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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惹郎 作者:烙胤

    第12节

    果然人不能太清闲,否则这脑子就会胡思乱想。

    不过偶尔,他也会想起逝修临行前那幕……

    他那别扭又骄傲的模样……

    还有他捧着他的脸狠狠亲的那口。

    他与逝修的约定,这家伙回来了,是不是就要实现……

    他不喜欢和男人做爱,更不喜欢被人上,可是一想到逝修,还有那发红的耳朵,他的脸就也跟着有了点热度……

    沉重的心情会在这里缓和很多。

    他站在窗前,外面一有脚步声他立即听到了,惟公卿往门口望去,这视线才一定格,那门就被推开了。

    梅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左右看了眼,发现惟公卿在窗边,连忙过去了,“主子,出事了!”

    惟公卿眼皮一跳,这个事儿,是江沐带着官兵杀到门口了,还是逝修出问题了。

    他让梅管家赶快说。

    梅管家走的急了,咽了几口唾沫才道,“咱府前那块地让人买了,今儿我看料都拉来了,直接要盖房子了。”

    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惟公卿连气儿都不敢喘了,他握着拳头,指节都没了血色,他眼前一片空白,无论是江沐来了还是逝修出事了,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噩耗。

    梅管家说完,已经做好会刺激的昏倒的惟公卿的光咣当一声掉进了肚子里,虚惊一场,他连冷汗都出来了。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过硬,他抿着嘴唇,做了个深呼吸才将视线转向梅管家,后者根本没发现他的心理变化,只是站在一旁等着答案……

    逝修交代了,没有大事不能来找他,可是现在出大事了。

    惟公卿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门口的地卖了会让梅管家如此大惊小怪,不过随后,他就明白了。

    他跟着梅管家到逝府门口看了看,对方果然已经把建筑拆料拉了过来,地上也画好了线,大门的位置也有标注,和他们脸对脸,难公卿用眼睛量了量,两家之间的距离也就能停一辆马车,这哪有人盖房子盖这么近的。

    就算空间不够,那门口稍微错开也行啊,这么个盖法,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一家,贯通起来的。

    惟公卿问梅管家对方的底细,后者只是摇头,他不知道这块地卖给了谁,他甚至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卖掉的。

    由于过去的逝府有鬼宅一说,所以这周围的土地也跟着贬值,房子没人住,地没人买,大家能隔多远就隔多远,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逝府门前一直空着很大一块地,这规模和逝府不相上下,地皮大,又挨着逝府,没人敢打这块地的主意,如今逝府才有变化,这地这么快就卖出去了,两栋房子又这么‘亲昵’。

    梅管家激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过些时候,你准备点礼物,到对面去串串门,也好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如果可以,和他家主子聊聊,让他们把门往后移移,不然这两家太不方便,也不好看,怎么着以后也是邻居,客气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经过多日的训练,天资聪颖的梅管家已经大致的懂惟公卿的口型,他应了下来,可是当天晚上惟公卿就接到了梅管家的汇报……

    他说对面那些人只是雇佣来的工人,他们并不清楚自家主子的身份,姓甚名谁统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东家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把房子盖出来,而这宅子,和逝府不相上下,只比逝府华贵,而不逊色一分。

    梅管家想办法看到了图纸,也看到了他们的材料,他对惟公卿说,他觉得对方是来找茬的。

    惟公卿让他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

    第二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雪,这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没完没了。

    惟公卿正在涮羊肉,梅管家就跑来了,“爷,对面还在干,没有歇的意思。”

    惟公卿夹着羊肉顿了下,不过很快,他就将羊肉放到碗里,沾了沾酱料吃下去了。

    这涮羊肉在大洹是个很平常的食物,特别是一到冬天,是许多人家必不可少的驱寒食物,可大洹这着肉,就是扔到锅里和蔬菜一起煮熟,然后配着咸菜等口味略重的食物吃下,可惟公卿这个不一样。

    桌上除了新鲜的羊肉与蔬菜外,还有粉丝,鱼肉虾肉捣出的泥等等很多梅管家过去没想过可以放到锅里和羊肉一起涮的东西,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普通的食物罢了,惟公卿吃的那个酱料才让人垂涎。

    芝麻酱,放上各种调料,里面又加了他辛苦种植出来的‘赤月’。

    自从惟公卿第一闪将他的赤月扔进锅里,日后逝府经常会在菜里看到那红色的身影,不过惟公卿后来没到他那去‘偷’,和他要了一株自己种着,梅管家有时候很郁闷,他精心烙印伺候的赤月,没有惟公卿随便养的长的好,惟公卿的赤月又红又亮,他看着都淌口水……

    每每这时梅管家就觉得心酸,明明是那么名贵的花草,竟然被这个恶劣的主人训练的他一看到就想吃……

    他这是怎么了……

    锅里的汤汁正在翻腾,惟公卿却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一抬头,见梅管家正看着他手里的碗咽唾沫,他已经习惯了这老东西来蹭饭,反正逝修又不在,他示意梅管家坐下一起吃,涮羊肉,就是人多才吃的热闹。

    梅管家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盛了碗饭,从配好的酱料里舀出一些,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过去他很排斥,毕竟对那赤月感情不一般,可是现在他发现,这又热又辣的感觉还真不错,特别是配上羊肉,还有这鱼肉虾肉,一煮出来竟是这么的新鲜可口,原来土豆地瓜也能煮,他还在锅里捞到了蘑菇……

    看梅管家吃的那么有食欲,惟公卿动筷的速度也快了几分,俩人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在冬日的严寒中吃着涮羊肉。

    桌上的食物少了一多半,两个男人的胃口也填的差不多了,梅管家是个懂得享受的人,饭饱之后就端着茶碗,悠闲的消化着食儿,他喝着喝着突然想起件事儿,就把快眯缝到一起的眼睛睁开了……

    “对了主子,今儿柱子说,看到总有人在咱们府外溜达。”

    这一句话,让惟公卿脑门轰的一声,所有吃下的食物全堵到了喉咙里。

    “柱子说不是对面上工的人,那些人他都认识,这人挺陌生的,好像也不是咱们宽阳的人,他就在府外兜兜转转,也不知是路过还是巧合,他看到了好多次。”

    听到这里,之前还鲜美的羊肉锅现在就变成了岩浆,正在那翻滚着,每次裂开的水泡都能溅到惟公卿身上,让他从内到外的焦灼难耐。

    是不是,江沐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逝修不在,他该怎么办?

    他的好日子,是不是也要到头了。

    刚吃了一顿热的,他现在手脚冰凉,他看向门口,那灵兽什么时候回来……

    他怕了。

    第五十八章 人影憧憧

    这晚饭吃的堵的慌,惟公卿怀着满腹心事回了房。

    古代的羊肉没有任何添加,寒气一吹嘴里都是腥膻的气味,油腻的很,也不知是吃的太多还是心情不好,惟公卿的胃有些不舒服。

    他靠在床榻边的雕花床栏上,很久没有动过,就连眨眼的次数都数的过来。

    江沐还是找到了他么?

    他是不是应该趁早离开?

    可是江沐那么心思缜密的人,他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他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江沐让他跑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他想走,真的走的了么?

    说不定,这只是逐鹿游戏,江沐故意如此,等他被恐惧折磨的终日惴惴不安,身心俱疲之后,江沐才会笑着收起利爪……

    他就是要戏弄折磨他,这是江沐固有的手段。

    他前脚走出逝府,后脚就会被擒,江沐等着他主动送上门去……

    这一刻,惟公卿的心很乱,各种猜测在脑海中浮现,那男人的笑脸几乎成了梦魇,逝修不在的期间,他每次醒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亏江沐没有站在榻前……

    他的好日子结束了么……

    嗓子一紧,他猛的咳了两声,坏掉的喉咙发生的声音沙哑又扭曲,这感觉像是那伤口再次裂开。

    惟公卿扶着床栏,痛苦的捂着脖子,今儿一天他的喉咙都不舒服,又干又疼,本想吃点热的缓和一下,可是现在更不舒服了,呼吸间喷出的腥膻味儿让他有些作哎,胃里翻江倒海,随时都能吐出来……

    这嗓子越来越不舒服,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榻上,疼痛使然,他趴不下去,就跪在那里,额头顶着褥子,身体弓的像煮熟的虾子……

    这一咳起来就停不住,这咳声像是把心脾都咳了出来,早已愈合的伤口越来越疼,他不确定的用手摸着,他总觉得这皮肉重新裂开了……

    好容易这咳声停住了,他的嘴唇湿漉漉的,拨开挡住光线的头发,他以为自己又咳血了,不过他没闻到腥味,也没见哪有红色。

    他的伤是好了,可是还会疼。

    指尖摸着那道细长的疤,身体记起这地方被碰到的感觉,那蠕软火热的东西贴着这里,一次又一次的舔着,直到痛感消失……

    如果逝修还在,他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那家伙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然后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那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手渐渐握成拳头,惟公卿照着褥子捶了一拳。

    他竟然开始怕死了。

    他竟然期望有人能来救他。

    多可笑。

    他不是早就对生死麻木了吗?过去所做的人物都是单枪匹马,没人会来帮你,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从江沐身边逃走是他自己的决定,横竖都是死,他只是赌一把而已,他同样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他从没惧怕过。

    可是现在,他竟然怕的发抖。

    他在想逝修,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该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那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他很清楚希望和失望之间的落差,他不该相信任何一个人的。

    他不该动摇。

    他是方程,无亲无故,准备无情的方程。

    是时候醒了。

    他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他也从不做梦。

    几天的美好不能救赎他这一世,他能依靠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这道理,在一次次残酷的教训中,他懂了。

    逝修给了他很多过去没有过的回忆,但他终究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影,殊途无路,他,还是活在当下。

    ……

    惟公卿不知道,最后是疼痛结束了睡着了,还是他疼到昏迷,总之再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今天很不舒服,好容易有了起色的身体似乎重新回到了解放前,他硬撑着去做饭,可这一推门,倒是把外面望天的梅管家吓了一跳……

    厨娘还是没有找到,梅管家已经习惯每天在惟公卿的卧房外守着,等他做完饭后去蹭,可是今儿一回头,他差点叫出来。

    惟公卿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双眼无神,披头散发,像是哪里出来的恶鬼……

    “主子,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看着梅管家那惊愕的眼神,惟公卿摸摸脸蛋,他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梅管家这么看他?他只是头疼而已……

    今天他实在不舒服,就没仔细整理衣服,也就没照镜子,见梅管家这样,他又回了屋,待他将铜镜举起后,他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看着镜子苦笑,只是猜想而已,他竟然把自己折磨成了这样,可见那江沐在他心中有多可怕。

    这大白天出去,所有人都会以为撞了鬼。

    调整好心情,惟公卿决定不再自己吓自己,他恢复了惯有的镇定。重新穿戴了一番,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至少像个人了,他这才往灶房走去。

    梅管家目前惟公卿离开,他决定今儿到外面买点东西吃,另外……

    惟公卿这两天调理的不错,也长了点肉,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家爷回来会不会剁了他……

    想到逝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梅管家就觉得他的心肝脾肺一起疼了。

    他是不是要辜负老主人的心意,提前解甲归田告老还乡才对……

    ……

    惟公卿练了一天的字,心无杂念,不去想任何事情,白天很快过去,到了夜深人静,他再也静不下心。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今儿气温就上升了些,雪有微融的迹象,地面相当潮湿,下人们在抱怨,要么就一直冷下去,这突然融雪,这鞋底裤脚都是湿的,身体都受不了了。

    反正也睡不着,披了件兽皮披风,惟公卿决定出去走走。

    他不会离开逝府,就在院子里转转,也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惟公卿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昨夜的事情像与他无关一样,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迹象。

    天依旧不冷,不过到了夜间温度稍微降低一些,地上冻了一层薄冰,踩在上面噼里啪啦直响,惟公卿就这么一路踩着,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变成烟雾消失空中,慢慢的来到了逝府后门……

    看到那门他才惊觉自己走的远了,他该往回走,可是那门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力,他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上面移开……

    各种片段在脑海里飞速交织着,梅管家的话也似点了复读一样重复响着,惟公卿静静的看着那门板,片刻之后,他拿掉了门闩。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他打开了门。

    夜深,人静。

    门外只有皑皑白雪,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是江沐,应该会派人紧盯着他吧,果然是他想多了……

    还把自己吓成那样。

    惟公卿笑着摇头,他刚想关门,眼角的余光就撇到墙的那边,有一个人影晃动……

    今晚无云,月光铺满大地,在白雪的映衬下,一切都那么的明亮,即使角落也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那人一动,他立即感觉到了。

    惟公卿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人在雪地中慢慢磨蹭着,逝府后门已经清扫过,由于雪太厚,就只扫出一条不算宽的小路,那人不在路上走,偏偏往雪里走……

    只是个路过的人而已,可是……

    大半夜来趟雪,难不成脑子有问题?

    惟公卿正想着,那人突然加头,俩人的视线不期而遇,惟公卿没看清他的长相,就看那人嘴一咧,冲着他笑了下……

    那一刹,寒意从脚底涌起,惟公卿吓了一哆嗦,等他定睛再看,前方哪还有人……

    视线下移,惟公卿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刚才那人走过的地方,不见一个脚印……

    雪地干干净净,连个痕迹都没有。

    惟公卿猛的转身,大让在他背后咣当合拢,他瞪着眼睛喘气,刚才到底是错觉,还是……

    他见了鬼了。

    连灵兽都存在,鬼神更不可能是莫须有吧……

    天寒地冻,他惊出一身冷汗,再看那满地白雪,如今只觉得阴森可怕,惟公卿不敢再做停留,加快脚步回了房。

    这一夜,他又没睡好,满脑子都是那诡异的笑容,惟公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第五十九章 噩梦一场

    那人回头的时候,惟公卿就觉得浑身冰凉,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宁死都不想尝试的感觉,似曾相识,但是他的记忆却在排斥想起。

    他是真的怕了,回房之后身体一直在抖,他很想去梅管家房里,或是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可是他连再打开门的勇气都没了。

    这一夜,他又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第二天,梅管家看到了一张更为可怕的脸。

    惟公卿今儿连重新收拾的心情都没有了,见到这幕,梅管家默默的回房去收拾他的小包袱,在逝修回来之前,他恐怕得夹包跑了,不然他一定会被逝修生吃了的。

    气温还在上升,满地都是雪水,就连空气都一样潮湿,也不知是环境所致,还是那晚真的受了惊吓,惟公卿的喉咙一直很不舒服,大夫来瞧了瞧,他说惟公卿这伤可能是留下了病根,和风湿的原理一样,每到下雨阴天都会疼上一阵,不过他这情况是特别严重。

    大夫给他开了副安神静气的药,让他不要操劳,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他还问了惟公卿的伤从何来,惟公卿只是说不小心伤到了。如果不是疼的厉害,他不会让任何看到这疤,比起他的长相,这个特殊的疤才更容易给江沐提供线索。

    惟公卿趴了两天,这期间为正事儿梅管家只来打扰过他一次,那是第二天晌午,惟公卿正在吃饭,梅管家跑来说有花匠应征,问惟公卿要不要留着。

    他们府里现在还缺厨娘,缺护院,缺很多种类的下人,唯独不缺花匠,人都没弄好呢,哪还有心思伺候花草,他让梅管家把人打发走了,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

    惟公卿的身体在第三天有了好转,可是心里的恐惧却仍像水潭中的落石一般,沉淀在底,无法忘却,每每想起,他还是会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这种怕和江洒找上门来完全不同。

    同样的夜。

    折腾了几天,他难得早早睡去,今晚多云,月亮在云朵间嬉戏,不时露出一角,又很快被云层遮挡,大地灰暗,偶尔会有一丝光亮,还不等照亮周遭便又消失不见。

    逝府。

    安静如初,下人们都忆沉睡,换班看守的此刻也正抱着棍子打着呵欠,月光亮起,照亮惟公卿的房门,门前,一道黑影赫然矗立,月光飞快消失,那影子也很快重新融于黑暗……

    房门戛然开启,冷热空气在地面碰撞,卷起白雾,紧闭的床幔轻轻晃动,冰冷的空气让床榻上的人不安的动了动……

    月光骤然亮起,刺目的光与这过低的温度让惟公卿猛地睁开眼睛,月光照亮了屋内的一切,床幔之中,一个人正低着头看他,那眼神冰冷阴晦,惟公卿一抖,那人咧嘴,露出个渗人的笑容……

    惟公卿张嘴尖叫,可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两眼一闭便昏死过去。

    记忆无论排斥,在重新遇到后也会被迫想起,他终于知道那种恐惧为何熟悉……

    庆丰县,那个被控制的屠户,视线交错,那一眼,让他终身难忘。

    ……

    阴森的笑容,惨白的牙齿……

    惟公卿突然睁开眼睛,他看到的不是卧房漂亮的雕花木床,而是黑蒙蒙的一片,但不是特别黑,隐约还有一点亮,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试着动了动,身上不知被什么压着,他动弹不得。

    他不知躺在哪里,一股股的凉意顺着脊背往他身上冒,像是床榻大小的冰块,他快冷死了……

    他猛的打了个喷嚏,他这才发现身上只穿着内衫。

    看样子,逝府外看到的可疑人物不是江沐派来的,可这事情比江沐找上门更加棘手。

    这似乎和江沐一直在追查的案子有关。

    只是他不懂,为什么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总会找上他……

    加之江沐之前的态度,难道小侯爷应该知道些什么?

    可是,他不是小侯爷……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惟公卿就觉得旁边有什么,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然后猛的一哆嗦,要不是不能动他已经跌了下去……

    他身边站着个人,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黑暗中,那泛着寒光的眼睛犹如两团鬼火,清晰可怖。

    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冷了个通透,连骨血都跟着泛着凉意。

    “醒了?”那人见惟公卿醒了,也不再盯着看,而是转身点了根蜡烛,微弱的光亮照亮了一切,惟公卿赫然发现,这是个山洞,还是看不到洞口的山洞,可怕之处不在这里,而是满地的盆栽。

    一盆盆紧密的挨在一起,偌大的花骨朵朝着一个方向垂着,像是颗颗无精打采的人头,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仿若没有尽头……

    这种场面无论谁看了都心惊胆寒,直起鸡皮疙瘩。

    这些植物他曾见过,就是霜美人。

    裕河案子里出现的霜美人。

    还没有结案他就跑了,他不知道那案子和那些花有没有关系,如今看到这些,惟公卿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

    ‘你是裕河人?’他动不了的原因是被树藤一样的植物捆在了石头上,他试着挣扎了,这些树藤坚韧不比,比铁链还坚固,他根本就弄不开,他正想办法,那人突然开口,那听起来十分平静的声音却是吓得惟公卿气儿都不敢喘,人也不敢再动。

    “是。”

    那人是背对着他的,自己又发不出声音,可是他竟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

    他的嘴唇都是凉的。

    ‘裕河的案子,是你做的?’

    “案子?”

    惟公卿想了下,连忙换了个问法,‘裕河失踪了很多人,他们的房里都有这种花,那件事情和你有关吧?’

    “哦,那个啊,是我做的。”

    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承认了,惟公卿愣了下,他不想再和那人对话,听他的声音他都毛骨悚然,可他还是硬着头皮飞快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把那些人弄到哪去了?’

    “那些人……”这三个字,他说的十分缓慢,像是在回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那种恐惧的感觉也是绵绵延伸,“他们应该感到荣幸,被我选中,成为了我这些宝贝的养料,他们也只有在这时才有些用处,我的花儿,开的那么美,那么艳……”

    从对人的嘲讽到提到花儿时的沉醉,他看不到他,却能想象他那一刻痴迷的表情,惟公卿的心已经悬到半空,昏迷对他来说才是解脱,能让人了逃离这恐怖的氛围……

    可他又不敢昏过去,哪怕是闭眼都不敢。

    惧怕让他透不过气,这会儿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能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与冷静,可是他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崩溃。

    就连心理素质一向很强的他都受不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那人看着满地花草,眼神可谓痴迷,可是看着看着,那目光变冷了起来……

    “人都是废物,是祸害,是没用的存在,凭什么人可以选择一切,他们喜欢,这些花草就得以生存,他们不喜欢,就可以随意践踏草木,剥夺它们的性命……这世间,最没用的,就是人!他们嫌弃我的花,他们瞧不起我每天与这些花草为伍,他们懂什么?只有这些花才能聆听我的感觉,只有它们陪着我伴着我!他们不懂,他们要心何用,要眼耳口鼻又有何用?!还不如,还不如去做肥料,这是他们唯一的用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长着手臂,对着墙壁放声大笑。

    惟公卿惊恐的看着那逐步发狂的人,他在墙壁上留下一个狰狞的影子,他每个动作都能吓得他浑身一冷,他连闭上眼睛的勇气都没了……

    “人都该死,我会把他们铲除掉,这个世间是你们的,我会把它还给你们,乖,不要急,我马上就能做到了……”

    他一会儿癫狂一会儿痴迷,这会儿又蹲在地上和那些霜美人对起话来,他亲昵的用脸蹭着它们,可过了片刻,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可是,我的力量不够了……我需要力量,不然怎么给你们找那些营养丰富的肥料……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他……你们别急,我很忆僦让你们吃的饱饱的,乖,马上就行了……”

    那人说完,突然转了过来。

    惟公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他的视线,那人阴沉的目光犹如鬼魅,他后退不得,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你是今天到府里应征的花匠?’

    “是。”

    ‘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他所谓的力量,是指要拿他做肥料吗?

    这次,那人没有回答。

    这时候祈祷奇迹也没用,没人会来帮他,那人不管走的多慢,还是在他旁边站定了,他那灰暗的表情,让惟公卿瞪着的双眼都开始哆嗦,如果他能放声尖叫,这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缓解,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人看着惟公卿的脸,端倪片刻,他笑了……

    “我需要你的力量,把你的力量都给我,我就可以让这些花草鲜艳如初,我要抢过来,统统抢过来……”

    他的力量?

    他有什么力量?

    惟公卿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这时候那人突然冲着他伸出手,他还没碰到他,惟公卿那薄薄的内衫突然敞开到两侧,他的胸口露出出来……

    那人的笑容愈发诡异,安静的山洞内意是卷起微风,那风越来越大,满地的霜美人随风舞动,叶子飒飒作响……

    “都给我吧,你的力量,我需要,交出来吧!”

    那人的眼睛突然瞪圆,全两手合十,冲着惟公卿的胸口插了过来,惟公卿就觉得胸前一凉,紧接着莫大的痛楚袭了上来……

    那人的手,直接进了他两道肋骨之间,手掌没入一半,只剩拇指还留在外面。

    伤口处没见一滴血,倒是有黑雾缭绕,隐隐的还透出几道黑色光柱,顺着两人衔接处亮起……

    黑光之下,那人的笑容,诡异狰狞。

    第六十章 不知缘由

    惟公卿的眼睛瞬间瞪起。

    血丝爬满眼球,黑色的眼瞳完全凸起,像是快要从那白色中分离,他无声的尖叫,他的声音还有所有的力气都顺着那人插进他身体的手掌中流失……

    惟公卿能感觉到有什么从他身体最深处源源不断的涌出,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像是生命在不受控制的流逝,可他却阻止不了……

    头顶的人表情愈发狰狞,黑色的烟雾从他手掌已经蔓延到了手肘附近,他的笑容带着满足和享受,惟公卿就在那莫大的恐惧中逐渐失去意识……

    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眼睑慢慢收拢,只剩一条缝隙,露出那无神的眼瞳……

    他的身体在抽搐,人已经彻底的没了力气。

    没有了,所有的感觉都没了。

    力气,痛苦,他的身体逐渐麻木,意识在消失,惟公卿有种解脱的感觉……

    周遭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很暖和,让他想要永远的闭上眼睛。

    他够累了。

    尔虞我诈,担惊受怕,为了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而不择手段,也是为了这种厌恶的生活努力活着。

    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为了讨好目标取得信任,酒杯流转,他在一个又一个男人怀中,他拥抱过无数女人,高矮胖瘦,年老年少……

    灯光旖旎,音符流畅,美好浪漫的夜晚,疯狂刺激的欢爱,腰肢摆动,身体纠缠,美丽的假象背后是冰冷的武器,他用身体换取那人的命。

    他和出来卖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妓子不用提心吊胆,还能享受。

    他没尊严,没有人权,他只是个道具,一人供人支配的武器,反抗不得,连背叛的想法都不敢冒出……

    这些记忆随着力气一同被抽走,他解脱了。

    最后,他看到了冷酷的江沐。

    他是想过安定下来,但是江沐注定不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人,不管他怎么努力讨好,他们之间永远是主仆,不会平等……

    然后,他看到了逝修的脸。

    那性子急躁,骄傲自恋的灵兽。

    短短几天,他对逝修的感觉就不一样了,那家伙甚至对造成了影响。

    让他动摇。

    不管他和逝修之间的感情是什么,不过,我等不到你回来了,那个约定很遗憾……

    还有,他不是他的妻,一直不是。

    凡人的关系很复杂,一直不是。

    也许梅管家的话是对的,在这府里的人活不过一个月,现在算算,这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人不能太依赖别人,他以为,有逝修在,凶神恶煞见了他们都会躲开,他不会出问题的。

    错了吗?呵呵……

    惟公卿笑了下,那眼睛也终于闭上。

    可就在这时,全部画面消失之后,一双眼睛在他脑中骤然睁开……

    那是双漂亮的凤眼,眼睛细长,眼尾上扬,带着贵气与雍容之感。

    只是那双眼睛气势了得,胜过江沐,让人敬畏,不敢亵渎。

    那眼睛看的惟公卿一愣,一个声音紧随其后在脑中响起……

    你的命是我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不允许你死,你就不会死。

    没人碰得了你。

    那声音像是被仪器处理过,刺耳扭曲,像是坏掉的碟片,或者对人体刺激极大的超声波,那几句话在他脑海中无限重复,耳膜生疼,他的脑子快要炸开了,他拼命摇晃着脑袋,他受不了了!

    惟公卿已经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那双眼睛不见白色,只有骇人的黑……

    那花匠陶醉的表情紧跟着一变,那样子更加凶狠狰狞,手掌也是往里深入几分,像是想从里面拔出什么一样……

    惟公卿瞪着那没有白眼球的眼睛,嘴唇慢慢张开,他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吼,那吼声带着无数颤音,像是一群野兽集体引颈低吼一般……

    他的胸膛骤然抬起,身上的藤蔓在同一时间断裂,他的身体与石头隔出一拳左右的距离,已经浮起……

    黑色的烟雾此刻已经来到花匠的胸口,那衣衫之下隐隐透出个玻璃球大小的圆形,那圆球正在放光,黑色的光柱探照灯般照亮二人……

    在惟公卿的嘶吼间,那光亮闪烁起来,像是快要坏掉的灯泡,而那黑烟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拉扯着重新回到两人的衔接处,被惟公卿迅速吞噬……

    那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身体里消失着,从最开始有些困难,到后来迅速不见,花匠已经无法控制,吸到的力量全被拉了回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惟公卿,待他想再试一次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力量也在被抽走……

    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注视着他,不管他再怎么不愿,好容易积累起来的力量竟是快速从他体内流走,花匠不情愿的吼叫出来,可这声音还没结束就已消失……

    他那原本透着凶光的脸瞬间黯淡,光滑的皮肤枯黄无比,那黝黑的发丝也似失掉养分一般成为枯草,他的脸颊迅速消瘦,鼓胀的肌肉也在消失,只是眨眼之间,那花匠就成了一副干尸,那埋在惟公卿身体里的手也只剩包裹着薄皮的骨架……

    额头之间,似乎有什么图案突然亮起,只是一刹又迅速消失……

    惟公卿猛的打了个寒颤,再次睁开的眼睛恢复原本的模样,悬空的身体掉了下去,他这一动,那花匠没了支撑,直接倒向一旁。

    他惊恐的坐起,手胡乱的摸着自己的胸膛,那地方并没有被划开的痕迹,还是光洁如初。

    他这才松了口气,他以为他被开膛破肚了。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胸腔里鼓胀万分,之前那种病怏怏的感觉也不见了,似乎,充满力量。

    他甚至不觉得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他再侧头看向一旁,变成干尸的花匠就在他身边,要不是还穿着衣服,惟公卿很难想象这是之前还要杀他的人。

    满地的植物随着花匠的死亡而枯死,干枯的花苞不时落下一个,发出干裂的声音。

    就在这里,山洞内某个方向传出响声,惟公卿连忙看去,黑暗之中,一个人影逐渐浮现……

    “看样子,不需要我了。”

    惟公卿侧头望去,只可惜烛火过于黯淡,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就知道正有人向他走来。

    那人踏过干枯的霜美人,脚下不时发出脆裂的声音,那些之前让惟公卿惊恐无比的植物,在他面前不过是堆干草,他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在那人走进烛火的范围之前,惟公卿先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不是特别浓郁的香,很清很淡,青草一般的气味儿,这味道似乎有安神的作用,让他那惊恐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那人没看惟公卿,而是蹲到地上,看了看那花匠的尸体。

    花匠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剩一副骨架,那人随手一摆,宽松的衣襟直接敞开,露出了他干瘪的胸膛,左胸的位置,有个拇指大小的凹痕,里面盛着一些石灰状的东西,那人好像对那里很感兴趣,他摸着下巴仔细端倪着,他正看着,却突然一转头……

    惟公卿只看到一个后脑,那人对着尸体沉思时他下意识的也跟着看过去,可他才一伸头对方突然转了过来,再也经不起吓的惟公卿直接打了个哆嗦,他还什么都没看清,脑袋里倒是先描绘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他不想自己吓自己,可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不过,他的想象没有成真。

    转过来的脸并不是狰狞可怖,反倒清秀无比。

    惟公卿不知形容一个男人用清秀是否恰当,但他脑中直接蹦出了这个词。

    这张脸,干净,清爽,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清高,淡然,让人心生敬慕。

    只是那眼睛,被其注视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心灵,穿透灵魂。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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