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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惹郎 作者:烙胤

    第13节

    “邪气没了,邪灵珠碎了,你做的?”

    惟公卿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茫然的看着他,那人也不等他回答,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整个过程俩人的视线就没错开,惟公卿觉得他想从自己身上找出些什么,可是摸了一会儿那人就把手放开了,他应该没有收获,只是看他的眼神里仍旧带着几分审视。

    “怎么回事?”

    看的出那人对他十分怀疑,在没得到他满意的答案前他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惟公卿刚想回答,一张嘴就先打了个喷嚏,他这才想起自己只穿着内衫,与此同时身体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冷……

    这一冷,就是浑身哆嗦,牙齿打颤。

    那人安静的看着惟公卿打哆嗦,山洞里都是他磕牙的回音,他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很长时间,惟公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是在从他身上寻找蛛丝马迹还是在思考,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那人突然动了下……

    嘴唇发白的惟公卿抬头,他看到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然后,披在了他身上。

    温暖的感觉将他包裹,惟公卿连接又打了两个喷嚏。

    感情这位爷刚才在想的不是那花匠的问题,而是在挣扎要不要把衣服给他……

    这个问题,要不要考虑的这么久啊?!

    惟公卿又打了几个喷嚏。

    第六十一章 扑朔迷离

    ‘他是个花匠,我和他素未平生,甚至连个照面都没打过。这人今儿晌午到我府上应征,被管家打发走了,我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他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身体终于有了暖意,他的牙齿不再打颤,嘴唇也不跟着抖个不停,惟公卿整个人都缩在那人的外袍中,倒是把下巴露了出来,方便对方看他口型,这人看的懂他说的话,这样他就省去了写字的麻烦。

    ‘夜晚,我照常入睡,可这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满地的霜美人,还有这个神色古怪的花匠,他说人都是废物,毫无用处,不如给这些花做养分,他还说,需要我的力量……’

    一想到之前的画面,惟公卿还是觉得心惊胆寒,他缓了口气才继续说,只是这样的速度慢了很多,他害怕回忆,哪怕一个画面都不想想起,‘他要拿我做养料,然后,他把手伸了过来……’

    惟公卿顿了下,眼睛慢慢垂下,‘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了,我吓昏过去了,等我再睁开眼睛,他就变成这样子了,所有的花也都枯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不清楚。’

    惟公狗不是没有那段记忆,只是有些模糊罢了,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唯一有一点清晰的,那就是,脑海中那双雍容华贵的眼睛,还有那可怕刺耳的声音……

    内容,和音调,都让他害怕。

    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人是谁,记忆中没有一张脸与那眼睛重叠。

    不过对此,惟公卿没有透露分毫。

    对方是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他巧妙的将这段遮掩过去,那人对他的回答并作出任何评价,只是用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这让惟公卿难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扮演着无辜受害者的角色,并没被那人的眼神所干扰,片刻之后,那始终停在他身上的视线突然移开,惟公卿的表情未变,但心中却是想着,可能是瞒过去了。

    尽管之前还深陷恐惧,现下除了身体的寒冷之外,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他不能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要想弄清一切,他必须主动起来。调整好心态,他怯怯的抬眼看去,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本是看着洞口方向,见惟公卿抬头就转了回来,他的眼睛一直如深潭一般,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惟公卿,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我指的是,这花匠的事。’

    惟公卿往干尸所在的方向指了指,那人的眼睛跟着往下一垂,这次他没有沉默,而是简洁的回答,“他被邪灵珠所控。”

    惟公卿一听有门,这家伙果然知道什么,就连忙乘胜追击,‘邪灵珠?’

    那人重新蹲下,执起他胸前凹痕里粉尘样的东西,他轻轻碾着,举到二人之间,“邪灵珠,邪气所凝,可将心魔引出,摄人心魄,夺人心智。”

    一旦被邪灵珠控制,心底阴暗那面会被无限放大,人的性格彻底扭转,会报复过去受到的不公,或是以往不敢去做的事情。

    这邪灵珠,也是专挑人性薄弱,负面情绪过多的人。

    庆丰县的屠户,性格内向,过于自卑,他不敢与人接触,一向独来独往,他每天都与动物的尸体打交道,浑身上下充满油腻又血腥的气味,大家因嫌弃而远离他,他们越躲他,屠户离众人就越远,但是他的内心,是渴望与人亲近的。他有着精湛的刀法,娴熟的屠宰技巧,当他有了力量之后,他将这能力发扬扩大,他要让所有人震撼,对他刮目相看。

    裕河县的花匠,身为男子,却只喜欢摆弄花草,故此被人嘲笑鄙夷,他心中满是怨恨,无奈天生胆小,只能忍气吞声,后来,借由邪灵珠之力,既然这些人不懂花草,那就让他们变成花草,进而了解植物的感受。

    他讲的很笼统,言辞更少,只是只言片语罢了,俩人都没提及那两起案子,惟公卿不知道他是否清楚那两个地方发生的怪事,一切都是他自己串联起来的,可是听到这里他更是不懂,这两个案子性质完全不同,为什么被邪灵珠控制的人都会找上他?

    那屠户想要他的命,而花匠口口声声所谓的力量又是什么?

    无论是庆丰县还是裕河县,他都是第一次涉足,这点通过江沐他就清楚,他想不通……

    “每成就一番恶事,邪灵珠的能力便增长一倍,颜色也更为浓郁。”那人说话的时候,还是看着自己手里已然变成粉末的东西,这花匠杀人无数,他的邪灵珠已经聚满邪气,以他的力量来说,一般妖鬼都不敢轻易靠近,可是他竟然被吸干力量,那邪灵珠也成了粉末。

    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能吸走他力量的人,能力必是在他百倍之上,而邪气本身就是种特殊的力量,这不同于一般的灵,与仙灵邪灵都不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吸收的,只有拥有相同物质的极少部分人才行。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那人始终波澜不惊,他比惟公卿还擅长隐藏心思,惟公卿不清楚他心中的变化,他一直在想关于这邪灵珠的问题。

    从江沐的口气来看,邪灵珠的案件是最近才有发生,并无先例。

    不然也不会惊动当今圣上,命江沐亲自查办。

    “不知道。”那人手掌一抖,上面已是干干净净,不见任何灰尘,可纵是这样,他还是掏出条洁白的丝绢,将并没碰过干尸的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他擦的很认真,也很用力,那指头都被他搓红了,可是他仍像没有感觉一般,继续平静的叙述着,“成为邪灵珠寄主的人越来越多,三天两头就有怪事发生,这世间,无法太平。”

    这似乎预兆着,人间将有大事发生,可是谁也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

    “走。”

    惟公卿正在思考,那人突然冒出这么个字,他怔然抬头,‘去哪?’

    “送你回去。”

    歇了这么久,惟公卿早已不再颤抖,见他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人便打算离开。

    ‘可是……’惟公卿往身上望去,他是有对方给他的外袍,可是他没有鞋子没有裤子,这天寒地冻的,他穿这么一身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截肢。

    看出了惟公卿的担忧,那人的眼珠慢慢垂下,最后落到了自己的裤子上。

    看他那模样,惟公卿突然想起了之前他把外袍给他时的挣扎,这家伙难不成在考虑,要不要把裤子给他……

    他正想着,对方突然抬头,惟公卿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这一惊一乍的,总是冷不丁做出举动。

    “你想穿我的?”

    不知为何,这话听着很不对劲,惟公卿连忙摇头。

    那人的视线转向了地上的干尸,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惟公卿抽了口气,难不成这家伙要让他穿他的回去?

    听到抽气,那人又突然转了过来,“你想穿我的?”

    同样的问题,让惟公卿顿时气结。

    ……

    他半闭着眼睛将干尸身上的衣特弄了下来,幸亏这家伙是这种死法,要是化成灰烬了这衣服打死他都不会穿。

    那花匠体型略魁梧,惟公卿穿他的衣衫有些大,他把袖口裤脚都卷了起来,他一边穿一边问那人,‘对了,你叫什么?’

    “重华。”那人看着前方,静静回答。

    ‘我叫惟……’

    “我不要了。”惟公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重华打断,他似乎对他的姓名身份毫无兴趣,他只是告诉他,那件他穿过的外袍他不要了。

    惟公卿看了眼他薄薄的棉袍,二话没说就把那外袍重新穿上了,是他自己不要的,他不嫌冷自己当然不介意。

    重华的视线始终没在他身上,可惟公卿这边才一穿完,他立即迈开步子,向洞口的方向走去。

    重华并没有表示他的身份,不过惟公卿大致也猜了出来,这家伙并非寻常人,不然他不会这么淡定的面对花匠的尸体,还有那些连江沐都不知晓的事情。

    至于重华的身份如何,惟公卿并不想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要知道,这家伙不是来害他的就够了。

    满地都是枯死的霜美人,这一脚下去卷起无数干枯的叶子,联想起之前的画面,惟公卿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地上除了枯枝败叶,还有无数陶盆,不想刮伤脚就得一步一步的来,重华不像逝修那样性急,他很有耐性,惟公卿走的慢,见他跟不上,他干脆就站在前面等着,也不催促。

    惟公卿只注意脚下,并没察觉重华什么时候远离了他,他走着走着,就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脚下的尘土夹杂着枯叶的碎屑,飘的到处都是,由于数量实在庞大,山洞内已经雾蒙蒙一片。

    无论是心里感觉还是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让惟公卿由衷的反感,可是他越想离开走的越慢,最后那嗓子很不配合的疼了起来,干哑的感觉像是他正在咽木头,磨的他整个呼吸道都跟着疼。

    他开始咳嗽,不是一声两声,又是那种心肝脾肺一起往外咳的感觉。

    重华看着他站在山洞中央咳的昏天暗地,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在惟公卿咳的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重华走了过来。

    惟公卿就觉得周遭的空气突然清新了,再一抬头,重华那张平静的连表情都看不到的脸就在他面前。

    他刚想说话,重华突然挑起了他的下颚,然后,亲了上去。

    惟公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第六十二章 你需要我

    嘴被堵上了,重华连停顿都没有,舌头往前一拱,直接就要往里钻。

    惟公卿的反应十分迅速,他咬紧牙关,凸起的指节向他太阳穴砸去,尽管小侯爷的身体力量薄弱,但这些技巧惟公卿都记得,有些时候,大脑直接反应快过他的思绪。

    重华的眼珠微微一斜,惟公卿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被他硬生从空中截断,他的手包裹着他的拳头,在惟公卿用力的时候,重华一松手,那手掌紧贴着他的手背滑到腕间,然后这么一握……

    惟公卿就觉得自己的神经被那家伙用力扯住,浑身上下通电一般瞬间没了力气,那拳头也是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吸。”重华没有执着的撬开他的嘴,他往后退了些,然后按着惟公卿的脑袋,下一瞬俩人的嘴巴就再无间隙。

    那家伙的舌头蛮横的顶了进来,嘴里那点空气全被扫了出去,惟公卿皱着眉头往后躲,可是重华的力气很大,他的头发都被弄乱了,也没能与他分开分毫……

    他的呼吸全被堵上了,被逼无奈,惟公卿含住了他的舌头……

    这个吻并不激烈,甚至没有多少情绪,只是霸道又蛮横,还有,这家伙亲人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

    就算惟公卿想从这吻里找到点感觉,被他这么看着他也实在是提不起兴趣,重华那双眼睛像照妖镜一般,被他看着就算不是妖怪都不仅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类。

    换做是谁,亲吻的时候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都会浑身不自在。

    这了一会儿,重华放开了他,他第一个动作不是回味,而是掏出丝绢,开始擦嘴。

    惟公卿留意到这丝绢不是刚才那条,那条是白色的,这条是奶黄色。

    他又不是大姑娘,随身带着这么多丝绢干什么……

    他更不可能是古代的刘谦,身上备着这些准备变戏法,虽然他长的不错,但是以他这种过于平静的性格,登台之后怕是会无限冷场……

    这家伙只会盯着人看,要么就是一惊一乍的转头。

    重华擦的还是很用力,比刚才擦手的力道大了很多,他的嘴唇都被他蹭的歪到一边,可是他还是面无表情的蹭着。

    他对这个吻,似乎很反感。

    惟公卿刚才憋了够呛,要不是重华放开了他,他差不多已经缺氧了,惟公卿喘着粗气看他,既然这么不情愿,你干嘛还亲上去,让彼此都不自在。

    ‘你干什么?!’气儿顺了惟公卿才吼了句,可是重华连看都没看他,扭头就往外走。

    “帮你。”

    帮他?

    就算他是男人,但他也是被占了便宜好不好?!

    惟公卿真想学习逝修狠狠的骂上一顿,可这舌头一动,他突然发现,他的嗓子不疼了。

    那种辛辣干涩的感觉不见了,反倒犹如饮过清泉,甘甜,滋润。

    就连呼吸都不是那么困难了。

    他愕然的捂着脖子,这转瞬的变化不是他身体突然好了,而是重华的那个怪异的吻。

    是他么……

    惟公卿顿了下,他重新拾起脚步,跟上重华的速度,只是心中还是十分纳闷,到底是巧合还是真是重华所为。

    ……

    到了洞外惟公卿才发现,天不仅亮了,还下起了雪,前几日反常的高温不见了,外面依旧是冷的甩出鼻涕都能冻成冰棍的气温。

    尽管还穿着重华的外袍,里面也有花匠的棉袄,可是他还是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连鼻头都冻红了。

    很冷,他示意重华快点离开。

    可说是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是在山上,还是深山之中,目光所及全是树木及铺满地面的白雪,景色壮观靓丽,却是让人欣赏不起来。

    那花匠竟然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惟公卿只想快点回府。

    不过刚走一步他就站住了,‘你,认得路吗?’

    重华也停住了,静静的看着他。

    惟公卿咳了一声,他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你分的清方向么?’

    他仍旧没得到重华的回答,因为重华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去。

    在重华转身的一刹,惟公卿分明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嘲讽。

    惟公卿不觉得惭愧也不尴尬,没办法,谁叫他之前认识的那头灵兽,连家的方向都分辨不出。

    山路很不好走,但好歹有树扶着,惟公卿跌跌撞撞跟他出了山,同样的路,重华像是感觉不到脚下的坑洼枯草般,他如履平地,惟公卿倒是连滚带爬。

    出了山,就能看到宽阳城了,不过距离还是有些远。

    惟公卿认为,告别了崎岖的山路,接下来的路就会好走很多,可他很快发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重华的衣衫和惟公卿平日穿的是两种类型,惟公卿比较喜欢简单大方的,衣摆从不过脚踝,这样方便一些,而重华的却是那种雍荣华贵极其讲究的。

    阔袖长袍,兽毛滚边,衣摆拽地,几乎拖行。

    重华比惟公卿高,他穿这衣衫,兽毛边擦着地面却不会碰到,漂亮的皮毛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看起来贵气十足,而到了惟公卿这里,这衣袍直往腿上裹,特别是在这大雪天里,他快寸步难行了。

    在山上直挂树枝,好容易到了平地,这拖地的衣衫开始绊脚,他几乎是一边举着这衣袍一边往前走的。

    这两天很暖,之前下的雪融了一半,今儿突然又冷了,雪水凝结成冰,到处都是光滑的冰面,而冰上又铺了一层雪。

    惟公卿的注意力都在衣服上,就没有留意脚下,走了没几步脚下突然一滑,他连挣扎都没有直接跪到了地上……

    膝盖骨像是碎了一般,疼的他闷闷一哼。

    手掌被蹭的火辣辣的疼,他没看自己是否受伤,拍掉上面的雪,很快爬了起来。

    惟公卿不喜欢输,也不喜欢被人看笑话,更不会让任何人看穿自己,在人前,他永远都维持着他淡定从容的模样,不管是身受重伤还是情绪激动。

    很显然重华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连停都没停就继续往前走。

    惟公卿以为他小心一些就没问题了,可这下像是开了先河一样,每走几步就摔上一跤,在现代,除了冰场上能见到这些冰外,路面上连积雪都看不到太多,惟公卿身手了得,却从没和这些冰打过交道……

    他没办法保持平衡。

    他根本都站不住。

    短短的向步路,他摔的人仰马翻,他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重华在面前走,他就听后面扑通扑通的,每次声音响起他都回头看,然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惟公卿爬起过程,等他稍微起来了就回过头去,可这脑袋才一转过去,后面又是一响……

    这个过程是重复的,后来重华干脆不动了,就在那看他摔跤。

    惟公卿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重华那平静的眼神比嘲笑更让他受伤,他猛的吸了口气,孤注一掷终于成功的站了起来,重华的视线跟着他上移,可还没等摆出个好看的造型,脚下一滑就又摔了下去……

    重华的脑袋跟着他低下。

    重华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惟公卿,他第一次没办法维持自己的形象,他激动的吼道,‘看什么?!没见过人摔跤啊!’

    重华的表情没变,反倒是吼完之后的惟公卿觉得更加尴尬,他有种把脸埋到雪里的感觉。

    这时他听到了吱嘎吱嘎的声音,那是雪被压实所发出的,他面前,多了双靴子。

    和这衣袍是同款的,靴口带着毛皮滚边的。

    惟公卿没好意思抬头看他。

    重华一伸手,把人提了起来,他拽的是惟公卿后面的领子,这一下有种提狗崽子的感觉,惟公卿尴尬无比,可他要是挣扎,那四肢摆动的样儿更像是不屈服的狗崽子了。

    再说他又站不稳。

    他只能低着头,祈祷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重华,或者他有本事把他杀掉,直接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

    他正想着,重华就松手了,没有了支撑惟公卿又要倒,他条件反射的抱住重华,后者顿了下,然后默默的环住了惟公卿的腰。

    重华还是看着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走他的路。

    惟公卿往腰间看了眼,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牵走了,地面还是很滑,他的脚像摆设一下乱蹬着,不过每次他要跌倒,腰间的手臂都会收紧,把他牢牢抱住,直到逝府,惟公卿再也没摔一次。

    ……

    站在逝府门前,惟公卿算是松了口气,他道了谢,逃也一般的往里走去,今儿丢人丢的够多了,他实在不想再和重华多说一句,不管那家伙是谁,是什么人,他知道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惟公卿都不想再看到他。

    可是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一回头,发现重华也跟了上来……

    他有些莫名其妙,不得不停下,‘有事?’

    “我要住在你这里。”重华简单扼要的宣布。

    这根本不是征询他的意见,这已经是做出的决定,他这里又不是客栈,说住就住,这家伙这笃定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他这是打算讹人么?

    他以为重华不会回答,可后者的眼珠往后一错,又很快的转了过来,“因为我的宅子还没盖好。”

    顺着他眼珠看向的方向,惟公卿看到了逝府外正在施工的地方。

    难不成,这家伙就是他们未来的邻居……

    ‘感谢你今日出手相救,但很抱歉,我不能收留你,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我住这里。”惟公卿婉转的赶人,可他这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重华的态度很明确,他要住这儿。

    惟公卿不懂了,他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为什么偏偏要住我这儿?’

    他问完,重华突然向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你需要我。”

    第六十三章 客人重华

    多么感性的台词,多么煽情的动作,即便是这种平静的眼神,被他注视也会让人心头悸动,当然,前提是惟公卿得是个怀春的少女。

    他早就过了思春的年纪,所以对着近乎肉麻的话没什么感觉,惟公卿刚想说他不要浪费力气用什么美男计了,那手腕又是一疼……

    仍旧像是浑身的神经都被扯了下,他甚至听到神经崩断的声音。

    他疼的呲牙咧嘴。

    重华放手了。

    “你需要我。”

    惟公卿捂着手腕,视线从重华的背影转到下方,这是被江沐扭断的右手,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直到现在这手也不敢用力,他写字写久了胳膊都会疼,手更是直哆嗦。

    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事情,连逝修都不清楚,为什么重华会知道……

    视线重新回到重华脸上,他看到的还是平静似水的模样,这一刻惟公卿突然明白,重华所说的需要,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对视片刻,重华的目光转向惟公卿的脖子。

    惟公卿早就养成了习惯,只要穿上衣服就把领子拉高,他的衣服也全都是高领的,包括内衫,因为这里面,有一道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伤疤。

    重华在看他,惟公卿下意识的捂住脖子,重华的眼珠慢慢上移,对上惟公卿的眼睛。

    “我可以帮你。”

    重华说的模棱两可,惟公卿却是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看着重华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他突然拍了下手……

    接连摔了几次,掌心火辣辣的疼,这一拍痛感更为强烈,让他也更加清醒。

    惟公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声音落下,梅管家从暗处现身。

    这阵子养成的习惯,惟公卿只要一击掌,梅管家就知道他是在喊他。

    “主子……”

    ‘给他安排客房,他是我的客人。’惟公卿打断了梅管家要说的话,吩咐完了扭头就走。

    梅管家迟疑的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是,然后那视线转向突然冒出的重华。

    惟公卿失踪了。

    梅管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今儿他和往常一样在惟公卿门外等着蹭饭,可时辰都过了他还没出来,惟公卿从不迟到,他很准时的。

    梅管家怕他身体再出什么意外,连忙冲了进去,可是房间里并没有人。

    问过府里的下人,谁也没见惟公卿出去,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门前的雪地是干净的,没有一个脚印,那就证明在下雪之前惟公卿就走了。

    梅管家很担心,当然他是担心自己把人搞丢了逝修回来和他拼命,他发动府里的下人出去寻找,自己打算到官府报案,可才一到门口,就遇到了惟公卿。

    他身边,还多了个男人。

    他们刚才说的话他全听到了,什么你需要我,什么我可以帮你……

    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惟公卿就不怕逝修知道?

    梅管家知道他喜欢男人,也知道他和逝修的关系,他经历了无数思想斗争和心里准备终于接受了这个可怕的现实,反正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梅管家又没关系,可是!

    逝修前脚一走后脚他竟然就领了个野男人回府!

    大半夜的不知所踪,大白天的卿卿我我!

    他是喜欢男人,他是离不开男人,他都不挑嘴的!

    所以说以后自己还是要加强防范,对惟公卿他不敢掉以轻心!

    梅管家脑中,有个小人此刻正严丝合缝的把胸口捂住。

    他怕惟公卿觊觎自己。

    纵是心中翻江倒海,梅管家也没一点变化,他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管家。

    他冲着重华微微颔首,十分专业的说了声,“您这边请。”

    ……

    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坐在温暖的浴桶中,身上的寒意逐渐被热水驱逐,惟公卿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脖子,指尖顺着那细长的疤痕来回游移着,水珠不时落下,发出幼小的滴答声。

    他的喉咙不疼了,就连因气候而复发的病症也不见了。

    这不是错觉,重华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他就像一台空气净化器,他周围的空气都是干净清新的,是他从未嗅到过的气息,无法形容的美妙,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贪婪的吸收那些气体。

    重华的身份不明,他的目的也有待商榷,他知道的太多,包括他惟公卿的事情。

    重华不简单。

    他不该把他留下,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在秦云杉已经宣布他再也没办法说话后,有一个人能给他康复的机会,不管那人是谁,甚至不管府出任何代价,惟公卿都不会放弃。

    他想恢复,他想说话,这种无声的日子他够了。

    还有他的手。

    摊开的手掌举到半空,这右手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只有他才知道,这手已经是废了,要是上一世,被上面知道这事情,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废人是没有用的。

    手在空中握成拳头,惟公卿看到它在微微的颤抖着,他一拳砸在水中,水花直接溅到木桶之外。

    这个身体太没用了,除了年轻,一无是处。

    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他带来伤害,他几次险些丧命,可能是没用的人运气都会好一些,在关键时刻他总会把命保住。

    他不想再这样,窝囊,废物。

    他想变强,至少变回过去的自己。

    可是,用这样的身子,他能做到么?

    他突然想起了那变成干尸的花匠。

    花匠要他的力量。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在江沐眼中他也只是个寻常人而已,需要人保护,脆弱到可以轻易捏死。

    可是……

    低下头,他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胸膛。

    他记得花匠的手插进去了,可别说伤痕,连道红印都没有。

    这有那些黑色的烟雾是怎么回事儿,到最后他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注入了他的身体,飕飕的,但在结束之后,他感觉到了舒适和满足。

    他看看自己的手,突然冲着前方甩了下,他记得江沐就是这样做的,可是他面前除了溅起的水花什么都没有,没有黑乎乎的灵体,也没有劲风利刃什么的……

    果然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么?

    惟公卿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他还以为,他能像江沐一样使用那些奇怪的力量。

    靠旁门左道不行,他还是得靠自己。

    上一世,他擅长的东西有很多,最拿手的就是使枪,所有枪支他都会用,他闭着眼睛也能打中眉心,可是,他偏偏来到了古代……

    想在这里造出一杆枪是不可能的任务,不过他的准头还在,这点是否可以利用?

    惟公卿思量着,但除了枪,这里的远程武器就是弓箭,可他总不能在枕头下面或是出门的时候带着把弓箭,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没动就让人弄死了。

    不过,这也不失是一个思考的方向。

    水有些冷了,惟公卿慢慢的站了起来,湿透的头发贴在背上,他将它们拢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逝修。

    逝修的头发很长,每次沐浴他都在抱怨,可是他死活都不肯剪掉,野兽对毛发果然有特殊的情怀。

    一个月了,逝修还没回来。

    他不知道,这家伙回府之后看到重华会是怎样的画面,他若是知道重华的治疗方式,恐怕会鸡犬不宁吧……

    ……

    第二天,惟公卿意外的没有看到梅管家来蹭饭。

    且不说闻香而来,在他起床前梅管家就会在门口守着,直到饭菜上桌,今儿都已经摆了这么久,梅管家还不见踪影,这算是破开荒的头一遭了。

    惟公卿问了下人,听说梅管家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惟公卿想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天塌下来都不会耽误梅管家吃饭的。

    一向热闹的饭厅就剩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他今儿蒸了些玉米糕,还熬了八宝粥,这两道主食都是偏甜,所以他配了一些酱黄瓜和卤牛肉,早饭相当丰盛,足够三四个人吃的。

    下人们单独有食物,这些是专门为他们三个准备的,如今逝修不在,梅管家又不知忙些什么,惟公卿突然觉得以前不够分的东西,现在多的夸张。

    他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在府上借住的重华,怎么说他也是客,惟公卿差人去请他。

    重华的出现,像梦境一般,不甚真实,可当他站在饭厅之后,惟公卿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府上真的多了一个叫重华的人。

    重华今儿穿了身鸦青色直襟锦袍,腰缚同色流云绵带,这衣衫干净利落,十分合体。锦袍外是一修的虎皮马甲,这马甲样式简单,去头去尾,就是一张完整虎皮缝制出的。马甲上也不见任何多余的缝纫痕迹,宽松自然的垂到腰下。

    虎皮是兽皮中最难穿着的,一般人穿不出效果,穿不好了就是俗气老土,只有一些山野强盗,土财地主才会拿来彰显身份,这东西穿出去只会招人笑柄,可是穿在重华身上就不一样了……

    夸张又高调的穿法,可相貌气质使然,在重华这儿就是光鲜亮丽,艳惊四座。

    惟公卿第一次见到,俗都能俗出自己个性的人。

    他微笑颔首,请重华落座,‘粗茶淡饭,不要介意。’

    重华变动,倒是先往桌上斜了一眼。

    惟公卿跟着他顿住了,刚想问他有什么问题,重华就坐下了。

    重华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开口,他不喜欢说话,惟公卿又不会说话,所以俩人干脆省略了交流的步骤,惟公卿给他递了双筷子,可他刚要去盛饭,就被重华拦住了……

    他冲着他伸出了手。

    第六十四章 帮你治伤

    惟公卿茫然的看着自己面前多出的手掌,他不知道重华要什么。

    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瞄着,除了衣衫之外,他手里就剩两个碗了。

    他看向重华,动了动手里的碗,‘你要这个?’

    重华点头。

    惟公卿将碗递了过去,重华也不言语,从中拿过一个。

    惟公卿莫名其妙的看着剩下的碗,这时重华掏出丝绢,开始擦拭筷子。

    答案揭晓,惟公卿有些无语。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重华又彻底的无视他,干干的站了一会儿,他干脆给自己盛了碗粥,先吃了起来。

    重华仔仔细细的将筷子擦了一遍,这是古代,换做现代,筷子上的漆恐怕都会被他蹭掉,没磨出火真是万幸了。

    重华擦完筷子又开始擦碗,惟公卿的粥都少了一半,原本他没看重华,可那注意力渐渐就被他吸引去了……

    惟公卿吃饭的速度变慢了。

    他也不夹菜了,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的喝着粥,那眼睛一个劲儿的往重华那瞟,他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可擦的,面对着喷香的食物,重华连头都不抬,不疾不徐的那叫一个仔细,没有一个地方落下,他觉得这碗擦完了恐怕都得冒亮光。

    重华是有多嫌弃他府里的碗筷。

    惟公卿最后一口粥也喝下去了,他吃完了。

    他是该陪着他继续擦,还是催促一下饭菜快凉了?

    惟公卿还没拿定主意,梅管家就跑来了。

    “主子,出事了!”他一喊完,惟公卿的心咯噔一下。

    ……

    府里的下人不多,但这伙食也是个问题,惟公卿给他们做了几顿,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三两个人吃饭和一群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在雇到厨娘前,惟公卿简单教铜锁做了几道菜。

    怎么说铜锁也是女人,教了几次这饭菜做的也算有模有样,所以下人的饭菜最近都是交给铜锁打理。

    今儿一早,铜锁做饭的时候发现盐不够了,趁着时候还早,她就跑了趟盐司,盐司离逝府不远,用不上半年时辰就够跑个来回了,可是这铜锁一去就复返了。

    起先谁也没留意,毕竟饭点还没到,直到有人来敲门,让梅管家到西门那边去一趟。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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