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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佞臣 作者:白衣若雪

    第2节

    顾清风第二天便去燕靖那里报到了,燕靖直接把他原先在都尉府的工作给转移了,顾清风跪着听他训话:“既然顾大人是皇帝的都尉亲卫军都知,那武艺自然是不差了,就给本王当侍从吧。”顾清风蚊子哼哼:“王爷过奖了。”

    顾清风知道他在笑话他,被他一脚从马上踹下来,这武艺是挺好的。燕靖看他脸皮厚的刀枪不入也笑:“顾大人是陈相的高徒,那文笔一定也不差了,不知道给本王当书童是不是屈才了。”顾清风惶恐:“卑职原为王爷效劳。”别的不行,这书童还是当得了的,不就是磨墨吗。

    靖王也不知道是真能干还是专门折磨他,从早上到晚上他几乎大部分时间是在书房里的,顾清风也不明白他怎么弄得比陈相还忙,顾清风也就心里腹诽了几句,一眼都没看他写什么,燕靖这么大方的给他看,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人捏准了他的这条命。顾清风嘴角勾了下,目不斜视从不看他写什么,当然他也看不懂,大字不识几个,再加上燕靖的字龙凤飞舞的,他更看不懂,既然这样又何必讨嫌。

    燕靖有时候会抬头看看他,他低眉顺眼的磨墨,动作很谦逊,一丝不苟,并没有因为磨了一上午而有丝毫的改变。

    燕靖咳了一声想说点什么,一杯清茶已经放到他桌上,燕靖端起来喝了一口,温度合适,清香扑鼻。

    燕靖放下茶杯,顾清风已经站到他身后了:“王爷,卑职给你捏捏肩。”燕靖顺着的他的力道缓缓往后靠,顾清风就下手轻点,一个手轮换着来,力道竟然分毫不差,真的是挑不出错来了,燕靖感叹了下,怪不得他这么得陈相器重,这伺候人的功夫他真的是做到家了,他这个肩膀酸痛的毛病,顾清风给他按了半个月他竟然觉得好多了。

    燕靖已经挑不出他的毛病,只好放他回去:“好了,我这里不忙了,你回都尉府就职吧。记着,再敢给我仗势欺人,我一定让你两个胳膊都断了!明白吗!”顾清风连忙跪地上:“下官明白,下官谢王爷不杀之恩,王爷千岁……”燕靖看他一脸的高兴沉了脸:“我有说过不杀你吗?”看到顾清风脸上煞白,燕靖心里舒服点了:“你的命我先给你留着,你如果做的不好,我随时收回来,明白吗?”

    顾清风恭送他出去,看着他跟耿之言等人并行的身影磨了磨牙,知道他是去跟他的幕僚共商大计什么的,这是在顾忌他,别看写字的时候不防他,那是因为他从来不看。顾清风看着他们嗤笑了声,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听他们的大计,更不稀罕去偷听,反正他谋反与不谋反,他现在都跟他在同一条船上,陈相除了他不能再依靠别人。

    顾清风边走边磨牙,他最好是能够成功,要不他们可全都要枉死了,他辛辛苦苦弄来的钱还没有花完就带到棺材里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李探看他站到了一个摊子前不走了,于是折了回来:“大人,我们这个摊子收钱了。”顾清风回过神来就看着这个摊的老板苦哈哈这一张脸:“都知大人,哈,这点孝敬你老人家。”一张苦兮兮的脸在这个五颜六色的布匹摊子上格外的苦,顾清风哼了一声也毫不客气的接过他手里的两锭小银子,收了两遍又怎样,还不是照样给他。李探一脸的讨好他:“还是大人厉害。”

    顾清风看了他一眼扔给他一块:“我这几天没有来,这条街的钱你都按时收了吧。”李探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卑职都收了。最近都没有新来的,没有多少油水好刮。”

    顾清风眯了下眼睛:“快过年了,他们都有钱在家过年,所以从今天开始,这条街上的商户再多加一倍的钱,就从这家开始。”

    顾清风停在一个卖书画的摊子上,将近年关了,买书画的人多了,顾清风往这个摊子前一站,人立马散了一大半,摊子老板心比黄连还苦,可是还是咬咬牙把银子交给顾清风。顾清风却不接,声音挺恶劣:“从今天开始,摊位费加一倍。”书摊老板咬着牙瞪他,顾清风抿着嘴角也不急,宽袍大袖的站着,眼神极为悠远,书画摊的老板最终委顿下来:“都知大人,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们一天也挣不了这么多,大人你行行好……”

    旁边摆摊的人也纷纷附和,顾清风眼神冷了下,左手袖子刷的摔了一下,没人看他用什么打得,旁边买花卉瓶子的老板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溜瓶子已经倒地上,全碎了,老板跪在地上,手都抖了,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顾清风冷冷的看着他,什么叫天理?天打雷劈是吗?如果老天有眼,那他现在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顾清风用刀柄挑了挑书画,他并不懂字画,可是也知道挂在最佳位置的一定是最好的,书画老板眼看这那一副《秋霜图》要遭殃,忍着痛又掏了两钱银子给他,顾清风手一使劲,那副名画就生生毁了,书画摊的老板眼睛都瞪红了,顾清风冷冷的笑了下,这不是有钱吗,早交出来不就行了,看样子这个世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多了。

    顾清风立了威,后面银子就收的比较痛快了,长长的一条街,顾清风跟李探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圈,钱袋就鼓鼓的了,李探分外高兴,看着街上扛着糖球的小孩子,顺手拔了两只给顾清风:“大人,你尝尝,这东西比较好吃。”

    顾清风看了他一眼,李探嘿嘿笑,顾清风抿了下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李探果然飞快的塞到了自己口里,他就知道顾大人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所以他就拔了两只,一只留给小花,嘿嘿。顾清风看他三两下解决了一串嘴角抽了下,这个吃货吃相就不能好看点吗!牙掉了俩竟然还能囫囵着吞下去!顾清风忍不住就骂他:“你急什么,我又不跟你抢!这不是还有一只吗!”

    李探吐出种子来笑:“大人,这支我要留给小花,她也喜欢吃酸糖球。”顾清风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原来他是要送给别人!顾清风把李探手里那支糖葫芦一下子扔了。李探张着口:“大人……”顾清风已经昂首挺胸的走了,李探只好小步伐的追上他:“大人,慢点,慢点,小花家的豆腐店到了!”

    顾清风站住了,李探口里的小花其实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站在豆腐筛子前,并不比豆腐筛子高多少,一张蜡黄的小脸也跟豆腐渣子一样,真不明白李探哪只眼睛看着她好看了!

    顾清风狠狠的瞪着卖豆腐的小姑娘,把人家小姑娘吓的都结巴了:“大人……你……您吃豆腐吗?”李探本来蛮横霸道的,到了小姑娘这里竟然害羞起来:“小花姑娘,请给我们两碗豆腐脑,这是银子!” 还会用请了!顾清风心里越发的酸,小姑娘被他看到瑟瑟发抖:“我不要银子,也要不了这么多……”

    李探慌忙拉着顾清风坐下,还不忘安慰小姑娘:“小花你别怕,银子你拿着,你就给我们顾大人端豆腐脑来,记着不要香菜,不要葱花,不要辣子,不要韭花……是不是大人?大人你说这豆腐脑要是不加这些东西多难吃啊。”顾清风哼了声不再理他,但也没有再发火,小姑娘端给他豆腐脑他也一点一点的吃了。如李探说的那样,豆腐脑不加这些作料真的不好吃,一股生豆子味,可是顾清风跟没味觉一样也都吃了。

    李探家里还是有个老母亲的,吃完了晚饭就要回去陪他老母亲,顾清风就一个人溜达到了都尉府。反正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

    都尉府离皇城不远,占地面积也不少,这里是皇帝亲卫队指挥营,能当皇帝的亲卫那是很威风的,这里面一大半的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将门之子,一小半倒是真才实学从武状元考进来的,唯有顾清风是个异类,陈相把他安插进来的。

    他一不是陈相的亲儿子,二没有真才实学,可他偏偏靠着陈相比他们高一职,这让他们心里是很不服气的,可是不服气也没办法,这个人是个狠角色,从不吃亏,久而久之他们也懒得理他了,反正顾清风跟他们不合群,邀请他去喝酒他不去,请他去诗词会他也不去,那请他去秦淮河畔看美人他也不去,总之人生所有的乐事顾清风都不感兴趣,跟他们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他们瞧不起顾清风,顾清风也瞧不起他们,路上遇见他们都懒得理他们。

    双方各不待见,可是冤家路窄,又碰上了,都尉府的差事很闲,除了执行特殊任务,他们一般很闲,白天巡街赚点零花钱,晚上就到处寻乐子,不是赌钱就是逛窑子,这次也是,几个人勾肩搭背的要去青楼寻乐子,看见顾清风来都站住了:“吆,这不是都知大人吗?大人回来了?”

    顾清风看着他们:“这么晚了去哪啊?”

    宋昱知道他不去就笑笑:“大人,我们去春花秋月楼,听说来了个美人,大人你去不去?”顾清风鼻子里哼了声:“早去早回,不要玩勿职守!”几个人也哼了哼:“是。”

    几个人不情不愿的给顾清风让出一条路了,等顾清风走了后几个人才哼出声来:“拽什么拽!好心邀请他!”

    另一个亲卫揽着他肩膀:“好了宋兄,跟他这样的人生什么气,他不去喝花酒,也许那里有问题呢,你看他长的比春华楼的小倌还要美吧,也许是……哈哈。”几个人笑的哈哈的,宋昱捶了他一拳也笑了:“你真是的,快走!”

    ☆、第十章

    顾清风没听见他们嘲笑他,要是听见了一定气歪了鼻子。顾清风是想不出他们几个竟然敢这么说他的,他官居六品,是都知,是他们的上司!顾清风自顾自的走到了他到房间,他大部分时间是住在这里的,他的工作就是这里,所以他自己的家很少回去,所以张老头伺候的也不殷勤,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连这里一半的温暖都没有。

    顾清风进了屋拔了拨炉子里的炭火,还有点火星,顾清风就加了几块炭,都尉府里的炭火是供皇家用的,不缺,顾清风烧的旺旺的,挑了挑灯罩,从他床褥子下摸出了本书,开始读,书是从书摊上缴来的,纸质量差,字也模糊,顾清风就一个一个的看,他不太会用毛笔,就拿了快黑炭在地上对比着画。他的胳膊这一个月好的差不多了,他是条贱命,用不着养,大夫说的休养100天他也没有那个时间,这半个月都替那个王爷磨墨,这条胳膊也早就疼的麻木了。

    严进路过顾清风的院子时特意留意了一眼,这个顾清风是陈相的人,是需要格外关注的。严进每次路过时是都要看一眼的,前几天这家伙都没来过,今天屋里竟然亮着灯,严进不由自主的就走进来了,伸手推了推门,这个家伙竟然关着门。严进敲了敲:“顾清风?”

    顾清风早就听着他的脚步声了,这一会已经飞快的把书藏被子地下,把地上已经磨掉半截的黑炭扔炉子里,擦了擦手,跺了跺脚,地上画的跟蚂蚁一样的字也看不太清了,顾清风咬了咬牙,他不认几个字这个事实是不能让人家知道的!

    严进黑着脸:“怎么这么久才开门?”顾清风蹲在炭火前久了,倒是烤的热乎乎的,声音也有了温度:“同州大人,快请进,我刚才在床上。”严进看了看他,果然身上披着衣服。严进又看了看床,床被顾清风藏书藏的也乱了,颇有点像刚起床的样子,严进看着他恭恭敬敬的站在在一边点了点头,顾清风一直是恭敬整齐的,衣服从来不乱,对他也很恭敬,严进问他:“我听说你胳膊伤着了?”

    顾清风动了动嘴角,低低的恩了声,他的胳膊断了这件事已经连同州大人也知道了?那他那天被靖王从马背上踢下来,他也是知道的了?那他所有的同事也都知道了?顾清风只觉的脸呼呼的,比刚才被炉子烤的还要难受。严进算是回答了他:“李探回来跟我说的,”顾清风狠狠的磨牙,李探这个大嘴巴,他就知道一定是他宣传的!

    严进看他还站着挥了挥手:“既然你胳膊受伤了就坐下吧,我给你看看。”顾清风被他抓住了胳膊只好坐在了他面前,严进官职是正三品武元,他是没资格跟他平坐的。严进是个武夫,人高马大的,手劲也大,常年拿剑,一双手跟犁地的耙子一样,抓着顾清风,顾清风连动都不敢动,脸上扭曲了好几下:“同州大人,我找大夫看过了,没大事了……啊!”

    严进把他手放下了:“你胳膊根本就没有正好,错位了。”顾清风啊了声:“不可能啊?我找大夫看了。”严进哼了声:“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养了几天啊?”顾清风想了想他这一个月的狗腿没吱声,严进盯着他,顾清风稍微低了低头,不正视比自己官位高的人这也是官场规则。

    顾清风不敢看他,严进反而看的更加仔细,顾清风一个月没见,好像是健康点了,大概也是晚上的作用,淡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给苍白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淡淡的象牙色,比往日里的惨白好点。

    灯光柔和就显的眼睛更加的黑,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了一圈阴影,鼻梁挺直而秀气,两片薄薄的嘴唇低着头的时候竟成了一个美好而温婉的弧度,他长的实在不想狗腿子,靖王留他有什么意思吗?严进从鼻子里重重的吐了口气:“王爷那里最近还忙吗?你还要时时跟着吗?”

    顾清风摇摇头:“王爷最近忙这给皇上过寿,已经不需要卑职再跟着了。”

    严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明天回来述职吧。皇上上次让我们查的案子有线索了,你去帮我好好盯着。”

    顾清风站了起来:“卑职遵命。”严进实在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咳了声想站起来,便看见地上别别扭扭的画痕,职业的习惯让严进皱了下眉,这顾清风画的是什么?严进也毫不客气的问出来:“你在地上画小人打架还是蚂蚁搬家?”顾清风一下子噎住了,他写的字真的就那么难看?

    严进还等着他会话,顾清风咳了声:“卑职是想画书上的功夫路数。”总比蚂蚁搬家好听点。严进看了他一眼:“你胳膊没好前就不要动了,功夫也不要练了。”严进看他这样没打击他,反正你练跟不练没什么区别,没有基本功,身体有跟纸糊的一样,就算练的再勤,那也顶多是多点花架子而已,要不怎么会被人家一个指头就拉倒了!

    顾清风恭恭敬敬的送他出门,顾清风被他这一顿打击也提不起学习的意思了,胳膊也没好,顾清风躺到了床上,抱着自己的胳膊数着头顶帐子上的花纹,他也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好,身为皇帝亲卫军六品都知,他的身手与严进想比真的差远了,顾清风叹了口气,他以前从来没有练过,自己前几年才进了都尉府,想练的时候身体已经长成了,就算练的再勤快也没有多大作用了,顾清风又叹了口气,可是不练武能练什么呢,练字好像更难,他一个晚上都没有记住几个,自己什么时候能跟相爷一样厉害就好了,出口成章,笔下千秋。

    燕靖好几天没有看见顾清风肩膀有点疼了:“安总管,顾清风去哪了?”安总管给他磨墨,动作缓慢,话也慢腾腾的:“殿下,你上次不是说将近年关,让他回去了吗?”

    燕靖想了想嗤笑了声:“对,给他放假了。”将近年关,皇上大寿,官员啧啧不绝,他虽然跟陈相联合了,可是也不能毫无顾忌的留着顾清风,再说顾清风毕竟是朝廷六品官员,不是他的书童。燕靖想着他的行为倒是笑了,这个顾清风讨好人的本事很厉害,这么几天他就觉出安总管与他的区别了。茶不够香,墨不够细!燕靖磨了磨牙,要换个书童。

    安总管继续淡定的磨墨,他们家王爷一年在应天都城的时间不多,可是每一次来他都要亲自照料。

    与燕靖心情不同,顾清风不用再听他使唤了心情顿时好多了,严进交给他的任务他也做的有条不紊了,都尉府执行皇帝的直接命令,说白了就是替皇帝自己办事,比如探访那个大臣有无谋反之心,搜集证据,执行炒家灭门之责。这一份差事干好了是相当有油水的,皇帝要抄的家自然是很有油水的,他们从中随便捞一点都比俸禄发的多,这大概也是都尉府人才济济的原因。

    这些人中,严进比较相信顾清风,因为顾清风心细,较常人心细,而且心狠,不择手段。尽管严进很讨厌陈相,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顾清风是吃得了都尉府亲卫这碗饭的。严进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对他的能力是认可的,所以把这个重要的任务给了他。

    若干年前,当今圣上曾经给齐家候一块玉,作用相当于免死金牌,当年顾臣案中齐候就是其中一个,因为这块玉逃过一难,而如今皇帝要巩固太子的权力,势必要收回这块玉,一定要处死齐家遗留下来的那个孩子,这些是皇家的秘密,严进没有跟顾清风讲,顾清风只要按他的吩咐找到这块玉的主人,杀了即可,不用问任何理由,以朝廷钦犯处理。

    顾清风穿着一身都尉府的夜行衣,站在礼部尚书方玉竹家的后门外。礼部尚书方玉竹是三年前被皇上提拔为太子师傅才升上来的,三年以前是什么样子顾清风不清楚,他清楚的是这一次方玉竹要倒霉了,窝藏朝廷钦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顾清风嘴角扯了下,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方玉竹家里他已经暗暗盯了半个月了,齐晨宇就是藏到了这里,今天晚上皇上大寿,京城内大放烟花,是逃走的好日子。宋昱看了看靠在墙上一动也不动的顾清风:“顾大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他们已经在装箱了,马上就要走了!”顾清风靠在冰冷的墙上挥了下手,示意他们要小声,有人过来了,不要打草惊蛇。他们就是要等他离开后杀了他们,不惊动任何人的灭口,一个不留。

    ☆、第十一章

    远处打更人渐渐走进了,敲了三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都尉府18亲卫一身整齐的黑衣站在黑压压的墙下,一动不动,跟黑夜融成一块。打更人一步步靠近,几个人连呼吸都快停了,方尚书家住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就连后院也是打更人的必经之路。

    连续半个月这么守着,是个人就受不了,更何况天上飘着小雪,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站在顾清风身边的宋昱不耐烦的动了下,一下子滑了一脚,啊了一声,即便是顾清风飞快的捂上了他的嘴,他们几个人的行踪也暴漏了,打更的人被他们吓了一大跳,锣鼓嘭的敲了一声,一声惨叫把正在装箱的方家人吓着了,顾清风袖口中的银丝飞出去,一片雪亮的泊刃准确打在打更人的脖子上上,那个打更的只来得及说一声:“有鬼……”就死了。有鬼?切,顾清风冷笑了声,他们就是鬼,一旦穿上了这身黑色的夜行衣就是索命的厉鬼。

    顾清风收回暗器狠狠的瞪了一眼宋昱,带着18个人飞速的堵上了方家的门口:“连城!带4人去正门守着,其余的人跟我来!”

    方家受刚才打更人的提醒早有人进去通报了,顾清风等人刚进了院子,就出来护院的了,刀剑对阵,一上来就来这个,方玉竹,你果然有问题!顾清风左手有一些生,可是情况险恶也让他顾不上什么,这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杀他们,那里面的人一定还在!顾清风冷笑了声,今天晚上一个也别想走:“都给我上!一个也不许放走!”

    都尉府平日里就狠毒,此刻更是狠,刀刀见血,在他们眼里杀人跟切西瓜没什么两样,这些人狠起来是有一些真本事的,至少比起这些护院要强多了,没一会护院就死的差不多了,李探拿着都尉府统一佩刀——廉秋刀,短小精悍,与李探人高马大虽不相配,可是也挥舞的风生水起,顾清风看他应付的很好就放了心,左手也觉得灵活了点,这一个月他都没敢大动,今天正好拿这些人练练手!顾清风内力不行,可是胜在动作快,刀所到之处连雪花都片了。

    他着急,严进吩咐他不要打草惊蛇,等他给皇上庆生回来再说,可是宋昱那个家伙惊动了人,他们迫不得已先下了手,如果再把里面的人放走了,他们今天真是有理说不清,私闯朝廷命官的府邸,还大开杀戒,即便他们是都尉府的人,也说不过去。

    顾清风的体力不怎好,看着处理的差不多了,撑着刀想喘口气。

    “大人小心!”李探关键时刻总会管用,顾清风看着自己头发生生被削掉了一缕吓了一跳,这要是再低头晚一点,他的脑袋就该没了,李探看他脸色煞白护在他身边:“大人你没事吧。”顾清风看着地上的人,喘了好几口气,那个被李探踹地上的人,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了,竟然撑着剑站了起来,顾清风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

    那个人看出他的贪生怕死冷笑了声:“你们这群人!咳咳!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你们残害忠良会遭报应的!你们……”顾清风没有再容他骂下去,一刀捅了过去,那个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都瞪大了,顾清风一脚把他踹地上,既然说他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那还吃惊干什么。

    顾清风解决了这最后一个喊了一声:“把方家给我围起来,把所有的人都给我押到前厅来!一个也不许放出去!”众人因着他的淫威飞速的去执行命令了,顾大人真的是狠角色,杀人不眨眼啊!

    方尚书今天也去了宫里,只有方家大少爷跟方家一众女眷孩子在,被顾清风等人以不友好的手段押上来脸色都很差,他们怎么着也是礼部尚书、太子少师的家人,被这么押着真的是奇耻大辱。方家的大小姐使劲喊了一声:“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队伍里好像还有孩子,被顾清风的手下一推推到在地上,哇了一声,看到客厅里一群黑衣人又生生闭上了嘴。

    顾清风背立在客厅里,拿了一方玉石,这是厅里唯一一件称的上是珍品的东西了,民间传说,方尚书有清廉之名,顾清风捏着这方玉石看了看,嘴角勾出一丝笑来,他不识玉,可是跟着陈相浸染多年,也认得出来这是一方好玉,跟自己贴身藏着的这块挺像的。

    “顾大人,请把这块玉放下,这是我家父祖传之物。”一个极为清冷的声音,顾清风缓缓的转过身来。方家大少爷是文弱书生,一身白色的宽袍大袖更衬得脸如玉,被顾清风这样的押上厅来脸色竟然没有变,看着顾清风字咬的很清楚:“不知道这么晚了,顾大人来我方府上有何事。”

    顾清风遥遥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就是他未婚妻喜欢的人,他见过他的次数不多,可是每一次都印象深刻,因为每一次见他,都会让他觉得自己跟他的差距,一个是才华横溢的世家子弟,一个是流落街头的乞丐,差距那么明显,所以陈相的女儿不用看就知道谁好。

    顾清风无声的抿了抿嘴,说起来陈家大小姐从没有正眼看过他,每一次见他,陈家大小姐都视他为仇人,刚开始的那一年见了他就打,他还不能还手,因为她是相爷的女儿。顾清风心里是有些难受的,陈小姐对他如此狠,大部分是因为这个人,她本来对自己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因为与自己有了婚约便恨起自己来,所以顾清风应该恨这个人的。

    大概是顾清风看他的眼神太热烈了,方文渊咳了一声:“还请顾大人把我祖传之玉放回去!”这个人贪污好色,无恶不作,方文渊本能的厌恶他。

    顾清风听了他的话倒很配合的把那块玉放回了搁架上,踱步到了他面前,从腰间拿出了都尉府的牌子:“执行公务,还请方大人配合。”

    方文渊是去年的状元,现就职书院编修,算是个文官,顾清风还是给了他点面子,谁知道方文渊冷笑了下:“我不知道我们方府有什么事能惊动都尉府!”

    顾清风在他身前站住了,两个人身高相仿,都是修长的体型,只是顾清风一身黑衣。杀了很多人,血迹渗透进了黑衣里,可是血腥味还是扑鼻的,方文渊表情有一瞬间的厌恶,眉头皱了下,顾清风又往他身边靠近了点,几乎面对面,声音就想是贴着他的耳边,话却是对这别人说的:“方家所有的人都带来了吗?”

    方文渊生生忍住了往后退一步的心:“顾清风!我方家世代忠良,你没有证据就敢私自搜查!如果你不给我一个理由,我会禀告皇上的!”

    顾清风淡淡的开了口:“窝藏朝廷钦犯够不够。”方文渊冷冷的看着他:“顾大人可有证据!”

    顾清风点点头:“一个月前,方大人从诗词会上带回了一群人。”方文渊怒极而笑:“谁都知道我喜欢结交诗词朋友,我请他们来做客也不可以吗!顾大人难道连我交什么样的朋友都要管吗!”

    顾清风看着他还是笑:“方大人喜欢结交客人,这点不奇怪,奇怪的是这群客人在方府住了一个月,未曾出过府。”方文渊瞪着他!顾清风继续说:“我知道方大人喜欢结交诗词朋友,这朋友的范围也很广,从6岁到60岁,从少爷到仆人,真的是很广泛啊。”

    方文渊被他噎住了,一张脸青白不定,顾清风看着他笑笑:“我知道方尚书为人耿直,一定是被人蒙在鼓里,我想只要方家交出了人,皇上看在太傅的面上也会从宽发落的。”方文渊已经撇开了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顾清风眯了下眼转过身去。

    宋昱站到他面前:“大人,所有的人都押过来了,我们对着名册点过了,除了方大人今天在宫里外,方家所有人都到齐了。”

    顾清风点点头挨着看这一圈人,方尚书听说为人耿直,所以脾气暴躁,其家人也这么个德行,吃硬不吃软,都站的直挺挺的,就连那个摔倒的孩子也笔直的站着,是很有傲骨。顾清风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每一个被他看得人都不由的恶寒了下,顾清风明明长得很好,可是被他看一眼,从头冷到脚。

    顾清风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方大小姐的身边,她身边那个小孩子看着他来闪了下眼睛,顾清风捏了捏他下巴:“齐晨宇?”小孩子反射性的摇了摇头:“我不是!”顾清风抿着嘴笑了下:“不要害怕,你告诉我齐晨宇是不是在你家里啊?”声音带着盅惑,小孩子还是摇头:“我不认识齐晨宇。”方大小姐看他害怕忙把他抱住了:“你不要吓着我弟弟!我弟弟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顾清风看了她一眼,长得不错,跟俊秀的方文渊有一比,性子也很烈,顾清风转过身来:“宋昱,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宋大少爷就算天天流连青楼、扒了无数美女的衣服,可是这个是方尚书的女儿啊!宋昱结结巴巴:“大人……这……”

    顾清风背着身看不到表情:“别让我重复两边!我告诉过你,要达目的,必不择手段!”

    ☆、第十二章

    宋昱得了他的命令去抓方大小姐,方大小姐长的是很好,一双美目怒视他,宋昱也被她看的心痒痒,他是宋将军的儿子,平日里不把人放在眼里,有了顾清风撑腰,他就更加放肆了,伸手就往人家小姐胸口摸,方大小姐抓起他胳膊就咬了他一口,宋昱惨叫了一声,顾清风霍的回了头,一巴掌打了上去:“没用的东西!”宋昱被他直接打歪了。

    方大小姐被他冷厉的手段震了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掐着脖子揽到了胸前,方大小姐被他两指掐着喉咙动不了,眼泪都要出来了,顾清风右手刚好,解衣服有点不利索,动作粗了点,方大小姐哭出声来:“放开我!”

    方文渊终于不能淡定,朝顾清风喊了一声:“顾清风!你卑鄙无耻!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顾清风看着他,手里一下子发了狠,大梁朝的衣服层层叠叠,腰带又宽,顾清风不耐烦,直接从衣领处把方大小姐的衣服扒了,方大小姐瞬间露出了米色的肚兜,眼泪也随着出来了。顾清风把她翻了个身,从背后抓着她的衣领,右手拿着那根细细的肚兜带子看着傲气的方文渊淡笑:“说,那群人在哪里”

    方文渊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人这么的可恨,人恶毒时,笑容再好看也是罂粟花丛开出来的,那一双眼睛真的跟蛇蝎一样毒,方文渊嘴角扭曲了好几次,手都气的发抖,与顾清风恶毒的笑相并列的是自己妹妹梨花带雨的容颜。

    顾清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给了他天人交战的时间,比起怀里这个方大小姐,方文渊愤怒交加的表情更好看,顾清风做事从不妥协,看到方文渊没有反应直接拉开了那根带子,肚兜即将滑落的时候,方文渊终于喊出声来:“我说!放开我妹妹!他们……他们在马房!”

    顾清风把哭的梨花带雨的方大小姐推他怀里,弹了弹衣服,有一些人总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明很好解决的事,非要逼他出手才肯说。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再多的话也是狡辩,窝藏朝廷钦犯这个字眼太严重,也许会满门抄斩,可是方文渊扶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跪的笔直,死有何怕,只要良心上好受,死又有何干,重如泰山永不悔。齐晨宇是忠良之后,是齐大人唯一的后人,他们当年没有保住顾大人的孩子,如今这唯一留下的骨肉,他们就是死也要保住他,就算他们齐家所有人都赔上性命也是值得的。

    方文渊眼里是有一点湿润的,他想他幸亏没有娶妻生子,要不会连累人家。一想到陈小姐,方文渊心里便难受起来,什么叫命运捉弄,他喜欢上奸相之女便是了,知道这一辈子不能娶她,这样死了也罢。

    正当方文渊有必死之心时,方尚书跟严进赶过来了,顾清风正在看齐家的人,齐家的众仆人里只有一个7岁左右的小孩,顾清风就蹲在他身前跟他说话,看见他们来站了起来。

    方尚书方玉竹比陈相小10来岁,可是比陈相脾气差了很远,看着自己的家人全都跪在厅里,自己的女儿衣衫不整、梨花带雨,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说话声音都大的带着颤音:“严同州,我想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方家那里做的不对,要严同州你带人来缴!”

    严进官居三品,比正二品的方尚书要低一级,这时也不得不拱手道:“尚书大人,请恕下官鲁莽,顾清风!我不是跟你说过只抓朝廷钦犯!绝不能打扰方大人吗!”

    顾清风低头:“卑职知错,卑职不小心打草惊蛇,只好提前行动了。”

    方尚书在还没有定罪前还是当今太子的少师!严进啪的打了顾清风一个巴掌,顾清风比结实的宋昱身体要差,这一巴掌直接把他打了个趔趄,踉跄的时候被李探伸手扶住了,顾清风眼前都是黑的,身体一晃直接跪在了地上。这一巴掌的效果就连刚才被打的宋昱也心有余悸,幸灾乐祸倒是少了点。

    顾清风咬了自己舌尖一口方清醒:“大人,卑职已经将疑犯全都找到了,就是跪在厅里的这些人。请大人严查。”严进打完这一巴掌后对方尚书道:“方大人,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方大人见谅!”

    找到了朝廷钦犯,那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太子少师也免不了,窝藏朝廷钦犯这个罪名太大了!严进的语气行动已经强硬了,方尚书早已看清楚地下跪着的人,手在宽大的袖口里微微发抖。顾清风低着头正好能看见他细微的抖动,齐晨宇果然还在里面。

    严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顾清风:“起来吧,把齐家所有的人给我带回都尉府衙门!还请方大人及其家人,这几天侯在家中,等候皇上发落!”方尚书看着齐家的人眼里有些红:“我方玉竹行得正坐得直,对的起当今圣上,我相信皇上一定会给我方家一个公道!”

    严进挥了挥手:“都给我带回去。”顾清风这时站了起来:“同州大人,等一下,卑职觉得这个齐晨宇还要再确定一下。”严进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齐家的人很好分辨,只有一个7岁左右的男孩。顾清风又蹲在那个小男孩面前问:“你叫齐晨宇?”还是同样的问话,小男孩回答他的话依旧脆生生的:“是。”顾清风笑了下:“你知道都尉府衙门是什么样的地方吗?生不如死,你不怕吗?”

    他说话轻声细语可让人觉得骨头都是冷的,小男孩看了他一眼:“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不怕!”让这么一个小孩说出这么一段庄严的话来,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要被他感动了,方家一家人眼圈都红了,就连李探也有点尴尬,唯独顾清风没有良心,他笑了笑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怕死,那我想这里一定有怕死的。你一个人死了到了黄泉之下一定害怕,我让你哥哥下去陪你好不好。”

    小男孩还没有领会他话中意思,顾清风的刀已经架到了方文渊的头上,刀如闪电,迅如惊雷,方文渊也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快的出手,死死的看了他一眼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脖子挺直了。顾清风抿了抿嘴,眼里沉的厉害,他没有想过这个世上还真的有人不怕死。

    方文渊不怕死,可是他的亲弟弟却当了真,刚才那个信誓旦旦的小孩一下子跑了过来,挡在了刀前:“你不要杀我哥哥!”顾清风笑了:“他既然是你亲哥哥,那我就不杀了。”方文渊抱着他弟弟,脸色极为难看,顾清风笑了笑:“你们兄弟情深,真是难得。”他说话总是带着一点轻佻,让人恨的牙痒痒。

    顾清风把人炸出来后,看了看方家大小姐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齐晨宇?”小男孩脸色煞白,顾清风手飞快的探他脖颈间,小男孩吓了一跳护住了胸口,顾清风两指夹住了他脖颈间的红线,牵扯一块玉来,这块玉很大,更像是腰牌,没有哪个人会把它挂在脖子里深藏的,除非有特殊的意义。

    这快玉跟方尚书家的是一种材质,顾清风想把玉反过来看看,带看清上面的字时顿住了,严进看他发呆拿过来看了看,果然上面有四个古篆字:“御赐齐家”。这个小男孩果然是齐家遗留的后人,严进看着方尚书:“方大人,想不到这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你也敢耍,你可知道这是欺君!”方尚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死的咬着牙关,顾清风都能听见他的磨牙声。

    方文渊一身傲骨,最恨都尉府的人,在严进的逼问下丝毫没有露怯,冷然道:“与我父亲无关,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父亲刚刚回来,他那里知道这些事!是我把这些人从诗词会上带回来的!我父亲完全不知道!”方家都是好男儿,铁骨铮铮。

    方文渊更清楚如果承认了方家会是怎么样的大难,所以他宁愿一力承担,反正他还有弟弟,有妹妹。他不能让方家落难,更不能让太子牵扯其中。这样的情况方尚书也懂,他用尽力气删了自己儿子一巴掌:“你这个逆子!” 这一巴掌打的不轻,方文渊嘴角都打出血来,估计牙打掉了,这个力道,看样子方大人是想把这一巴掌打在顾清风脸上的。

    方大人眼里的痛楚是遮不住的,他本来以为牺牲了自己的小儿子能换的齐大人的儿子。只要这些人走了,他想尽办法把这个孩子送出去,只要这个孩子走了,那他在狱中的孩子被人认出来,也没有丝毫的证据了,那他方家一家人都能保留下来,可眼下这一招暗度陈仓被顾清风拆穿了!怎么能让他不恨!

    方家父子在那里互诉衷肠,顾清风在一边没动,也没有看他们,他只是看着窗外,外面果然开始放烟花,漫天的烟花把这黑夜都照亮了,严进偶尔扫他一眼,顾清风都没有反映,看着窗外眼睛极黑,黑的如同黑夜里护城河的水,看不透深浅,偶尔闪过的那一丝烟花也是浮光掠影,一闪即过,没有在他眼底留下温暖。

    ☆、第十三章

    严进带着自己的爪牙压着齐家所有的人回了衙门,把所有的人关进了牢里,顾清风嘱咐好了看狱的人才回去休息。他的职责仅限于这些,至于如何处置这些人这都是严进该愁的。严进是真的愁,这件事牵扯大了,皇上让他暗查,那就是不想动太子少师方尚书,可是现在已经成这样了,那该怎么办?方尚书这是打皇上的脸啊!严进想不出明天的折子该怎么上,在他房间里走来走去,想了一番后换上了夜行衣,翻墙而出。

    顾清风对于这些一点都不知道,他待在自己屋里折腾,这一夜太冷了,他从天擦黑就领着李探他们贴在城墙上,背都冻透了,脚更是没有知觉了,顾清风自己烧了水,好在炭火方便,他自己做的到比张老头还要利索,连烧了5大壶水,才把木桶倒满,顾清风顾着自己的胳膊小心的把夜行衣脱了,上面全是血了,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血,顾清风也就不担心了,他泡到了大木桶里。

    舒适的水温让他叹出口气来,终于好受了,顾清风听着外面偶尔尖叫的同僚们撇了撇嘴,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跟没见过一样,在外面冻了一个晚上不算,这个时候了还在外面看烟花!果然都是世家子弟,真是闲的蛋疼!顾清风心里不屑,他对于那些世家子弟心里都是不屑的。这些人也顾忌他的淫威不敢靠近他的院子,只在墙外欢呼声,倒是给顾清风留了方便。

    顾清风半躺着木桶里,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这块玉,这块玉跟今晚上齐晨宇身上的是一样的,形状材质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的是顾字。

    这块玉有什么来头吗?可惜齐晨宇是朝廷钦犯,现在估计已经被处死了,皇上的命令是立即处死,严进一定不会容他活着,这条线索断了。

    顾清风把玉放进水里,羊脂一样,他一直藏着这块玉,即便是最穷的时候也没买了,因为这是他身上唯一的东西了,他想这应该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吧,他靠着这块玉有了一个姓,陈相爷问他姓什么时,他说他姓顾,叫什么,顾清风喃喃的低语:“没有名字。”陈相爷很惊讶:“怎么会没有名字啊?”顾清风羞愧了,他有个名字,只是名字太难听了,狗剩,怎么说的出口。陈相爷听着他的名字没有笑,只是沉默了一会给他取了个名:“从今以后,你叫清风,顾清风,字枕溪。”

    从那以后顾清风无父无母,却有了一个名字。顾清风靠在木桶里玩那块玉,玉比较大,是应该挂在外面的,可是他要藏在衣服里,贴身藏着,如果有可能他都想藏到肚子里,他那些同行饿急了土都吃。

    顾清风深吸了一口气,把玉又收好了,这块玉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来头,可是齐晨宇因为这块玉死的,所以自己这块玉万万不能露出去。他要与他的过去告别,不能再去想过去,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想的,他的前程是无限的,他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会一日比一日好的。

    顾清风泡在木桶里很舒服的时候,严进已经到了靖王府。

    皇帝60岁大寿,自然是极为隆重的,这烟花从三更时候一直要放到天亮的,当今皇上的生日是三更时辰,皇上极为相信术士所说的话,从生辰开始放烟花,一直放到第二天天大亮,则是长生之道。按照这个道理,今晚的烟花要放整整一夜了,这比元宵节还要隆重,街上的百姓也跟过节一样,全都过反了夜。

    三更时间已过,皇上寿宴也吃过了,燕靖自然要出宫回他自己的行馆。严进已经在靖王行馆等他。大概就连皇帝也不知道,严进是靖王的人。严进今年有40岁,任都尉府统领已经有10年,原本是皇上的带刀侍卫,在一次出行中救过皇上,自此深的皇上信任,被皇上人命为都尉府的统领,也称指挥使同州大人。

    燕靖亲自扶他起来的:“严同州,出什么事了吗。”

    严进把今晚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跟他说了一遍,燕靖也沉默了,按理说这个消息是好消息的,方玉竹是太子的人,如果方玉竹出事了,那太子可就是少了一臂,这是有利于燕靖的。所以林景曜拍了拍手里的扇子:“恭喜殿下。”燕靖沉默了一会:“可惜了方大人。”林景曜知道他的意思也叹了口气:“我父亲常说方大人为人耿直,常为民请明,数次弹劾当今丞相,10年为官,依旧两袖清风,是难得的好官。”

    燕靖慢慢的跺了几步:“我会跟皇上求情,让他免方大人一死。”严进有些不解,这个关头人人恨不得离方尚书元远点,当年的顾臣案,人人心有余悸啊。严进正想说什么,耿之言却笑了:“殿下英明,一箭三雕,既消除了皇上与太子的猜忌,又让方大人心存好感,不至于处处视我们为敌人,更难得的是让皇上看到了殿下与太子和平共处的样子。”

    严同州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殿下英明,不过殿下还是要小心。当今圣上疑心太重。”燕靖明白,如果他疑心不重就不会有今天晚上的事,齐晨宇是齐家唯一一个遗留的后人,年仅7岁,皇上都容不下他。

    燕靖笑了笑:“我也正想试试他对我的容忍度。”这句话让严进心中一荡,不由的抬头看他,燕靖刚从宫中回来,着一身青衣,这个朝代衣服尚黑,因为今天是皇上生日,所以里面的里衣是大红色的,衣服上用金线绣的龙。衣服庄严更衬得人威严,淡淡含笑的时候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度,严进把想劝他的话全都吞在了肚子里,对于这样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什么话都劝不了。

    燕靖却像是自言自语:“我母亲早逝,他就从未视我如皇子,我12岁那年,他因为皇权,把我三哥处死,14岁我迫不得已前往封地,这些年他除了在我的捷报上关心一下外,从没有问过我。我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于他有什么意义。”

    林景曜陪在他身边:“殿下不必伤怀,皇家父子情分本就淡薄。”

    燕靖深吸一口气笑笑:“今晚上是父皇60岁的生日,我感叹下,30年了,时间过的真快。”严进等人陪着他感叹了一下当今局势,燕靖不经意的问了句:“严同州,顾清风在你手下当值可还好。”严进点点头:“禀殿下,顾清风虽恶行,可是他心细,办事能力还好。”严进看了他一眼,燕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把顾清风从马上踹下来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处罚顾清风近半个月为的是什么,他心里也大概清楚,他只是没有想到燕靖这么的厌恶顾清风,所以严进也不太敢给顾清风说话。

    谁知道燕靖只是点点头:“好好教,既是可教之才,那就不要废了。”严进点头称是。燕靖便没再说什么,他临走前嘱咐他:“你今晚回去写折子,据实汇报,我会想办法保下方尚书的。”严进领命而去。

    严进走了后,林景曜才笑了下:“想不到顾清风诡计多端啊,我原以为他只会仗势欺人呢。”燕靖不可置否,那个混蛋心眼比谁都多,最会看人心思,你一动他就知道你想干什么,端茶倒水比谁都仔细,只伺候了他半个月已经把他所有的习惯都记住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简单。古人说:着微小处见真功,说的正是顾清风。

    燕靖唯一郁闷的是顾清风的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比他上一次见到的更加残忍,这种残忍带着几分算计的时候更加的可恨,明明看他的模样也不超过20岁,怎么就这么多算计,手段这么狠,一点都不留余地。 这样的性子真的是欠揍!燕靖心里霍霍的磨刀,有心想把他提过来教训一番。

    林景曜看他走神便不再说什么,顾清风手段不留情,处处得罪人,总有一天会恶有恶报的,陈相倒台的那一天他的好日子估计也到头了,到时候不用他处理,天下人都不会容他。林家兄弟看天色不早了,就想告辞,林景卓是靖王旗下的大将军,这次随行是侍卫一值:“殿下,已经是五更天了,殿下早些休息,卑职且去院内守着。” 燕靖回过神来挥手让他们去休息。

    ☆、第十四章

    第二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冰冷的温度并不能盖过朝堂上的轩然大波,都尉府严同州上折子奏:身为太子少师的方尚书竟然窝藏朝廷钦犯。这一折子一出,对平静了近20年的朝堂上可谓是巨石落水,以方尚书为首的太子一党几乎是人人自危,就连随侍一旁听政的太子也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跪了下来:“父皇,方尚书为人清廉,不可能犯下这等糊涂事的。”太子的话一落,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等人也都跪了下来,一起为方尚书说话。

    当今皇帝坐在龙椅上并没有多大的惊诧,显然严进已经事先告诉过他,如果不得他的同意严进也不敢在朝堂上折子的。

    皇上看了看跪在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属于太子的人一看便能看到出来,恩,朝中一大半人是愿意辅佐太子的,皇上又看了看他的忠臣陈相,陈相身后也跪着这么一批人,他是个老狐狸,这种事情他跪的比谁都快,跪在第一排,但是什么话都不说,他是忠于自己的,老皇帝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是很和蔼的:“陈爱卿,你有何想法?”

    陈相跪在地上:“皇上圣明,微臣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所以不敢妄言。但微臣知道方尚书为人耿直,兼之两袖清风,是不是有什么冤枉之处啊。”言下之意是他皇帝的错了?皇上脸色马上就要转阴:“陈爱卿,你难道怀疑都尉府的能力?”

    陈相立马说:“微臣的意思是,既然不是都尉府的错,那就是方尚书糊涂了,方尚书既为人耿直,所以一定是受了小人教唆,才犯下了此等糊涂之事。”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皇上那是没错的,处置朝廷钦犯那是必须的!方尚书窝藏朝廷钦犯那也是不争的事实,陈相心里笑,方尚书的好日子到头了,这真的是老天有眼啊。

    陈相明保暗贬,一席话说的皇帝都矛开顿赛,他自己一晚上没睡,想不出怎么处置这个方玉竹,方玉竹是他为太子亲自挑选的人,为人是不错,更重要的是没有爪牙,不会结党营私,将来不会威胁到太子。再加上能力也不错,是唯一能够与陈相制衡的人。

    他做出这样的事让他又气又急,怎么处理都不对,处死方玉竹这是打自己的脸,且处死了他就会放任陈相为大,可是不处死,自己这心里一关过不去。他最恨的是大臣伸手皇家的事,当年的顾臣案他处置的决绝,有很多的大臣碍于他的淫威不敢说他什么,可是背地里不服他的人很多,今天方玉竹就是个例子!竟然私下里救人!

    老皇帝心里很气,可是还要下台阶,不仅是给自己下,更要给太子下。

    老皇帝心里有了几分底了便问他的另一个儿子:“老四,你对这件事怎么看。”燕靖抬头直言:“儿臣也觉得这件事蹊跷,方尚书为人清廉,且又是太子皇弟的师傅,绝对不会做这种窝藏朝廷侵犯的事,此番一定是蒙在鼓里的。”

    燕靖稍顿了一下做了结束语:“齐家余孽该死,但是方尚书罪不至死,还请父王从宽发落。”

    他这一席话铿锵有力,字字中皇帝的心,既认同了他的意见,又给太子留了路。老皇帝感动之余也有些惊诧,他还以为他会说点别的呢,毕竟是抓着太子的把柄啊!

    太子听了他的话也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他,燕靖朝他笑笑,他跟他并无多少感情,夺他的位子也并不是看他不顺眼,他只是想要回属于他的东西,既然都是皇子,那谁也有做皇帝的权利吧。

    太子看他笑容浅薄也回了一个笑,燕靖不可置否的回了头,对于这个弟弟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个太子做的实在窝囊,这些年都在老皇帝的淫威之下,并没有多少实权,更没有多少主见,皇帝纵容陈相误国,他也毫无能力阻止,这样一个人如何做皇帝,他做了皇帝他怎么会心服。

    燕靖的话说完后,朝廷大臣们也看清了形式,连丞相大人都替方尚书说话了,那他们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了,于是这桩众人都以为是血案结尾的案子就这么淡淡的结束了,甚至都没有递交刑部。老皇帝恩威并施,责备了方尚书识人不清,把他从尚书贬为御史中丞,罚一年月奉,在家闭门思过。并责令严进处死齐家所有的人。

    老皇帝一个晚上没睡好,早朝就早早的散了,独留下了严进,大概是处理后事。燕靖出了朝殿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下的沸沸扬扬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耿之言跟林景曜等人只是燕靖的幕僚,不是朝中官员,所以并不能上朝,看到燕靖跟林景卓回来立马迎了上去,是很关心今天早上的事。燕靖朝他们笑笑:“没事。”

    这桩案子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但也没有坏处,他借着这件事看清了朝堂中的形势,太子的势力并不是那么大,或者说这些个朝中大臣都太昏庸!危难之时都想着明哲保身,真正为国家出力的实在是少的可怜。

    燕靖没有回屋,站在院子里看一树梅花,天太冷,雪也下的太大,几朵刚开出来的梅花都快被雪压住了,燕靖挥了挥袖子:“安总管,磨墨。”安总管总是神出鬼没的,当然他磨墨的水平一点也没有提高,燕靖也没有在意,他总有天要换个合他心意的书童。

    燕靖这次画的是梅花,有一点手生,他毕竟在马背上的时间多,画的没有人家陈相好,细微之处更是没法比,但这幅《雪中梅花》贵在大气,燕靖用笔豪迈,干皴法,着重画梅花的枝干,力透纸背,把梅花的枯枝画的苍劲大气,最后点了几点绯色,雪白的宣纸上就充当了雪花,正好应了雪中梅花的意境。

    燕靖大概没想到自己画的这么好,龙飞凤舞的又题了一首诗,林景曜看他题的诗笑了笑:“王爷你还是去打仗比较好。”燕靖笑骂了他一句:“滚。”林景曜拿着他画的画笑呵呵的滚了:“我留着给青儿看,她最喜欢你画的梅花。” 燕靖恩了声没再抬头,林景卓沉默的低下了头。

    燕靖没一会又问他:“景卓,我在这里还要待一段时间,过年你就跟景耀回家吧,同妻儿还有林老夫子一起过个团圆年。” 林景卓笑笑:“王爷,末将跟你一起回去。”燕靖叹了口气:“我每年都在过年时来都城,倒连累的你们也不能跟家人过年。”

    当今皇帝的大寿就在年关之时,而皇子们又必须要来给他庆生,还不能带着家眷。北平是离都城最远的封地,一来二往的,燕靖竟从没有跟家人过过年。

    林景卓不善言辞笑笑不语,燕靖也就继续看书,安总管慢声慢语:“王爷,奴才一定办好年,让殿下你在这里过年跟在北平一样。”燕靖笑笑:“好。”

    靖王府一派安详,忙着过年。顾清风却很惨,皇帝虽然顾及太子的面上,从轻处罚了方玉竹,可是心头之火也是想找个人撒的,这个人自然就是这次办事的人,他对于严进的失职是勃然大怒的,让他暗访,他便把人家方家堵上,还发生了命案,该死的方玉竹!该死的严进!该死的顾清风!

    所以顾清风等18人倒霉了,以在职期间聚众赌博为由,一人30廷杖,顾清风新伤刚好,又填旧伤。都尉府打人是真打,为了防止有人手下留情,所以行刑时是11个人拿棍,一人一棍轮流着来,确保每一棍都落到实处,皇帝还派了太监李公公亲自监管,所以这30廷杖差一点要了顾清风的命。

    顾清风上一次逃过去的那30棍结结实实的补上了,他是打到15棍就晕了的,宋昱等人是世家子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也没等打完就晕了过去,全都被人从板凳上抬下来的。李公公看着他们如此的凄惨便回去禀报了,老皇帝心里终于出了口恶气。是他的人,他就打得起!他是皇帝,他说要杀谁就杀谁!

    顾清风在都尉府养的伤,这里养伤比较好,因为这一次打的是18亲卫,算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其中宋昱还是宋将军的幺子,所以皇帝派了太医院的御医下来的,严进站到了顾清风的房间里,太医院的这位季太医还是个年轻人,下手非常果断,处理顾清风的伤口非常利索。

    顾清风平日里耀武扬威,谁知道官服里细皮嫩肉的,这30廷杖真的是打的屁股开了花,白色的里衣全都是血,大腿内侧都胡满了血,大大小小的棍伤看着着实惨,太医费了一番功夫才给他清理完,上药的过程也是很痛苦,好在顾清风是昏迷中,没有惨叫,只是偶尔的哼哼,眉头下意识的锁着,细长的手指抽搐了几下,严进站在一边看着,心里竟有些不忍。

    ☆、第十五章

    送走了御医顾清风还是没有醒,他细细条条的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严进有好几次都想伸手摸摸他的鼻息,好在顾清风还有气。严进等了一整天他才醒过来,严进低声问他:“你没事吧。”这是顾清风第一次挨打,严进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严重,昏迷了一整天不说,状况也奇差,别的人都趴在床上吃肉了他还发着高烧。

    顾清风听见声音睁开眼,有一大会眼前都是黑的,严进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看清楚,想起来行礼的没爬起来,实在太疼了,皮开肉绽一样的疼。顾清风使劲咬着枕巾方缓过一口气:“同州大人。”严进看他这个样也叹了口气:“你醒了就好。太医院的人给你看过了,你把这药喝了,几天就能好了。”严进端起了旁边的碗,要喂他喝药,顾清风那里敢让他动手,慌忙拦他:“同州大人,卑职自己来就好了。”

    严进浓眉皱了下:“你伤成这个样怎么自己喝。”顾清风顶着一张刷白的脸朝他笑:“大人万万使不得,伤是卑职应得的,不管大人的事,卑职谢谢同州大人。”他脸上倒是没有一点愤恨的样子,严进看不透他,看他拘谨的很只好站了起来:“那好吧,我找个人来照顾你,你好好养伤,等会厨房的人过来送饭,你吃上几口。”顾清风感激的朝他笑笑:“谢谢同州大人。”

    严进站着看他:“这顿打也不是白挨的,顾清风,从现在起升为5品同元,昨晚一起立功的并升一级。”这真的是喜事啊,这顿打真的是值了,顾清风脸上的喜悦也是真的,痛与快乐并存,严进放下碗出去了,顾清风看他带上门把脸闷在枕头里,又磨了一会牙才忍住了这翻江倒海的疼,太激动了对他果然不好。

    都尉府比他家里要好很多,药是太医院给的,饭是专人做的,真的比张老头要好很多,于是顾清风决定不回家了。严进派了一个小兵照顾他,顾清风对着比他职位底的人就放的开了,小兵喂他喝的药他也忍着喝了,良药苦口他是知道的,再说是太医院的药,应该不会害他的,顾清风喝的连渣都没剩,喝完了药又疼出了一身汗,没等小兵奉承几句的就昏过去了。

    顾清风足足养了3天才觉得元神归位,虽然脸上有人样了可是依旧下不了床,李探一瘸一拐的来看他时,顾清风还哼了声:“你是铁打的吗?”靠,还是不是人啊,这么快就能走路了。李探也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咧着嘴笑:“我想大人你这里一定需要卑职,卑职就过来了,大人你想我了吧。”这话从李探嘴里其实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可是却让顾清风红了眼圈,他装作不经意的别过了头去。李探得不到他的的应声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大人,我们这一顿打还是没有熬过去啊。我不明白我们这次明明没有犯错啊,为什么还要挨打啊。”

    顾清风狠狠的骂了他一声:“闭嘴!你不是升官了吗!升了官还堵不上你的嘴啊!”他怎么知道为什么会挨打,打都打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被别人听见了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来。李探很听他的话,他原本是个小兵的,无权无势的,被顾清风提拔上来的,那就是他的恩人。李探掀开他的被子:“大人,我给你摸药吧。”顾清风哼了哼:“好。”

    顾清风后悔了,他明知道李探笨手笨脚的,为什么还要让他给摸药啊!这货是给熊上药!表面上那一层绷带是往下撕的!我靠!顾清风的惨叫声把严进都吓了一跳,严进这次直接从院墙过来的,推开门就看见顾清风痛不欲生的样。李探还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笑:“大人你在忍忍,再忍忍。”顾清风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忍给我看看!你……”顾清风还想再骂骂的,被严进不请自来吓回去了,脸上青白不定:“同……州大人?”

    严进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瞟到了他的屁股上,顾清风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形象不好看,慌忙盖被子:“大人,你找卑职有事吗?”严进咳了声:“李探你先出去。”

    李探出去后,严进坐到了他的位子上,掀开了他的被子。顾清风慌忙抓他:“大人……”严进握住了他的手,手冰的跟死人一样,严进声音都沉了:“我给你上药。”顾清风连连推辞:“大人不用……不用……”

    严进手压着他的背,顾清风动不了,严进哼了声:“早点上完药早好,这药是靖王爷给你的。”严进的语气不好,顾清风有些不解:“靖王给我的?”严进低低的恩了声,他去靖王府,靖王给的,专门给他的。严进不笨,身为都尉府的三品同州,他的眼力早已经练出来了,对他身边的幕僚林景曜心思不单纯,而顾清风又有那么几分像他,所以顾清风这是得他青睐了,一想到这严进手下便下了劲,顾清风疼得恨不能昏过去,严进不是李探他还不能骂,只好使劲忍着疼。

    严进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他两个手死死的抓着床单,青白的手指都捏变形了,严进慌忙松开了手:“好了,你没事吧。”顾清风连话都说不全了:“谢……谢同州大人,卑职没事。”严进咳了声:“快过年了,早点养好伤。”顾清风看着他狼狈出去有些不解,他还没有说靖王要干什么,他怎么会好心的送他药?

    顾清风有了心结,这伤养的就不痛快,好在严进自那一次抽风的给他上药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顾清风也稍微松了口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严进相处。他跟陈相又不一样,他又不能讨好他,于是便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了。

    顾清风一直在床上趴了10天。这期间相爷来看他了,亲自来的,带了一堆的补药,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眼圈都红了,顾清风一时间受宠若惊,眼泪就哗的下来了:“相爷。”陈相给他掖被子:“让你委屈了。”顾清风说不出话来,他抓着陈相的手直抖,陈相待他太好了,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替他挡了一箭,换他这些好。

    大概是有陈相的慰问,顾清风在此以后,伤刷刷的好了。陈相走后他竟然撑着刀下地了,人家李探早已经好了,扶着他在院子里逛几圈:“大人,你没事了?”顾清风很高兴,靠在他身上踱步:“恩,我觉得快好了。”李探虎背熊腰的撑着他:“那太好了,大人,正好快过年了,我们可以过个好年了,过年的时候我找你去喝酒,我娘还惦记着你呢,说让你去我家吃饭。”顾清风喉咙里动了下,沙哑了一声:“好。”

    李探又接着说:“我……我娘说让我去跟小花说……就是下聘礼!”顾清风那脸沉的比六月天还快,一下子乌云罩顶,手掐着李探的脖子:“你说什么?”李探咳了好几声:“大人……你怎么了?”顾清风有心想扒了他的衣服,摁床上,让他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现在别说摁李探了,就是连走路都走不动,顾清风闭了下眼,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先哄着他再说。

    顾清风一瞬间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脸也跟转花筒一样变了好几下,最终选了一个温和的面孔:“李探啊,你现在还不能娶小花。”李探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啊,我都20了,我娘说得娶个了,她想抱孙子了呢!”顾清风磨了磨牙,那个老不死的,这辈子别想抱孙子了,他顾清风喜欢的人,那是一定要捞到手里的,就算弄不到手也不会让别人占了好处去!

    顾清风心里磨刀脸上开花:“李探,你看你现在前途一片大好吧。”李探点头很感激他:“大人,小的前途都是大人给的,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顾清风咳了声:“你这辈子做就够了。”李探啊了声,顾清风愤愤的骂了一句:“蠢材!”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蠢材!李探嘿嘿笑:“大人,你刚才说前途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顾清风笑:“你现在跟着我好好做,等你升官发财了,要娶什么养的媳妇娶不到啊,比小花美的到处都是!”眼前就一个!

    顾清风咬着牙说的话李探听不出来,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顾清风不喜欢他喜欢的人,李探喃喃道:“可我只喜欢小花。”顾清风不走了,靠着树看他:“你喜欢她哪里?”李探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她做的豆腐好吃,顾大人你也吃过的,你也说好吃的。”顾清风嘴角动了动:“我……我也可以跟你去卖豆腐。”

    李探听不懂啊了声:“大人你不用去卖豆腐,你现在不是相爷的女婿吗?”顾清风心中愤愤,他这一生第一次告白人家听不懂,李探自言自语:“我娘也喜欢吃她的豆腐,以前的时候我没有钱买,小花都把卖不了的给我娘留着,我娘从那个时候就跟我说要我娶她,我也记着了,我喜欢她,无论我官做的多大我都会娶她的。”

    顾清风看着他认真的脸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李探好不容易说了一次感性的话,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神是暗淡的。李探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顾大人好像有点伤心?一双眼睛黑的有些空洞。

    其实顾大人长得很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本来又笨又傻,父亲死了后他顶了他从七品的小旗位置,这些年也没有升职过,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出息的,直到顾大人不嫌弃的带着他,让他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是应该感激他的,但是小花是不能让的。李探抿了抿嘴又重复了一遍:“顾大人,我觉得陈家大小姐挺好的,你喜欢她吧。”

    看着他这个小心眼的样子,顾清风心里落满了雪,看着李探的眼神跟冰棱子一样,李探连连缩脖子,他想不通顾清风为什么连他娶媳妇都要管着。他万万想不到顾清风会喜欢他,还是这种喜欢,顾清风天天骂他蠢材,一天不骂他他都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这么蠢顾清风怎么会喜欢?

    顾清风在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是把小花给解决了呢,还是把李探给上了呢?把小花解决了这个问题难,他虽然是都尉府的都知,可是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杀人,万一暴漏了,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种蠢事他不能做,再说少了一个小花还有个小红的,要解决问题必须从根上下手。

    李探被顾清风看看的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虽然害怕他可是还是扶着他:“大人,我扶你回屋吧,又下雪了,你别冻着。”顾清风满心的毒箭被他这句话轻轻的推回去了,李探不知道他的屁股暂时保住了。

    ☆、第十六章

    快过年了,皇帝在腊月二十六的时候给文武百官都放了假,顾清风自然也是有假期的,只是他的假期都养伤了,他在都尉府一直待到了大年三十,都尉府的亲卫们都回家过年了,他因为是孤家寡人干脆留下来守营了,他现在刚升官,应该好好表现的,果然严进看着他很欣慰,看他的眼神很柔和了,以前都不正眼看他的。

    陈相大年三十的时候请他去过年,他很激动的去了,能到陈相家里吃年夜饭是多么了不起啊,李探就很羡慕:“大人,你穿哪件衣服啊,穿这件红色的吧,红色的喜庆。”顾清风点点头,穿戴整齐的去了。

    陈相家的年夜饭是很丰盛的,顾清风看着这满桌子的肉:猪肉、肥鸭、菜鸭、肥鸡、菜鸡、猪肘子,甚至还有鹿肉,顾清风不由得感叹,皇帝宴请文武百官都没有这排场,相爷真的是太厉害了。

    陈相也知道顾清风吃不了肉,让下人给他上了几盘素菜,鲍鱼汤多给他盛了一碗:“清风,这个汤你可以喝的。”顾清风连连感激。陈相笑笑很慈祥的样子:“都是一家人,不要拘束,吃吧。”

    顾清风看了看这一家人,相比起满桌丰盛的菜,陈相家的人人丁单薄,一个儿子陈东庆,一个女儿陈西元。陈西元今年已经20岁,早该到了婚嫁年龄,可是因为她的未婚夫是顾清风,所以陈西元宁愿待字闺中。陈东庆就比较热闹,他娶了25房妻妾,可是没有一个给他生出儿子来的,所以陈相很不满意,年夜饭只让他的原配妻子上了桌。再加上顾清风,所以这大大的桌子上只有5个人。

    这一家人坐法也很诡异,陈相坐在首座上,两个子女坐在两边都离他不近,顾清风本来应该坐最下面的,让陈相提拔到了他右下方,顾清风一整个晚宴都没有怎么吃饭,全都给陈相布置饭菜了,陈相喜欢吃什么一个眼神顾清风就会明白,替他剥虾、倒酒,都不用下人动手了,伺候的比陈东庆还要殷勤,陈相看他比看陈东庆还多,陈东庆愤愤的吐出一块骨头,差一点吐到对面他姐姐的碗里,陈大小姐脸一下子黑了:“你干什么!吃饭不好好吃!”

    陈东庆跟她示意看顾清风:“狗腿子。”碍于他老爹在,陈东庆只示意了下嘴形,陈大小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陈东庆也不在意她的白眼,依旧嘲笑她:我们都城最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呀,竟然嫁了个狗腿子,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

    陈西元使劲捏着筷子,他们两个是龙凤胎,比他早几分钟出生,到底也是他姐姐,所以陈西元就算再看不起他,也没有当众骂他,陈东庆也正式料到了这一点毫无顾忌的欺负她,顾清风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姐夫,可是他看顾清风的眼神淫秽的连身后的仆人都明白,陈西元脸色越发的不好,这也是她从来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吃饭的原因,今天是年夜饭特殊情况,她也只好忍了。

    陈东庆看没把她气走有些扫兴,手里抓了一个鸡腿,眼睛瞟着顾清风,恨不能把他当成手里的鸡吞肚子里。顾清风眼观六路,陈东庆如何看他他早就知道,所以他很好的避开了他所有的眼神,表面上依旧笑的如春风,心里把陈东庆凌迟了一万遍。

    陈相更是个精明的,桌子上的那一点风波他看的通透,越发的对顾清风好,亲自让厨房给他端了一碗燕窝:“清风,你这一次受伤需要大补,多吃点。”顾清风的感动是真的,低头慢慢吃了那一盅燕窝,陈东庆耳朵很灵:“受什么伤?”怪不得顾清风下巴都尖了,脸上只剩一双黑黑的眼睛,恩倒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陈相撇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吧!”陈东庆悻悻的撇开了头。顾清风低低的说:“谢谢相爷。”陈相拍拍他:“这一次幸亏有你,帮我扳倒了方玉竹。”陈西元的手抖了下,一下子看向了顾清风,方家被封,方文渊被撤职,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是顾清风做的,陈西元一双美目死死的看着他:“顾清风!”顾清风不敢看她,陈相声音带着一点严厉:“西元,清风是你丈夫。”陈西元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与方尚书是对立的,所以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跟方文渊在一起。

    陈西元的脾气真的跟那个方文渊想象,都一样的清高,一样的正直,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样不害怕,言词犀利:“父亲,方尚书为人耿直,两袖清风,这样一个好官你为什么处处与他作对。”陈相被她气的不轻:“西元,你给我住口,你要记着你是个女孩子!”

    陈西元笑笑:“父亲,我一介女流都知道的事,父亲你竟然不知道。”陈相啪的把筷子摔了:“你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苦心!我是你父亲!”

    陈西元有些哀伤的看着他:“就是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每次出门女扮男装,不敢让人知道我是陈相的女儿。我给人家银两不留姓名,不是因为我大义,而是我说不出口。”陈相应该要愤怒的,可是看着她脸上的哀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难受,他的夫人用命换来的一儿一女,他惯着他们,他所有的事情都纵容他们,力所能及的保护着他们,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样子,女儿没有女儿的样子,儿子没有儿子的样子,他这一辈子耀武扬威,一双儿女却都不理解他,不知道他这些年做的有多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着风光,可是有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心酸,有谁知道伴君如伴虎的苦衷!

    他是嫉妒方玉竹,是因为方玉竹有个好儿子!有一个能继承他家业的儿子!可是他呢!陈相看着自己肥头大耳的儿子失望的闭上了眼。他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啊,陈相看着低垂着头的顾清风勉强笑了下,他连顾清风的一半都没有。他的亲生儿子若是有顾清风一半的心计他也不至于这么操劳。

    当今皇上疑心那么重,最恨别人结党营私,方玉竹还每每借此在圣前弹劾他,方玉竹是正义,是为国为民,难道他陈相就是欺君误国了吗!他陈相为皇上尽忠难道也错了!这么些年,他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深怕那一天就会触怒皇上,满门抄斩。他的儿女虽不争气,可是到底是他的骨肉啊!他这一辈子钻营难道不是为了他们!他一个快要入土的人了,要这些荣华富贵做什么!

    顾清风就坐在他身边清楚的感觉到这个老人这一瞬间的悲哀。只是顾清风没有动,这种悲哀不是他能够安慰的了的,就跟他也想做相爷的儿子,可是他偏偏不是。

    就在几个人僵持的时候,宫里传菜的人来了,陈相深受皇上喜欢,宫宴结束后,皇上就会把自己吃不了的菜送给自己的大臣,一视皇恩浩荡。陈相率领陈家众人跪下接过了这道早已凉透了的菜。

    送走了宫里的人,陈相把这道菜拿开,是只鸡,陈相要分给众人尝尝,沾点贵气,陈西元扭头走了,连看都没看。陈东庆吃了一口吐了出来:“什么啊,都结冰了!”陈相沉着脸瞪他,顾清风只好咽下去一块,陈相好好的一个年夜饭被女儿气着了,顾清风看事不好也就提早出来了。再出来晚了就会碰上来给陈相拜年的那些幕僚了,那些人是瞧不上他的,顾清风也不想留在这里碰一鼻子灰。

    顾清风回到家的时候,张老头倒是还没睡,张老头好些日子没看见他,对他就热情了点:“大人,你回来了。”顾清风恩了声:“你还没睡啊。”张老头搓了搓手:“这不是年夜吗,我守岁呢。”顾清风哦了声,往灶房里看了看,果然摆了几样水果点心供奉着灶神,顾清风看了一圈:“你没有包饺子啊。”张老头有些紧张:“我不会,这过年外面也没有买的,大人你想吃水饺啊。”

    顾清风想吃水饺,他在陈相家里就喝了那一盅燕窝,一勺鲍鱼汤,早就饿了。顾清风对他挥了挥手:“你下去吧。”顾清风关上了门,洗了洗手,开始包饺子,和面,剁馅,擀皮子,他一样一样的弄,有条不紊,纤尘不染,那一身绯色的衣服上连点面粉都没沾上,他生了一双巧手,如果是女孩子应该能找个好人家的,可惜生成了男人,男人下厨总会让人唾弃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当大官了,5品同元了呢。

    顾清风包好了最后一个饺子,又把面板菜盆等东西都收了起来,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做好了这一切,顾清风往炭火炉子上烧了水,坐在温暖的炉子边上开始自言自语:“除夕夜,一年只有一次,怎么也得想样的过啊,是不是灶神,过年你怎么能没有饺子吃呢。”

    顾清风完全是自言自语,也不指望有人回答,别人的大年夜都是热闹的,他这里倒是冷冷清清,张老头无儿无女,而他是孤儿,也无儿无女,无妻无妾,整个院子里除了他们俩再没别的活物,所以也没有人来给他拜年。顾清风也不在意,李探提前跟他说过年好了,所以别人的他也不在意。

    张老头虽然不会包饺子,但是记得时辰,时辰一到他就点上了爆竹,顾清风把饺子下了就站在院子里看他放爆竹,张老头一个手撑着杆子,一个手捂着耳朵,在院子里哆哆嗦嗦的样子挺可笑的,顾清风看着他脸上的喜悦也觉得多了点过年的气息,决定把饺子给他一碗吃。

    ☆、第十七章

    第二天顾清风早早的起床了,因为他有重要公务。

    新年的第一天,正月初一,亦称正旦、元旦,皇上要祭神。皇上痴迷修行,这祭神祭天的行动他做得比拜天地都隆重。正好昨天晚上下了雪,今早宫城内外一片雪白,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皇上很高兴,要众皇子众大臣一起陪同祭神,都尉府的人也跟着忙起来。

    都尉府亲卫队第一项要务就是充当皇上的仪仗队,所以顾清风一大早就换上了最隆重的朝服,大红朝服,他现在升为5品同元,朝服上面的花纹是仙鹤了,有权利在皇帝驾前了。

    张老头也知道他一大早有公务所以早早的起来了,给他下面条的时候发现锅里竟然有两碗水饺,水饺一个一个挺着个肚子,阔气的跟金元宝一样,张老头默默的感叹了声,他们家大人竟然会包水饺。顾清风在屋里喊他:“好了没有,快一点!”

    张老头端着热乎乎的水饺送到他屋里时,正好看见他穿好衣服,这一身大红的锦绣朝服立马让屋子里蓬荜生辉!张老头连连点头:“好看,好看。”顾清风也很得意,故意板着脸咳了声:“当然好看,这可是5品朝服。”张老头无儿无女,平日里也没有人说话,也只好将他当了半个儿,服侍他吃好饭,把他送出门口。

    顾清风先要去都尉府集合,要给他的同州大人严进拜年,他的这次升官是严进给他升的,顾清风提了一盒扮相漂亮的点心早早的到了严进的住所。

    严进也早早的来到了都尉府,五更集合,他四更未到就到了,一直站在院子里,听到顾清风的脚步了,才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顾清风的脚步轻,同宋昱他们不一样,他是个谨慎的人,严进耳力好,听见他在自己院子前站了一会才敲门,严进咳了声:“进来吧。”

    顾清风看见严进也眼前一亮,严进也穿了朝服,不同于他的大红色,严进的是黄色,上面绣的是飞鱼,都尉亲卫服的御赐服饰——飞鱼服,明亮贵气的耀人眼。顾清风眼睛晃了下笑道:“卑职给大人拜年,恭祝大人新年新气象。”

    严进自他进来就一直没合眼,他知道顾清风好看,可是这一身剪裁合适的仙鹤服在他身上如此合适,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立领衬得一张脸秀气逼人,宽宽的腰带把整个身材勾勒的特别利索,衣服上代表品级的白色仙鹤纹饰沿着领口、腰带处慢慢展开,仙气顿出。

    顾清风看他一直看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穿错吧。严进咳了声:“好,既然来了就去准备下,把人数点起了,五更时出发。”顾清风拱手出去。

    宋昱、连成他们正经事上是不能迟到的,再加上他们俩的父亲是上将军,这一次也是要保护皇上祭神祭天的,所以一大早就把自己儿子叫起来了,顾清风看他们来开始点人数,都尉府亲卫队简称都尉亲卫。都尉亲卫官员有指挥使一人,正二品,是纪纲,跟随皇帝多年,年龄资质也足够做这个位子,只是年纪太大了,所以一般事都让严进干,严进如果做的好将是下一任的指挥使了;

    同州正三品,既严进。同江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正四品,镇抚二人,从四品,十四所同元十四人,正五品,此其下管理职尚有副同江(从五品)、都知(正六品)、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等。

    而此刻的顾清风官居正五品——同元,手下有一都知、二百户、三十六总旗。一百二十小期,总共159个手下了。

    宋昱此刻是真的无话可说了,这个家伙升官升的也太快了,他们同样都挨打了,为什么只有这个家伙直接升了两级,而他们只升了一级,宋昱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他这一身华丽的衣服心里更加不平,这个家伙平日里就鼻子朝天,这下更看不见路了。

    顾清风看了他一眼:“宋都知,人都到齐了吗,开始点名。”宋昱咳了声:“好的同元大人。”宋昱刚升官,手忙脚乱的开始读名册,159个人够他读一会的,顾清风笑了笑看着他手下这些人:“张末,腰带没有系好。”被点名的张末慌忙看自己的腰带,果然这朝服后面掀起了一块,真是的,大清早的忙里出错。

    “张秋,佩刀位置不对。”张秋赶紧把自己的廉秋刀配好,神啊,同州大人最忌他们刀弄错!顾清风一个一个的点名,准确的喊出了这159个人名,傍边拿着册子的宋昱张了半天口终于合上了。顾清风看了他一眼嘴角抿出一个浅薄的笑来,立马惊艳了所有人,此刻天空冒出了一点白茫茫的亮光来,他们的顾大人就站在这光芒之中,雪地红衣,冷艳逼人。

    皇上祭天仪仗队非常的宏伟,既要保证安全又要气派,连将军带领了1000人守卫在沿途的路上,而都尉府出动了600人护在皇帝周围。

    严进带领着600人早早的等候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皇上祭神祭天是很隆重的,仪式很重要,四时左右,由礼部堂官到皇宫奏请,皇帝着礼服、乘礼舆出宫,前引皇子,后带大臣,旁佩刀侍卫50人、配弓箭侍卫50人,最后面护卫500人,扈駕皇帝一行,前往堂天祭拜。沿途要街道清扫,布岗警戒,这一块属于兵部连毅的范围,连将军早已经在各个关口布置了人,最大限度的保证皇上的安全。

    顾清风是皇帝身边那个50个侍卫中的一个,一路伴着皇帝的礼舆,皇上有车可坐,可是后面的皇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跟他们都尉亲卫一个待遇,大冷天的都骑马上,皇上成年的皇子有5个,年纪最大的要数燕靖,可是太子位高行在他前面,所以顾清风就跟燕靖并行了。

    燕靖看了他一眼,顾清风要维持他的表情只朝他低了一下头,又正过脸去了。燕靖微微笑了下,要这样一个花架子保证他的安全真的挺好笑的,皇上这都尉亲卫越来越华而不实,衣服明艳的跟孔雀开屏一样,实力就不得而知了。

    燕靖身边的是五皇子燕萧,萧王爷。燕萧就小声的跟他说:“四哥,我们这祭天的队伍像娶亲的一样。”燕靖看着这一队大红的仪仗也笑了:“再加上点锣鼓唢呐就更像了。”两个王爷因为离皇帝远,所以敢开玩笑,顾清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红衣服也郁闷了,一早上的喜悦被这两个人给冲淡了。

    都尉亲卫是皇帝的侍卫,跟皇子的接触挺多的,但是顾清风刚升到5品,刚够资格在御前伺候,所以燕萧第一次见他,老打量他,这个亲卫长的好看,一身大红的衣服衬的一张脸如玉如雪,别说是新郎官了,蒙上盖头当新娘子都绰绰有余了。燕靖看他频频瞒着自己看顾清风咳了声:“五弟,好好看路,歪着身子成何体统。”

    燕萧嘿嘿笑也不在意坐直了身体,燕靖问他:“什么时候回封地啊。”

    燕萧耸肩:“过了正月十五就回去吧,这里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封地好啊,自由!四哥你呢?”燕靖也笑了下:“我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回去。”燕萧笑:“回去替我向三位嫂子说声好啊,还有朝儿小侄子,今年有8岁了吧。青儿也4岁了吧,还有小郡主也有3岁了吧。”

    燕靖听他说起自己的儿子女儿倒是笑了,话也多了:“恩,都皮实的很。朝儿最淘气,天天领着他弟弟妹妹闹。” 燕萧嘿嘿笑:“下一次带他来,他长着么大我都没有见过他。”燕靖恩了声,皇家的亲情总是淡薄的,别说燕朝没有来过应天,他都很少来。如果不是给皇帝过大寿,皇上应该是想他们一辈子都不来的好。

    这祭天的路比较远,要去城外的庙堂,拜能说话的五皇子燕萧,顾清风把燕靖的家人都摸清了,燕靖现在有三个妃子,一个正妃,两位侧妃,正妃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今年8岁了。两位侧妃也为他生育了一儿一女,也就是燕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算是儿女齐全,可是燕萧比他还要厉害点,除了皇家规定的一正妃、两侧妃外,他还纳了5房小妾,没纳进家里的就不知道了,这8个老婆给他添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每天都闹的鸡犬不宁。

    燕萧酸溜溜的:“还是四哥你好,皇嫂识大体,亲自为你纳侧妃,两个侧妃也规矩尊礼,你这齐人之福享的好啊。” 燕靖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好好上进,怪得了谁!”

    燕萧长叹气:“我就活这么一遭,不多纳几个美人怎么过瘾。”顾清风撇了撇嘴,这个言论到跟陈东庆一样,燕萧注意到他撇嘴,隔着燕靖小声的问他:“这位小弟,你可愿意随我回肃西,你如果愿意,我去求父皇让你跟着我吧。”

    顾清风嘴角抽了下:“卑职谢王爷厚爱,卑职还有要务在身。”这个王爷还喜欢男人,还真跟陈东庆一样了。燕靖握着马鞭活动了下手腕:“五弟,莫要胡闹。”燕萧悻悻的叹了口气,看到美人收不到怀里的感觉真心不好啊。

    燕靖说完了这句话,两兄弟有一阵沉默,顾清风也全心关注的赶路,他们已经出了衡武门,不在皇城的范围了,一切都要小心了。顾清风一手握着马鞭,另一只手在袖子里捏着一枚薄刃。他的武力值不太好,只能取巧了,皇帝的安危关系到他们的脑袋。这祭神祭天更是神圣的仪式,不容闪失。顾清风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出事,这是他第一次当值。

    ☆、第十八章

    越怕什么,什么就来的快,一只响箭破空而来,在湛蓝的天空划出一条白线,一声大喊划破了这个宁静的小松树林:“杀了狗皇帝!替天行道!”这一声非常的尖锐,训练有素的马都被惊了一下,前蹄陡的竖起来,长嘶一声,井然有序的队伍立马乱了。

    顾清风都紧张了,手里的马鞭差点掉下来,箭雨来的快,顾清风顾不上想,拔出了佩刀开始挡箭,刺客在树林里,而他们在路上,正好被包了圆。这刺客看样子有准备,一身跟雪地一样的白衣服白头巾,也不知道在这里潜伏多久了,手脚竟然没有被冻僵,他们有备而来,可顾清风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盾牌都尉很快就把皇撵保护起来,600人的侍卫牢牢的守着,一时间固若金汤。

    这一波箭雨过去后,刺客们也知道放箭没用了,只听见树林里刷刷的响声,看样子要出来了。

    顾清风死死的捏着手里的暗器,力气用的过大,手都有点抖,燕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他身边的:“不用怕,没事。”顾清风咽下一口唾沫,正想说点什么,前面传来严进镇定的声音:“都尉亲卫听令,第一队原地布阵,保护皇上。第二队,保护好太子。第三队保护众位王爷及朝中大臣。第四小队速往前面,听我指挥!”严进的声音很稳,看样子皇上也没事,顾清风松了口气。

    这一群从小树林里扑出来的人,人数不少,刀剑齐全,指挥有度,直接奔着皇帝去了。顾清风身在第三小队里,保护王爷以及众位文臣,相对于前面,这里就很轻松了,顾清风解决了几个人,回头看众位慌了的王爷跟大臣:“别怕,没事。”

    这群人里就燕靖稳稳的坐着,也是,他是武将,而且武力值要比他好很多,顾清风正想松口气的时候,燕靖跟他说了句:“好好待在这里。”顾清风眼前一花,燕靖已经纵身到前面厮杀去了。顾清风握紧了佩刀想跟着,燕萧拉着他的袖子:“救命啊!”顾清风抽抽嘴角呆在原地保护他。

    时间不长,前面的刺客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看事不好,全都咬牙自尽了,严进脸色铁青的蹲在一个刺客面前,顾清风捏了一个人的嘴道:“大人,他们咬了牙里的毒囊,死了。”严进没说话,踢了踢其他几个人,都是一样的,顾清风挨着把他们脸上蒙着的布撕下来,看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面孔普通,饶是顾清风日日巡城的都认不出来。

    严进跪在皇上车前:“微臣失职,让皇上受惊。”老皇帝并没有什么事,可是被吓的不清,太子在一边扶着他:“父皇,父皇,儿臣在这里,你别怕。”太子年仅19岁,可是把自己的身体挡在皇帝面前,看着皇帝受惊,眼圈都红了,这份孝顺不是假的。相比起在外面拼死杀敌的燕靖,太子的孝顺是显而易见的。老皇帝扶着太子的手很欣慰:“父皇没事,多亏了有你。”燕靖拿着剑站在外面想上前问候下的,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垂手立在了车边。顾清风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失落一闪即逝,很快就恢复他那一副死人脸了。

    感情就是这么回事,越是付出多的人得到的感情就会越浓厚。燕靖怪他父王没有想到他,可是他在杀敌的时候同样也没有想到皇帝,所以双方都有问题,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

    顾清风心里想的是别的,当今皇上喜欢的人一目了然,太子当皇帝是一定的了,那他跟着靖王前途堪忧啊,顾清风心里的小算盘打了打,他如今官居五品,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他以后也还会稳步升官。但是如果跟了靖王,他要是打下了江山还好说,要是打不下来,那他就是谋逆之罪,要砍头的。可是,顾清风抿了抿嘴,他是丞相的人,丞相效忠谁他就会跟着,别无选择,也不想去选择。

    顾清风自己思量的时候,皇帝那边已经下了旨意了:严格封锁今天的事情,着都尉府火速查案,务必于七天内抓住刺客,绳之以法。

    而负责这一次道路清理的连将军倒霉了,这一次的情况太严重,不仅骂他是狗皇帝还差一点杀了他,所以皇帝震怒,连毅被削职,待罪牢狱,连家所有的人以待罪之身困在家中,半步不得出,只等案子了结后,该流放的流放,该砍头的砍头,远没有上次方尚书那么幸运了。

    短短的一个月,朝中两位大臣连续出事,众人人心惶惶,跪在地上什么话都不敢说,顾清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相,他也跪着,只是没有其他人那么恐慌,顾清风放心了点。正当众人不知道说点什么时,燕靖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愿尽薄力,早日查出此案。”老皇帝看了看他手中的剑点了点头:“好,那你协助都尉府办案吧。”

    祭神途中遭遇这种事情很不吉利,老皇帝也没有心思去了,中途回宫了,新年的第一天就出师不利,文武百官不用看皇上的脸色就知道什么情况,中午给皇帝拜年都没有敢抬头。

    陈相折腾了这一整天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顾清风这一次被严进拉去查案,晚上了才回来,陈相还没有睡,看着他来叹了口气:“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顾清风摇了摇头:“还没有眉目,那些被抓住的刺客悉数自尽,没有任何的线索。”

    陈相沉默了一会:“连将军是倒霉了。”顾清风也沉默不语,他手下的连城就是这位连将军的儿子,平日里稳重仔细,顾清风一向把他视为助手的,没有想到这一次查案就是查他,都尉府因为这件事也是焦头烂额,新年的假期全都没了,他们都尉府的人巡城的巡城,蹲点的蹲点,全天厚着。

    陈相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厅里转来转去,顾清风宽慰了他几句,陈相摇摇头:“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顾清风休息不了,他还要回都尉府,燕靖在他们都尉府呢,他们还得听他命令。顾清风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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