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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识汝不识丁 作者:酥油饼

    第6节

    陶墨左看看右看看,恍然道:“你是去佟府吗?”

    顾射侧身道:“上车。”

    “哦。”陶墨乖乖爬上车。

    等顾射上车时,才发现车厢有点窄。陶墨挡在门口,他过去时两人不可避免会蹭到。

    顾射又退下来。

    陶墨茫然道:“为何不上车?”

    顾射道:“你去与你家小厮说一声。”

    陶墨拍了拍额头,讪笑道:“差点忘了这茬。”

    顾射等他下车后,施施然上车。

    顾小甲和郝果子拉拉扯扯着过来。

    顾小甲口里嚷嚷道:“你与老陶去说,你家少爷被我家公子请了。”

    郝果子沉色道:“老陶一定会被气死。”

    “哈哈。谁让你家老陶不如我家公子英俊潇洒呢。”顾小甲还以为老陶是气陶墨爽约。

    郝果子见陶墨又从马车上下来,连忙冲上去道:“少爷,我们回县衙吧。”

    陶墨看了幸灾乐祸的顾小甲一眼,低声道:“我与顾公子同去,你先回去。”

    “去哪里?”郝果子戒备道。

    陶墨被问得一愣,半晌才道:“大约,大约是去佟府吧。我正好要问佟老爷和佟夫人关于佟姑娘的案子。”

    郝果子嘀咕道:“办案是衙门的事,不知那顾射凑什么热闹。”

    顾小甲耳尖,闻言不服道:“哈。我家公子乃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愿意纡尊降贵帮你们家的少爷县太爷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居然还不知好歹。”

    郝果子冷笑道:“天下第一聪明人?你口气会不会太小点了,你不如说你家公子是天上天下第一聪明绝顶孔武有力文武双全挥金如土挥汗如雨之人。”

    “……我家公子哪里挥金如土挥汗如雨了?”顾小甲瞪着他。

    郝果子说不出话来。他刚才只是说得顺口而已。

    陶墨见他们有喋喋不休到无穷无尽的架势,忙道:“我去去就来,不会耽搁的。你先回去吧。”

    郝果子也不想在顾小甲面前落自家少爷的面子,不清不愿道:“是。少爷。”

    陶墨重新跳上马车,顾小甲驾着直往佟府驶去。

    佟府看上去与往日无异。

    顾小甲敲开门,门房看到陶墨从马车上跳下来,脸色当即一变。

    陶墨毫无所觉,等顾射下车之后,才跟在他身后朝大门走来。

    门房戒备地看了陶墨一眼,对顾射恭敬道:“顾公子。”

    “你家老爷在么?”顾射道。

    门房道:“在。”他目光依旧流连在陶墨身上。

    陶墨道:“我们见过。”

    门房道:“大人的英姿小人至今难忘。”人都下葬了还想开棺验尸的大人他还真是难忘。

    陶墨羞涩道:“其实我也挺普通。”

    顾小甲扑哧一声笑出来。

    顾射正抬脚进门,突然回头,对陶墨道:“在普通人中,你算是较不普通的一个。”

    “……”

    顾射……是在称赞他?

    陶墨脚底一轻,整个人几乎是飘着进府。

    佟老爷听到下人通报说顾射与陶墨一同到府,不由一惊,忙迎出门来。

    “顾公子,陶大人。”称呼的前后之别,足可见他心中二人的先后之差。

    陶墨拱手道:“佟老爷。”

    佟老爷敷衍一笑,冲着顾射道:“还请里面上座。”

    顾射当仁不让。

    三人落座,确是顾射坐于陶墨的上首。

    陶墨也不以为意,反以为乐。

    佟老爷等下人奉上茶,才试探道:“不知顾公子因何而来?”

    顾射道:“陶大人昨日来我府中,想要为佟姑娘开棺验尸。”

    佟老爷脸色蓦然一黑。这件事门房已经禀告于他,他原以为棺材下葬,此事作罢。不想陶墨竟然找了顾射一同上门,难道真是不验尸不罢休?

    他心中不免踌躇起来。打发陶墨容易,只是这个顾射……却是不可得罪的。

    陶墨忙道:“现在无须再验了。”

    佟老爷淡淡道:“是何令大人手下留情?”此句其实分外不留情。

    陶墨道:“是我鲁莽。未收蔡丰源的供词,便莽撞前来,还请佟老爷见谅。”

    佟老爷见他服软,脸色一缓,道:“好说好说。只是不知这位蔡丰源又是何人?”

    陶墨道:“是佟姑娘的心上人。”

    佟老爷脸色又是一黑。

    18、名师高徒(九)

    顾射眉头一挑,似惊讶于陶墨的直言不讳,转而放松身体,饶有兴致地看向佟老爷黑白不定的脸色。

    佟老爷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半天才一字一顿道:“大人说笑了。小女不曾出阁。”

    陶墨道:“那人说他叫蔡丰源。”

    佟老爷眉头一皱,“什么蔡丰源肉丰源,老夫都不曾听过。坊间传言不可轻信,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怎可人云亦云,不分青红皂白。”

    陶墨道:“可是那蔡丰源说得极为动情。”

    “动情?!”佟老爷眼睛猛然闪过厉光,手掌下意识地抬起,却慢慢握成拳,轻轻地放在大腿上,沉声道,“蔡丰源此子破坏小女声名,居心叵测,还请大人明鉴。”

    陶墨道:“可是……”

    “大人!”佟老爷喝止他。

    陶墨心头别得一跳,瞪大眼睛望着他。

    佟老爷道:“既然那个蔡丰源这样信誓旦旦,就让他上我家来对质!”

    佟府下人突然跑进来道:“老爷,外头有个叫蔡丰源的求见。”

    佟老爷一怔,随即强忍着怒火道:“让他进来!”

    陶墨看着他的面色,隐隐感到不安,转头看顾射,却是老神在在。

    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顾射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来。陶墨心头的不安顿时冰消瓦解,化作臀下的坐立不安。

    少顷,外头终于传来脚步声。

    陶墨引颈而望,果真是蔡丰源。

    此刻的他一身素装,低垂着路,脚步微显局促,跨门槛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

    佟老爷冷哼一声。

    “晚生蔡丰源见过佟老爷。”他双手抱拳,深深揖礼。

    佟老爷高坐堂上,一动不动,“蔡公子客气,老夫与你素未蒙面,怎经得起大礼?”

    蔡丰源身体微颤,半晌方道:“晚生是来请罪的。”

    “何罪之有?”佟老爷语气僵硬。

    蔡丰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晚生未经三书六聘之礼,便,便与佟姑娘私定终身……”说到这里,他已面红耳赤,口不能成言。陶墨看着不忍,帮腔道:“他与佟姑娘是两情相悦。”

    佟老爷的目光刷得望过来。

    陶墨面上一凉,不敢再说。

    蔡丰源猛然伏在地上,痛哭道:“是我害了英红,是我害了英红!”

    佟老爷面色铁青,胳膊轻轻颤抖,放在腿上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个……个,混账!”

    陶墨想开口,但看着他的神情又不敢,只好求救般的看向顾射。

    顾射懒洋洋道:“这其中怕有误解吧。”

    “误解?”佟老爷突然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蔡丰源的脑袋砸过去。

    茶杯擦着蔡丰源的脸颊过去,滚烫的茶水飞溅上左脸,让他整个人哆嗦了下。

    “如果误解,英红两个月的身孕是怎么来的!”佟老爷的恨意终于突破坚冰,带着冰渣子射得蔡丰源无地自容。

    陶墨半晌反应过来,“身孕?”

    “你干的好事!”佟老爷不解气,拍桌而起,冲着失魂落魄的蔡丰源就是一脚。

    “脚下留人!”陶墨大惊,猛地飞扑了过去。

    蔡丰源只觉头顶被阵冷风刮过,再抬头,陶墨正压着佟老爷,双双倒在左前方。“佟……老爷?”他无措地看着陶墨。

    陶墨挣扎着想起来。

    “别动!”佟老爷差点被摔断骨头,此刻说话都觉得喉咙里含着血腥气。

    陶墨当下不敢再动。

    佟老爷喘了口气道:“起来。”

    陶墨又挣扎起来。

    “别动!”佟老爷又是猛然一喝。

    陶墨汗水下来了。

    佟老爷又道:“快,起来。”

    陶墨小心翼翼地挪了下。

    “别……动!”佟老爷的声音开始虚弱。

    这次陶墨早有准备,很快又静止下来。

    佟老爷深呼吸,慢慢道:“起来,但手不要按我的腰。”

    “……哦。”陶墨打量双方的姿势,最终一个翻滚,从佟老爷身上翻了下来。

    佟老爷这才长舒一口气,觉得又活了一回。他看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想也不想地搭住,借力站起,“多谢。”

    “言重。”对方明显受宠若惊。

    佟老爷猛然甩开他的手,回手就是一个耳光。

    脆响声疾厉,震得整个厅堂发闷。

    陶墨慢慢吞吞地爬起来,小声道:“佟老爷息怒。”

    佟老爷愤愤回头。

    陶墨努力挺了挺胸道:“凡事好商量,莫要动粗。”

    “好商量?”佟老爷咬着牙根冷笑,“小女已死,还怎么商量?若当初他肯上门求亲,我佟家也断不会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可怜我三十得女,疼如珍宝,却落得老来膝下后继无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蔡丰源肿着半张脸,嗫嚅道:“我只是想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风光迎娶英红。”

    “风光?”佟老爷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说的风光就是英红为了你假作泼辣,吓退上门提亲的人?还是她宁可堕胎也不肯透露出你的姓名?!”

    蔡丰源脖子几乎要锁到肩膀里去,“我,我并不知……”

    “不知?”佟老爷伸出手指戳着他的鼻尖,“一句不知,就可以白白断送英红的性命吗?你可知英红为你付出了多少?哪怕是……她也不曾有半句怪责于你!”

    蔡丰源张大眼睛,却已无泪可流。

    陶墨蹭到顾射身边,悄声问道:“如今,如何是好?”

    顾射悠悠然道:“大人处理得挺好。”

    “是吗?”陶墨双眼放光。

    “很见义勇为。”他指的是他猛扑的动作。

    陶墨羞涩道:“身为本县父母官,这是我分内之事。”

    “大人!”佟老爷骤然喝道。

    陶墨肩膀一缩,茫然道:“何事?”

    佟老爷气得发抖,“我要告他!我要告蔡丰源!”

    蔡丰源木然而立,仿如神魂尽失。

    陶墨看看他,又看看佟老爷,小声问道:“老爷要告什么?告……和奸吗?”

    佟老爷身体猛然一震,气得发红的面色顿时血色全无。

    陶墨心有不忍,“其实,此事……”

    “罢罢罢!”佟老爷一腔怒火泄尽,对着蔡丰源挥手道,“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踏入谈阳县半步。我更不希望在外头听到任何有损英红清誉的风言风语。”

    蔡丰源双眼无神,似闻又似闻而不知。

    “老爷!”外头传来哭喊声,“可是那混账上门来了。”

    话音未落,已进来一个神情憔悴的妇人。她目光在堂内一兜转,当即落在那蔡丰源身上,立时扑上去,叫道,“是你,是不是你害死英红?!”

    “夫人。”佟老爷垂下老泪,将那妇人拦腰抱住。

    “是他害死英红是他害死英红……”佟夫人张牙舞爪,拼命地冲向蔡丰源。

    蔡丰源呆呆道:“是我,是我……”

    “蔡丰源。”陶墨担忧上前。

    蔡丰源突然双膝一屈,向着佟老爷和佟夫人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一声不吭地朝外跑去。

    陶墨大惊,拔腿就追。

    但是蔡丰源此时已是疯狂,速度之快,比飞火流星不枉多让。

    陶墨追到府门口,便不见了他的踪影。他连忙问守在门口顾小甲。

    顾小甲朝东边一指还不及说话,陶墨就冲过去了。

    顾小甲茫然地看向跟着出来的顾射,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顾射冷笑道:“报应不爽。”

    19、祸不单行(一)

    陶墨又跑了两条街,确是无头苍蝇乱撞,连问几人也是一问三不知。他无可奈何,正准备打道回府,找衙役再寻,就听一个脚夫吵吵嚷嚷地冲过来,嘴里直叫唤:“死人啦,死人啦……”

    陶墨心神大乱,拔足奔向他的来处。

    县里有塘,荒废已久,不大却深。

    此刻正有数十个人围在塘边,陶墨挤了两次挤不进去,又听里面有水声,急得大叫道:“我乃本县县官,旁人统统让开!”

    果然有用。

    原本还严严实实的人墙顿时分开两边,露出通道来。

    陶墨当即挤到全头,却看到蔡丰源浑身水漉漉地躺在地上,看那僵硬的躯体,竟是了无生机。一个脚夫坐在尸体旁,边喘气边打哆嗦,拼命穿衣服,嘴里嚷嚷着晦气。

    “究竟发生何事?”陶墨半天才蹦出这句话,脸色已然发青。

    那脚夫原本想径自回家,但看到他询问此事,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浑身冷意,跺着双脚,颤抖嘴唇描述着来龙去脉。

    原来那蔡丰源知晓真相后,已是了无生趣。他从佟府狂奔出来,原是发泄,但后来竟萌发死志,看到水塘,干脆一投了之。为怕自己死志不坚,他跳的时候怀抱大石。据旁人形容,这样大的石头,就连普通的屠夫、铁匠也未必能抱得起,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但一举抱起,并且在落水之后并没有松开半分,可见他心中死亡执念何等艰巨。

    脚夫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陶墨。

    陶墨被看得不好意思,连忙嘉奖道:“多谢你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

    脚夫冻得发青的脸更加青了,愣了愣才干笑道:“大人你说笑了。”

    “不,我没说笑。”陶墨认真道,“如此冷得天气,不是人人肯下水的。”

    围观众人都面露羞愧。

    脚夫心中暗暗叫苦:他之所以救人,乃是抱着知恩图报的心思,不想人是千辛万苦地拉上来了,却是个死的。本来还指望陶墨看在他英勇救人的份上能稍给赏赐,现在看来,只是痴心妄想了。

    陶墨蹲在蔡丰源的尸体前,又是摸脉,又是探鼻息,但人死焉能复生,纵然千般手段也是无法。

    正在围观众人犹豫这是否离开之际,就听一阵吆喝声,随即便见崔炯带着衙役匆匆赶来。

    “大人?”崔炯一惊。

    陶墨站起来,轻声道:“死了。”

    崔炯目光瞄向地上那具身体,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又是一桩命案!佟英红案子的余波还没有过去,就又闹出一条人命。眼见新春临近,命案的频频发生让他头疼欲裂。而更头疼的是,他发现最近发生的这两起命案似乎都能见到陶墨的身影。无论直接,亦或是间接。

    “大人,请恕我越俎代庖。”崔炯说着,朝后面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此时留在现场之人所剩无几,但描述的事实却是大同小异。

    崔炯犹不满意,问其中一人道:“你口中所言的脚夫现在何处?”

    那人道:“多半是回家了。那人下水弄湿了衣裳,冷得直打哆嗦。”

    “正是正是。我可作证。”陶墨的脑袋从那人的身后探出来。

    崔炯被吓了一跳,道:“大人,此事……交给下官即可。”

    “我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陶墨话音未落,就听顾小甲在街那头喊他。

    崔炯看到心目中温吞如乌龟的陶墨一下子变身小白兔,一蹦一跳地冲到街对面。

    “你,你们?来了?”陶墨有些语无伦次。一天之内两番遭遇顾射,又岂是幸运两次可以形容。

    顾小甲朝差役簇拥的方向努了努嘴巴,“死人了?”

    “是蔡丰源。”陶墨神情黯然。

    顾小甲好奇道:“蔡丰源是谁?”

    陶墨道:“是佟姑娘的心上人。”

    顾小甲想了想,道:“啊!是不是从佟府跑出来的那个?”

    陶墨点头。

    “他怎么死的?”顾小甲问道。

    陶墨道:“投塘自尽。”

    顾小甲吃惊道:“殉情?”他没想到竟然真有如此生死相随的事。

    “上车。”顾射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

    “稍等。”陶墨跑回尸体边,向崔炯告罪一声,便立刻跑了回来。

    顾小甲在他爬上马车的刹那,猛然想起一事,拽着他的裤脚道:“等等,你可曾碰触过尸体?”

    陶墨回头看着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

    “不许上车碰我家公子!”顾小甲想将他拉下来。

    陶墨刚想配合,就感到肩头被一柄扇子轻轻按住。顾射淡淡道:“无妨。”

    “但是……”顾小甲还待说什么,但顾射冷冷道:“驾车。”

    顾小甲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陶墨爬上了车。

    陶墨上车之后,也不安稳。不但拼命将身体缩成一团,而且还要小心,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触到车厢内壁。

    “喝茶。”顾射倒茶。

    陶墨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死的可是蔡丰源?”顾射问。

    陶墨眼中因顾射贴心大的举动而明亮起来的眼眸又黯淡下来,“正是。”明明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不想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一具不识人间爱恨的尸体。

    顾射突然冒出一句,“他也是得偿所愿。”

    陶墨道:“但佟姑娘若是地下有知,一定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而非追随她而去。”

    顾射道:“他纵然活着,也将活在自己的懊悔之中。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死百了,以求解脱。”

    “话不可如此说。”陶墨难得反驳他道,“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顾射见他说得满面感慨,撇了撇嘴巴,却是不再争辩。

    马车掉了头。

    陶墨看顾射不再言语,只是慢慢地喝着茶,心中懊恼,悔不该与他争执,几度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掀帘看床窗外。不看不知晓,一看去让他一惊道:“我们去何处?”

    “县衙。”顾射道,“我送你回去。”

    陶墨脸颊一红,表情却是欢喜万分。

    县衙不远,不多久便至。

    陶墨从未如此恨过县衙坐落得如此之近。

    他恋恋不舍地跳下马车,转头去看顾射。

    顾射道:“明日傍晚,我来接你。”

    陶墨一愣,正想问为何,那马车已经顺着街道,朝另一边飞驰而去。

    他回到房间,正欲换人准备浴桶沐浴,就见郝果子神秘兮兮地摸进来,小声道:“公子,你可知旖雨公子已经离开平城?”

    陶墨怔住。

    旖雨公子这个名字对他来说,遥远又熟悉,亲近又陌生。他好半晌才定神道:“你如何知道?”

    郝果子道:“是寄给老陶的书信中说的。”他看陶墨瞪着他,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我是无意中看到的,没想到老陶至今仍会在关注平城的消息。”

    陶墨轻叹道:“他是为了我。”

    “你说那旖雨公子会去哪里呢?”郝果子道,“会不会从良了?还是说跟了那个……”

    “果子!”陶墨截断他。

    郝果子自知失言,脸色满是尴尬,“兴许他是来找少爷了。”

    “不会的,他不会来的。”陶墨低楠。

    郝果子见他闷闷不乐,似乎又陷入到曾经的记忆中去,连忙道:“这可难说,毕竟他当初对少爷,也曾很不错。”

    陶墨沉默半晌道:“过去的,便是过去了。”

    郝果子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比起顾射,旖雨公子实在差多了。”

    “顾射。”陶墨轻声念着他的名字,思绪却早早地飘到明日傍晚之约上去了。

    20、祸不单行(二)

    老陶得知陶墨从顾射处回来,当即前来询问。

    陶墨遂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老陶听完,长舒一口气道:“如此结局倒也不坏。”

    陶墨瞪大眼,道:“两条人命还不坏?佟老爷佟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悲惨不过了。”

    老陶干笑道:“少爷说的是。”

    陶墨想了想道:“不过顾射的看法大倒与你相仿。”

    老陶道:“少爷是在夸我?”

    陶墨茫然道:“哪里?”

    “顾射乃是一锤大师的高徒,在谈阳县声名卓著,我能与他看法相仿,岂非借光?”

    “在我心中,老陶也很了不起。”陶墨说得真心实意。老陶悄悄地做了很多事,即使从来不说,但并不表示他不知道,他更知道这些事情背后所付出的心血。

    老陶面露欣慰,“这两起案子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纵然真相大白,但少爷判案时还需谨慎。切记要顾及佟府的颜面。”

    “颜面?”陶墨一愣,随即醒悟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佟姑娘和蔡丰源之事流传出去。”这原本便不关他人之事,又何必让他人多嚼舌根。他光是去了一趟一锤先生府,就流言四起,若这事真的传了出去,岂非扰得佟姑娘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他沉吟半晌。不如将这两件案分来办?反正外头人也不知那蔡丰源与佟姑娘的关系,而佟府自然也会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绝不会传出去。

    他看着老陶,正要说出想法,转念想起明日与顾射的约会,立刻又吞了回去,含糊道:“此事,我还要斟酌斟酌。”

    老陶笑道:“这事自然。少爷慢慢想,我先去厨房看看。”

    “好。”等他走后,陶墨暗暗松了口气。他与顾射能说的话本就不多,兴许这个能多说几句。

    一夜半日便在等待中度过。

    正午过后,郝果子便在大门和书房之间来来回回。

    至申时,陶墨的屁股挨不住了,亲自站在院子里头望着大门的方向。

    郝果子见他光站着,怕他累,道:“也不知道那顾公子何时来。少爷,你不如在院子里头坐着,泡一壶茶慢慢等?”

    “慢慢等?我心急得要命,如何慢得?”陶墨搔头。

    郝果子见状直摇头,“少爷,你这样可不成。以后要被顾公子吃得死死的,翻不了身了。”

    陶墨嘀咕道:“他原本就比我聪明。”

    “话虽这样说,但你也不可表现得如此明显。”郝果子看他听不进去,又换了个说法劝道,“你若事事都依着顾公子,顾公子会觉得少爷无趣。”

    “无趣?会么?”陶墨果真担忧起来。

    郝果子见他被说动,连连点头道:“顾公子那人难说得很。”

    “可是上次我反驳他,他看着也不像是高兴。”

    郝果子瞪大眼睛,“少爷反驳他?”

    陶墨大为懊恼,“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郝果子捋掌道,“少爷干得好。你放心,顾公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即便是高兴,也很难看得出来。”

    陶墨迟疑道:“那是高兴?”

    “是高兴是高兴。”郝果子道,“所以少爷千万不必与他客气。”

    陶墨虽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有何不对。

    郝果子转身又朝大门蹦去,“我去看看他来了没。”

    陶墨兀自思索片刻,突地自言自语道:“他又没看到顾射当时的表情,如何知道他是高兴?”

    少顷。

    郝果子慢悠悠地走进来。

    陶墨失望道:“还未到吗?”

    “不,已经到了。”郝果子仍是表现得十分悠闲。

    陶墨愣了下,拔腿就往外冲,却被郝果子一把拦住。

    “你做什么?”他惊愕道。

    郝果子道:“上次我代少爷去见他,他就摆了半天的架子,这次他送上门来,少爷也不可表现得太急切。”

    “可是,我真的很急切啊。”陶墨掰开他的手指,一溜烟跑得没影。

    郝果子叹了口气,转身慢步追上去。到了门口,只见那顾射的马车拖着影子,骨碌碌地就转着轮子便走了。

    “少爷!”他喊了一声。

    车辕上突然伸出个脑袋来。顾小甲冲他做了个猪鼻子。

    郝果子气得跺脚。

    陶墨坐在车上,心不在焉地想着郝果子之前的话。他与顾射相识以来,甚少听顾射说话,莫不是真因为他觉得他太无趣,才会如此寡言?

    “你在想什么?”顾射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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