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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歪瓜裂枣傻狍子 作者:艾酒

    第6节

    谢景山伸手顺着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滑下,小指微微翘起,蹭过他低下头而略略突起的颈椎,探入的力量顿时如泥牛入海,转瞬之间就不见了。

    向和宣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鞋边翘起的一丝金线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带过了一阵细小的风。

    “向阁主既然对我根本没兴趣,还这么费力地将我带来,我想是为了……”

    谢景山心里一紧,温白!

    “是为了有什么事想单独与我谈谈吧?”

    向和宣笑着一点头:“确实有事想与景山说,我们虽然不能相互欣赏,不过好在,又共同的好恶。”他冲谢景山招手,“你过来,我与你细说。”

    两日一过便是拍卖大会。

    长井街人头攒动,车如流水马如龙,拍卖主楼储明阁门前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底层十八道入口依次开启,负责核对身份登记进楼的尽是绝色美人,一时间看得各大门派多多少少有些愣神:好家伙,连开门的都是这样的姿色,真不知那向阁主带在身边得宠的得长成什么样儿了。

    守门的美人儿门手下翻飞,动作行云流水,面上带着得体又疏离的笑容,将宾客一个个迎进去。

    一名粉衣的少女手捧铜盆,高举过眉:“请这两位长老都将身份牌浸入水中。”

    面目儒雅温和的男子将手里的玉牌抛入铜盆,甫一触到那盆里的水竟升腾起来,开出了一朵莲花的样子,少女笑着没动,似乎还在等他身后的另一名来客坠入自己的牌子,不想这面目儒雅的男子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一下:“可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黑得过分的眼眸倏得灰了一下,接着侧过身子,恭敬道:“没什么问题,两位请进吧。”

    这男子冲她笑着略一点头,向身后的人伸手,轻声说:“走吧,温白,跟我进去。”

    拍卖台在场中间,围着这个拍卖台一圈圈地建起看台,有挤挤挨挨的,有屏风隔断的,在往上,便是单独的包间,安全、便捷、保证隐私,储明阁出品,值得信赖。

    只是这包间数量有限,往往一票难求,便是提前一届预定下来也是常有的事,但总有那么几间是被暗中留下来的,比如傅何去的这间,再比如,向和宣去的那间。

    傅何一路牵着温白,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微微突出的桡骨上轻轻按压:“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累了?”

    温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神里露出一丝挣扎。

    傅何眼眸温和地弯起来,继续拉着温白往前走,与另一群人擦肩而过。

    那被人围在中间的女修蓦然回首,盯着远去的温白皱了皱眉。

    “怎么了?”身边拖着花白胡子的修士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什么东西这么好看?整日地给我惹事生非!”

    女修赶忙垂眸:“爹爹息怒,只是那人看起来像一位故人……只是那人”那人早该死了吧?

    老者侧过头来:“白梦桃,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是这玄光门的掌门!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我是爹想过叫玄光门蒙羞吗?”

    白梦桃紧紧咬住嘴唇,脸色煞白,那守钥人存了那份下作心思私藏她的画像,哪里也要怪罪在她的头上?倒像是她蓄意勾引似的;坠月之井被人抢先一步,自然是那些人看守不利,与她有半分关系?又凭什么迁怒与她?先斥她整日玩乐不思进取,后训她不乖不巧骄纵跋扈,她不过是抓了几个痴缠着孙翎的女修惩戒了一顿卸卸气,孙翎竟借此大发雷霆,连带着六壬峰与玄光门都起了写龃龉;如今临到了拍卖会到一个个想起她的好了?

    白梦桃紧紧攥着手心,什么为了门派的长期发展,什么若是能扣住向和宣当真是一门好婚事,不就是拿她来换些东西吗?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则良木而犀之,这不是她白梦桃最擅长的吗?待她攀得了这高枝儿,这群人可都要跪在她身前求她!

    白梦桃垂着眼,妆容精致的面孔上强笑得扭曲:“爹爹教训得是,女儿记下了。”她余光瞄见从旁边走过对她视而不见的孙翎,恨得咬牙切齿。

    总有一天你们都要后悔,但那是你们应得的!

    第28章 青骨之用(3)

    谢景山在软垫上坐下,面前的案几上整齐地堆叠着可能用得上的资料,旁边是几碟精致的小食,开阔的视野即能看得清下面的拍卖会场,又能将对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向和宣撩起袍子在他对面坐下,翘着嘴角给自己剥了一颗花生。

    谢景山瞥他一眼:“向阁主心情很好?”

    “自然。”向和宣顺手把那几粒花生塞进旁边白衣公子的嘴里,“能看景山出丑,我怎能不开心?”

    白衣公子神色茫然地咀嚼了一阵,把那几粒花生咽了下去,向和宣在他脸上拍了拍,轻声笑道:“好孩子。”接着冲谢景山眨了眨眼,“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白衣公子在房内焚上香,烟烟袅袅的,朦胧中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显出几分看不通透地模糊来,他躬身捧起桌上的一盘点心,在谢景山身前跪下,恭敬地举起。

    谢景山微微蹙起了眉毛,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白衣公子无言地跟着挪过去,不依不饶地举着那托盘,嘴角噙着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谢景山猛地攥紧他的衣领,整条手臂都绷紧,将他向下压去,右膝往上一抬,狠狠击在他的腹部。

    柔软的腹部遭遇突如其来的疼痛,白衣公子的面孔瞬间就扭曲了,整个人弓得像只虾米,喘息着伏在谢景山的肩侧,手里那盘小食翻到在一边,混乱地滚了一地。

    “西北角……那个,再往前一寸。”白衣公子痛得话都说不清,整个人哆哆嗦嗦的。

    谢景山依言将滚落在西北角的那粒花生往前推了一寸,看似凌乱坠落的花生一下凑成了一个阵,在这小隔间里短暂地隔出了一片单独的空间。

    白衣公子捂着腹部跪坐在地上,抬了头看向谢景山,冲他笑笑:“你好,我叫……算了,估计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自我介绍就免了吧,我长话短说。跟你一起的那个青年,就在隔壁的屋子里,一墙之隔,呵,挺讽刺的吧?”

    “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天性如此,习惯了,挺讨人厌的吧……”白衣公子有些神经质地咬了咬自己的食指尖,“想必你也发现了,这个阁主有问题,我个人的建议是你可以去他书房查看一番,但那里我是不被允许进去的,所以并不能给你提供帮助,但是在储明阁内的其他地方,我可以在你‘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的情况下向你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

    走廊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白衣公子紧张得几乎要将自己的指尖咬破,语速快得谢景山几乎听不清,“最近还有个经常出些在阁内的年轻人,我听别人叫他‘千面薄荷’,你可以去查查他。”

    谢景山按住他,压低声音:“为什么帮我”

    白衣公子眼神暗淡下去之前,用一种轻快地语调说:“因为我恨他。”

    门开了,向和宣看着谢景山愣了一下,接着甩开折扇掩了半张脸,扬了扬眉毛道:“我该担心眼前这个场面……还是该担心你?”

    谢景山冷着脸把依旧伏在自己肩上的白衣公子推开,后者像是被抽空的生命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两眼空洞地看向房顶。

    向和宣把这人抱起来,像是抱起一个娃娃:“你也真是,对美人一点也不爱惜,给弄成这样。”

    谢景山抬手把地上散落的花生扬起来,整整齐齐地码进盘子里:“你倒是对他爱惜,难不成你还给他起个名字像宠物一样养着?”

    “子谈。”向和宣把手抵在白衣公子的后颈上,“他叫子谈。”

    谢景山冷眼瞧着突然有些怔怔地向和宣,心里估摸着这壳子里原来的魂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他现在体内真元依旧被禁锢着,无法以神识查看。

    谢景山走到墙边,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墙壁:“不知道向阁主这里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房间,当真日进斗金。”

    墙壁传来几不可察的细微震动,谢景山掌心里一阵□□,他将手掌轻轻抬起一半,一根细如发丝的植物嫩芽颤颤巍巍地展开了头顶上两片绿豆大小的叶片,讨好似的蹭着谢景山的掌心,让人非常忧心它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拦腰蹭断了。

    谢景山的嘴角无意识地微微勾起一些:还好,那崽子没叫人把魂儿勾走了。

    谢景山用指背回蹭了一下那棵细小得可怜的植物,它得了回应,立刻抖了抖茎秆,麻花似的绕了上来,首尾相连扣在谢景山指根,戒指一样,两片小叶子撒娇地抖了抖。

    谢景山强压住把这东西扯下的念头,回头看向向和宣,向和宣撑着下巴冲他微微一笑:“刚刚走神了,景山不要介意。”

    谢景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会我们都是那样的关系了,这会儿倒抱着别人叫我别介意”

    向和宣的表情像是被逼着吞了个苍蝇:“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们不过是做了比交易,你替我做这件事,我给你你想要的点絳重瓣芙蓉。”

    “我怎么确定你到时候当真会给我,而不是唬我?”

    向和宣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沙漏,再过一会儿这拍卖会就要开始了,谢景山偏偏挑这个时候给他发难,他将手里的扇子转了几圈,轻声道:“你想怎样?”

    谢景山冲他伸出手来:“我知道你有个从不离身的扳指,先抵在我这里,我现在这身子也用不了它,到时候你拿点绛重瓣芙蓉与我换吧。”

    向和宣咬了咬牙。

    谢景山歪头看他:“反正你也就在我旁边看着我,还怕我跑了不成吗?”

    向和宣轻笑一声,宽大的袖子垂下连指尖都掩住了,两只手上都是空空如也:“那东西不能给你,我们换一样?”

    谢景山兴致缺缺地收了手:“不给算了,不过待会儿我能不能将你给我的说辞完整地背完就难说了,你知道的,我这人,说话总是不经心……伤人得很。”

    向和宣敛了面上的笑,谢景山威胁他,这叫他心里恼火得更上一层,刚刚他去隔壁与傅何说话,瞧见那面无表情痴呆了一样的温白,心里本就不很愉快,他担心谢景山弄出些什么事,特意留着子谈在那看着,谁知中间突然就断了消息,子谈的弱点藏得深,没道理这么快就被发现制住……匆匆赶回来就看见那该死的木偶人被掐断了脖子似的倒在谢景山身上,内里坏得乱七八糟,很是废了他一番功夫修理。

    向和宣最不爱修理子谈,明明都是被碎了魂制成人偶了的东西,触碰起来却连胸口都隐隐跟着痛起来,好像还有感情似的,简直可笑。

    可是又不能杀了谢景山……

    向和宣咬了咬牙,那枚扳指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已经被他给了傅何,他心里暗暗猜测着谢景山,盘算着这人究竟知道多少,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就与孙翎起了龃龉性情大变被逐出六壬峰。

    性情大变……

    向和宣眼神一暗,回头打量了几眼谢景山,片刻后笑着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我将这样东西抵在景山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谢景山眼角一抽,温白究竟在想什么鬼东西!跟他说了多少遍这白玉石万万要放好不得随意拿出来玩耍,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说了这么多遍就是不听!

    谢景山气得简直要炸开来,抚了抚自己的额角,心想这温家姐弟俩脑子都长一边,俩狍子并排走,全顺边儿,教不乖,叫不让干什么都乐呵呵地去干什么,完了还打滚求奖励。

    向和宣眼角笑得弯弯的,托着那枚莹润的白玉石。

    谢景山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两人都有些问题的人各占一边儿,拿木棍戳来戳去,都不敢下死手,可劲儿地盘旋。

    向和宣将温白的玉石拿来递给谢景山,无非是要他做一个选择:究竟是顺从约定换回点绛重瓣芙蓉将温白留在一个危险的境地,还是毁约保留白玉石在已经被暴露在玄光门眼前的情况下重新为自己滞涩的经脉想办法。

    而且谢景山还不得不选,不选的话他什么都得不到,向和宣完全可以用完谢景山以后单方面毁约。

    谢景山轻笑一声,当真有意思,他抬手结果那枚莹润的玉石,握进被小枝缠绕了手指的掌心里,仰脸冲向和宣挑了挑嘴角:“那我便收下了,向阁主可别忘了拿东西来与我换。”

    既然那崽子敢剑走险招将这东西送到自己面前,自己也姑且再信他一回罢,至于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秋后慢慢算账。

    向和宣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掌心,点头笑道:“我记着呢,就是景山……到时候可别不愿还我了。”

    两人各自看着,戒备着,像两只互相盘桓警惕的猫科动物,明明已经连尾巴上的毛都嗞了起来,还假装舔舐柔软的肉垫,明明锋利的爪子和尖利的牙齿都准备待续,依旧假装漫不经心满脸高傲,只等一个机会,一击即中,要将对方狠狠地赶出自己的领地,让他再也不敢回来。

    第29章 青骨之用(4)

    沙漏发出轻微咔嚓一声,随着金铃清脆地叮铃一声,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笑容甜美的姑娘身着青纱,曼妙绮丽地飞上主台,开始简略地开场白,嘈杂的楼内很快肃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在这主持姑娘的身上。

    “这一件,顷蹄箩,虽然型号小了一些,但确实是难得的好素材精雕而成的,一根顷蹄腾长成要一百七十年,凑齐百十根编成这样一个……”青纱姑娘将这法器举在身前,手指轻点,它即刻被红绸托举起来,沿着场周展示了一圈。

    “最为匹配的是金丹期的修士,但由于制作精良,元婴期初期依旧可以使用,起价三千上品灵石。”

    青纱姑娘抿了抿尖尖的嘴角,乖巧地立在一边。

    虽说只是金丹期修士的法器,但很多大门派根本不差这点灵石,对于掌门看好的弟子很是舍得下血本;而对于小门派来说,有时候掌门是元婴的修为就很不错了,这样的东西拿来用确实也挺合适,一时间摇铃声起,连绵不绝。

    青纱姑娘耳聪目明,辩声源便得极快,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嫩笋样的手指上下翻飞,报价声音婉转动听,唱歌儿似的,哄得那不缺灵石的莽撞小辈涨红了脸往上加码。

    “两万九千上品灵石,还有跟高的价格吗?”青纱姑娘冲那拍得物品的中年修士抛了个飞吻,“小女子恭喜这位修士,即刻会有储明阁的姑娘与您清算交货。”她手腕一翻,整个人跳舞似的转了个圈,像一朵怒放的花朵,热情,饱满。

    “骚狐狸。”一个用屏风隔开的桌子前,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人正是白梦桃。

    玄光门来的可并不只有白掌门一人,此刻白仙子这样一说周围几位面上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瞧瞧,瞧瞧,这像话吗?哪里有一点名门之秀的样子?

    白掌门更是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闭嘴坐着!越发不像话了!”

    白梦桃撇撇嘴,手指搅得死紧,偷偷拿眼睛往上层的包间瞄几眼,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向和宣。

    向和宣在雅间里端坐着,面前的茶几被撤去了顶上一层,里面灌满了水,将整个储明阁拍卖会场内的场景投映出来,像一个按比例缩小的精巧模型。

    “一个顷蹄箩,拍出两万九千上品灵石,太高了些吧?”

    向和宣回头冲谢景山笑了一下:“你又知道了。”

    谢景山给自己倒了杯茶:“前三样就高价开场,确实会叫那群人失去对实际价值的辨别度,盲目的扩大自己的接受范围,但是过了度就危险了,容易激醒他们的。”

    向和宣冲他扬了扬眉毛:“我这度总是把握得恰到好处……还是说,景山在为我担心?”

    “不。”谢景山将那琉璃杯盏在指尖转了转,杯口微微倾斜,漏了几滴出来,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指根的那棵纤细的植物上,“我只是担心你一会儿刻意抬价,叫我拍不起东西了。”

    向和宣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假如我对你没有偏见的话我们大概会聊得比较开心。”

    谢景山哼了一声,没再理他,手指上的植物扭摆着身子,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掌心里的白玉石也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反应。

    谢景山深吸了一口气:淡定,一定要淡定,还没弄清这死崽子到底想表达什么,还不能掐死这玩意儿。

    接下来拍卖会进入正轨,这一阶段的物品清单谢景山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睁开眼睛,向和宣在旁边剥花生,已经剥了半盘子。

    谢景山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忍不住问他:“你很喜欢吃花生?”

    向和宣摇头:“谈不上喜欢,就是手里闲着很难受。”

    谢景山心里突然有了点模模糊糊的影子:“你以前……经常给他剥花生?”

    向和宣噗嗤一声笑出来:“给谁?谁能叫储明阁阁主给他剥花生?我就这么剥,剥完就扔,哪有这么多理由?”

    谢景山垂下眼睛:“你话太多了。”

    向和宣语气里带了点怒意:“怎么,回答你的问题还有错了?”

    “你在紧张。”谢景山站起来慢慢踱去廊台,“别说了,闭嘴吧。”

    向和宣像一只刚刚被点燃就被倒了冷水的炮仗,满肚子是火,气得几乎要掀桌。

    “你不觉得隔壁摇铃摇得太频繁了吗?”谢景山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传过来,“他这是拍了多少东西?”

    向和宣知道隔壁傅何正对着温言心的单子拍东西,压了压胸中的怒火,嘲讽道:“拍得多不好吗,给我送灵石我还能将他撵出去?”

    谢景山转过身来,看着向和宣:“我以为我们该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向和宣猛地往前一步,将谢景山困在逼仄的角落里:“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什么是公平,对我们来说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或者说,现在就是最为公平。公平是是什么?弱肉强食,这就是公平!”

    谢景山回视向和宣,手指搭在他的后颈上,在突起的颈椎上轻轻敲了敲:“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吗?”

    手指上细长的植物颤颤地碰了碰谢景山的手指,像是亲吻一样的温暖□□,随即隐入那人的衣领缝隙内不见踪迹。

    向和宣眯了眯眼睛,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气氛压抑凝滞,几乎到了一点火星就要炸开的地步。

    拍卖台上安静了几秒,接着迎头扑来一阵花香,谢景山有些发怔,粉嫩的花瓣从四处飞卷而来,将这两人裹挟其中,甜美芬芳,轻灵悦耳的丝竹声中,朦胧的光洒落下来。

    向和宣的脸顿时更黑了几分,小声嘀咕了一句:“该死,忘了时间了。”

    主持的青纱姑娘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将光打错了时间,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笑道:“即兴环节一向是能给大家惊喜的环节,看来今年阁主还有保留项目。”

    向和宣咬了咬牙,俊美的面皮几乎要扭曲起来,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然笑得风流倜傥,十足的贵公子样儿,他一手揽住谢景山的腰,暗地里狠狠拧了他一把,谢景山毫不示弱,回头冲向和宣微微一笑,反手按在他大腿上,手下用力。

    向和宣估摸着自己这条腿大概青了,牵住谢景山的手腕,手上的力气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面上笑得如沐春风,携着谢景山在这花海芬芳里踏上拍卖主台:“耽误大家时间了,还请诸位见谅,不过……这美人与花不可辜负,想必在坐诸位,可比小生更能理解……”

    向和宣甩开扇子,一双眼睛波光流转,会放电似的,别说在坐的女修,便是男修也大半红了脸。

    当然也有反向变化的,比如孙翎,往台上一瞥,整张脸都森白森白的:谢景山!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与储明阁阁主如此亲密!

    不,不行,他想干什么,难道是要揭穿自己当初陷他于死地而不顾的事情吗?孙翎看了看自己身周的六壬峰弟子,手心里全是汗,当初回去后私自动了师傅的掌印将谢景山和温白逐出师门并宣布两人死亡的消息他花了很久才将周围的异己打压下去平息事端,他如今是六壬峰的首席弟子,未来的掌门,这是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得来的,他绝对,绝对不允许谢景山毁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孙翎眼神里尽是疯狂。

    相比孙翎的难以接受,白梦桃还好一些,她先前已经在怀疑那个长得像温白的年轻人,既然温白有可能还活着,那谢景山没死也就很正常了,况且看他与向和宣亲密的模样,储明阁里的稀罕物想必向和宣对他用起来也不会吝啬,吊着他一条命还不容易?只是,这向和宣现在已然是白梦桃的猎物,又哪里肯放过他与谢景山在上面你侬我侬?

    白梦桃咬了咬嘴唇,不行,这拦路虎必须要打死。

    现场也不乏有认识谢景山并且得到了他的死亡信息的,当初也不免为这么个奇才的死亡有些惋惜,如今见谢景山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免有些奇怪,说这里面没什么幺蛾子的,谁信呢?一时间,明里暗里的,看向孙翎和白梦桃的,都带着些等着好戏的戏谑。

    傅何将拍得的物品清点整理好,整整齐齐地码进储物袋,往楼下瞥了一眼,额头上青筋直跳,不知道那人又要玩哪出,不是说好了借谢景山与六壬峰和玄光门起个漩涡,将这水搅浑,最好叫谢景山忙得焦头烂额引火烧身,怎么又变成两人苦命鸳鸯似的携手下去了?这一下不是明摆着说明储明阁的态度,说明了储明阁是愿意在谢景山身后做他的靠山与他对立的门派对立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傅何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突然意识到身边一直乖乖坐着的人动了一下,忙转身看他,却见温白满面通红,脸烫得要烧起来似的,额头上却尽是冷汗,他伸手抓紧自己的领子,像一条被掀上岸喘不过气的鱼。

    傅何伸手抱住温白,不顾他的挣扎将他使劲抱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他的背:“别怕,别怕,我在这里,等这两天过去了,你的记忆重拼完了,就再也不会痛了。”

    温白散得很开的瞳孔微微收紧了一下,整个人轻轻抽搐着。

    傅何的侧脸紧贴着他汗湿的鬓角,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温白,我们之间必须要这样吗?

    必须要杀死你。

    杀死你这具身体里的记忆。

    温白,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30章青骨之用(5)

    向和宣向谢景山抬手示意:“我与景山偶然相识,结为好友,如今储明阁有这样的活动,向某携友同行,只是景山身体一直不太好,怕要坐在我旁边了。”他边说边替谢景山拉开椅子,笑着扶他坐上去。

    其实储明阁主要做什么哪里需要向别人解释,往日里一言不发携美而来左拥右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事出有异必存妖异,向和宣这番话无非是往外传播谢景山“身体不好”这样一个消息罢了。

    谢景山当真顺着他的意思坐下,眼神瞥过向和宣翻卷的衣领,纤弱细瘦的绿色植物颤颤悠悠地,孱弱地几乎勾不住那几层褶皱,细小的叶瓣已经泛黄,几乎脆弱地要掉落下来。

    谢景山皱眉思索,他有些弄不明白温白究竟想做什么了,温白将这东西交给他必定有原因,但是究竟想要他做什么?

    谢景山略微转了一下头,向和宣侧面对着他,鼻尖上隐隐浸出汗来,宽大袖口下的手指不自然地搅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

    谢景山扯住向和宣的袖子,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拉住他胸前的衣襟叫他不得不低下头来,轻声问道:“你告诉我,温白还好吗?”

    大约是那白玉石克制住了一些体内淤塞的寒气,谢景山觉得自己这会儿似乎能调动几分真气了,虽然少得可怜,但聚在一起总是够他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向和宣垂着眼看他,轻笑一声:“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谢景山没搭理他,总归他也不过是随意起了个话头,目的只是叫这人弯下腰来,如今目的达到,直接抚上他的后颈,一指钩住那不太听话扭搭着想逃跑的细小植物,接着试探性地将自己聚起的真元刺入向和宣的脖颈,出乎意料的,向和宣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甩开谢景山并不有力的桎梏站起身身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后颈,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一些。

    向和宣心里确实怀疑谢景山做了什么,但是从出来那会儿起他的半个后背都几乎麻痹了,这身体的排异现象还在继续,虽然比最开始要说好了太多,总归还是有点影响的。

    刚刚那场不出声的对峙在围观者的眼里却并不是这样的了,观众眼里看到的只是向和宣的新情人邀宠而已,那么胆大肆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底下的亲密动作,一时间看向谢景山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纵然他当时年纪轻轻就有了那样的修为成果,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怎么样就很难说了,况且向和宣在一开始就说了,他身体不好。

    一个身体不好的修士偏偏长了张冷峻诱人的脸,这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无异于一朵不长刺的花朵,一旦向和宣对他腻味了,他的结果究竟怎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样一想,些许心术不正的看向谢景山的眼神更加明目张胆了起来,恨不得将他当众剥光,狠狠地玩弄得他哭泣起来。

    一些奇怪的喘息声音不用想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谢景山并没功夫与这些人纠缠,他还在未自己刚刚的发现有些震惊。

    向和宣魂魄不全。

    尽管已经猜测到这具身体里已经不是正主,但这个发现还是叫他有些震惊,一个元婴后期的身体,即便是在原持有者非常配合的情况下,占有起来都非常困难,那么现在在向和宣身体里的这副不全的魂魄,怎么可能压制地住元婴修为的身体?但是这副身体目前来看并没有崩溃,便是那日与温白交锋的时候,假使温白没有金龙护体,胜负便十分清明了。

    究竟是谁?傅何究竟是怎样认识这样的人的?

    掌心里细细碎碎地□□着,那细小的植物讨好似的蹭着他的掌心,谢景山看它顶着两片蔫了吧唧的叶子,眼前突然就浮现起温白那副恨不得冲他甩着尾巴的傻样子,心里有点苦,也有点甜,过了一会儿,还有点疼。

    拍卖会的即兴环节已经开始,储明阁阁主向和宣在台上坐镇以示公平公正,青纱姑娘随机启开一张碧树木牌将里面对应的数字和拍卖物品名称报出,接着另一个姑娘当即将那物品捧上,简单地展示和介绍之后开始竞价,前几个都是这样,大同小异,波澜不惊。

    第七样物品被报出来时人群里开始了喧嚣。

    青纱姑娘嘴角噙着笑,芊芊玉指往身边一划,弯膝做了个请的动作,谢景山转身看去,竟是子谈亲自捧了件东西上来,那被他捧在掌心的,是一座袖珍庭院,四进四出,亭台楼阁,里面仙气缭绕,鱼跃鸟飞,琼楼玉宇,最神奇的是,在正中的湖上还有一座悬空的楼台,楼台里姹紫嫣红,种的尽是奇花异草,包括谢景山要找的点绛重瓣芙蓉。

    子谈站在台中,像一朵淡然的白玉兰,比起谢景山的凛冽,多了几分温和恬淡,他将手中的微型楼台托起,叫它悬在半空中,慢慢地扩大了一些,膨胀到了一张床那么大。

    “如各位所见,这一件是还未炼化认主的置仙台,大小变化随心所欲,连里面的雾气都是高浓度的真气凝结,更不要说里面的池水了。”他顿了一下,环视周围,接着用他平淡的几乎没有调子的声音继续说,“是难得的月流浆。”

    全场突然喧闹起来。

    月流浆,那可是一滴能抵一缸真气之水的东西啊,传说中真龙的眼泪酿化而成,很多大成之人终其极其漫长的一声也不过能寻得一酒坛那么多而已,毕竟真龙这东西,究竟在哪里,究竟怎么酿化,都是不得而知的,全凭运气罢了。

    可如今却有一湖!一湖啊!这是怎么集出来的!

    小门派暗自神伤,心里奢望着能见那卖主一面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就好了;大门派纷纷清算自己的账务,暗中盘算自己带来的钱财究竟够不够。

    白梦桃捧着彩瓷杯矜持地喝水,心里紧张得几乎要将那薄薄的杯壁咬下一块来,白掌门已经跟她提前通过气,这次这宝物玄光门大约是十拿九稳了,代价就是……将她送给向和宣。

    白梦桃借着喝水的功夫忍不住往向和宣身上多瞥了几眼,年少才俊,俊美无双……当真不乏为一个好归处。她垂着眼睛,脸颊忍不住发热,只要死死缠住向和宣,与他结为双休伴侣,这往后的日子,可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吗?玄光门到时候还不是得跪着依仗她?孙翎还不是得像条狗一样来祈求她的原谅,但那会儿她那身份,哪里是这些阿猫阿狗相见就能见的?

    白梦桃越想越激动,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狠狠斜了谢景山一眼,等她……等她那个时候,非得叫这个以色侍人的死狐狸知道她的厉害。

    “以色侍人”的谢景山正托着下巴坐着,有些无聊地问同样也坐下的向和宣:“玄光门怎么得罪你了?”

    向和宣无意识地开始搓手指,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谢景山瞥他一眼,魂魄不全,实力不详,与傅何关系密切,与六壬峰和玄光门都有仇,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还是单方面结仇,他眯着眼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实在没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对象,剩下几个,即便符合部分条件,又都有相当明显的理由悖论。

    子谈报出底价后拍卖正式开始,向和宣依旧坐在那捻手指,脚下却踢了谢景山一脚:“说话,养你吃干饭的?”

    现场报价已经报上了两万上品灵石,一声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二十万。”

    这跨度之大,直接叫在场的小门派闭了嘴,纷纷开始寻找刚刚究竟是谁报出了这样的数字。

    青纱姑娘笑着上前:“刚刚谢景山报出了二十万上品灵石的价格,还有人要加价吗?”

    向和宣脸都黑了,低声怒道:“你报那么高干什么?”

    “嗯?”谢景山瞥他一眼,“东西是你的,我只要花,你把自己的钱交给自己,顺便再从自己的交的钱里抽个成,然后自己跟自己握手言和钱货两清,根本没有损失。”

    向和宣怒道:“那你也不能突然报这么高,你叫别的门派怎么拍?”

    谢景山老神在在:“我这会儿都是你的人了,你就不肯为我多花点钱吗?”

    向和宣咬牙切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无耻?”

    谢景山有意无意地轻声道:“大概你以前不认识我吧。”

    向和宣咬着牙,咀嚼肌微微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了。

    场下的人心里不免打起了小九九,谢景山出价越高他就越安全,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向和宣越是肯为他花钱,对他也就越上心,不是有句话吗,男人肯为你花灵石不一定爱你,但是不肯为你花灵石的……那肯定是不爱你的,自己洗洗睡吧。

    场内窃窃私语就没断过,一名少年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谢景山怒道:“你怎么可以参与竞价?”

    谢景山靠坐在椅背上,指尖轻轻在扶手上扣了叩,看了看躲在那少年身边的孙翎,冷笑一声,转向向和宣:“我不能参与竞价吗?”

    向和宣对于谢景山把皮球踢给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把谢景山搅合进来完全就是个错误,但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冲他微微一笑:“你当然可以参与,不过景山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我就好了,何必要亲自动手呢?”言下之意,叫他安分一点。

    谢景山冲他一点头,又转向那名少年:“你看,阁主不仅证明我可以拍,还要帮我拍。”

    向和宣几乎一口血要喷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拍了!

    周围的人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少年,谢景山此话一出,向和宣为他买单几乎已成必然,便是当真想要那东西,也要顾及储明阁了,一时间,连带着看向六壬峰的眼神都带着些怨毒了。

    孙翎暗自皱眉,他本以为照着谢景山的性子怎么都要给自己几分面子的,怎么这脸打得这样响,实在叫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当即站起身来:“师弟这样说我门内弟子,可是还在怨我吗?”

    谢景山连看他一眼的动作都欠奉,冷言道:“我如今已不再是六壬峰门内弟子,只因为身涉险境失踪了几年,回来就被告知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况且刚刚我说他什么了吗?”

    一时间场内又有些嘈嘈的,当年谢温两人被逐出门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一直被隐藏着,暗地里的风声却从未断过,如今当事人都在这里,反正那东西大家都拍不到,到也就罢了,不如听听那些门内事,权作饭后谈资了。

    孙翎正要再说,向和宣也赞同似的点点头:“景山当初与我相遇的时候确实身负重伤,当年的事,重提难免伤人,不提也罢。”

    向和宣这几句说得轻巧,言辞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对孙翎的埋怨和敷衍,在场的都是惯会听风辨向的老狐狸,如今还在储明阁的势力范围内,心里自然又有了想法,几个本挨着六壬峰坐着的门派甚至往旁边挪了挪,以示自己与他们划清关系。

    向和宣微微侧过头,在谢景山耳边低声道:“我们也就在这些事情上能达成共识了。”

    谢景山嗯了一声,指尖有些不耐烦的在扶手上轻叩几声,等最后一个烦人的项目。

    青纱姑娘见差不多了,宣布拍卖继续。

    果不其然,憋着怒气的白梦桃摇铃竞价:“二十万三千上品灵石。”

    向和宣差点笑出声,忍了好久才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好,这玄光门……这报价真是不嫌丢人的。

    谢景山撑着下巴,淡定地:“三十万。”

    白梦桃:“三十万三千。”

    谢景山:“四十万。”

    白梦桃咬牙:“四十万三千。”

    谢景山:“三百万。”

    拍卖场再次寂静了下来。

    这虽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东西,若是说一百万还能勉强接受,但是三百万……实在有些太过了,不知道向和宣是不是当真会为了这一笑一掷千金。

    白梦桃也傻了,怔怔地看向向和宣。

    向和宣压住自己想掐死谢景山的想法,转头冲他露出个狰狞的笑容:“既然景山喜欢,三百万,就三百万吧。”

    四下哗然。没想到谢景山受宠至此,一时间,本想打他主意的都开始重新掂量。

    脸孙翎也惊呆了,他没想到谢景山这么值钱,早知如此,当初先哄着他,现在拿他换灵石换东西,也是万万地值啊!

    白梦桃猛地站起来,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东西的,若是换不来她还有什么价值?她气得几乎咬碎一嘴银牙,几步窜上拍卖台,手底一甩翻出长剑,剑尖直指谢景山,脸却转向向和宣,一脸泫然欲泣却硬忍着的倔强模样,她知道自己怎样的表情最能激起保护欲,贝齿轻咬红唇,我见犹怜,带着哭腔道:“向郎,可闹够了吗?”

    谢景山这会儿连震开剑锋的力气都没有,干脆就这么坐在那儿,看热闹似的盯着向和宣。

    主持的青纱姑娘表情诡异,今天这是怎么了,净出幺蛾子,阁主不是跟她说好了要将谢景山推进这泥潭吗,怎么谢景山没进去他自己跌进去了?还是说阁主玩性大发当众表演得正愉快着呢?

    向和宣恨不得把这蠢女人的脑袋拧下来,冷脸看着她:“白仙子这是这么意思?”

    白梦桃这会儿已经是孤注一掷,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上前一把拽住向和宣的袖子:“向郎不是与我说好要娶我进门的吗还说这置仙台便当聘礼好了,怎得如今又送了他人去?”

    向和宣心里恼火,这白梦桃当真什么都敢说,什么叫“置仙台便当聘礼”,难不成他现在是在对谢景山下聘礼吗?那还不如叫他去选择死亡好了。

    向和宣看了一眼悠哉游哉的谢景山,本着即便不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也要一起死的心里,甩开白梦桃,握住他的手,眼里全是深情:“景山,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你要信我。”

    谢景山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我自然信你,你瞧瞧,你院子里连扫洒的都是顶尖儿的美人,哪里会看得上这样的货色。”

    青纱姑娘望天: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不指望这次拍卖会能赚多少灵石了。

    白梦桃整个人都要炸开了,她好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即便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要叫她一声白仙子的,怎么就成了“这样的货色”?

    谢景山看向白梦桃,微微歪了歪头:“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他指了指六壬峰的方向,“孙翎在那呢。”

    白梦桃咬牙:“我跟孙翎没关系。”

    “没关系?”谢景山轻笑一声,“是吗?我看你们一个来抢我的东西,一个来抢我的人,当真配合得相当默契呢。”

    白梦桃脸涨的通红,人群里开始发出压抑的笑声。

    大约是担心冷场,一些想抱大腿的自然出来找台阶,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笑道:“向阁主这样性情耿直,倒叫我想起我家那位了。”

    谢景山眉毛轻扬:“哦?怎么你家那位也是个混蛋吗?”

    人群里又是一阵笑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青纱姑娘已经极快地派人将白梦桃扭送下去,玄光门丢了大脸,却只能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本来嘛,这就是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交易,便是向和宣当真在明面上拍了来送谢景山,事后也说不得再交与他们,但如今白梦桃这样强出头,可就算得上是玄光门单方面毁约了,根本占不着理,闹都没地方闹去。

    事已至此,白掌门连后续的拍卖都呆不下去了,只留几个弟子在这,自己带着白梦桃和一众门下转身就走。

    白梦桃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不仅没攀上向和宣,反而与孙翎更加纠缠不清,她有些讪讪的,心里却更加怨恨谢景山和向和宣。跟在她身旁的玄光门弟子都觉得脸上无光,一个个私底下交换了几个眼神,心里升起的小心思各自不提。

    后续的拍卖活动井然有序,青纱姑娘松了口气,总算能好好进行下去了,她瞥了一眼静静立在一边的子谈,趁着休息的功夫戳了戳他:“再等一小会儿可总算能休息了,我觉得我这关节都转不动了,待会儿重新去换一个好了。”

    子谈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那你可要换个好的,最好连你那蝎尾长鞭也擦得锃亮,毕竟现在,只是个开始罢了。”

    青纱姑娘没听明白,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子谈冲她伸了手去,将她有些散开的发丝理好:“快去吧,说完这结束词,你就可以休息了。”

    金铃声响,青纱姑娘重新登台,她没有看见,在她身后,子谈正扶着向和宣离开,向和宣脸色煞白,一手捂住胸口,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鼻尖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肥。

    谢小山很快要见到战斗力升级的小薄荷和暴躁指数升级的温言心了,也即将收获属性诡异的队友一只以及依旧忠犬属性的温白。

    第二卷 散魄香

    第31章 交叉路口

    谢景山见到向和宣的时候后者正虚弱地靠在软垫上。

    向和宣抬手示意谢景山坐下,冲他笑笑:“这样子见你,真是……不甘心啊。”

    谢景山在他对面坐下,子谈面无表情地上了茶,恭敬地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谢景山撑着脸看面前那茶盅里清澈透亮的茶水,清香里透着雾气,皱了皱眉:“青骨。”

    “是啊,青骨。”向和宣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

    “想清楚对我摊牌了?”谢景山取出掌心里握着的白玉石,“还是说……有什么事,逼的你不得不对我摊牌?”

    向和宣轻笑一声:“跟你说话不超过五句,就会叫我异常恼火。”他看向谢景山,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他,“告诉我,你当真喜欢温白吗?”

    “不谈你们所谓欠不欠对方的问题,但就你们的感情而言,你爱他吗?爱得愿意为他死吗?”

    “爱到哪怕只有一条生路,也愿意让给他吗?”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

    “不,别告诉我答案,我对你们的感情当真一点也不感兴趣。”向和宣叹了口气,“我无非就是想提醒你,温白可以。”

    他看着谢景山的眼眸:“你忘了吗,你上辈子,温白就把唯一的生路让给了你。”

    谢景山瞳孔猛的一缩。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他这两日不见踪影,你甚至不愿意去寻他。”向和宣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寻他?”

    “我相信他。”谢景山抬起头来,“温白是我的恋人,他是个男人,不是要我时时护在身后的小猫咪,我尊重他,相信他。”相信在现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向我传递过来的消息,尽力配合他,而不是肆意作为,将局势堆叠得更加混乱难堪。

    向和宣把手里的木匣放在桌上,推到两人之间:“做个选择吧。”

    谢景山看了向和宣一会儿,突然就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不。”

    “我不跟你做这个选择的游戏了,你所有的先机,到此为止了,你需要我,所以在你选项里的东西,不是我选哪样,而是我需要哪样。”

    “我全都需要。”谢景山敛了面上的笑意,“所以,交给我,傅何。”

    向和宣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笑了起来:“你又知道了,谢景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你有时候真的很敏锐。”该死的……该死的敏锐。

    向和宣将那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朵鲜红的点绛重瓣芙蓉,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晶莹剔透。他看着谢景山将那花朵服下,闭目消融体内郁结的寒气,眼神里说不出是悲是喜:“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在往温白的喜好上靠近,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附在你身,所以影响了你的言行……毕竟,他是个喜欢给自己多留方案二的人。”他顿了一下,苦笑道,“当然,除了在对待你这个问题上。”

    谢景山感受着体内一股热度蒸腾起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将那粘滞的蛛丝般的东西拉扯融化开来,体内真元急速流转,畅通无阻,缠绕在他手指上的细小植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观望了一阵后又继续寻了个舒服的绑法箍在谢景山指根,抖了抖脑袋上两片小叶子。

    谢景山微微睁了一下眼,向和宣这话,似乎当真有点道理。他一边想着手指上绕着的这东西究竟能做什么,一边干脆将从玄光门废了老劲弄来的珠子一气儿炼化了。

    向和宣只觉得谢景山身周寒气一凛,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反击,接着随即反应过来,冲谢景山不咸不淡地拍了拍手:“恭喜景山,坠月之井里捞来的量身定做的神兵也炼化了。”

    谢景山握住剪刀把手,将那几乎一人长的剪刀斜在身前轻轻一甩,转轴灵活地转动,剪切刃轻巧地破风滑开,半点声音也没有。

    谢景山将武器收回体内,俯视着向和宣:“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向和宣憋了好一阵:故意的,当着他的面切开风,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谢景山:“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傅何,确切的说,跟你一样,是上辈子的傅何。”

    “当然,我们之间也有区别,区别在于你完全占据着现在这具身体,而我的魂魄不全,分成了两份,一份是你们熟悉的那个傅何,还有一部分,在这具身体里。”

    谢景山走近了几步,在向和宣面前停了下来:“我相信你肯定不是夺舍,但是即便是夺舍,要占据一具元婴后期的身体也很困难。”

    向和宣点点头,有些疲惫地半闭着眼睛:“你说得没错,不是夺舍,是夺生,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强行占据的。”

    向和宣举起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手指有些颤抖:“是很困难,也很痛苦,但是我熬过来了,不是吗?”他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对这两块白玉石,我以前跟温白研究过,其实后来我也仔细回想过,造成我们区别的原因大概就是玉石的完整性。”

    “温言心死前将她那块玉石交付与我,但由于某些原因,她那块是不完整的;而温白的那一块,是完整的。以重生来矫正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只是我们当时的一个猜想,并不能靠实践来证明,我们只是把它作为一个备用方案。”

    一个实在没有办法了的备用方案。

    “最出乎我意料的只在于,温白在最后关头还是把它给了你。”

    把那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让给了你。

    把仅有的生还机会,让给了你。

    向和宣深吸一口气,十指都插丨进了头发里,眼眸紧紧闭着:“我的归来终究晚了一步,新的傅何已经存在,我不能选择取代他。”他轻轻地摇头,看向谢景山,“最可怕的是,你的存在。”

    “我想方设法地想要抹杀你的存在,却无能为力,你们的相见甚至比上一世更早,而温白对我的接受程度,却比上一世更低。”

    “你能想象我有多痛苦吗,谢景山?我的恋人就在我眼前,我看得见,摸得着,却得不到他。我日日夜夜忍受这具身体对我的反噬,它们都不能比温白对我的眼神叫我更痛苦。”

    那种陌生,疏离,叫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痛不欲生。

    “可我却不能杀了你。”向和宣垂着眼睛,“温白已经视我为可有可无的陌生人,甚至因为你的原因对我多加戒备,我不能忍受他痛恨我,埋怨我,我会疯的。”

    会痛苦地忍不住伤害他,杀了他……

    可是我怎么舍得伤害他?

    杜鹃啼血,肝肠寸断。

    谢景山看着他:“即便是这样,你们上一世也不曾在一起。”

    “是啊。”向和宣抬起头来,“拜你所赐,你死得可真是及时,你故意地吧”

    忍不住嘲讽,胸口痛得要炸开一样。

    明明就要得到了,明明温白终于不再那么排斥,明明连仪式的衣服都备好了,可在得知那人遇险的消息时,自己只得到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我要这个眼神有什么用呢?

    我要的是……你啊。

    “所以你选择对他修改记忆?”谢景山揪住向和宣的衣领,眉心皱得死紧,“你当真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所以才忍不住推他去死是吗?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有多危险?这比走火入魔还要可怕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向和宣一根一根掰开谢景山的手指,突然冲着他那张可恨的脸挥拳打去,“重生一次才不是什么占据先机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光辉事迹,它只能说明前世的失败,谢景山,我们两个,上辈子都是输家!”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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