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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穿越古代之夫了个夫2部完 作者:有礼有礼

    第14节

    “来了来了……”艾奇拿着一把笤帚快步的跑过来,脑门上的汗滑到了下巴上,黑漆漆手一蹭,一甩,两下就干了,手里还有一个飞着毛边的草垫子,到了梅画跟前给他仔细的放在了地上,拉着人坐下,然后才说,

    “随便种点什么,小画你有想吃的么?”

    梅画将自己头发编成了一股麻花辫,正在尾端系着带子,不然头发全糊在后背上简直能把人闷死,

    “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弄吧,对种地的事我也不在行。”

    “成,那你甭管了。”艾奇也没指望小夫郞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慢慢将家里的大小事一点一点儿的柔渗到小夫郞的骨子里,然后把他牢牢的栓在自己身边。

    艾奇盯着梅画的辫子看,眼珠子一动不动,梅画哼了一声推他一下,

    “跟你说话想什么呢,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我饿了。”中午肯定没吃饱,唉,就知道一出门准保吃不好。

    “嗯?哦哦。”艾奇回过神,连忙说,“还有馒头和咸鸡蛋,咸鸭蛋还有三个。”

    没什么新鲜的,老是这几样,梅画兴致缺缺,可他肚子实在饿的慌,又不想对付,这会儿特别想吃辣的,辣的,辣的……口水滋溜一下咽下去,脑袋上亮出个灯泡,自己做个麻辣香锅?就是没肉,底料也没有,菜倒是挺多的,合计了合计,梅画拍拍屁股扶着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艾奇站起来,

    “我去做个菜,你去院子给我摘颗白菜,菜花,土豆削一个。”

    艾奇满口应承着,搀着梅画去前院,把人送到门口自己动作麻利的进了园子。

    梅画只能将手边现成的调料拿出来物尽其用,朝天椒一大把,花椒一小把,姜蒜葱也不少,掂量掂量觉得做出来味道也许不会差太多,口水吞咽的更欢快了。

    艾奇晌午回来的晚,后午打算晚去一会,到家也只吃了一个馒头两个饼子,就着一头糖蒜,连腌鸡蛋也没舍得吃,这跟他成婚以前的饭量差不多,但是质量却好太多,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肚子饿,

    跟着梅画一起把菜掰碎切碎,之后点着小炉子烧热锅,热油开了便先放进辣椒花椒,炒出红油和香味,再放入葱姜蒜,最后倒入小筐里的菜,

    即使在室外,辣味也呛的人咳嗽连天,“咳咳……把酱油盐给我拿出来。”

    “好。”风一样的旋走,风一样的旋回来。

    端着小瓷瓶加了一小勺,又递回去,继续翻动,虽然只有三样菜,但都是自己爱吃的,而且红油亮丽,颜色鲜艳,又麻又辣的味道飘出来,梅画很得不端着锅就开吃。

    艾奇早早的把盘子准备好,等菜盛了两盘子才往屋里端,转身前又说,

    “画画你放那吧,锅一会儿我刷。”

    梅画摘下肩膀上的手巾,擦擦脑门的汗,“知道了。”放下铲子,蹦跳着紧跟在他后面。

    梅画拿了两双筷子递给艾奇一双,“你也吃点,我一人没意思。”

    “成。”艾奇欢喜的大力应一声,然后从灶台上端过馒头筐,掰了一块馒头递给小夫郞。

    “唔唔唔!”梅画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白菜,烫的他直要跳脚,不过这味道,简直了!

    “快快吃一口,是不是太辣了。”艾奇瞧他那样心疼的不行,忙着把馒头送到他嘴边,逼着人咬了一口,然后开始碎碎念,什么别着急,慢一点,没人抢……

    梅画吃了两口辣的嘴唇就红了,可这逼人犯贱的味道真舍不下,他也不知道这具身体能不能吃辣,以前吃的麻辣土豆丝也没觉得反应这么强烈啊,难不成这次的口味太重了?

    喝了两口艾奇早就倒好的水,不甘心的再次夹起一块菜花,他就不信征服不了你了。

    无视艾奇隐忍艰难叨叨劝助的话语,梅画越吃越带劲,感觉适应了这个重口味之后,他已经吃掉了一个半馒头,盘子里的菜也下去了一大半,

    “你也快吃,多好吃,别浪费。”

    艾奇闷闷的压下心里的不满,拉过离着自己最近的一个盘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咳咳咳……咳咳……”吃到第二口因着用力过猛突然呛了一下,再加上又辣又麻,艾奇弯着腰猛的咳嗽,又不想浪费食物,又想着这是小夫郞亲手做的,愣是憋红了脸,咳红了眼,艾奇硬生生的将嘴里的菜咽进了肚子里,待抬起头来时,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哈哈哈……”梅画无耻又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艾美刚迈进门一只脚,耳朵里便灌进了一阵爽利的笑声,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笑声惯会传染人,来前儿的一肚子闷气也被这猛然间的笑声打散了,艾美抚了抚耳边的头发,舒心惬意的笑容爬上了脸庞。

    ☆、第78章

    “哥哥哥你快来,”梅画嘻哈连天的一通嘲笑,摇头晃脑的好不欢快,刚咽下一口沾满红油的白菜,发觉门口站着的艾美时,挥着手招呼人进来坐,

    “哥你真有口福,来的太是时候了,快尝尝我炒的麻辣锅菜,好吃的不得了。”

    艾美刚挨到桌子,鼻腔里便涌进一阵爽辣的味道,太刺激了,难受的稍微向后侧侧身,眨巴眨巴眼,略嫌弃的说,

    “你这放了多少红辣椒啊,不嫌辣啊,你瞧瞧你的嘴都红成什么样了?”最后一句带着轻则。

    艾奇在梅画出声的第一时间就给大哥准备了一双筷子,之后又特别体贴周到的在他面前放了一个大馒头,生怕把自己大哥给呛到。

    说着嫌弃的话,艾美还是给面子的捧了场,味道的确值得褒扬,只是在稍微减些辣味那就完美了。

    梅画精神头十足的时候特别能白唬,饭桌子上就听他一个劲儿的在那叽叽喳喳的了。

    吃了顿不晌午不黑夜的夹食儿,艾奇灌了满满一小坛子的水拎着下地了,不大工夫,常华和娟娟便跟约好了一样带着东西上门了,瞅着地上的活蹦乱跳的四只鸡和两小口袋的小米,艾美思量了一下还是将一头扎进东屋里的梅画叫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虽然这样问,可精明的梅画大概已然猜出来了。

    娟娟拽拽袖子,有些赫然的看着脸蛋红润的梅画说,“小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总不好平白无故的沾你的情,虽说你心善,不介意,总归我们心里过意不去,你要是不收的话,我真没脸来了,而且那花样子也不好继续用了。”

    娟娟是个腼腆的夫郞,说话声音柔柔的,慢条斯理的很中听,他一住了口,常华早就等不及的拽悠着梅画的袖子道,

    “你哪么多为什么干什么?给了你你便就收了就成,好东西你还想着往外推,叫人知道了又得生出一股子闲话,甭管这个那个的,反正我们就图一个心里踏实,”停顿了一下,又故意面目可憎的说,

    “不要也得要!”

    强塞硬给!

    梅画白楞常华一眼,不跟他一般见识,然后扭头看着艾美,自己不管,这都是大姑子的好朋友,就听他的决断吧。

    艾美收到弟夫的讯号,也不推脱,来龙去脉在脑子里走了个过场,又预测了下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正可以寻个借口打发了人,思及如此便大方的笑着让他应了。

    送礼收礼的全都皆大欢喜,常华帮着把鸡放进鸡圈,那两半口袋的小米让艾美给拎东屋去了。

    看到梅画站的直挺挺的拿着毛笔在架子前乱点,想了想后劝了一句,“画画,时不时的就出来坐坐,仔细站时间长的腿疼。”

    梅画分出一丝精神,点头应道,“知道了哥。”只是说话的时候一直对着画板。

    外面的常华从腰间的小口袋子里掏出两吊铜钱,又数了零散的八十文后全部放在小桌上,艾美一出来他就喜滋滋的道,

    “美子哥。这是你头午的菜钱,今儿生意好,比往常要多卖了三十文。”

    艾美一听说多卖了铜板也很高兴,走到桌前便把它收了起来,数也没数,可见对常华十分信任。

    三人坐在阴凉地里,你一嘴我一嘴的聊的家常,村里村外的新鲜事儿,却一点都不耽误手中的针线下脚。

    拿不准如何衔接的地处,常华就端着绣绷子凑到艾美跟前听他指导,这时候娟娟也会悄悄的挪过来认真仔细的观摩,暗暗记下,可以说几人之间的气氛和默契是非常协调安宁的。

    另一边的家里的空气却充斥着不耐和厌烦,甚至有些暴躁。

    “大嫂么!你就陪我去吧,我又不认得二嫂么的弟夫,也没照过面,更没说过话,怎的好无缘无故的上门啊。”周琳琳扬着一张无辜稚嫩的小脸拉着张兰兰的手臂撒娇。

    张兰兰低垂着脑袋,掩饰着眼中的不喜,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是第几次了?用的着人的时候把你供起来,什么好话都往你身上贴,用不到的时候就扔到脑后,过河抽板也没他这么利落的。

    张兰兰被烦的不行,又不得冷着脸对他,心中的厌恶越来越浓,索性扔了手里的绷子,抽过被他拉扯的手给自己捏捏脖子,料定这人是粘上他了,张兰兰不着痕迹的斜愣他一眼,假笑着说,

    “堂弟你这可是难为我了,这会儿家里只我一人,实在是抽不得身,我这做夫郞的可不像你这年轻的没出门子的小哥儿,想怎样就怎样,家里的婆么虽然没有拘着我立规矩,可哪能什么事儿都由着性子来呢。”

    见他脸上还带着讨情的笑容,眼里的不屑却昭然若揭,张兰兰心里嗤笑一声,暗道这才多大就学会了佛口蛇心,虽然这话说的狠了一些,可意思一点都不会错,张兰兰没空跟他扯嘴皮子,昨黑夜美子给他拿回来的花样子自己刚刚费了一日的功夫琢磨透了才绣成了一块手巾子,现在正想牟足了劲儿多绣几块呢,他可不会再去做那些费了力最后又讨不了好的事儿。

    同样,他也不会将麻烦支给美子,左右话说开了,自己大着肚子,晾周琳琳不敢生拉硬拽的拖着自己去,新的花样子从他进门前就收起来了,现如今手里的还是普通的样子,张兰兰也不怕他学了去。

    周琳琳笑眯眯地央求人,自以为好话说了一箩筐竟然还不管用,心里早把人贬低了一番,暗暗的瞪了几个白眼,不服气的摔了帅针线筐,扔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兰兰可算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那个气匆匆摔着大门的背影,冷目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亏着不是亲小叔子,不然可真么处呢!

    手里刚下了两针,大门的吱扭声又响起来,张兰兰惯性的一抬头,见是婆么抱着东西回来了,便起身打了声招呼。

    “刚我看着个人影好像是琳琳,是从家里走的么?”周老么随意的问道。

    张兰兰细细地观察婆么的脸色,见他平静无波,便左手垂着腰笑着回道,“是呢,在这呆了两刻钟。”

    周老么坐在小桌前,将手里的衣裳料子往桌子上一放,端着茶杯喝了两口水,状似无意的问,

    “上午来了找美子,这会儿怎的又来了?不是已经告诉他美子后晌不在家了么。”

    张兰兰晦涩的一笑,慢慢的扶着桌角下去,挑捡着话回道,

    “他是没去过二奇家,说是跟二奇的夫郞生分的很,不好意思一个人登门,非要拽着我一起,”说到这他撩撩眼皮,果然见婆么眉头的褶子加深了,当做没看见的接着说,

    “可我哪能随意的离开呢,走的时候好像有点不高兴呢。”哼,活该,上过几次当了,要是再被你圈住那自己可就白活了。

    听到这,周老么的嘴角撇的能挂个丝瓜了,语气也说不上好,“小孩子家家一个,哪那么多讲究,是人都说他伶俐巧嘴会做事,我瞧着二奇家的也就比他大一岁,但是咱家这个连人家的一半都赶不上!”

    按理说周老么这个岁数并且挂着亲戚身份人这么评价亲侄子倒真有点苛刻不留情面了,要是外人听到了没准还被冠上薄情的名号,幸亏这是在家里,自己人跟前儿,张兰兰心里抹了一把冷汗,暗道以后可不能随意的跟婆么谈论这些细舌。

    再得让自己男人侧面叮嘱些,这种得罪人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这可不是单单的得罪一个人,好模好样的把人家二奇的夫郞也给拉到对立面去了,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两个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岂能是能轻易的乱攀比的,更逞论还言之凿凿的下定论了,别说一半,就是能赶上人家的一根小手指头他周琳琳就欢天喜地的得去寺庙里拜佛许愿了。

    太阳西斜,靠倒在山峰上,屋内的光暗了下去,梅画扔掉笔,跺跺麻木的脚,到感觉不到累,就是腰酸的狠,想到昨晚上艾奇跟拼命三郎都一样,梅画就忍不住的爆出口,但以他现在这个只能躺下乖乖被啃的悲哀的现状和事实,他也就最大能力的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常华和娟娟犹如胜券在握的样子颠颠的回去了,约好今儿黑夜一人完成一块帕子,看谁做得好,明个让艾美给做个见证,好像谁也不怕谁,都能得第一的样子,有争有抢日子过得才有盼头,艾美也乐在其中。

    见梅画背着手出来,艾美便收拾了针线,问道:“画画晚上想吃什么?咱们现在就开始做饭。”

    “哥,我有点难受。”梅画撅着粉盈盈小嘴,一屁股蹲在了小凳子上,瞧他满面含春的样子,他要不说任谁也瞧不出他哪有毛病。

    “哪难受?”问着话艾美快速的迈过一步蹲在梅画身边,边问边用手贴他光滑的脑门,完事儿又试了试自己的,来回两次以后,颇有些纳闷地道,

    “不热啊?应该不是中暑,”然后双手开始在梅画身上摩挲,半响后自言自语道,“身上也不热啊!”

    ☆、第79章

    梅画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哪不得劲儿,但也就是全身哪都不得劲儿,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胸口还一阵阵发闷,胃里犹如吃错了食物一样一阵阵向上翻涌,更让他烦躁的胸部这几天总是涨涨的感觉,好像里面有魔物要凸出来一样,这种类似发育的节操别提多尴尬了,最让人抓狂的是他是个老爷们,胸部发育什么的不是他的菜单吧……!!

    “哥,你别担心了,我坐会儿就好了。”难以启齿的话梅画打死也说不出来,脸皮厚也不是给某些生理问题当厚垫儿的。

    艾美心里不安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后半晌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霜打了似得发蔫呢,可瞧着人除了少了些精神,也不是病怏怏的模样呢。

    到底还是放不下心,艾美生怕弟夫有出一点问题,顾虑着他蹙头郎中,便软声软语的让他自己先坐会儿,自己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梅画垂着眼皮子默默的点了点头,艾美又仔细的瞧了瞧他的脸色后,抬脚快跑了出去。

    结果艾美刚出了大门,梅画一个没忍住,呕的一声快速的捂住嘴跑到房后头吐了起来。

    那会儿吃的东西早就消化了,现在就是吐也都是酸水,干呕了几下稍微轻快了些,身体也不发沉了,梅画擦掉唇边的水渍,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从下午就团在胸口的闷气总算是挥散了。

    这些日子的好饭食没白养,他的脸色还算可以,所以当艾美急匆匆的领着郎中回来的时候并没觉出什么异常。

    倒是梅画看见了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语气说不上好,“哥,我又没病,你干什么找大夫啊?”

    反正人已经请来了,艾美当没见到他的负气,和颜悦色的道,“不管有病没病,还是常瞧着点好,咱们乡里惯有水土不服的老话,艾郎中家是咱村子里祖祖辈辈的良医,镇上都叫的上名号的,你踏踏实实的把把脉,我跟二奇心里也安心不是。”

    艾美极通情理的一番话让梅画不好在无理取闹的使性子,脸色略舒缓了些,暗骂终究还是这个身体不接地气,不过就是再不喜欢他也别无选择了。

    艾郎中年纪五十多岁,头发不像同样年纪的人一样花白,通体漆黑,有光泽,四方脸,目光和善,有着艾家村男人标准的宽阔硬朗的身材,不问年纪的话都当他四十岁呢,就这还是说高了的。

    艾奇刚成婚的时候他就给梅画瞧过两次身子,梅画的身体状况如何他最清楚,其实一点事都没有,自小精养着,底子牢,就是思虑过重,精神不济,小小的年纪心思太沉,还带着忧虑不安,要是一两次还好,时间长了任是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当时他给开的方子以安神为主,这些日子听着邻里的闲话,晓得明明人已经大好了,自己刚安了安心,结果又被艾美火急火燎的给叫过来了。

    见这小夫郞明显抗拒的情绪,艾郎中也不恼怒,而是温和的笑着等他心情平复了才好把脉。

    在艾美再三的劝导下,梅画才不情不愿的配合着伸出手放在桌子上,艾美从旁协助,稍稍推掉衣袖,露出巴掌宽的柔弱的手腕,然后掏出胸前的粉色手巾子搭在了那一小截润白细腻的肌肤上,他晓得大户人家的讲究,之前的两次也是这么做的。

    梅画强忍住跳脚的节奏,绷着脸移开眼,另一只手在膝盖上搓搓搓搓搓……

    艾郎中非常敬业,轻轻的搭上脉,阖目而思,其实他行医这些年早就不用这样故弄玄虚搞深沉了,奈何习惯轻易改不掉。

    一个呼吸,艾郎中眉脚挑了一下,稳妥起见,三个呼吸过后,艾郎中面露笑意的睁开了眼,当了几十年的大夫,不是没碰到过成婚一个月便有了身孕的小哥,可那真是太少了,一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

    “大伯,怎么样?可有需要注意的地处?”艾美神色急迫的站在边上,本来想问身子哪不合适,需要抓什么药,可瞧着艾郎中的目光明朗,完全不似头两次,是以出口的话便改了改。

    梅画虽然不乐意,这时却也支起了耳朵,他惜命的很,只是下一秒就完全彻底僵化住了。

    艾郎中喜在眉宇的点点头,捋了捋下巴上的一绺胡子,愉悦的道,

    “二奇好福气,美子日后要精心一些,二奇家的有身孕了,一个多月……”

    什么?……艾美生怕自己听错了,脸上的表情全部冻结,愣怔的抓着衣襟往艾郎中身前走了一小步,又忐忑又渴望又怕失望的表情纠结在一起,再次追问,声音都抖动了,眼睛睁开的老大,

    “大伯,你是说……我弟夫有身子了?”

    ……

    后面的话梅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现在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意识世界里,满脑子的细胞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喧的不可能,不能够……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惊惧?恐慌?怒火滔天?郁卒?彷徨?无措?……不管是哪一种,总之没有喜悦,连高兴的边都差着几千万里……

    艾美欢天喜地的给了郎中十枚铜板,将人恭敬的送出大门,回身的那一刹那,再也抑制不住心潮起伏,几乎热泪盈眶,双手合十虔诚无比的冲着寺庙的方向拜了拜,嘴里念叨几句旁人听不清的言语后,连忙快跑着去看那个总给他带来惊喜的小弟夫。

    堂屋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艾美脚步停顿了一下便直冲着里屋奔了进去,激动的嗓音随之响起,

    “画画?画画?”

    床上鼓起一座小山包,大红被面的薄被有着些微的起伏,艾美以为弟夫身子倦了,他马上压住自己想要欢呼的声音,也不管咚咚咚振奋不已的心脏,放轻了脚步却又快着走过去,柔声道:

    “画画,日头虽然落下去了,可这热气却还闷得很呢,别盖这个了,哥给你找个单布好不?”说着话,艾美慢慢的把被子拉下来,先露出了头。

    梅画背对着艾美,自己糟乱的表情也没让他瞧见,只是听到艾美言行间谨慎细微的态度,梅画更是糟心的想要逃离这里,不知碰到了脑子里的哪根玄,梅画没了遮掩的心思,动作麻利令人惊呼的蹭的一下坐起来,牙齿咬着下唇,双目冒火,表情不再隐忍,不过即使他凶巴巴的照样可以令人瞪直了眼睛,

    “哥,你别抱希望了,我不喜欢,我不会要的,”

    “什,什么不喜欢?”艾美一时转不过弯,直觉弟夫说的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话,所以艾美的心脏比方才跳的更快了。

    梅画破罐破摔,目光坚定,语气别扭的强硬,“孩子,我……”

    “小画!”艾美猛然间厉声喝断,觉察出自己的口气太过严厉,艾美扭了扭脑袋,而后立刻转回来,他明白弟夫的意思了,不得不说那果敢的话头犹如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实在不知为何弟夫会有这种狠心毒辣的念头,难道还是没过了官配的这个砍儿么?明明他们之间已经相处的跟亲兄弟一样了啊,明明弟夫平日里的举动已经当他们是一家人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时间静静流过,两人都低着头,原本闷热的气息这时也悄悄的冷了下来,艾美心里难受,说不出的愁苦,还有点可悲,他不想难为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想,可既然事实已成,他难道还不认命么,他这辈子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纵使他的亲家父亲能够官复原职,再赋尊荣,他的官配婚姻也不可更改的了。

    苦涩的唾液浸的艾美的喉咙发麻,该说话还是要说,可是张开口这个非常简单的的动作此时竟然如此的艰难,闭了闭眼,又复睁开,

    “画画,你认命吧,无论以后你的亲家如何驷马高门,如何的声忘显赫,你也只能是二奇的夫郞,即使神仙下凡也于事无补,”如冰刀子的话语完全可以摧毁一个人坚强的意志,但是艾美不得不这样做,

    “画画,你知道,我们家老老辈辈的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家,祖上没出过官人,没中过秀才,更……没有读过书的人,”艾美说这话时声音压的很低,任谁在一个样貌才学绝佳的人面前如此狼狈的牵扯自己的祖辈都够打脸的,可他没有办法啊,即使难堪,即使不孝,他也必须保住艾家的血液命脉,

    “画画,委屈你了,可我们都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啊。”说到这里艾美难免哽咽动情,竟逼的他有些声嘶力竭,泪水在红红的眼眶里打架,可看向梅画的目光却连一丝责怪也没有。

    梅画好受么?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他妈的摔了一跤就跑来这个无知无名的朝代,大好的青春只能困在方寸之地,刚没心没肺的接受了现实,又被突然送了这么大的一个礼物,去他妈的礼物!

    最让他有口难言的是这孩子还是原主圆房那晚带上,这他妈得是多大的气运啊!

    梅画说不上喜欢,真的不喜欢,他从心里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跟这孩子一点关系没有,几近疯狂的执念犹如凭空竖起了一道高墙,强硬的隔断了那种微妙的联系,他太偏执了,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太自我也好,反正对于强塞给他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和雀跃,甚至有点……厌恶,没错,就是厌恶。

    两方又沉默了半响,眼见的天色发青,平常这时饭都快做得了,记挂着梅画的身子挨不得饿,艾美忙用袖子试了试眼角,强笑着说,

    “画画你别动,就这样坐着,累了就躺着,哥去做饭,你不喜欢吃鱼么?就按照你上次的做法给你做,一会儿就得。”唯恐梅画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艾美一口气念叨完,拍拍人的走快步走了出去,出门时还贴心的将帘子放了下来。

    望着艾美逃跑似的身影,梅画无力的松垂着肩膀,形象全无的蹂躏着脑袋,当他停下来时,几乎变成了一个郁郁寡欢的性格突变的小疯子。

    坚持还是顺从,这是一个难题!

    而这个对他来讲无可逃避的难题纠缠困饶了他整整两天,面对存步不离身边的家人,哪怕是上个厕所都有人在外面轮值,想要喝口凉水解解渴,都是艾美或者艾奇把一直温炉子上滚开的热水用两个碗来回倒替,温度只要是能入的口就给他喝,更是杜绝了一切生冷的食物,自己身上稍微有些痛痒,两人就会一惊一乍的嚷嚷着喊郎中,生怕有个闪失,这种渗透进血液中的关爱光芒璀璨又摧残的让他迷失了自我,那份坚固的偏执已经随风而散。

    犹如监狱般的坚守,去过着比皇上还舒服的日子,除去肚子里还没成型的那一小团血肉,还真没有什么比这更舒心惬意的事情了,也许是相处的久了,梅画一向不着调的内心被温暖的亲情顺了毛,不愿看到艾美兄弟两人失望难过悲伤哀痛的眼神,梅画深呼了一口气,算了,就这么着吧,无非是一刀事,自己又不是没挨过,心里嗤笑一声,难掩轻视,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打通了迷雾一般的屏障,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梅画感觉浑身轻松自在的不得了,说话的语气都便的比往常更清朗,干净,

    “二奇,咱哥怎么还不回来?”大哥昨天和今天上午都陪着刘芬芬去相看小哥儿,要不是提前说好了,他真的一步都舍不得离开自己。

    二奇这两日喜不自胜的走路都顺拐了好几次,对于自己一炮就中的成就感胜利感瞬间飘飘然,无限高大上的形象也竖立起来了,平日里奔向耕地的匆忙的步伐故作镇定的缓慢下来,与村里人聊天时再也不说两句话就走了,非得等着人家夸他两句,感觉加持在身上的圣洁的光芒又耀眼了几分才昂首挺胸的阔步前行。

    而且艾美从未告诉弟弟他的小夫郞不想要这个孩子,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还脆弱的很,经不起一丝打击和碰撞,只让他精心看护,必须如影随形,当然了,没读过书的艾美说不出这样贴切的成语,总归传达的命令就是这个意思。

    “哥今儿中午顺道去姑么那儿,给姑么报喜,等后晌就回来,画画你要做什么?”艾奇手里认真的打磨着小夫郞要求的所谓画框。

    梅画扯扯嘴角,感觉无可奈何,不过这也通情理,就是现代人怀孕了还恨不得借助各项即时通讯工具昭告天下呢,更何况把传宗接代看到比命还重要的古代呢,

    “没什么,你弄好了没啊?不用精工细雕。”

    艾奇蹲坐在小板凳上,眼睛亮闪闪含情脉脉的看了小夫郞一眼,较真的说,“那怎么成,小画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做的最好。”

    梅画被他瞧了一身鸡皮疙瘩,大热的天浑身发冷,没好气的道,

    “又不是自己用,怎么那么死心眼,”暗搓搓的瞪了低头认真工作的人,梅画心里竟出奇的踏实。

    ……

    “小画,二奇,你俩干什么呢?”常华手里拎着个一小袋子进门。

    “没事,闲呆着呗。”梅画正正身体,坐直了些。

    常华几步走了过来,把东西放在小桌子上,口袋一点一点挽起来,“这是我去东头换的枣,你尝尝,可甜呢,平时熬粥放里几个味道就不一样。”

    梅画看着东西有二斤左右的样子,知道常华是个过日子特细的人,便说,“你拿这个干什么?我想吃自己就去买了。”

    “给你的就收着,”常华嗔怪人一眼,又好像解释的说,“早上美子哥说要给你蒸枣馒头,让我去他家屋里拿,我合计着左右我家也没了,就一起换了点。”说完抓了几个放到梅画手里让他干嚼。

    梅画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吃起来,这是那种大红枣,味道甜丝丝的,让人开胃。

    常华瞅他一点都不嫌弃的动作,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起身道,“我去蒸干粮,面放在哪了你告诉我,菜想吃些什么?”他就是受了美子哥的指挥过来做饭的。

    “哦,就在堂屋东南角的柜子上,面板也在边上,对了,你多放点枣,再蒸几个花卷,多放油,菜的话,一会儿宰只。”

    梅画跟在常华胖胖的身子后面碎碎念,手也停不住的往嘴里塞东西。

    常华将人稳稳的按到凳子上,气哼的说,“你现在越来越精怪了,整天瞎讲究,白面馒头都吃腻了?还学会要花样了?”转身去搬面板,嘴里还不饶人,

    “又是枣馒头又是花卷的,瞧把你能个的,这家里就属你最大!”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成了婚就有了身子,这让他成婚一年肚子还没动静的人简直扫了脸,不过他们都是亲兄弟的关系,虽然眼红,但不会妒忌,都是真心实意的恭喜的这俩人。

    梅画不理会他的刀子嘴豆腐心,冲外喊,“二奇你去杀只鸡!”

    常华,“……”就这道这小子爱显摆!

    ……

    灶里的火烧的旺,盖着木锅盖的大锅噗噗噗的往外冒着热气,院子里阴凉处放着小炉子,锅里浓郁的鸡香味飘满了院子。

    常华削了六个土豆,学着梅画的手法切成滚刀块,艾奇从院子里摘了五个长条茄子,等会蒸熟了凉拌着吃。

    “你别跟这待着,热气熏着了可不是好说的,去去去,屋里坐着去。”常华挥挥手赶小狗一样的撵人。

    ☆、第80章

    梅画撇撇嘴,他不是娘们唧唧的人,用得着这么特别对待么,像珍贵文物一样。好似故意拱火,临迈步前梅画仰着稚嫩的俊脸,疑虑倍出的追问,

    “你放葱了么?一会儿在放上点,不然没味儿。”这家伙做饭的手艺真不敢恭维。

    “嘿,我说,我做的不能吃是吧?吃不下去是吧?行,那你一会儿就看着我们吃吧,馋死你!”常华来气的叫喧着双手掐腰,安耐住痒痒的手,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反复的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动手,万万不能出手。

    “知道啦知道啦!”气性怎么那么大,梅画装作无辜的吐吐舌头,缩缩肩膀,鉴于那怒目凶光的眼神盯视,也不好跳脚的明目张胆的疯跑,只能憋屈着挪着小碎步子回了屋。

    见人回屋了,常华收起恶狠狠的目光,松了一口气,噗呲一声笑出来,说是那样说,到了还是摘了一小绺青葱切成两寸的小段扔进肉锅里,同时盆里泡好的土豆也加了进去。

    “成了,再有两刻钟就能吃饭了。”常华搅拌了一下锅里的菜,盖上锅盖,起身扑扑围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灶里的火撤了出去,又闷了五分钟,第二锅馒头花卷出锅了,

    “我来,你别烫到,热气可伤人了。”常华手臂拦着梅画的身子不让他往前挨。

    “我知道,这些放哪啊?没有篮子了吧。”梅画警醒的往后退了两步。

    面板上收拾干净了,还没撤下去,常华随手指了指,“先放板上晾着,然后装在白净布里包起来两三天都方不坏。”说着话,动作熟练的已经往外捡了。

    瞧着泛着亮光的花卷,梅画得意的道,“你看我说的对吧,花卷必须油放多了才好吃,干吃都有滋味。”

    “是是是,你说的对。”常华拉着长音,“要不怎么说油值钱呢!”谁不知道油多了味道好啊,可也得舍得才行啊。

    梅画这回没跟常华锵锵嘴,茶米油盐酱醋茶,一分一分数着铜板过日子,这是当前社会底层人民生活的窘态,他自己不会苛待自己的肚子,但也不能无事生非的充当教条批判主义者,一家有一家的过法,更何况这是整体社会现状呢。

    锅底的一盆茄子端出来,倒掉里面的水,梅画坐在桌前一点一点撕鲁成条,散出热气后,加入早就准备好的蒜瓣辣椒油及简单的几味调料。

    “他们快回来了吧?”梅画问,常华来了以后,艾奇就去地里了,这两日大姑子去给二叔家帮忙,二奇又必须守着梅画离不开,艾岭就过来帮着伺弄了两天麦子。

    常华刷干净锅,把灶台擦了一遍,闻言扒头向外瞄了瞄,口里应着,“应当在路上了,你要饿了就先吃,又没外人,不用守规矩等着他们。”

    梅画趁着刚才常华背身的功夫已经偷偷吃了一口,他这么一说,自己又冷不防的咽了两下口水,可手里的动作却和表情截然相反,将两个大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果断的扭过脑袋,回味了下嘴里的味道,强撑着说,

    “不了,我不饿,我刚才还吃了个两个花卷呢,一点都不饿,等着吧,不着急,这才什么时辰,我肚子不空。”一心虚就牢骚多,废话多,好面子,颠来倒去就那么一个意思,却来来回回的强调个没完。

    常华心眼实,脑子里就没有听话听音那根弦,再说他又不像艾美一样时时跟梅画在一起处着,还费心的琢磨他的性子,听他这么推拒,便当了真,

    “我去外面锅里瞅瞅,火也该着撤了。”

    “去吧去吧!”快走吧!梅画特矜持特温柔。

    笑眯眯的见人出了门,又听了会儿脚步声,梅画才跟做贼一样狠命的大吃了两口,同时眼角还非常警醒的留意的外面的动静,心里则一个劲儿的鄙视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

    吃的太多恐怕被常华瞧出来,又塞了两口,狼吞虎咽以后梅画便仔细的抹了抹嘴角的油,然后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端坐在桌前,跟等待检受的士兵一样,一脸的假正经。

    又等了能有五分钟,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说笑声,梅画一个欢呼蹦起来,手麻脚利的装了满满两盘子的馒头端上桌,而给自己和常华的面前则放着花卷和枣馒头。

    午饭的时光宾主尽欢,鸡块土豆每人盛了一大碗,头一天煮的盐水花生一大盘,拍了三根黄瓜加入芝麻酱凉拌,荤素搭配得当,常华每次在梅画家吃一顿饭都能惦念好久,比过年还丰盛。

    好菜好饭加好酒,鉴于艾奇的酒量有限,他只喝了一小盅,艾岭头一次在这里吃饭,昨天死拉硬抓也不来,今儿是被二奇放了狠话才被动的脸上跟火烧一样的一步一蹭的拖拉着来的。

    虽然不是头一遭见梅画,却是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言语举止见难免僵硬放不开,按理说家里来了汉子吃酒,夫郞门都是不上桌的,单独在另外一屋的小桌子上吃,可谁让这都不是外人呢,再者,艾奇也不想委屈了梅画憋在小桌上,还好屋里人没有那么多事,也不瞎讲究更不会多嘴多舌的乱嚷嚷。

    今天的酒是周里提过来的一坛子,几人满打满算喝了还没一斤,酒足饭饱过后聊了几句闲话大家就散了,常华帮着洗碗收拾桌子,

    “唉?这里怎么还有一碗啊?”梅画指着篮筐盖着的一碗鸡块,“应该给他们分了吃。”

    常华解下围裙挂在墙上,笑着说,“这是给美子哥留的。”

    “哦哦。”梅画心想你们兄弟俩的感情也忒好了,让人嫉妒。

    “成了,我回去了,你赶快倒床上歇会儿,你身子才两个月,可得好好休养着些,头三个月最不稳了,有什么活儿等我过来干。”常华将腕上的袖子放下来,他真不放心这个小梅画能安稳下来。

    梅画最讨厌是人就说他怀孕的事,每次听到这话就跟全身长了刺一样难受的想要挠墙,他是做决定生下来,但不代表就能接受这个事实,

    “知道了,别管我。”语气冲冲的,脾气来的快,七窍冒烟。

    “又耍性子,”常华好笑地摇摇头,见人甩脸子摔帘子进了屋里,好脾气的又在门口陪着说了两句好话就回去了。

    梅画等人走了才闷闷的转过身,不知想起什么,抬手在旁边二奇的枕头上使劲的捶了几下才算解了气,困意来袭,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柔了柔,梅画哼哼唧唧两声翻个身闭眼就睡着了。

    艾奇趁着中午的功夫把后院的地全都翻了一遍,晾上一中午赶第二天就能撒种子,拍拍脚下的土,回前院洗刷了一番,拿着白净的手巾子边擦水边往屋里走。

    屋里静悄悄的,艾奇随即放缓了脚步,随手关上屋门,然后走到桌子前试了试茶壶里的水温,这是饭后烧的,汤的狠,就这个天儿等小画醒来也不见得凉了,轻轻的叽咕几句后就进了里屋。

    窗子上绷着暗色的纱帘,挡住了见缝就钻蚊子蝇虫,艾奇坐到床边给梅画捋了捋头发,之后手贴在额头上感受了下温度,最后才偷偷摸摸的掀开衣襟,仔细认真又暗喜的盯着他的肚子瞧。

    这是这两日每天都要完成的一项工作,没办法,平常或晚上他想要摸摸瞧瞧的必然被冷眼以待,偶尔一次还让小夫郞发了火,全然没有别家夫郞怀孕后该有的欢喜和开心,艾奇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的只好不断作揖赔罪,他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中耳的话,不知哪句处了雷点,结果又惹来小夫郞的一顿暴躁的怒吼。

    从未见过小夫郞发脾气,艾奇真给吓到了,再也不敢提摸肚子的话头,却又想不明缘由的他只能苦恼的一遍一遍的揪头发,绞尽脑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厚着脸皮问了大哥到底咋回事,结果大哥垂目沉思了半响还什么也不说,就告诉自己一句话,好生待梅画。

    艾奇带着厚茧的手掌在湿手巾子上蹭了又蹭,觉得干净了,才小心翼翼的挨到略有些圆润的腰部,眼睛则丝毫不敢懈怠的盯着梅画的脸,生怕他装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了一刻钟才算心满意足,偷来的喜悦萦绕周身,艾奇仔细的将小夫郞的衣襟拉平,又给他盖上薄被,自己则手轻脚轻的在旁边躺下,而后长舒一口气,嘴角咧到了耳根,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响:

    他的小夫郞的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比花还漂亮的小夫郞肚子里有他的种啦,小夫郞再也走不了,他们要过一辈子了,到了这个命定的时刻,艾奇的心终究稳当下来。

    ☆、第81章

    “嗯……哼哼哼哼哼……”起床赖叽的动静比以往要许多,翻个身,再翻个身,不成调的时尚小曲儿从略干涩的喉咙里流出,简直溃不成军,睁开明亮的双眼,一腿搭在另一只曲起的膝盖上,心情爽朗的颤啊颤……

    躺了五分钟也没人进来问候一声,梅画嘿嘿一笑翘起脚丫子做起了床上蹬自行车的运动,结果还没数完二十,就累的虚喘冒汗,腿打颤儿。

    “画画,醒了,快喝点水,温热的,可解渴呢。”艾奇咧着嘴端着大碗进来,碗里显而易见的冒着热乎气儿。

    鼻尖出了一层汗的梅画垂着眼帘,眼睛露出一条缝没情绪的盯着那飘飘荡荡的热气,无力跟他争辩,他确实渴了,双手支起身,侧歪着就着艾奇的手就喝了。

    “擦擦。”从肩膀上随手拽下来毛巾子就往梅画的脸上捂……

    梅画:“……”

    粗鲁的人啊,真粗暴,脑袋里就没有那根叫做精巧细致的弦儿。

    整张脸被大手一罩,一胡噜,其实也没多大劲,可手巾子一拿下来,梅画小脸已经泛红了。

    没好气的瞪了眼独自乐呵的粗人,粗声粗气的问,“哥回来了么?”

    艾奇正打开衣服箱子给梅画找了那套青色的细麻布里衣服,拿过来笨拙的帮他换上,美色当前,艾奇的脑瓜子理所当然的慢了半拍。

    梅画等不着人的回答,抬头一看就见到这幅痴愣的表情,虽然不至于垂涎欲滴,但心里还是倍感丢人的起了火,抬起巴掌在那健硕的胸肌上扇了几下。

    “画画?画画怎么了怎么了?”魂游天外的人瞬间回身,双臂张开将人圈进怀里,脑袋伏进清香的脖颈里趁机猛亲了几口。

    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梅画被他弄得痒痒,暗骂自己没事找事,一个劲儿的往边上躲,他只换了裤子,上身还光着,艾奇这么一抱,两手自然的一个托着他的脑袋,一只手在腰上大大方方的摩挲了半饷,暗喜比以前圆润了不少,再也不是一身骨头了。

    梅画没有继续强行的将人推开,这种亲身的触感使得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涟漪,不在懊恼的闪躲,他竟喜欢这种强硬的鲁莽,秀脸赫红的靠在坚硬的臂弯里,无规则大力度的亲吻引起他身体不停的轻颤,玄妙的轻吟冲出嘴角,勾的艾奇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说来就来的感觉神仙也挡不住,可总归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艾奇喘了粗气在殷红的双唇上要命的啄了几下,才恋恋不舍的将人放开。

    梅画得了好处不愿就此放弃,哼哼唧唧的一直紧贴着人不放开,两手攀上艾奇的脖子嘞的人脸红脖子粗。

    “画画,”艾奇艰涩的咽了下口水,忍着在将人再次抱住的冲动,和言细语的道,“画画,使不得,你现在月份还小,必须,必须过了四个月才行。”

    艾奇的汗水滴在了梅画的脸上,眼中一片隐忍退缩,梅画潮红的眼角虚眯着,咬着下唇,不为所动。

    “画画,乖啊,画画,不能伤了你,孩子,也受不住。”

    不提这还好,一提到孩子梅画蹭的一下脱离开来,一时间无数个星星点点汇聚于脑海,同时心内浮起阵阵跳跃般的金属冲撞,他明白怎么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倔强的骨气会毫无预警的输给情欲之事,为什么看似冷漠的身体会变的这么敏感失常,为什么失了傲心上赶着要求压却一点都不反思,是了,是了,都是肚里的这个东西,是他!是他!

    通透的一瞬间仿佛失了所有的生机,毫无杂质的泪水汹涌而出,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他不想变成这样,他不要变成这样,强大的怒火与悲伤形成共鸣,他们揭竿而起,掀起惊涛瀚浪,一辈子要依附于一个男人,这样没有骨气没有尊严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姓梅的何时沦落至此!有那么一秒他竟心生死志!

    说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那都是屁话,没有目标,没有未来,没有期待,日日浑浑噩噩,将将就就,一辈子呼吸于寸井之地,这就是用生命换来的另一种人生么?

    ……

    艾奇懵了,惊了,傻了……

    屋内的空气停滞了,屋内寂静的不像话,梅画无声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活力,艾奇茫茫的呆坐在床边,抓着梅画的手,两只手包裹在一起,死死的不松开。

    ……

    艾美是申时初到家的,艾花枝给他顾着驴车直接将人送到家门口,搬下两个筐谢了喝杯水便赶回去了。

    艾美擦擦额上的汗,到了家他就不急了,脸上喜气洋洋的,一丝疲惫的感觉都没有,张兰兰从阴凉地地听见动静便转出来看他,笑道,

    “你这两天可够忙,瞧把你喜的,大中午的也不说歇一会儿在回来,怎的就差着一时半刻了呢。”

    艾美将筐里西瓜搬出来两个,抬头看他道,“歇了,歇了午觉才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晌午歇上半个时辰就算多的了。”说完又指着地上的西瓜说,

    “这是我姑么给买的,他村里种这个,甜的很,一会儿挑桶水在里面冰会儿,爽口着呢。”

    张兰兰帮他把西瓜挪到阴凉地里,两人坐在小板凳上,感念着道,“还是姑么疼人,好东西从来忘不了你,没得连着我们也沾光。”

    “唉,咱又不是外人,说那些作甚,”艾美知他又犯了左性,便叉开话题,“阿么在么?”

    张兰兰回会意的摇摇头,撇嘴轻蔑地道,“没,就咱俩,你不知道今儿晌午大伯么来了,明里暗里的说咱是亲戚可不能外道让人瞧笑话,话里话外又提着让琳子跟你学绣活,那好话真不要钱,捡着夸死人的话说起来没完。”

    艾美冷哼一声,带笑不笑的说,“要搁往常也许我还会考虑一下,后退一步,甭管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子的,这现在又连着亲带着故的,可这会儿竟是不能了,小画那离不开人,眼错一会儿也不行,家里地又多,还有一个月就到了麦收,前前后后十几亩麦子地,可真累死个人,我现在哪有功夫教他,就是自个儿的绣活我都做不了多少了。”

    “谁说不是呢,这地少了也愁,地多了也愁,不过多总比少强。”听他这么一细说,张兰兰也替他愁的慌,想了想,看了眼一副愁容的艾美,抿下嘴,试探着说,

    “要是二奇跟小弟忙不过来,就让你大哥帮着搭把手,家里麦子就那三亩地,有爹一个人就足够了,要是这边用人就再让他回来,反正离的也不远,来回倒替着二奇跟小弟也能轻松些。”

    说完以后,张兰兰的心一直悬着,这是他自己这两日合计的,家里老的指望不上,他们也辛苦了半辈子,能有今天这份家业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未来的路怎样走还得靠自己,靠兄弟,现如今他们大房势气明显弱于二房,自己亲家指望不上,又没别的旁门左道,只能指着兄弟关系非常亲厚的二弟和二弟夫,这一时刻张兰兰无比庆幸当初自己何其明智的没有和艾美打擂台,反而各自的谦虚礼让让他们的妯娌关系亲厚紧密。

    艾美琢磨着他的话的含义,心里笑起来,脸上恢复平静,拍拍他的手说,“咱俩真想到一起去了,原想着让周里跟大哥说呢,我还不好意思开口,你这可是解决了我的难题了。”

    “不过爹和阿么那会不会有意见啊,这又没工钱。”艾美点了一句。

    张兰兰正兴奋不已,没多想后一句,听到他的担忧便把想好的话倒出来,“自然不会的,让周实周里去说保准比你我出头管用。”

    俩人又说了些旁的话,艾美便回屋换了身家常的衣裳,背上装着两个西瓜的筐,里面还放了一个包袱,兴冲冲的去看小弟夫去了。

    到了门口,家里静悄悄的不像话,艾美以为人还在睡觉,便将筐搁在了屋门口,只提溜着包袱进了里屋。

    “唉?我以为没人呢,”把东西往窗户边的椅子上一放才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这是咋啦?”边说边走到床前,弟弟跟着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就剩喘气了,眼睛眨也不眨,目光都直了,再看弟夫,虽然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可架不住那红彤彤的眼皮发肿,再瞧弟弟那死命的抓着人的手,一个土疙瘩在他脑子里爆的尘土飞扬,艾美的身体当下冷了十分,嘴唇哆嗦,不是他想的那样吧?他只出去了半日就出了差错了?那孩子……孩子……

    艾美一个心惊肉跳肝胆俱裂气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侧歪的身子便倒了下去……

    艾奇打了一惊,晃过神,迅速的蹿出一步,抱着艾美的身体坐在地上,焦急万忽,口里大呼:“哥哥哥……”

    梅画眼珠动了动,手指细微的卷了卷,浑身凝聚郁结悲凉之气,呼吸已然轻缓了许多……

    艾美昏的快,艾奇大力的晃悠,一遍一遍的在艾美耳边声嘶竭力的喊哥,要把他的魂勾回来,没几分钟,艾美悠悠转醒,不想别的,第一时间抓着弟弟的衣襟红着眼睛苦涩的问,“孩子怎么回事?你怎么照看的,你……你……”艾美再也痛心难过的说不出,抱着弟弟又捶又打,闷闷的哭声饱含了多年的期盼之情,当初有多开心,当前就有多伤心。

    艾奇是个死脑筋,但并不代表他就傻,从大哥断断续续的言语中也琢磨出不对味,

    “哥,孩子好好的,好着呢,你别担心别这样啊,哥,好着呢好着呢……”艾奇一遍遍的在艾美的耳边轻喊。

    艾美捶打的手渐渐停下来,尤为不信的轻喃,“孩子好着呢?”

    “嗯,好着呢!”艾奇绷着脸,重重的点点脑袋。

    一声阿弥陀佛,心脏归了位,艾美破涕为笑,迅速的推开人站起来,嘴里不免呵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你们这是做什么?嗯?小画为什么哭?你怎么都又跟着闷棍样?”

    艾美低头瞧着梅画呼吸浅轻,手碰碰的他的脸感觉微凉,也没心问到底怎么回事了,忙催着人去院子里的水缸里打了盆温热水,沾着白净的手巾子拧干了一点一点给人擦着泪痕,感觉到梅画的身体也微凉,艾美扯过一旁的薄被给人盖上,又探了探额头感觉没发热,才拉着二奇出门审问。

    ☆、第82章

    “你倒是说话啊?”艾美急的满嘴冒泡,无论自己问什么,这家伙一直低着头不吭气,嘴抿的死死,一副拒绝任何回答的愣样子。

    “你真是气死我了,”艾美愤愤的捶了人几拳,结果人家还纹丝未动,他晓得自个儿弟弟的驴脾气,知道今儿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头疼的挠挠下巴,深呼一口气,双手搓搓脸,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

    “二奇啊,咱家好容易吃穿不愁了,眼见的日子好了,有了盼头,你也娶了夫郞,小画虽然娇生惯养的,但他的心地纯洁善良,也从不轻视我们,虽然偶尔有点小脾气,耍耍性子,嘴叼一些,这都怨不得他,他就是吃能吃多少?我们家纳了他是我们的福气,是你的福气,哥哥再怎么帮你们,再怎么照看你们,到最后不还是你俩的日子么。”

    见弟弟紧绷的脸不在面无表情,艾美乘胜追击,继续开导:“这汉子娶了夫郞,不是把人接回来放到家里就完事了的,你一定要关心他体贴他,时常说点暖人心的话,什么事儿啊想的细一些,你笨嘴拙舌的不会说也没关系,你可以练习啊,老话不是讲熟能生巧么?你今天说一句,明天说两句,慢慢的不就会了么,还有,不管有什么事也不能光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你要跟他商量,你们两个是夫夫,是要过一辈子的,可不好光顾着自己的性子,说一不二的,你这倔脾气也得改改。”

    “再者,小画从小到大就娇气惯了,在家里估计也没人敢反驳他的话,一直顺风顺水,他这一乍过来铁定适应不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去给他温暖了,去哄着他顺着他,你要学着暖他的心,多和他说说话,可晓得了么?”

    这个时候艾美已然忘记了刚成婚时弟弟宠溺梅画的做法还得到了自己的猛烈批评呢,不过在他心里,宠溺和暖人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爱人方式。

    艾奇有所悟的点点头,大哥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理,他晓得自己哪里有不足了,原来对人好还要说出来么,不能只是做出来么。

    只要人安稳艾美就放了心,具体发生了什么,而弟弟这样闭嘴不谈,艾美也就没一个劲儿的追问了,二奇是自己的亲弟弟不假,可毕竟成了婚,是大人了,也不是什么都能往外的说的,艾美对他这点到非常满意,小夫夫俩有个小秘密什么的他正喜闻乐见呢。

    把人打发走了,艾美趁着梅画睡觉,便在他旁边守着做了一会儿绣活,这两日杂七杂八的事不少,挤出来的时间才绣好了三块帕子,要是手再不快着点,等交货的日子估计他是全村里最少的了。

    艾美手中绣的是一块三尺见方的细布衣料,衣料是湛青色,配的鱼白丝线亮红线等差色较大的颜色,这还是昨日弟夫给他建议的,整块的衣裳料子更考究绣工,关外人买回去直接裁成衣裳更省事快捷。

    而且弟夫从新给他画了几个山高水长的风景图案,诗情画意有韵味,十分合人眼缘,关外人虽然粗莽,但并不是没有那爱山爱水的文人雅客,弟夫说了,等这件绣品完成了,叫价二两银子,少一分都不卖,虽然艾美觉得价钱有些偏高,但弟夫说了,这叫什么,这叫剑走偏锋,走高端路线,艾美宠溺着笑着摇摇头,他虽然不晓得具体的意思,但是这话入到耳朵里就是中听,他就是这么信任弟夫。

    又想到晌午将弟夫的画作送到书画斋店铺时,那个老板惊呆的眼神,艾美瞬间感觉自己的底气升了分,从骨子里往外透着自豪,再也没有见到读书人时那种卑微羞怯的念头了。

    一截绣线剩了一个小尾巴,艾美将针插再布板上,双手端着这幅高山图细细的打量,多瞅了几眼,艾美觉得颜色有点浅,决定上面再加一层竹青色。

    穿线的间隙艾美不忘看上梅画一眼,还挂心的贴贴他的额头,也不知两人究竟生了什么嫌隙,为何吵嘴,往常这个时辰弟夫早就醒了,而今儿还这样睡着,尽管呼吸安稳,面容平静,可艾美的心绪就是静不下来。

    外面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艾美回头看了梅画一眼,然后将针线放好,正正衣裳走了出去。

    “是谁啊?”如果是华子这会儿早就扯着嗓门言语了,即使都是一个村子的,艾美仍然戒备的先问一声。

    来人笑出声,“美子你真在这呢,是我,开门吧。”

    熟悉的声音让艾美一怔,随即紧忙开了大门,热情似火的笑道,“叔么,快进来,你可是不常来,稀客呢。”

    里长的夫郞艾毛毛洋溢着温和的笑脸,亲切而自然的掐掐艾美的脸颊,调笑道,

    “可不是稀客?快给稀客准备上好的茶水点心,不然稀客恼了火可不是你受的了的!”

    艾美晓得艾毛毛这是跟他打趣逗笑,便顺承的他的话接到,“早就给您准备上了,再不来啊茶就凉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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