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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嫡子归来 作者:黄大侠

    第18节

    魏子辰摇摇头,明白自己做得过于明显了,说道:“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只是觉得,这人小小年纪,为了义兄甘愿以身犯法,实在是令人敬佩。”

    何足道却说:“此人小小年纪,不明是非,不分黑白,只凭着所谓的义气行事,这辈子算是毁了。”

    魏子辰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黄明理总算是来了,他见到堂下的朱氏,心里咯噔了一下,之前的猜测算是证实了一半。

    “朱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死逃出后院,简直就是罪加一等!来人,还不快把犯人朱氏拿下!”

    “呸!”朱氏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丈夫死了,石家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黄明理是打算彻底害死她!

    但她又怎么可能让黄明理轻易得逞?

    “黄明理,你当初与我家老爷密谈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朱氏抢白道,“当初你可是求着我家老爷,想要我家老爷如何替你谋划,帮你架空其他几位大人,好让你独掌大权的!这些,你都忘了么?”

    黄明理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刁妇!你信口雌黄,满口胡言!”

    的确,这些都是朱氏瞎编的,只是这话落进了何足道等人耳朵里,他们如何想,却不是黄明理三言两语就能改得了的了。

    这当中反应最大的,恐怕就是王开洋了。他细细想来,这几天里,黄明理可不就是把他当枪使,让他一个人在前面冲,自己在后头坐享其成么!

    可笑黄明理,当初借着没有其他人证物证,让狱卒诬陷郭湛安;而如今,朱氏的这番作为,与当初他的可以说是如出一撤。

    因果循环,报应终究到了黄明理身上。

    石果敢与军饷有牵扯,而他送的礼单中可能有四皇子李绍锦。若是真的,李绍锦五年前就与石果敢搭上了关系,这军饷一事,李绍锦恐怕也在其中。

    魏子辰明白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处理的了,当机立断:“黄大人,为了避嫌,这几日你不如好好休息。为了避免再有人被诬陷,我看,不如上书陛下,请陛下定夺。”

    众人都是官场上的人精,都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立刻高声应和。黄明理在一旁不敢反驳,只能默认魏子辰的处理。

    霍玉则忍不住插嘴问道:“各位大人,那我家哥哥呢?”

    王开洋对郭湛安有偏见,对霍玉这个郭湛安的义弟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说道:“这里哪有你开口的地方?领了板子就回去吧。至于朱氏,还是先回后院安顿,一切等陛下的旨意。”

    霍玉说道:“打板子我认了,只是,我哥哥既然没有杀害石果敢,为何还要被关押起来?”

    王开洋一皱眉,刚想开口,却听旁边的魏子辰说:“你这小子很有胆识,且你也是被逼无奈,虽然知法犯法,但没有你,只怕我们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冤枉好人,放过真凶。依我看,将功补过,板子就免了吧。”

    何足道等人也不会和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计较,而且魏子辰说的在理,如果没有霍玉挺身而出,只怕他们根本不会管这件事,任由黄明理滥用职权了。

    霍玉却摇摇头:“既然我有功,各位大人,还请让我见见我家哥哥吧。板子我认了,等我见完哥哥就去领,好不好?”

    魏子辰失笑道:“你这小子很有意思,为了见义兄,连二十个板子都敢认。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去见你哥哥。至于板子,你年纪小,受不住的,没道理浪费一个好苗子,就免了吧。”

    霍玉大喜,朝魏子辰长揖道:“多谢大人!”

    ☆、第70章 成长

    郭湛安这几日在黄明理的刻意之下,一直收不到外界的消息。直到今日,他正在院子里闭眼养神,突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随后,一个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声呼喊越来越清晰。

    “哥哥,哥哥你在哪?”

    “玉儿?”郭湛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他的幻觉,又是惊喜,又是担心,慌忙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

    霍玉一见到郭湛安,眼睛一亮,若不是碍着身后还有人跟着,不敢放肆,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紧紧抱住郭湛安。

    “哥哥,哥哥我来了。”饶是如此,霍玉也忍不住拉住郭湛安的衣袖,一手在眼角处按了按,强压下流泪的冲动。

    这些天,他担惊受怕,又不能和以前一样依靠郭湛安,只能自己没日没夜地冥思苦想;等打开门,他又要在郭府众人面前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还偷偷讨了些女孩子家用的水粉,来遮掩住自己眼睛下硕大的阴影。

    一直等他见到郭湛安,霍玉才觉得这些日子的煎熬终于过去了,原本一直压在他肩膀上的重担随之离去。他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团上,轻飘飘得都快飞起来了;又像是好不容易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了,一直压在他胸腔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痛楚消失无踪。

    郭湛安见状,不由担心起来,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霍玉已经替自己争取到了一次洗刷冤屈的机会,看霍玉这样子,还以为外面的事情转变对自己更加不利了。

    霍玉先是摇摇头,随后眉开眼笑地说道:“哥哥,过两天我就能来接你回家了!”

    郭湛安一挑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霍玉便把今天在堂上的事情一一说了,只是略去在看到账本后何足道几人反常的反应。

    郭湛安见霍玉身后的三个人站在不远处,恰好是能看到两个人的动作,又听不太清两人谈话的距离,便知道霍玉说的是真的,而且何足道等人也卖他面子,让他们两人可以说些悄悄话。

    他这就安心了。

    只是,没安心多久,他就发现霍玉眼睛下方浮起的粉末,不由皱起眉头,用大拇指去摩挲了一番。

    “怎么回事?”看到霍玉眼睛下方那硕大的黑眼圈,郭湛安很是心疼,“姜言年他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这么劳累?还有贾欢和福全,他们没劝你么?”

    霍玉心情甚好,笑着解释道:“姜公子人在军营,他也曾传信给我,只是军营和许州到底还是有些距离的,我也不好什么事情都劳烦他。再说了,这几天状况瞬息万变,等我们两个通过信,恐怕哥哥早就被他们算计了!还有呀,姜公子是军官,若是被他们说成哥哥与姜公子勾结,岂不是害了哥哥么?至于贾欢和福全,他们这几天也累坏了,还指望着哥哥回去给些赏赐呢。”

    郭湛安心里头不是滋味,说道:“我不过问你一句,你倒是有千句万句来堵我,嗯?什么时候和姜言年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还替他说话。”

    霍玉情窦初开,不由笑着问道:“哥哥今儿个是吃饺子蘸醋了么?怎么这么酸。”

    要不是后头还有三个人盯着,郭湛安真是恨不得立时把霍玉搂进怀里好好“惩戒”一番。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姜言年不好出面,只不过他看到霍玉为了自己而如此憔悴,忍不住“迁怒”姜言年了。

    只可惜,两个人说话的时间并不多。眼下,郭湛安仍然没有完全洗脱杀害石果敢的嫌疑,他还要在这僻静的院子里在呆几天。而霍玉,他身为一介布衣,能进府衙已是不易,不能久呆,要立刻回去了。

    另一边,何足道等人不得不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公务,凑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王开洋因为那么点龌龊的嫉妒心而对郭湛安处处下绊子,但如果朱氏说的是真的,那黄明理就是诬陷朝廷命官,铁板钉钉的重罪。

    何足道和魏子辰想得更远,先不说别的,黄明理为何要诬陷郭湛安?

    就算郭湛安在翰林院为官,他和黄明理同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也从没听说过这两人之间有过什么冲突。如今莫名其妙顶着重罪诬陷郭湛安,他们可不相信是黄明理头脑发昏做出来的事情——一定是其中还有更深的利益纠葛!

    众人的视线又重新放在了石果敢身上,贪墨了五年的军饷到现在都没有找回,黄明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而诬陷郭湛安呢?

    想到这,何足道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清清嗓子,说道:“各位,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毫无凭证地瞎猜了。依我看,为今之计,只有先重新提审那些狱卒,势必要保证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另外,还要劳烦王大人,去查证朱氏的供词,看看黄大人是否和犯人石果敢有过密谈。张大人,还请你再书信一封给兵部,要近五年来发往西北军营的军饷的详细记录,与军营的记录一一核对,找出石果敢到底贪墨了什么,好方便我们派人追查这些军饷的下落。魏大人,我与你还有事情要商榷,请你留一下。”

    王、张二人明白何足道的用意,各自忙去了。何足道又向自己的下属点点头,下属便出去等候。魏子辰见状,摆摆手,示意自己的下属也跟着出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何足道才开口问道:“魏大人,这件事可能与四皇子有关,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魏子辰神色凝重,摇摇头,说道:“只怕陛下也没想到,石果敢竟然巴结上了四皇子。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决断的了,但也不能现在就草率上书给陛下,务必要证据确凿,才能让陛下知晓。”

    “我思前想后,不明白为什么石果敢非要去贪墨军饷。他一个许州知府,管理偌大的疆域,每年的税收光是从指缝里溜下来的,就足够他一家奢靡的花销了。石果敢会贪墨军饷,必然不是为了自己享乐。”

    魏子辰自然明白何足道想说什么,只是,这话若说出来,叫有心人知晓了,就算是他魏子辰也吃不了兜着走——诽谤皇子的罪名,他可承担不起。

    但这件事他也明白,军饷里头有兵器、盔甲、棉衣、马匹、马草,还有大米蔬菜肉食,特别是前面这些,全都是行军打仗才会用到的。如果真的是李绍锦授意石果敢贪墨军饷的,那不管李绍锦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必然会以谋逆罪论处!

    李绍锦是柳嫔的儿子,柳嫔如今虽然失势,但她身为一代宠妃,执掌后宫十几年,近些年来连太后都不得不暂避锋芒,安心礼佛。还有,柳嫔父亲柳元亨虽然不得不退居二线,但他门下学生众多,哪怕新任宰相岳安上位后几番动作,也震撼不了他在朝中的地位。

    朝堂和后宫这两股势力支持着李绍锦,让李绍锦过了十几年顺风顺水的好日子,连先后所生的嫡子李绍钧都被他打压得动弹不得。

    李绍钧贵为嫡子,生母姜后更是出身百年世家,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因为不得皇帝喜爱,平日里没少被责骂。去年李绍钧更是被打发到了西北牧马,据说就是因为有朝中大员上书请封太子。

    魏子辰看得明白,说白了,皇帝压根就没想过立太子一事。李崇浩不过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还想在享受几十年的人生。他偏爱李绍锦,也不过是因为他生母柳嫔是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女人,爱屋及乌罢了。加之对于李绍钧所代表的世家一派的利益的嫌恶,李崇浩自然愿意多扔点喜爱在新贵柳家身上了。

    李崇浩会突然把李绍钧从西北召回,也是因为他意识到朝堂后宫都被柳家把持,担心哪一天柳家突然发难,把自己从龙椅上拉下来,扶持李绍锦登基而已。

    同样的,李崇浩也不愿意看到李绍钧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把他这个做父皇的给架空了。或者说,他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虽然朝中大员许多都是柳元亨的门生,但文人自来都是论嫡论长。李崇浩的大儿子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二儿子是一个宫人所出,上不得台面,三儿子是元后所出,身份高贵,朝中大部分文官虽然不表态,但魏子辰明白,他们都希望李绍钧继位,因为他是最佳的人选。

    魏子辰是皇帝心腹,对皇帝的心思琢磨得很是透彻。因此,他敢大胆断定,就算真是李绍锦贪墨了军饷,李崇浩也不得不为了局势而隐忍不发,小惩大诫罢了。

    想到这,魏子辰已经做好了打算,便道:“何大人,你说得对,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了。就按照你说的,我们既不能眼看郭大人被诬陷而无动于衷,也不能因为朱氏的几句话就断定黄大人有罪,还是要搜集证据,交由陛下做出判决。”

    何足道稍加揣摩,便知道这趟浑水他是蹚不了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军饷一事还是交由魏大人继续调查了。”

    魏子辰应了一声,离开后继续安排人追查军饷线索不提。

    又过了三日,在霍玉翘首企盼下,郭湛安终于从府衙里回来了。

    看着郭湛安比起三日前要憔悴一些,霍玉忙吩咐下人准备洗澡水和干净的衣服,又叮嘱厨房做一些郭湛安喜欢的吃食,自己则陪着郭湛安回屋。

    “哥哥真是的,怎么又憔悴了?”霍玉一边埋怨,一边麻利地替郭湛安换下已经不知几日没换洗的衣服。

    “许州压了那么多天的公务,得早点处理完啊。”郭湛安笑着解下头冠,说道,“其实今天上午就能回来了,不过公务太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索性先处理一批紧急的。”

    霍玉不满道:“一个下午的时间,也不能都处理完了。哥哥明明知道我在家等着,却不肯早些回来,干脆住在府衙里算了。”

    郭湛安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自从他认识霍玉那天算起,这次算是他离开霍玉最长的一次了。他明显感觉到了霍玉的改变,不,不是改变,而是成长。

    没错,霍玉成长了许多,若是换成以前在感情一事上总是患得患失的霍玉,怎么会和自己闹情绪呢?

    霍玉经历了这场大劫,虽然还说不上是脱胎换骨,但整个人明显锋利精神了不少,从原先一个依赖他的小孩,成长为一个渐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霍玉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才发现郭湛安一直没说话。他抬头去看,正好对上郭湛安那双笑眼,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怎么,不说话了?”郭湛安伸手去捏霍玉的脸颊,有些发热,显然是羞极了。

    他向来喜欢“欺负”霍玉,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了:“刚刚滔滔不绝数落我的胆子去哪了?上个月我还看见武鑫妻子教训武鑫的样子,倒是和你同出一辙。啧啧,想不到我是娶了‘公老虎’回家啊。”

    “才不是‘公老虎’呢!”霍玉急了,辩解道,“我就是担心哥哥,才、才会说这些话的。哥哥若是不喜欢,我、我就不说了。”

    郭湛安知道霍玉是当真了,见好就收,把霍玉揽进怀里道:“急什么,话都说不利索了,来,我给亲亲。”

    嘴巴上落下一个凉凉的东西,霍玉挣扎了两下,等感觉到郭湛安轻咬他的下唇,想到这些天来自己的担惊受怕,心一颤,非但没有再挣扎,更是伸手抱住郭湛安,笨拙却认真地回应着。

    这对郭湛安来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惊喜。要知道,霍玉能主动回应可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简直比铁树开花都罕见。

    郭湛安也不客气,干脆喘着粗气把霍玉压在一旁的榻上,双手放在霍玉身体两侧,用舌头撬开霍玉的唇齿,进到里头先是扫了一圈霍玉的牙床,再缠住霍玉嘴里的软肉,逗弄着他。

    霍玉被亲得浑身发热,渐渐没了力气,只能躺在榻上任由郭湛安在他身上使坏。眼看着郭湛安的吻离开他的嘴唇,一路往下,越来越过分,霍玉连连求饶,却都被郭湛安置之不理。

    好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原来是洗澡水准备好了。

    郭湛安见身下的人已经红得和刚煮熟的虾一样,用食指去抬霍玉的下巴:“要不要一起洗?”

    霍玉又气又羞,把头转到里面,双手捂住,死活不肯露面:“不要!”

    郭湛安哈哈大笑,把霍玉抱进里面的床上,这才打开门让外面的人进来。

    ☆、第71章 隐患

    又过了十几日,等许州即将是深秋时,何足道等人终于要动身回京了。

    这段时间里,郭湛安并没有特意打探他们调查的进展,甚至命令郝运等人绝对不要自作聪明去打听消息。而他这识相的举动,也很快得到了回报。

    黄明理勾结狱卒,杀害石果敢,诬陷郭湛安,又与贪墨的军饷有关联,两罪并在一块重罚,别说那顶官帽了,只怕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石果敢已死,郭湛安却没有升任知州,而是继续做他的通判,新任知州则很快就要赶赴许州。京城里也有了不小的动静,四皇子李绍锦不知道因为何事而惹怒了皇帝李崇浩,连朝都不让上了,直接呆在自己院落里闭门思过。前些日子,三皇子李绍钧也是被皇帝好一顿斥责,原本今年能参一脚的科举也没他份了。

    霍玉从郭湛安处得到消息,甚为不满:“哥哥被人平白诬陷,受苦受累了十几天,结果他们就当没发生过一样,实在是气人!”

    郭湛安倒是不气,笑着说道:“不过是这么点委屈罢了,我以前又不是没受过。倒是你,急什么,这十几天落下的功课补完了么?”

    这话正好戳中霍玉的痛处,他连忙摇摇头,求饶着说道:“还没有呢,哥哥再宽限我几天,一定会补起来的。”

    其实郭湛安知道原因,如今一问不过是想转移霍玉的注意力罢了——官场上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有些他就算解释了,按着霍玉的性子也无法理解。

    “既然要我宽限,那就宽限三天,若是再补不完,多拖延一天,可就欠我一次。”郭湛安竖起食指,故意凑近霍玉耳边,低声说道,“前些日子教你的,还记得么?”

    霍玉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喏喏道:“哥哥别欺负我了,我去补功课就是了。”霍玉生怕郭湛安反悔,说话便跟兔子一样一下子蹿了出去,显然是去书房补习功课去了。

    正巧,这时候贾欢进来了,说道:“少爷,姜少爷来了。”

    前些日子,姜言年见郭湛安无事,便派人来郭府送信,说近期休沐的日子会来郭府拜访。

    郭湛安点点头,说道:“我就来。”

    许州深秋天就冷了,屋里面炭火已经烧起来了,郭湛安和霍玉说话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袍子,这显然不能穿出去见人。

    他换了一身衣服,等来到前面会客的厅里,姜言年早就半盏茶下肚了。

    姜言年眼尖,看到郭湛安衣角,便起身说道:“呦,咱们的通判大人总算是来了。”

    郭湛安笑着说道:“不知姜大人今日到访,有何贵干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姜言年重新坐下,说道:“前些日子不便过来,今天休沐,总算是能来跟你商量些事情了。”

    “可是京城里的事情?”姜言年和李绍钧一起在西北牧马,在京城和西北之间建立起了隐秘的通信方式,加上郭湛安身为一州通判,身份敏感,李绍钧不便与他有直接的联络,经常通过姜言年传达消息,所以郭湛安才有这么一问。

    姜言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说道:“京城里的确有些事情,不过眼下我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情要说。今年北方寒风比往常都要厉害,而且较之以往要干燥许多。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来说,草原上的牛羊已经死了不少了,连原本冬日有的杂草也都大片大片枯死,怕是之后还会有很多的牛羊要饿死。”

    塔鞑是游牧民族,常年靠牛羊为生,如今牛羊大片死亡,没有了主要食物来源的塔鞑,冬天怕是不好过了。

    郭湛安面色沉重:“你的意思是,今年冬天塔鞑或许又要来侵扰西北边境了?”

    姜言年说道:“不光是这样,侵扰边境的,大多是一些大的部落,那些小部落没有足够的马匹武器和战士,但我反而更担心这些小部落。”

    郭湛安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姜言年回答道:“你在许州这几个月里,也见过有塔鞑的子民在许州与我们的商人做买卖吧,这些其实是默许的。但是,这也只局限少部分塔鞑人,那些塔鞑小部落如果活不下去,很有可能会涌进许州。我担心的是,会有塔鞑的探子混在里面。”

    郭湛安想了想,问道:“若是严禁塔鞑人进入呢?”

    姜言年摇摇头,说道:“这行不通,到时候大量塔鞑人聚集在边境,而且都是快活不下去的,他们会更不要命,我们的兵力不能完全覆盖西北漫长的边境线,必须想办法分而化之。”

    郭湛安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绝对不能留有隐患。”

    姜言年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来找你。西北军营里头大多是都是奉行来了就打,打跑就算的,和他们讲这些很难讲通。虽然现在西北军营做主的是李世安将军,但他一个人也不能拿定主意。我希望你能替我想个长远的法子,也好让军营那些人闭嘴。”

    郭湛安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记下了,近些日子里一定给你个答复。”

    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姜言年这么多天都没有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想来是军营里的阻力太大。虽然许州府衙和西北军营一文一武,并没有上下之分,但两者相互制约,姜言年想要打压军营里某些人,由郭湛安出手,是再好不过的。

    而且,再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许州就要进入难熬的冬日,再往后推算一两个月,塔鞑中那些小部落的粮食就要耗尽,他们就只能南下侵扰西北边境。

    见郭湛安答应,姜言年便放心了。他眉心稍稍舒展开,说道:“再给你说个好消息,京城里头那位受尽宠爱的四皇子,近日来可是不好过啊。”

    郭湛安笑着抿了口茶,问道:“他还会有不好过的日子?”

    姜言年嗤笑一声,说道:“去年柳家在宫里头那个,从贵妃被贬成了柳嫔,连宫务都落到了他人手里,就指望着自己儿子给她争口气。结果,呵呵,那些被贪墨的军饷,可不就是被柳嫔那不成器的儿子拿去养私兵了么。”

    郭湛安好奇,问道:“皇帝知道他养私兵,居然就只是斥责了一番?”本来按照郭湛安的分析,就算碍于有三皇子李绍钧在,需要扶持一个旗鼓相当的,才能让那些皇子不把目光放在自己的龙椅上,皇帝李崇浩也要重罚李绍锦。

    毕竟,私兵这件事放到哪个朝代,都是杀头的大罪。

    姜言年摇摇头,说道:“私兵那件事,皇帝还不知道呢。柳元亨这下是彻底栽了,为了给自己外孙开脱,他主动揽下这罪名,如今连大学士的名头都没了。要不是咱们的皇帝死要面子,不希望让天下人知道他亲家居然犯下这样的大罪,恐怕早就把柳家赶出京城了。”

    郭湛安甚为不屑:“什么亲家,一个小妾的娘家罢了,也配得上国丈的称谓?姜后虽然去了,但姜家大有人在。”

    姜言年倒是不在意,揶揄道:“别,你可别这么说,他柳家可是皇帝亲自提拔培养的,哪里是我们姜家可以比的。”

    郭湛安想到前几日得到的消息,问道:“对了,我前几天听说三皇子也被斥责了,可是与这件事有关?”

    姜言年摇头道:“你放心吧,不过是皇帝心里头不痛快,硬是找了点错处发泄。咱们的人脑子都清楚着,不会在这时候出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约定等十日后的休沐再见,姜言年便离开了。

    等姜言年离开后,郭湛安便去书房,也不让人通报,就站在门口,笑着看霍玉坐在书桌前埋头苦读。

    倒是霍玉,读书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等他抬头一看,见是郭湛安,真是又惊又喜:“哥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郭湛安进了书房,开玩笑般地说道:“打扰了我们二少爷读书,万一到时候没拿到状元,那可怎么办?”

    霍玉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一本正经地道:“哥哥不要取笑我了,我才读了几年书,若是我都能拿状元了,那天下的读书人岂不是都要羞愧而死了么!”

    他开蒙太晚,虽然现在读书写字不在话下,但到底不能喝那些小小年纪就请来教书先生读书的人比。

    郭湛安也是随口一句玩笑,就霍玉这样的性格,他是十分不愿霍玉步入仕途的。虽然说士农工商,入朝为官是无数读书人的梦想,但霍玉的性子在官场中只怕连渣子都不会剩下。就拿他被人诬陷一事来说,霍玉为了他出谋划策,累得人都受了好几圈,他可不愿意霍玉再多几次这样的经历。

    他心疼霍玉,想着反正有自己在,霍玉爱做什么都行,没必要硬是违背自己的本意,去做不爱做的事情。读书练字,也是为了让霍玉养性而已。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免不了提到许州的冬天。

    霍玉因为小时候的遭遇,特别畏寒,就算房间里炭火烧起来了,也习惯穿得比平常人厚一些。他一边把玩着郭湛安温热的大手,一边道:“今年是头一次在西北过冬,哥哥,你说,许州的大雪会比桐花县的还要大么?”

    郭湛安一边享受着手中柔软的触觉,一边道:“我也是头一次来许州,不清楚。玉儿是想家了么?”

    霍玉点点头,说道:“想爷爷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

    郭湛安亲昵地在霍玉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放心吧,当日我交代过的,一个月一封书信,这个月的书信过几日就到了。”

    霍玉放开郭湛安的手,难得主动去搂郭湛安,说道:“好在还有哥哥在我身边,哥哥,今年除夕我们也吃热乎乎的锅子好不好,和去年一样。吃完了锅子,我们还能一起放鞭炮,我还要陪哥哥守岁!”

    郭湛安任由霍玉搂着自己撒娇,笑着说道:“还好意思说想爷爷了?你爷爷可是说过的,你年纪小,身体又不好,要早点睡,这些都忘了?”

    霍玉干脆破罐子破摔,往郭湛安怀里缩,讨好道:“哥哥最好了,就让我陪哥哥一起守岁吧,要不然让哥哥一个人守岁,多寂寞呀。”

    这小家伙,是心疼自己呢。

    想到这,郭湛安心里甜蜜极了,起身把怀里的霍玉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弯下腰去亲吻着霍玉,边亲边说道:“想要陪我守岁,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霍玉当然明白郭湛安的意思了,虽然他内心羞涩,是极其不愿意主动做这些事情,但眼前的人是他心意相通的爱人,又怎么会因为羞涩而不主动呢?

    于是,他捧住郭湛安的脸颊,主动抬头献吻。

    郭湛安先是一愣,随后笑意满满地接受霍玉难得的主动。

    第72章 寒冬

    过了一个月,北方的寒风来袭,没日没夜地吹着,冰冷甚至穿透了砖瓦,顺着墙壁爬满了整个屋子。

    果然,正如姜言年所担心的,许州里进出的塔鞑人较之以往要多上不少。不过好在郭湛安想出了对策,早早安排下去。

    自从半个月前起,许州负责看守城门的士兵们都接到了命令——即日起,但凡有进出许州的塔鞑人,一旦每日数量超过五十人,立刻阻止塔鞑人进入许州。此外,每夜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了一倍,防止夜间有塔鞑人偷偷进城,又或者是有人接应。

    许州是本朝才设立的,直接以许州城为州名,面积极大,可耕地却很少,多为山地与荒原。其下还有府县若干,但因为交通不便,政令传达较为缓慢。所以,郭湛安的这条政令在许州所有地方都实施起来,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

    好在,许州驻扎着西北军营,姜言年在军营里终于获得了李世安的全力支持,派遣了不少队伍驻扎在了许州大块无人的土地上,严密监视塔鞑人的动向。

    这一日,郭湛安正在看各地上交的上周塔鞑出现的人数,与昨天许州出现的塔鞑人数对比,后者竟然还要多于前者的总和。

    郭湛安放下笔,喊来郝运,吩咐道:“郝运,你去找昨天两个城门当值的问问,昨天被拦在许州城外的塔鞑有多少人。”

    郝运领命去了,郭湛安则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他太累了。

    这几日,每天进出许州的塔鞑人数都达到了五十人,这在以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毕竟,塔鞑与本朝数次交战,昔日武帝在世时,更是连续八次派兵,百战百胜,逼得塔鞑不得不逃亡更西的荒芜之地。塔鞑人与本朝人可以说是天生的仇人,若非生活所迫,有哪个人愿意忍气吞声到世仇的地方上购买食物和物品,还要提防被被人殴打,甚至更惨,被捕入狱,再也回不去故土?

    郭湛安明白,自己之前的对策很快就会失效——越来越多的塔鞑人被拦在城外,这些人若是落单,自然不能成什么气候,但如果人数一旦超过两位数,他们就会拧成一股绳。或许这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有西北军营数万大军在,想必是能很快镇压。但这些塔鞑人背后是大大小小几十个塔鞑部落,难保没有一个塔鞑部落会借此挑起战端。

    而如今的皇帝李崇浩是出了名的不喜欢武将,前几年甚至爆出为了给当时的华贵妃庆生,挪用制备军饷的款项。再加上西北军营之前因为石果敢五年贪墨了大量军饷,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装备愈发显得落后,马匹也很少,和以骑兵出名的塔鞑相比,西北军营很难取胜。

    虽然战火一旦燃起,西北军营在短期内能够抵抗住,之后也会有不断地补给和增援陆陆续续赶到,但塔鞑的骑兵不是那么容易打退的。战事胶着,许州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去了,继而会影响到其他地方。可以说,这件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郭湛安不得不小心处理。

    正想着,郭湛安就听到外头有人禀报:“大人,知州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郭湛安应声道:“我就过去。”说着,他喝了口茶,用力闭上眼,随即又睁开,这才领着人去找新任知州谢秉。

    谢秉正看着一卷公文愁眉不展,听郭湛安来了,赶紧起身相迎:“郭大人,来的正好,眼下有一桩事情,还要你我二人来拿主意。”

    毕竟是自己的上峰,郭湛安行了礼,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是何事?”

    谢秉叹了口气,将自己先前看着的公文交给郭湛安,说道:“大人看看吧,这都是四日前的事情了。”

    郭湛安接过,原来是许州一个县送来的。数日前,来这个沈县购买粮食衣物的塔鞑人突然多了几个,沈县的县令便留了个心眼,悄悄派人跟着这些塔鞑女人,想看看这些塔鞑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沈县在许州是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而且距离西北边境还有些距离,平日里鲜少有塔鞑人出没。

    可这县令没想到的是,那些跟踪塔鞑女人的衙役竟然一去不回!再派人循着踪迹追上去,足迹出了沈县两里就断了!

    县令不敢大意,好在沈县附近有军队驻扎,他赶紧和军营的百夫长说了,后者也答应会多加注意。可是,每隔两三日就有塔鞑女人来沈县购买生活必需品,但每次派去跟踪的衙役没一个回来的。

    县令急了,又去找那军营的百夫长,对方还是和以前一样,答应下来,却迟迟没有行动。县令担心这百夫长已经被塔鞑策反,心里焦急,但并不敢擅自行动。毕竟,如果真要硬碰硬,他这边处于下风。所以,县令赶紧写了封公文送来许州,想请许州知州与通判拿个主意。

    这军饷一事才过去没多久,军营里又有人可能被策反,如此一块烫手山芋,难怪谢秉不敢一个人接,就等着郭湛安来一起拿主意。

    郭湛安看完公文,将公文重新交还给谢秉,说道:“军营的事情我们不便插手,还请谢大人修书一封,交给李世安李将军,请李将军出面。”

    谢秉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不过,这沈县可怎么办?那些塔鞑女人到底来自哪里,又去了哪里,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这沈县距离边境可不近,一来一去就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如果每隔两三天就去沈县采办的塔鞑女人是同一批,只怕他们一直呆在本朝境内啊!”

    郭湛安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说道:“若是那百夫长言出必行,只怕现在已经找到这些塔鞑女人藏身的地方。西北军营虽然有数万士兵,但大部分士兵要留在边境,以防塔鞑突袭,一时半会只怕很难抽出人手去沈县。依我看,不如先从我们这边抽调二十人左右,再加上沈县的压抑和壮丁,保证沈县不受塔鞑侵扰,再派人去调查这些塔鞑女人的下落。”

    谢秉初来乍到,对许州诸多事宜还未全部了解,又是听说过郭湛安那些“功绩”的——当了两个地方的官,把两个地方的上峰都拉下马了,而自己则毫发无伤。他原本就指望着郭湛安拿主意,反正他也没指望能做出什么政绩来,安安稳稳过了这三年就心满意足了。

    再把话说得难听点,到时候就算事情办砸了,他最多受一些牵连,郭湛安才是第一个吃排头的。

    这些原因加在一块,谢秉当下就点头说道:“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想到许州地界里有这么多塔鞑人,我就寝食难安。郭大人,还要劳烦你亲自去沈县坐镇,替沈县百姓,乃至许州百姓寻求平安啊。”

    虽然谢秉存着那么点小心思,但郭湛安并不怕谢秉会趁着自己不在许州就胡作非为的。

    一来,谢秉这人李绍钧已经调查过,并不是四皇子李绍锦一派的,当初李崇浩指了他为许州知州,就是看在他为人老实,做事小心谨慎。二来,郭湛安在府衙中有自己的眼线,如果谢秉真要做什么,他郭湛安就算人在沈县,也能及时接到消息。三来,纵观谢秉这些天来的表现,他显然是想做一个温吞的好官,没什么往上爬的强烈念头,倒也不用担心他为了点政绩而整出什么事情来。

    而且,正如谢秉所说的,沈县这件事,说大不大,但也绝对不小,必须要有个担得起的人去处理。郭湛安不信别人,唯一信得过的姜言年又身在军营,不能插手。一番计较下来,只有他自己去了。

    “今天天就要黑了,不便动身。我今天先挑二十人,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去沈县。我手头上还有一些公务尚未处理,今天整理好之后,还请大人接手。”

    谢秉自然是同意的,连连点头不提。

    “哥哥要去沈县?”晚间,霍玉从郭湛安那得知了消息,不由一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去沈县?”

    郭湛安并不想对霍玉过多隐瞒,略去不便讲的,他把沈县附近突然出现不少塔鞑人的情况说了。

    霍玉免不了担心:“哥哥只带二十个人去,是不是太少了?我看书上说的,还有许州百姓说的,那些塔鞑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哥哥还是多带些人吧。或者我跟着去,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也能替哥哥挡下一二。”

    “胡闹!”郭湛安一听霍玉最后一句话,忍不住训斥道,“好端端的瞎说什么,谁让你替我挡了?你前些日子受的伤都好了是不是?”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霍玉两次因他而受伤,特别是一个月前那次,他险些就要失去霍玉了!想到这,郭湛安如何敢带着霍玉去沈县?

    霍玉知道郭湛安的脾气,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带自己去的了,只好又劝道:“那哥哥就多带些人去吧,真不行的话,去兵营调派一些人手?”

    郭湛安失笑说道:“你真当你家男人是呼风唤雨的不成?如今边境外头每天都有塔鞑部落在徘徊,现在军营恨不得再多出一倍兵力来,又如何抽出人手和我走?放心吧,塔鞑人只是天生体格健壮,单打独斗我们自然是比不过的,但我们占着天时地利,不怕沈县那些塔鞑人。再说了,你和我走了,许州我留下谁替我看着?那新来的知州虽然不与我作对,但也不偏帮我。我还要靠你替我注意许州的动向,一旦有异状,立刻向我报道。”

    霍玉一想也是,毕竟郭湛安不是什么琉璃做的人,且沈县那边应该还有不少人在,几十个人的规模,总不至于让自家哥哥一个人冲在前头吧。

    他这些天也多去街上打听外头的情况,发现许州里出现的塔鞑人大多都面黄肌瘦,与先前见到的精神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就算这些塔鞑人天生神勇,他就不信饿了几天肚子的还能有先前那势头!

    这么一来,霍玉也就放心了,还不忘拍着胸脯保证道:“哥哥放心吧,许州还有我在呢,保证让哥哥安心处理沈县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郭湛安刚醒,怀中的霍玉也跟着起来了。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了?”郭湛安有些惊讶,还以为是霍玉睡不好,就重新躺回床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霍玉的后背。

    霍玉虽然向武鑫习武已经有一年左右了,身子骨也因此好了不少,但因为小时候受寒落下的病根,加上前后两次受伤,一到冬天身体就发寒,根本没法早起。郭湛安心疼霍玉,干脆免了他上午一半的功课,往往等他去府衙处理了大半天的公务,霍玉才不情愿地从被窝里出来。

    今儿个起那么早,实属罕见。

    霍玉半睁开眼睛,却挡不住睡意的侵扰,只能迷迷糊糊地抱住郭湛安,说道:“哥哥,让我再抱抱,要有好几天抱不到呢。”

    这无意间暴露出的依恋重重击在郭湛安心坎上,要不是自己还要赶去沈县,他真是恨不得抱着霍玉再多睡一会。

    但他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只能狠下心,亲了亲霍玉的脸颊,说道:“这几日我不在,你自己也要注意早些睡,知道么?让他们给你多准备几个汤婆子,屋子里的炭火也不要停,嫌弃那味道就多扔点陈皮进去,千万不要受寒了,嗯?”

    霍玉一一应了,他受郭湛安的教导,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成为郭湛安束手束脚的禁锢,可一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塔鞑,他是真舍不得郭湛安。

    两个人又亲昵了一会儿,眼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郭湛安这才作别霍玉。

    这么一番缠绵的后果,就是郭湛安来不及在自家用饭了,只能拿了两个厨房刚做好的肉包子带上马车,在马车中匆匆解决了早饭。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郭湛安一行人乔装成趁着冬天来沈县发一笔横财的商人,二十个衙役则分别假扮成车夫、掌柜、随从和保镖。这么一来,走在通往沈县的路上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沈县。

    ☆、第73章 肉干

    沈县众人并没有想到郭湛安一行人会乔装打扮而来,免不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原本安排的住处是不能住了,只好去沈县最大的客栈里要了几间房间,除了郭湛安因为富商的身份而单独住一间上房以外,其余二十人则两两一间,就住在郭湛安房间周围。

    沈县县令蒋万福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脸颊上两块肉怂拉着,让人看着觉得十分丧气。他白天时就接到了飞鸽传书,知道眼前这位是许州的通判,近一年来朝廷里的风云人物,他可得罪不起,连忙扯出一张笑脸,却是比哭还难看:“郭大人来了,因信中写着不要太张扬,这才有失远迎,还请郭大人恕罪。”

    郭湛安点头道:“蒋县令客气了,今天信中没有写到我会乔装成商人来沈县?”

    蒋万福还以为郭湛安是兴师问罪的,如实回答:“信中只写了郭大人不欲声张,并没有提到郭大人会假扮商人前来,是我考虑不周。”

    郭湛安只是随口一问,见蒋万福战战兢兢的样子,便道:“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倒是那些塔鞑人,今天来了么?”

    蒋万福说道:“并没有,他们昨天才来过沈县采购,这次采购的东西比较多,大约要隔个两三天再回来。”

    “东西多起来了?多了多少?”

    蒋万福稍作估计,说道:“多了六成的样子,我有些担心是不是有更多的塔鞑人在沈县徘徊。”

    郭湛安却有不同的看法:“如今许州各处都有重兵把守,如果真有大量塔鞑人在沈县周围徘徊,驻扎在沈县外头的军队不可能没有动作。”

    一说起这个,蒋万福心头就涌出一股恨意:“大人,您就甭指望沈县这边的军队了,我前些日子亲自过去,想请那边的百夫长替我们调查这些塔鞑人的动向,结果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昨天,那百夫长居然还派人过来,让我这两天准备好五十斤牛肉和五十坛白酒。我们沈县本来就不富裕,今年冬天这么冷,怕是明天春天务农的时间都要推迟了,每家每户都在节衣缩食,就怕熬不过这个冬天,现在叫我上哪整这些去!”

    郭湛安心中一惊,他知道军队里良莠不齐,像这个百夫长一样拿了好处不办事的军痞屡见不鲜,只是万万没想到,没了上头的约束,这百夫长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敢光明正大伸手讨要东西了!

    蒋万福见郭湛安脸色不好,知道他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又道:“郭大人,还有一件事,我不敢和其他人说,只能请您帮帮我们沈县了。”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那百夫长和他的手下看中了我们沈县的几个姑娘,硬要把人带回军营,若不是我们执意不肯,都提着刀守着了,这些姑娘只怕早就……”

    “放肆!”郭湛安大怒,“西北军营难道都是这些混账么!塔鞑侵扰本朝多年,这些人不想着忠君爱国,驱逐塔鞑,净想着这些下三滥的勾当!”

    蒋万福见此,觉得自己总算是盼来了救星:“大人,我人微言轻,还请大人替我们沈县多多考虑啊。”

    郭湛安忍着气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坐视不理,西北乃本朝重要的边境,必然要挑选最好的士兵来守卫西北。”

    这句话就好比一颗定心丸,蒋万福想着这些天来那些军痞们的所作所为,想着之后他们的“好日子”,心中畅快无比。

    这个插曲过去,两人又回到正题上。

    “沈县距离边境路程太远,就算沈县附近的士兵没有尽心职守,塔鞑人一路从边境来到沈县,躲过所有巡逻士兵的可能性太小了。这一批塔鞑人能够避开所有人到达沈县实数运气,不太可能会有第二批。不过嘛,”郭湛安分析到一半,话锋一转,“虽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万事无绝对,我们也要做好准备,如果多了一倍的塔鞑人,我们的计划就要调整了。”

    蒋万福点头道:“沈县还有衙役三十余人,壮丁两百多人,只要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大人尽管开口就是。”

    郭湛安点头道:“眼下我们最要紧的,就是摸清楚这批塔鞑人的人数到底有多少,其中老弱妇孺又占了多少。这样吧,这几日你让沈县其他商铺把货物都存一半,如果有塔鞑人问起来,就说是今年冬天不好过,先不卖了。把这些塔鞑人引到我这边来,我自有办法。至于我的摊子,就开在最热闹的地方吧!”

    蒋万福哪会有不答应的,郭湛安交代他的全数应了。

    第二天,郭湛安的摊子就顺利搭起来了。为了寻求逼真,连沈县的老百姓都一起瞒着,不到半天的功夫,摊子前就围了不少人。

    郭湛安坐在对面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郝运则假扮成了掌柜的,领着其他几个站在摊子前和众人讨价还价,还有衙役假扮的伙计站在车上吆喝着,热热闹闹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第一天没有塔鞑人来,他们不可能把带来的那些货物都卖出去,只是拿出一小部分做样子而已,到了下午就收摊了。

    郝运将今天收到的银钱算好入账,交给郭湛安,后者则笑着把钱重新给了前者,说道:“你们大冬天的还跟着我出来办事,辛苦了。这些钱你就拿去买些热酒熟菜和其他人分着吃,暖暖身子。”

    郝运明白郭湛安的脾气,他这么说,就是真不在乎这些钱了。郝运也不推辞,将钱收下,笑着说道:“那我就替他们谢过大人了。只不过我们带来的货物并不多,我估计最多再撑个四五天就没了。大人,要不要我传信让许州再送些东西来?”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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