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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小秀才和大猎户 作者:涩涩儿

    第16节

    林安怔了怔,道:“做妾?妾,立女也,做的可是伺候人的活儿,将来有了子女,也不得唤她做娘,祖父祖母素来看重珠妹妹颜色,怎会让她做妾?”

    要知道,即便把女儿、孙女给富贵人家做妾的话,林老汉和杜氏可是没有资格和人家做亲家的。

    林大宝当即大怒,指着林安就吼道:“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那日不肯带大丫去家里!要是那天大丫去了家里,那杜大庄就不会抢了珠儿,辱她清白,害得珠儿不得不给人做妾!”

    林安脸色大变。

    林大宝并未察觉,还在理直气壮地抱怨:“珠儿会这么惨,给三十岁没钱没势的杜大庄做妾,全都是你们兄妹给害得!要是大丫那天乖乖的去了,现在给杜大庄做妾的,就是大丫,珠儿哪里会这么惨?待将来四叔做了秀才,珠儿容貌好,将来也能嫁给个有功名的人家,又岂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反正家里说了,这次是你的错,所以,你一定要珠儿好好添妆,多给些银钱!让她在那家里好立足!”

    林安直接端起茶杯,往林大宝身上种种一掷!

    滚烫的茶水溅的林大宝连连跳了起来,大喊着“哎呦哎呦”地痛叫,还腆着脸问林安为何要砸他,要知道,按照年龄,林安还要叫他一声“大哥”的。

    林安冷冷看他,只道:“滚!”

    林家家仆迅速将林大宝给抓了起来,抓着林大宝的两只胳膊,直接把人给丢出去了。

    林安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师椅上。

    他先前只知道老宅里老一辈的人心思黑了,却没料到,林大宝这一辈的人,心也是黑的。

    林大宝说,舍不得林珠这个堂妹去给人糟蹋做妾,可是,林婉何尝不是林大宝的堂妹?为何就舍得林婉?

    如果不是那一日他先得了消息,没有带着林婉去林家,那么,出事的岂不是林婉?

    他们那一大家子,竟会恨他们兄妹至此?

    林安心中比林大宝更怒。

    林家家仆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他们来到林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安生这么大的气,谁都不敢说话。

    直到林婉和林姝奇怪兄长中午怎的不去找她们用饭,使人去寻,才有人说了这件事。

    当时林大宝声音太大,偏偏古代的房子并不算很隔音,家里不少家仆都听到了。

    林婉和林姝听罢,心中亦怒火滔天,可她们还是先去劝了林安,让林安莫要为了旁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林安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两个妹妹都来劝他,心中便不怎么生气,只是还是格外的恶心林家。

    尤其是,他这样恶心林家,却还是不得不出面,阻止这件事。

    林姝急道:“哥哥还管他们作甚?从前大姐不让说,怕哥哥听了恼,可是我现下却不能不说。那林珍和林珠,虽是咱们小姑和堂姐,可是从前却是把我和大姐当奴仆使得,二人十指不碰阳春水,甚么活都推到我和大姐身上,可见都不是甚么好人。现下她既然倒了霉,要去给人做妾,哥哥还管她去作死?”

    林婉亦道:“虽然堂姐妹给人做妾,与我和姝儿名声稍稍有碍,可是我们已经分家,哥哥也眼看着就能考科举。世人素来踩高捧低,到时也影响不得咱们什么,哥哥不必太顾虑我和姝儿。”

    林安摇头:“如果林珠真的给人做妾,她上面有祖父母,还有父母,我自是管不得。可是,林家和杜家却忘了一件事——士人一妻一妾,庶人一夫一妇。”

    意思是,平民百姓,轻易是不能纳妾的。

    如果非要纳妾,也应当满足“年过四十,无子者,方可纳妾。”

    林安说罢,林婉和林姝方才想到户婚律上,的确有这么一条,只是她们见多了富户纳妾的事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富户纳妾,说是纳妾,其实并没有纳妾文书。”林安道,“他们其实在买女奴。名义上有妾的名头,其实还是实实在在的奴隶,随随便便就可买卖。那杜大庄并未到四十岁,他还没到纳妾的年纪,因此林珠跟过去,其实只是纯粹的奴仆。老宅将孙女嫁给人做妾,这我不管。可是,他们要把我的堂妹卖做奴仆,这件事,我却不能不管。”

    他将来很有可能是要做官的。

    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他考中秀才之前,倒也无妨。可是现在这件事是发生在他即将要参加乡试时,林安却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更何况,就算林姝和林婉说了,林珠的事情对她们不会有太大妨碍,可事实上呢?人言可畏,女子艰难,林安也不舍得两个妹子因此吃苦。

    “可是……”林婉还欲说些什么,林安直接打断她。

    “这件事便交给我。”林安温和的笑了笑,“婉儿今日就使人把林珠接过来,让她在咱们家先住下。”

    林姝道:“可是万一林家不让她来呢?”这可是完全有可能的。

    林安眯着眼道:“让人悄悄告诉她,如果不想被林家卖了,就自己想法子过来。如果不过来……那我管她作甚?”

    林珠果然来了。

    她是趁家里人不注意,自己偷偷跑了出来的。

    来的时候,双目发红,眼中含着恨意。

    林安原本是想让她跟着林婉林姝一起住的,可是他看了林珠一眼,就直接让人把她带到前院的倒座房里,给她收拾出来一间柴房,让她住着,还不让她出门,更不许她去后院看林婉林姝。

    林珠双目赤红:“为何不许我见她们?是她们害了我,我一句怨言都没说,她们就不敢见我了么?”

    林安道:“究竟是谁害了你,你自己心中有数。我让人把你带来,也只是为着林家脸面,不让你被卖做女奴,而不是对你有丝毫的愧疚和怜惜。林珠,我知你从未将我兄妹视作手足,我现下亦不会将你视作手足,你若要我帮你,就乖乖在这住着,若不让,立刻便走了就好。左右我已问过你,是你自己非要做奴仆,将来便是有人来问我这个分了家不亲近的堂兄,我也有话可说。”

    “究竟要如何做,你自己想罢!”

    林安甩袖便走。

    林珠终究还是哭哭啼啼地住了下来。

    林安派了颇有力气的陈婶去看着她,便不再管她。

    林家和杜家那里,林安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直接让人去杜家找人,说了“平民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律法,并告诉杜家,如果肯把林珠明媒正娶,林安就会给林珠添妆十两,并送上两套金银首饰。

    杜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先不提那条律法是不是真的,单单是林安许诺的添妆,就足够杜家换回之前花费的“聘礼”了。

    十一月底,林珠出嫁。

    腊月初八,腊八节晚上,杜大庄在外出门不归,杜家出去找他时,才发现他在调戏本村村尾的寡妇,结果寡妇彪悍,把杜大庄一直从村尾追到村头,杜大庄为了逃脱,跑进林子里,结果在跨越一块尖锐的大石时,一个不小心,腿脚突然发麻,没能跨过去,下身那处直接坐在了那块石头的尖锐之处。

    杜大庄登时一声惨叫。

    然后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医治不当,杜大庄从此以后,就萎了下去,再不能人道。

    而林珠此时,并不曾有孕。

    林安听到消息时,便将林二唤来,赏了他十两银。

    这件事很快被林安放在脑后。

    眼看过年在即,他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猎户已经十天不曾来信了。

    林安看书看不进去,只能起身,在下了初雪的院子里来回徘徊。

    他们这里都下了雪,那关外更靠北,岂不是早就下了雪?

    雪路难行,猎户今年,能回来么?

    ☆、第53章 要过年的小秀才

    猎户走的时候,是九月初,一转眼到了腊月初八,冬日的第一场雪都下了。

    可是猎户还没有回来。

    林安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日子,也只能放弃。

    古代不是他曾经生活的现代,没有电话手机,通信也不方便。如果不是猎户曾经在军中生活,又有个当将军的哥哥,猎户也做不到隔三差五的寄信给他。

    可是即便如此,猎户也有十日没有寄信回来了。

    林安满腹忧愁地在院子里转了半晌,最后也只得放弃,愣是逼着自己回去看书。

    虽然猎户很在乎他,可是,对曾经的军中生活,猎户对林安说得其实并不多。甚至连他亲生兄长的名字,猎户都不曾说过。

    而林安在有些事情上,又不怎么喜欢追根究底,因此直到现在,他才突然发现,如果猎户真的独个儿跑了,或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连想法子联系猎户曾经的友人和兄长,去找猎户都找不到。

    林安提起笔,又重新搁下。

    他想了想,又觉不对。他并不是一个都不认识的。至少,在隔壁还住着个秦修然……虽然二人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互相都看不太惯,但是猎户走之前,大约也是想着让他有事去寻秦修然吧?

    林安微微摇头,只觉自己发傻太过。

    复又提笔,按照上一次乡试的策论题目,静心打下策论草稿。

    翌日,花了一整日时间,将策论初稿写完,后日上午,将策论初稿完善补充好,后日下午,将策论誊写完毕,晾干,等到了第二天,去县城见刘夫子时,把他写了三天的策论给刘夫子送了过去。

    刘夫子将林安的策论来回看了三遍,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这个弟子,虽然在科考的诗词方面表现仅仅是平平,并不算突出,但是四书五经背得滚瓜乱熟,策论写得既有新意,又站得住脚。这两年多来,虽然一直在乡间守孝,可林安的功课也一直没有放下,比之从前还带有的一些幼稚的想法,如今也渐渐成熟起来。

    刘夫子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林安在乡试时表现的好,那次的诗词考试不算难得话,林安就是考中乡试的头名,得中解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会试的头名会元和殿试的前三甲,刘夫子心中虽有希望,但终究不太敢想,可这也足够刘夫子心潮澎湃了。

    试想,科举难考,林安到明年乡试时,才仅仅十九岁而已。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解元,可不是足够刘夫子高兴的?

    不过刘夫子虽然心中有所期盼,但他也没有立刻说出这件事,让林安放下心来,不再努力准备接下来的功课。

    刘夫子捋了捋小胡子,半句不提解元一事,只对着林安写了三天的策论评析良久,然后让林安记下不足之处,就让林安回去,按照乡试时的考试时间,以每篇策论三日的时间,将上上次和再往前的一共四次乡试的策论题目,全都写出来,在年前拿过来给他。写策论期间,不得翻书。

    林安微微迟疑。

    策论并不好写,尤其是这种乡试考试的策论题目极难,林安刚刚开始认真写,每写一篇,就要花三日时间。这样写下来四篇的话,中间还可能有旁的事情耽搁,林安就会花上至少半个月十日。

    半个月后,就是腊月底了。

    过年的准备,自有林婉看着家仆去置办,可是,猎户还没有回来。

    林安因猎户未归,心中始终不宁。他甚至在想,如果到了腊月二十,猎户还没回来,他就把林婉他们托付给刘夫子,自己往北走上一走,说不得能迎一迎猎户。

    谁知他这些想法还未说出,刘夫子就已经看出了林安的想法,直接将他痛骂一顿。

    “你去迎他?你怎么迎他?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么?十五日水牢之灾,大夫是怎么说的?你以后,决不可再轻易受冻,否则体内寒气只会越来越严重,将来后果不堪设想!大冬天的,地上还有积雪,你怎么去迎他?

    退一步说,就算你身子无碍,你去哪里请镖师在冬日里不在家过年,让他们护送你北去?若不请镖师,单凭你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遇到个山贼,你要如何?婉儿和姝儿要如何?平哥儿又当如何?你要明白,你的弟妹几个,现下能依靠的,唯有你而已!一旦你出了事情,你真以为,婉儿的婚事还能保得住?即便张灿素来痴心,张家看到你家里那些糟心的亲戚,也最多会帮着照看他们几人,绝不可能再娶婉儿!”

    林安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刘夫子却还不放过他:“你素来重情重信,这并无不好。可是,安哥儿,这世上除了夫夫之情,还有手足之情,切莫顾此失彼,因一个秦止,害了你的弟妹才好。”

    林安心中,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他心中明白是一回事,让他自己做决定,不去管依旧没有回来、更没有传信回来的猎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下被刘夫子这么一骂,他反而更清醒了一些。

    深揖一礼,林安道:“多谢师父提醒,林安,明白了。”

    刘夫子骂完林安,心中对那猎户仍旧有芥蒂,欲要再说甚么,可是看林安面带愧疚的模样,终于将那些话憋回肚中,只道:“你尽量在腊月二十六之前,把那四篇策论全都写完,送到我这里来。为师这些年虽从未放弃读书一事,可终究功名不显,不曾亲自参加过乡试和会试。待你把策论都送了,为师便会亲自跑一趟州府,将你的五篇策论都交给为师的一位好友,让他帮你写信指导。待明年四月你出了孝,把婉儿送出门子,去州学后,定要记得去为师的好友那里,他自会教导你一些州学不会教的东西。……罢了,你去后面,看看你师娘为婉儿准备的嫁妆吧。虽然还不够,但也不少了。你看若是有什么还需要添得,都写下来告诉你师娘。”

    至于他的那位好友是否会无缘无故的帮林安……刘夫子拿着林安手中的策论,便已然胸有成竹。

    林安心中越发愧疚。

    刘夫子一心想着他的考试一事,刘师娘更是辛辛苦苦为了他的妹子准备嫁妆。而他自己,却在朝廷开了恩科的大好机会下,不思读书,只顾着儿女情长事……虽然他从不觉得喜欢猎户是一件错事,可是眼下看来,他似乎是必须把读书放在猎户之上。

    林安从刘夫子家中出来,去巡视了食肆和书坊后,便走上一家茶楼,在二楼看了一圈,见无空座,正要离开,就被眼尖的店小二带着,去和一个白面书生拼桌。

    林安不习惯拼桌一事,正欲拒绝,就见那白面书生冲他微微一笑,抬手向对面的座位示意。

    林安拱手一谢,便坐了下来。

    此刻正是下半晌,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刚好说完一节故事,拍了惊堂木,下去休息了。

    茶楼里的人们便都聊了开来。

    “你们知道么?咱们这个新来的县太爷,可是不得了的很啊!”一个长相贼眉鼠眼的人,忽然对着同桌的人挤眉弄眼道。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可惜林安他们正坐在他们隔壁,正好把那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了不得?什么了不得?他不是被左迁来的?”同桌的一人颇为不屑,“一个被贬官贬到这里的人,有什么了不得的?”

    “嘿!你这就错了,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了不得!”那贼眉鼠眼的人继续道,“我说的了不得,是那位县太爷啊,他曾经是嫁过人的!嫁过人的懂不懂?听说,还是嫁了个商户。后来考中进士,才求了休书,跑去当官的!”

    林安听得眉心一皱。

    “嫁过人的?”另一人笑得猥琐下流,“那不就是说,咱们这位县太爷,其实就是个兔爷儿?小倌儿?哈!我可听说了,那县太爷可是长得白净好看,他先前跟着的那个男人,怎么舍得把他给放出来?祸害旁人?”

    贼眉鼠眼那人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一般人家,就算家里的男妻有了功名,他们为了压制男妻,不让男妻有出头的日子,也不会把人给休了。最多会关在家里看着。听说那位县太爷之前嫁的商户,对他很是不好。既然不好,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依我看啊,肯定是县太爷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傍上了旁的有权有势的人,这才惹得县太爷曾经嫁的那家商户,不得不把人给放了!”

    那人同桌之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林安眉心皱的更加厉害。

    等到有人突然掀翻了那贼眉鼠眼的人的那张桌子,压着那几人打了起来的时候,林安眉心不皱了,嘴角开始抽。

    他就说这个故事听着耳熟。

    做官,商户,休夫……这不正是秦修然和他那位男妻的事情么?

    难怪他在乡间见到秦修然的次数越来越少,想来,秦修然已经知道了县太爷的身份,早就跑到县城里来了。

    秦修然在茶楼公然打人,可茶楼为着声誉,把人给拉开后,直接息事宁人,没让人去报官。那贼眉鼠眼之人和他的朋友,大约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能让县衙里的人听到,“呸呸”几声,晦气地离开。

    而秦修然自己,则坐到了林安他们这一桌的空余的位置上。

    林安微一挑眉,就见同桌的那个一直悠然喝茶的白面书生,突然站了起来,搁下铜板,转身便走。

    秦修然“霍的”一声站了起来,闷不吭声地跟了上去。

    林安:“……”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片刻后,林安就从楼上,看到了走出茶楼,在街上一前一后走着的白面书生和秦修然。

    林安:“……”

    发现秦修然的秘密,并没有给林安带来什么好处。

    当然,他也没有想要用这件事做甚么。

    只是林安终究放心不下猎户,他去了猎户请镖师的镖局,问过他们之后,便高价请他们往北边几个驿站去寻人。

    镖局也担心自己派出去的人手,再加上又有钱可赚,当然乐意去。只是他们也只答应寻到腊月二十七,再往后,若是还收不到消息,他们也不会接着再寻。毕竟,他们也是想要在家中过年的。

    林安无法,只好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林安安心待在家中写策论。

    腊月二十六,林安写完四篇策论,交给刘夫子。

    腊月二十八,镖局的人回来,告诉林安,他们在附近的驿站和镖局的人有可能停留的客栈都询问过了,并未找到秦止他们。

    腊月二十九,林安把张灿赶回家过年,让他正月初三回来继续读书。

    腊月三十。

    林安已经接连两天没有睡好觉了。

    他在村口站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人。

    林婉不放心他,虽然是披着虎皮大裘,但吹上这么一天的冷风,也够林安受得了。

    林安回来后,被林婉灌了一大碗的姜汤,然后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陪着林平和秦茂在院子外点了烟花玩。

    林安陪着玩了一通,看两小要睡不睡,就赶着两小和林婉林姝都去睡觉。

    “我来守岁就好,都回去罢。”

    林婉不太放心兄长,可是两小和林姝也需要她照顾,她嘱咐兄长几句,方离开。

    林安见弟妹都离开,这才收了脸上的笑。

    守岁是守到子时便可。

    眼看子时已过,各家的鞭炮都放完,林安慢慢往外踱步。

    林二、林三跟在林安后面,不敢吭声。

    林安今晚喝了些酒,微醺。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又走到了村口处。

    林安吹了会风,才发觉自己跑的有点远。

    自嘲一笑,正欲离开,却听到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林安登时心跳如鼓。

    马蹄声越来越近,林安拿着灯笼,站在村口,踮着脚看去。

    林安看着前面的一马一人,想要开口去问,来人是不是猎户,可是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来。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那最前面的马经过他面前时,马上的人微微一弯身,就把林安拽到了马上。

    他的怀里。

    ☆、第54章 要敷冰的小秀才

    林安远远看着那人,就觉应是猎户。

    可得等到那人把他一把拽上了马,他又生怕不是,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拽着那人的衣襟,下意识地探过头去,鼻子微动,似是要嗅一嗅那人身上的味道。

    猎户一手揽着小秀才的腰,见状闷闷地笑了出来,胸口处亦是一阵激荡。

    他原以为,他回来的晚了,只能看到他的小秀才的睡颜,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过了子时方才回来,还未进村,就见到了在村口一直徘徊的小秀才。

    他的小秀才,也是在乎他的。

    猎户的这个想法,让他越发地从心底高兴了起来。

    林安却被猎户的一声闷笑拉回了神。

    是猎户。

    “三哥……”林安甫一张口,又忙忙闭了嘴。

    原因无他,他先前没开口说话,倒还罢了,可一张口,才发现他声音满是沙哑,似是,在微微发颤一般。

    猎户只觉心中更暖。

    他幼年时在家便不太得宠。虽然这个时候,村子里人家都说多子多福,可是在穷困人家里,儿子多了,那就是债。尤其是秦家那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他这第三个儿子,可不就显不着了?

    好在他到底是个儿子,家里也没故意饿着他。只是等到了猎户六岁时,天气骤变,田地里大旱,收不出粮食,猎户的父亲又重病时,猎户的父亲才动了要把猎户给卖了的心思。毕竟,要想把孩子卖个大户人家当奴仆,自然是越小越好。秦大和秦二那时都有十岁上,能帮着家里干活,猎户的父亲便不舍得卖。

    只是猎户的娘和两个哥哥都不肯,他娘和长兄甚至为了省下银钱而活生生饿死。

    猎户的父亲自然更恨猎户,更要卖他。猎户本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被卖,甚至生出了如果父亲真的要卖他,他就往林子里一钻,无论如何,也不给人当物件似的卖了做牛马的心思。只是猎户这次却是被他二哥救了。

    他二哥自卖自身,这才让猎户免于被卖。

    猎户原本应是感激他二哥的。他被父亲和后娘磋磨时,时常也想,没关系的,他至少还有一个不知在何处的兄长记挂着他。他并不是没有人在乎的。

    可是,他等了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始终没有等来二哥的消息。

    直到他去服了兵役,才终于见到了那个成了将军的二哥。

    猎户初时是极为信任那位多年不见的兄长的,兄长特意找了人去训练他,逼他练武,逼他学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手段,逼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时,猎户因兄长当年的恩情,从未拒绝。

    直到他几次从那位兄长给他的“任务”里险死还生,猎户才慢慢地觉出味道来。

    他的兄长,的确还是他的兄长。可是在他兄长心中,最重要的人,已经变成了另一个。

    为了那一个人,他的兄长甚至可以牺牲他。

    虽然他的兄长一直在告诉他,只要他能熬过这几年,等到那一位上位,他今日所做的事情,都会成为他封侯甚至封王的理由。可是,猎户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从来没想过什么高官厚禄,更没有想过在那一位那里留下多么重要的印象。他所想的,只是他最信任的兄长希望他做甚么,他便尽量去做甚么。待有一日,他觉得他所做的能够回报完兄长后,便会离开——回到家乡,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男子,好好过完一辈子。

    然后,他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男子。

    而这个男子,不只是他看得顺眼,这个男子,心中亦比他的兄长、比他曾经所遇到的所有人,都更加的在乎他。

    猎户把小秀才按在自己怀中,不让小秀才吹风。

    这是他的小秀才。是他最在乎,也是最在乎他的小秀才。

    猎户双目发红,又甩了一鞭,不过片刻,就带着林安回到了他们两家院子外面。

    猎户丢下马鞭,下了马,将人打横抱了下来,便低头去看小秀才。

    林安脸色微红,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的声音出卖了自己,只伸了手指,指向猎户的房子。

    猎户便知晓,他的小秀才,一直在等着他回来,甚至连他家里,也一并布置了。

    待他大步抱着人进了屋子,见屋中烧着地火龙,温暖如春,床上的铺盖都是崭新的,小火炉上还坐着一壶水,猎户更觉心中火烫。

    他身上还穿着狼皮大耄,怀里还抱着个暖烘烘地小秀才,心中火烫,身上更是像被架在火上烤着似的。

    然后,他情不自禁地就给自己和小秀才扒了外衣,把怀里的小秀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

    再然后,不只是他情不自禁,他的小秀才也情不自禁起来。

    ……

    二人乱了心神,互相啃了对方几口,最后还是猎户气息更悠长,压住小秀才狠狠吻了一番,又仗着身高体长力气大,几乎占尽了身娇体弱的小秀才的便宜。

    ……

    林安自从被放到床上,心中就做好了今晚要“献身”的准备。

    虽然他也有心做上面的那一位,奈何现下身量长成了,力气还不够,将来如何不好说,可至少是现下……单凭力气的话,他也只好认命地做下面的那一位。

    只是眼看那猎户就着烛火的光芒,对他先是这样那样,再是那样这样,害他发出奇怪的声音后,却没有做到最好。

    良久,屋子里的味道奇怪起来,猎户起身,用温水给二人擦了身,又重新换了被褥,给小秀才喂了水,才又跑到干净的被窝里,把人给抱得紧紧地。

    林安咬了唇,有心想问猎户为何没有做到最后,又想问猎户这几个月是佛吃苦,还想问猎户这些日子是否真的记得“长相思”,可是话到嘴边,甚么都还没问出来,就发现猎户在轻轻拍他的背。

    “乖,睡。”

    林安便真的安心睡了过去。

    前几日他只顾着担心猎户,竟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的,现下猎户回来了,还对他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也足够消耗体力和精神的了,林安一听猎户哄他睡觉,红了一晚上的脸,又红了几分,便直接睡去。

    猎户眼下一片青黑,双眸泛着红,显见也是几夜没有睡好的模样。

    可是,他现下却半点不想闭眼。

    他的小秀才就在他的身侧,方才……还被他哄着做了那样的事情,猎户看着他的小秀才,只觉心中对小秀才的喜欢,越来越多。

    他竟不知,将来心中能盛下的,是不是唯有小秀才一个。旁的无论甚么人、甚么事情,都再也挤不进去。

    好在林安这些日子就算思念猎户,也没忘记苦读,巳时末便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急哄哄得要起床。

    平常时候便罢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村子里的小孩子平常不太敢往他家跑,可是大年初一这一天早上,必是要头一个来林安家里头拜年的——原因无他,林安虽然不会给小孩子发红包,可是大年初一这一条早上,他是绝不吝啬那些小鱼干、普通点心、麦芽糖这类的小东西的。每个来给他拜年的,都能装上两只手的东西回去。

    林安着急着要走,口中正要埋怨猎户昨天的行径,可是话到嘴边,他看着猎户眼底的青黑,便又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笨蛋。”林安干脆翻身把人给压倒,然后在猎户眼睛下面各亲了一块,才小声道,“三哥莫要起了。我让他们给三哥送上粥和饺子来,三哥略吃一些,再继续睡。”

    然后便要起身。

    猎户其实睁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小秀才。他心中觉得自己应当是困顿的,可是看着他的小秀才,他又着实舍不得闭上眼睛。

    现下看着小秀才要走,他也难得伸了手,把人给拽住了。

    林安心中高兴,可还是道:“等我打发了他们,就回来看着三哥睡……这样可好?”

    猎户还是不肯松手,看着小秀才的双唇不语。

    林安还以为猎户是在看他的小酒窝,当即笑了出来,露出两个小酒窝,然后好心的让猎户亲了他的小酒窝。

    猎户犹豫了一会,才松了手,放他的小秀才离开。

    林安出去后,就在房外扯了铃。

    知道自己东家一夜没回家的老陈早就在这等着了,听到铃声就急急跑了过来。

    林安道:“做饭了么?把给我做的燕窝粥端过来,给三哥喝。再让厨上煮了饺子,端上半盆过来,不必太多。”

    老陈微微一抬头,刚要答应,就突然“哎呦”一声。

    林安素来看重老陈做事干练省事,见老陈这一叫,奇道:“你叫甚么?快去着人给三哥端些垫肚子的东西来。他昨晚回来就没吃饭……”只顾着和他厮磨,“想来应当是饿了。”

    然后他就要去隔壁,等那群小孩子过来。

    老陈忙道:“别!东家现下可别去!好歹要拿冰块,敷一敷……才好!”

    下意识摸了摸双唇的林安:“……”忘了猎户的“狠劲”了。

    分别那日,猎户都能把他亲的见不得人。昨晚……那么长时间,还能见人才怪!

    于是今年大年初一,林安家直到辰时末才开了门。

    村子里的小孩子们虽然奇怪,看到微笑着坐着的嘴唇有点怪怪的林安,心中更觉奇怪。

    可是等到林安说,今天大家可以抓上四只手的小鱼干和麦芽糖、点心回去时,一群小孩子欢呼一声,登时就不记得那些奇怪的事情了。

    林安:“……”终于骗过去了。可是,以后怎么办?

    林安顿时又忧愁起来。

    ☆、第55章 要出孝的小秀才

    林安想得半点不差。

    猎户初初尝到了“舌吻”的妙处,哪怕他还不知道这种亲吻法子唤作“舌吻”,也足够他抓着林安试验个不停了。

    林安有心反抗,奈何身高体力皆不如人,待要从情理方面说了,那猎户却又开始拿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似是在说,他现在这个样,完全是林安从前不肯教他这个亲吻法儿的缘故……

    林安登时萎靡下来,没了道理。

    好在猎户亦不是全然不懂之人,在琢磨了几日亲吻之道后,终于不至于把人给亲的双唇肿的没法见人了。

    林安见此,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自除夕那夜后,猎户就不肯和林安分开睡了。

    虽然二人在那次的“情不自禁”后,并没有再发生出格的事情。林安板着脸拒绝了几次,不愿意猎户和他同寝,可是猎户明着不说甚么,只待到了晚上,林安睡着了,他就会踏月而来,和他的小秀才,挤进一个被窝。

    林安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得由他去。

    林安想,大约是冬日太冷,他舍不得猎户这个暖烘烘的人形暖炉离开吧?

    猎户人回来了,林安的心也放下大半。

    待到正月初六,林安十九岁生辰时,莫说林婉几个,就是从家中回来继续读书的张灿,都觉得林安高兴地有些过分。

    可是那又如何呢?

    两人已经订了亲,先不管往后如何,至少现下,在林安还没有参加乡试会试,考得当官的功名钱,二人之间,还是没有太大的冲突的。

    猎户和林安很是亲亲密密地待了几日,待到了林安生辰的晚上,猎户才抱了一只成年男子巴掌大的匣子往林安这里来。

    林安正穿了雪白的里衣,盘膝坐在床上,脑袋里正想着今个儿写的那篇策论初稿——虽然写完了一通,可总觉还有些地方不太明朗。因林安是按着乡试和会试考试来写的策论,但凡些策论的三日,都绝不肯翻书,所以他只能慢慢地用脑袋去想、去回忆了。

    猎户尤其喜欢认真的小秀才。

    可是想到小秀才这般认真是为了什么……他一时又高兴不起来。

    故意把匣子重重一放。

    见小秀才困惑地抬头看他,猎户心中一软,又执起匣子,放在了床上,和小秀才对坐着。

    林安歪着脑袋看了那匣子一会,就乐了:“这是我的生辰礼?装的是甚么?该不会还是金子吧?”

    猎户平日里赚的银子,拿给小秀才时,小秀才总不肯收。可是如果猎户把赚的银子积攒下来,放在小秀才生辰这日给小秀才,小秀才却是肯收的。

    因此林安才有这么一问。

    猎户抿了唇看他,越看越觉得他的小秀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干脆爬到小秀才身后,把人给圈着抱了起来。

    屋子里的地火龙烧的暖烘烘的。

    林安虽然体寒,可毕竟是个男人家,这会子屋子里烧的正热,身后还贴了一个比他暖上两倍的身体,只觉更热。

    他有心要赶人走,可是又想着这人等到夜间——炉火不太旺的时候的好处,登时又息了心思,哼哼几声,追问道:“到底是甚么?三哥怎的还怕羞?”

    猎户低笑一声,只拿双手把小秀才给圈了起来,搂住小秀才细细的腰肢。

    等看到小秀才要恼了,才道:“聘礼。”

    林安一怔。

    猎户继续道:“我并没有一开始就往北边跑,而是先去了运河边上的太城。”太城其实只是个小城市,但太城旁边就是南北想通的运河,哪怕秋冬时节,运河已经被关闭了,太城也比旁的城市都要繁华许多。

    猎户就是在太城采买了大批的丝绸和茶叶、瓷器,然后一路往北行去。

    原本这些东西从太城送往京城,也能赚的一大笔银子,可猎户却是把东西直接送到了关外——巧之又巧,猎户一行在关外碰上了从更北的地方来的长着高鼻梁的“外国人”。

    那些外国人本就是要去采买丝绸、瓷器的,看着猎户他们送去的东西自然很是喜欢。他们原本是要拿金子和猎户换,结果猎户没同意,直接让那些人拿了他们那边更便宜的琥珀、珍珠和皮毛来换,将一队车装了一半。

    待猎户和他在关外的战友联系上时,一行人又在关外逗留二十日,为的就是把关外的山参、鹿茸和各种稀罕的皮毛多采买一些。

    等终于将东西采买完,送到京城,猎户因急着赶回家见小秀才,本欲将东西直接就卖给商户,不料却见到了那位太子殿下。

    林安不禁回头去看猎户。

    猎户在小秀才脸颊上亲了一口,才继续道:“太子说活字印刷术帮他良多,柳掌柜和柳师傅又是从你这里要走的人,他从前给你的补偿看着便有些不够了。”

    太子从前是打算给林安五万两银子的补偿的,但是太子那时也缺银两,因此只给了三万两的银票,其余的,俱是用东西抵的。只是抵价的东西价值……肯定是不够剩下的两万两银子的。

    林安没想到太子还记得这件事,道:“他又给了旁的东西?”

    猎户颔首。

    那位太子行事素来是不羁中带着规矩,看着是有些个不对了,可是仔细想想,还在规矩之中。又因太子相貌上着实是不知随了谁,生得一副风流相貌,一双桃花目笑也含情,不笑也生情,愣是将男男女女都看得心神荡漾。

    甚至京城中不少官家子弟,纷纷示好太子。

    而那位太子本人,虽然已经有了一位庶子,可且看他行事,就知晓那位太子本人,其实也是喜欢男子多一些的。

    圣上本就因自己慢慢老去,儿子却已然长成众人眼中合格的储君一事儿心焦,待见着太子果真是喜欢男子多一些的事情,圣上再看太子那副风流面貌,愣是嫌弃地不惜用污言秽语叱骂太子。

    因此太子的日子其实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只是这些事情,在林安还没进京前,猎户是没打算说的。

    他只把太子补偿给林安的三个小铺子的房契拿了出来,道:“太子把他名下的首饰、绣坊和空着的铺子,都给了你,放在你名下。”

    有了铺子,又有太子和他家二哥的关系,猎户在北边弄来的东西很快卖出去大半,剩下的则是放在太子刚刚给的三个铺子里。

    人参、鹿茸和皮毛这些好物,很快就在京城里被抢购一空——这也没法子,京城里达官显贵素来多如牛毛,他们若是想往上爬,又哪里能不送礼?

    这一来二去,猎户采买的那些东西反倒是最宜送礼的。

    原本猎户处置完那些事情,便可在腊月回来,孰料太子那边出了事情,东宫唯一所出的庶子被人掳走。京城戒严,许进不许出。猎户又被兄长叫去一次,这才回来晚了。

    林安道:“小皇孙救回来了?”

    “嗯。”猎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是二哥亲自救回来的。”

    林安不说话了,只拿了匣子把玩,却不打开。

    他猜得到里面是什么,也知道猎户把这匣子送来的缘故。可是,有些事情,越是猜到了,越会高兴不起来。

    猎户有心说,这匣子里是银票。很多很多的银票。有了这些银票,不拘是林婉和林姝出嫁,还是平哥儿将来迎娶的聘金,都足够了。他想说,媳妇儿以后不必再忧愁银钱一事,有了这一遭,他将来也知道怎么凭着力气赚银子了,林安从此就不必为钱担心。

    可是这些话在猎户腹中打了几个滚,最后在看到林安根本不曾打开匣子时,终于也没能吐露出来。

    备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九惊蛰这一日,张灿参加一共五天的院试。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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