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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小秀才和大猎户 作者:涩涩儿

    第15节

    林安和秦止却不同。

    秦止舍不得林安吃苦,便会自己去吃苦赚银子,哪怕他对从商一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而林安亦舍不得秦止吃苦,但是他却会尊重秦止。

    在林安而言,秦止才二十九岁,还是大好年华,又是这个时代不会拘束的男子,心中既有雄心壮志,想去走这一趟,赚上一大笔银子,着实再正常不过。只是他心中不舍,才会出言相劝。

    可是在他没有劝服秦止后,林安却会尊重秦止,即便心中担忧牵挂,却也会让秦止离开。

    只是林安的行为,在他自己看来,是他应当做的,其中也并无过错。可是在旁人看来,他这等行为,却是逼着秦止背井离乡。

    齐笙看不过眼,想要去质问林安,可是却被秦修然拦住了。

    齐笙怒道:“阿止先前只是打算去关外跑一趟,不到两个月就能回来!可是现在好了,阿止去和小秀才一说,小秀才就撺掇着阿止去完关外再跑江南!这样从北往南跑上一趟,还要在过年前赶回林家村陪着那小秀才过年,那小秀才心里到底把阿止放在哪里了?”

    秦修然要劝说的话,在看到院子外的二人时,便顿住了。

    齐笙也不傻,他回头去看,就看到秦止和林安二人,正一齐站在门外。

    显见是把他方才的话都听了进去。

    齐笙愣了一下,心道自己又没说错,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大声哼了一声,便转头去了后面院子,根本不理这房子院子的主人林安。

    林安和齐笙、秦修然素来没有什么交情。

    一来二人都觉得秦止和他在一起,是秦止亏了。二来林安又是书生,还是一心想要考科举的书生,秦修然和齐笙便觉终有一日,林安会抛弃秦止。

    这样一来,林安纵然一开始有心与他们交好,几次得不到二人回应后,林安也彻底没这个打算了。

    只是不熟悉归不熟悉,林安倒真的没有想到,秦止的朋友,会这样想他。

    林安顿了顿,看向猎户道:“三哥,我并未那样想。我心中……”

    他的心中,猎户排名是很高很高的。

    秦止道:“三哥知道。”

    林安抬头看他。

    “三哥知道,媳妇儿舍不得三哥。”秦止温声道,“三哥也知道,媳妇儿并无要赶三哥离开的意思。”

    林安放下心来。旁人怎么误会他都无妨,只要猎户知道他的心思就好了。

    于是林安不再纠结这件事。

    而齐笙也被秦止通知,说是关外一行,要带着齐笙一起去。

    齐笙最厌烦赶路,刚要反对,说自己要留在林家村里继续养猪养羊养兔子,就被秦止双目冷冷地扫了过去。

    齐笙立马闭嘴。

    得了得了!他还是甚么都别说的好。这个阿止,分明就是故意打击报复!不就是说了他媳妇儿几句不太好听的大实话么?至于小气成这样么?

    秦止当然是小气的。

    既然知道了齐笙看不惯林安,林安对齐笙也无好感,那他怎么可能还会把齐笙留下来,碍林安的眼?

    当下就决定把人带走。

    除了齐笙外,秦止在林家如今的林一到林九九个被他训练过,已经有些拳脚功夫的壮丁里,选了林一和年纪最小的林六,然后又去奴仆行,买了五个壮丁,统统带走。

    当然,秦止既然要走这一趟,带的人自然不止这些。他一面去镖局询问路线,请了一队三十人的镖队和足够的车马,一面写了几封信,等了十日,他从前那些身体有残疾、但不妨碍行走的退役兵,从周遭的县城乡镇匆匆赶来,统共来了二十三个。

    林安特特赶去看过那二十三个退役兵。

    那二十三人,个个气势都很足,虽然不是缺了根胳膊,少了只眼睛,就是没了耳朵,看着吓人。但看他们言行举止,对秦止很是尊重感激。手上也是有功夫的人。

    林安见了一次,认了一回人,把他们的模样都印在脑袋里,又过三日,就见秦止装好了三千两银票在衣服内袋里,打算翌日就走。

    这三千两银票,是猎户后来打猎挣得。

    也不知猎户运气怎么这样好,常常就能找到旁人找不到的稀罕猎物和灵芝人参,这样零零总总卖下来,赚来的银子,除了准备娶小秀才的聘礼,另外还剩了三千两。

    林安觉得三千两不够,有心把猎户之前放在他这里的金子都给猎户带走,奈何猎户根本不同意。

    “那已经是你的了。”猎户硬邦邦地道,“将来是你的嫁妆,不能给我。”

    林安瞪他。

    猎户任由小秀才瞪,却始终不肯松口。

    林安道:“那是你的钱。放我这里,只是暂时保管。”

    猎户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知道小秀才喜欢钱,他也知道,如果小秀才真的嫁给他了,在钱财方面……猎户想,他现在多赚些银子,等他们成亲前,他把银子都给小秀才当嫁妆嫁给他,或许小秀才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

    他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的。

    “三千两,足够了。”猎户低声道,“有二哥在,不会有人敢作弄于我。三千两,真的够了。”

    林安苦劝不得,只能由得猎户去。

    只是他生气也是真的。

    于是明明知道猎户要离开的这个晚上,希望能留在他的房间里——即便他们并不会做甚么——可他还是把猎户给赶走了。

    然后等到第二天一早,猎户真的要走了,林安才把人给拉进屋子里,把高高大大的猎户给压到了门板上。

    猎户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小秀才。

    他任由小秀才状似粗鲁的把他拉了进来,又任由小秀才把他压到门板上。

    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秀才看。

    眼睛里除了期待,还有些微的……挑衅。

    似是再说,看你能做甚么?会做甚么?

    大部分男人都受不了心上人这样的挑衅。

    小秀才也不例外。

    于是他垫着脚尖,逼近猎户,鼻尖贴着鼻尖,彼此的气息相护缠绕,然后恶狠狠地道:“快些回来,知道么?”

    “嗯。”

    “不许受伤,记住了?”

    “嗯。”

    “英雄救美甚么的,都交给齐笙去做,你不许沾,懂?”

    “嗯。”

    “要……记得我。”

    “好。”猎户伸出手,搂住小秀才细细的带着一点点肉的小蛮腰,声音沙哑,道,“我会一直记着媳妇儿,片刻都不会忘记。”

    小秀才这才笑了出来,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然后他扭了下脸,把左边的小酒窝对准猎户的唇。

    猎户便狠狠亲了一下。

    小秀才又扭了脸,露出右边的小酒窝。

    猎户亲了两下。

    眼睛落在小秀才的唇上。

    小秀才面上微红,可还是小声道:“该换我亲回去了。”看到猎户兴奋的目光,小秀才故作镇定,“记住了,我只教一次。”

    然后他就身体力行地告诉一直对春宫图孜孜不倦的研究,却还不知道“伸舌头”这件事的猎户,什么叫做舌吻。

    猎户从前因没有被启发,所以不懂。现下自然是一点就透,有凭着丰富地联想,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反过来把小秀才给压在了门板上,亲了个够。

    结果就是,小秀才被亲的双唇肿了起来,根本不能出去送行。

    林安:“你故意的!你定是故意的!”

    猎户面无表情:“你也是故意的。”

    故意拖到今日,他们分别的前一刻,才告诉他原来他还可以伸!舌!头!

    林安:“……”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因着自己似乎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过错,林安清咳一声,主动道:“此事暂且不提。你既要走,我又因你之故,不能去送……我有锦囊相赠,只能现在给你。”

    猎户道:“你绣的?”

    林安:“……我!买!的!”

    他一个大男人,就是再喜欢猎户,也绝不可能为了猎户去学什么女工啊!这简直是想都不用想的好不好?

    猎户:“……”

    “切记带在身上。”林安把青色锦囊粗鲁地塞给猎户,就把人往外推,“好了,我话说完了,三哥你快些走罢!快走快走!”

    然后不等猎户说些什么,就“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猎户自知理亏,摸摸鼻子,看了一会,见小秀才真的不给他开门了,这才把锦囊打开。

    三张纸。

    两张三千两的银票。

    一张是林安的亲笔所默写的诗句。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是李白的长相思。

    ☆、第50章 有“孝心”的小秀才

    长相思,摧心肝

    猎户带着茧子的指肚滑过这几个字。

    他还未曾离开,就已然尝到相思滋味,不舍得走了。

    门内。

    小秀才靠在门上,只觉相思入怀,心口处似是缺了一块。

    难过之余,又深恨自己无能——明明人还没走,他便开始相思。待人走了,他岂不是要难过得无以复加?

    门外门内,两个初尝相思滋味的人,竟同时发起呆来。

    良久。

    齐笙等的实在不耐烦了,跑进来喊人,这才把门外和门内二人齐齐唤醒。

    齐笙见猎户拿着一张纸发呆,心中一动,就要上前去抢——

    猎户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另一个人,见齐笙敢抢他的东西,还是小秀才给他的东西,当下就毫不手软的和齐笙过了两招。

    齐笙被反抓了手臂,按在地上跪着,惨叫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绝不抢你的小秀才送给你的东西了!阿止,三子,三哥!快放开我,咱们该走了!”

    猎户这才把人放开。

    回眸深深看了那扇门一眼,将青色锦囊小心翼翼放在怀中藏好,终于不舍得离开。

    他会很快回来。

    林安认真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人真的走了,他兀自发了会呆,才终于打开门,然后坐在门槛上,支着脑袋,继续发呆。

    一声刺耳的马鸣声响起。

    林安怔了怔。

    大门处,有一人竟原路折返,大步朝着林安走了过来。

    林安蓦地站起身来。

    那人大步走来,一直手臂就揽住了林安的腰,往门内一带,便将人压在门上,唇齿相抵,狠狠亲吻了一番。

    这次亲吻,比之上一次的青涩懵懂,更多了霸道和占有的意味。

    林安被吻的险些站不住。

    猎户这才将人放开,然后目光灼热地盯着双颊绯红地小秀才。

    好一会,才贴着小秀才的耳朵说了两个字,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次是彻底走了。

    林安被吻得有些缺氧,双目迷离。

    待人都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心中恨恨。

    “想我。”

    林安心道,这哪里需要猎户特意跑回来嘱咐?明明从他们还没分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想了。

    猎户走了后,林安的日子还是要照过。

    每日早上起来,林安便会趁着秋日和初冬天气还不算寒冷,带着林婉、林姝还有林平、秦茂几个,还有两个家仆,从家中往山脚下走去。

    乡间规矩不多,虽说林婉年纪大了些,可是乡间也没有把闺女关在家里的情形,因此看到林婉出来,还是和自己兄弟一起出来,身边并无外男,便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至于张灿……张灿每日被林安折磨地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林安不在大清早的折腾他,允许他卯时再起床读书,张灿自然不会提前起床。这也使得他直接错过了无数次可以常常看到他未来媳妇儿的机会。

    从林安家,往山脚下,慢走的话,走个来回趟,大约也需要花上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他每日带着弟妹走上这一遭,家中饮食不缺,不但自己身体变好了,林婉不至于每日憋在家里,心中畅快,林姝还有两个小的身子也越来越好,都长高了一截。

    待回家后,林安先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大约到了卯正,就开始去和张灿一起读书。

    初时是各自朗读和默读。待一个时辰后,林安开始检查张灿前一日的功课,然后讲解张灿不熟悉或疑惑的地,再布置下今日的功课,然后才开始继续读自己的书。

    然后除了三急、午餐、晚餐和午休,林安和张灿直到天黑,看不清书上的字时,才会停下今日的功课,跑去院子里打拳。

    猎户虽然说了林安的骨头都长结实了,练武太晚,且练武辛苦,他舍不得林安辛苦。可还是教给了林安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

    林安和张灿这会子练得,就是那套拳法。

    院试虽不必乡试,一考就要在那种狭小闭塞的考场里待上九天七夜,可是院试也要一考就考上五场,一天一场,退场后可离开。一连考上五天,身子不好,显然也支撑不了五天的连续考试。

    张灿知道林安是为他着想,每天都乖乖练拳,直到打的身上出汗,才会停止。

    林安亦是如此。反正家里有专门冲澡的地方,练拳连出汗来,再去冲澡,倒也不麻烦。

    林安除了每隔几日,往刘夫子那跑一趟,再去巡视查探自己的书坊和食肆,叮嘱县城五进大院里的家仆不要忘记存冰,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读书上。

    虽觉辛苦,可是一旦读起书来,便会少想一些猎户。

    林安这样想着,倒也不觉难过。

    时间眨眼而过。

    待到被林婉提醒着,穿上了狐裘,林安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十一月份,猎户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

    林安想到猎户,看不下去书,干脆离开书房,跑去猎户房间里发呆。

    张灿在一旁看得嘴角抽抽,可还是不敢说什么,只能继续埋头读书——他可没有林安的过目不忘的本事,要是大舅兄在身侧,还不肯拼上这几个月,考个功名回来,万一大舅兄一个不高兴,不让他娶媳妇儿了怎么办?

    张灿对娶媳妇儿的事情着实心急,一面传讯回家,让家里人赶紧帮他准备聘礼,一面又拼了命的读书,似是想让大舅兄看到他的努力,切记要把妹子嫁给他……

    林安从前从未去过猎户的房间。

    原因无他。林安总担心跟着猎户到了猎户的寝室,会发生什么他不可控制的事情。

    可是等猎户走了,林安又常常跑到猎户的房间里去。甚至每日午休,也懒得回去,直接睡在了猎户的床上。

    初时他还会觉得有些别扭。可是睡着睡着就习惯了,林安想极了猎户时,也会跑过来。

    躺在猎户睡过的床上,枕着猎户枕过的枕头,林安既有些羞涩,又有些理直气壮——这有什么的?他们都定情了,若不是孝期在身,估计早就那个那个,巫山赴云雨了,睡在猎户躺过的床上,这又有甚么呢?

    林安这样想着,越发理直气壮地躺了下去。迷迷瞪瞪地就要睡过去。

    还是老陈跑过来重重地敲门,大声喊叫,才把林安给唤醒的。

    林安爬起床来,发了会呆,才逐渐清醒。

    下床给老陈开了门。

    老陈急道:“那边的老太爷、太夫人带着家里人和几辆牛车,说是以后都回乡住了,不去华安县了!老太爷还说,让您和两个姑娘、平小爷去给他们磕头请安!”

    林安用冷水浸着毛巾擦了把脸,方才道:“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们不是在华安县那边买了房置了地,现下回来是甚么情形?”

    老陈已经打探过了。

    鼠有鼠道。林老汉一大家子到了华安县后,仗着得了汪氏辛苦十几年赚来的大笔银子,也买了几个家仆。只是他们对这些卖身的人很是轻视,非打即骂。也弄得那几个家仆心中对林老汉一家极为怨恨。

    老陈派了人去打探,只送了半两银子,那人就亟不可待的把林老汉一家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林老汉一家背井离乡,跑去华安县,大手笔的置办了房子和田地后,其实就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们家。

    只是那时林老汉的四子、林安的四叔林信还是个年轻的有前途的童生。那些盯上林家的人里,有些怕林信将来考中科举后,会对付他们,便放缓了手段,迟迟没有出手。

    可是他们一等再等,结果却等来了林信身为童生,竟被隔壁华阳县的县太爷打了板子的消息!

    有功名的人在公堂上甚少被用刑。少数用刑,也是剥除了功名后才会被用刑。像林信这样,直接被打了板子的事情,可是他们附近几个县城里,罕见的大事!登时传得人尽皆知,纷纷要看林家的笑话。

    哪知林家人脸皮素来厚如城墙,愤怒了几日,就开始给林信走关系,到处打点,想要找出两个保人,保举林信去参加院试。

    原本林信还真找到了一个人,可是等到林信带着母亲杜氏去林家村大闹了一场,结果被林安反咬一口后,林安直接请了刘夫子出手。刘夫子年岁已大,又教书数年,自有门路。将林信的事迹到处一讲,华安县中,但凡还要些名声的人,统统都不肯给林信作保。

    因此这两三年里,林信空有童生的名头,竟一次都没有把保人找齐,参加过院试。

    而那些原本觊觎林老汉一家钱财的人,也开始主动出手,勾着在林家不太受重视、又因家中不需亲自种田而无所事事的林老二和林老三,让他们慢慢喜欢并迷上赌博一事。

    等到债主追上门的时候,林老汉和杜氏才知道两个儿子做了什么样的糊涂事。

    可是那又如何呢?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两个儿子欠的银子,还是要还的。

    因此他们只好快马加鞭的把华安县的房子和地都卖了,还了林老二和林老三欠的债后,就风风火火的带着一大家子回乡了。

    林老汉和杜氏还在做梦。他们总想着,等他们的两个大儿子离开了那些“猪朋狗友”,或许就不会再去赌博。等他们好好打骂一番,林老二和林老三大约就会像从前那样——或许会蠢笨呆愣了些,或许会有些小赌,但是绝不会像在华安县那样赌的他们不得不卖房还债。

    至于林老汉和杜氏一家一回来,就要让林安兄妹几个去“请安”,却是有了旁的想法。

    林信的保人始终找不到,林老汉和杜氏也不是傻得,他们总能察觉到是林安的缘故,林信才迟迟找不到保人,考不了科举。

    因此,林老汉和杜氏,便打算釜底抽薪,狠狠攥住林安的一个把柄。

    有什么把柄,比林安心中疼爱的妹子,更加令人安心的呢?

    杜氏这一次,是直接带了娘家三十岁的侄孙一起来的。

    这其中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林安登时板了脸,面无表情。

    老陈低头,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林安才缓缓开口:“走罢,去见见我的好祖父、好祖母。”

    老陈道:“那两位姑娘……”

    “她们?冬日寒冷,二人都得了风寒,病重卧床,可怜二人一片孝心,只能由我带过去了。”

    只是不知,他的一片“孝心”,林家人承受不承受得住了。

    ☆、第51章 很厚道的小秀才

    林安不但不肯带林婉林姝去林家老宅,就连林平,他都舍不得带。

    好在林平这个时候还在顾夫子的学堂读书,林安只要顺带说上一句,林老汉一家便无法可想。

    到了林家老宅,林老汉一行人都坐在堂屋里,林安四下一看,就连林老汉一家从华安县带回来的家仆都在。唯独没有那个杜氏三十岁的好侄孙。

    林安提着两个纸包,进门就拜。

    孝字当头,即便是分了家,林老汉和杜氏依旧是林安的祖父祖母,几个叔婶小姑,依旧是他的长辈。

    林安即便是为了名声,也不可能不拜。

    林老汉和杜氏等人看到林安进门就拜,神色却很不好看。

    原因无他,他们使人去告诉林安的家仆,让林安和大丫二丫平哥儿一起来拜他们,而原本应该来的四个人里,却只来了一个林安。

    他们原本想要故意拿捏的林大丫,甚至是作为后备考虑的林二丫,两个女孩儿,统统没来。

    林老汉仗着自己大家长的身份,冷哼一声,不肯言语。

    杜氏冷哼一声,正要为难林安,想让林安多跪一会,就见林安自己站了起来。

    杜氏心中有气,讽刺道:“这么久没见自己家的长辈,才跪那么一会子,就自己站了起来。像你这样不孝的人,咱们就是去官府告你,也定能给你治个不孝的罪名,让你这辈子名声尽毁,我看你还怎么……”考科举!

    可惜杜氏的话还没说完,林安便出声了。

    “祖母若当真有心,尽可去告。”林安微微一笑,看着杜氏不可置信的神色,又道,“只是祖母万万要想好,不要等您告了之后,反而承担不起这个结果。”

    杜氏怒道:“如何承担不起?不就是告了一个不孝顺的孙子?我有儿有孙,孙子不止你一个,会读书的也不只是你一个,我如何承担不起这个结果?”

    林信坐在一旁,想要拦着杜氏,可是杜氏怒火在心,根本拦不住,林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氏按照林信想要的局面继续走。

    林安笑意更深:“因为如果祖母一旦告赢了,林安没了功名,便再无退路。光脚的又岂会怕穿鞋的?到时,林安纵使是拼着自己一无所有,也定要在座各位,全都不好过!”

    林家众人皆是一惊。

    林老汉更是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火滔天:“畜生!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故意威胁长辈的?你爹是个木头性子,你娘也老实,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忤逆威胁长辈的畜生!”

    林老汉说着,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杯子直晃。

    林老汉气上心头,直接拿着装着热水的茶杯往林安头上砸!

    “畜生!畜生!你自己不孝,还不让你四叔孝顺,连你四叔的功名前程都要毁去,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

    林老汉连连骂道,手上不断的把桌上几只茶杯都往林安头上砸去。

    林安自然不会等着被砸。他这两年身体锻炼的不错,又跟着猎户学了拳法,真要打起架来可能还是赢不了,但是至少躲几个茶杯还是没问题的。

    林安面无表情地躲过茶杯,直接道:“祖父您可想清楚了,您和祖母、二叔、三叔、四叔和几个婶子,若是还敢打我们兄妹几个的主意,或是插手我们的婚事,只要林安一日不死,一日便会尽我所能,报复整个林家!祖父,您万万要想清楚了!”

    林老汉气得手都开始发颤:“想清楚?想清楚什么?难不成你这畜生一个不如意了,还打算把你的祖父祖母。叔叔婶婶弟弟妹妹,全都给杀了不成?”

    其余人或骂或劝。

    “安哥儿快别说了,你一个读圣贤书的晚辈,怎么能对长辈说出这种话?你要再说这话,你祖父祖母要真去县衙告你,夺你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是就是,要是你这功名能让出来,给你四叔,让了也就让了。可是这功名没法子让,你就好好顶着这功名,切莫热闹你祖父祖母了。”

    “孝字最大啊!”

    ……

    林安双目直直地看向林老汉,看也不看旁人。

    “我将来,会不会真的一个不如意,害死旁人,我并不知。可是我知道的是,我的娘亲,就是被在座的各位所逼死的。”

    林安看着瞪大双眸震惊又隐含一丝内疚的林家一家,缓缓开口,“自先母嫁入林家之后,整整十七年时间,走出家门的次数,一直巴掌都数的出来,足以见得林家是因先母没有娘家,故意幽禁先母,把她幽禁家中,当做奴仆使唤,而不是当做普通乡间媳妇儿;且先母生前每日都在刺绣,刺绣所得银钱,先母一文未得,在先母死后,我兄妹四人亦未曾因此从祖父祖母那里拿到先母刺绣十七年,所应得银钱。由此足以看出,林家的的确确是在私自幽禁先母。先母乃良家子,林家如此待她,一旦告上公堂,林家便再无翻身可能!”

    非法幽禁平民百姓,并利用幽禁的平民百姓赚钱,即便是在古代,也是要判刑的。

    虽然这时候的大部分女子都被洗脑,又或者是为了生存和所谓的孝道而不得不放下一切,不能去告,可这并不意味着,一旦去告,县衙不会判刑。

    林老汉和杜氏,还有林老二、林老三夫妇皆是一愣,眼中似有恐惧。

    林信却大声斥道:“安哥儿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难道不知道亲亲得相首匿?卑者轻易不能状告尊者。你就算要大逆不道,不顾孝道,跑去告我们,你以为官府就会听了你的话?当真要罚我们?”

    林信轻蔑的看了林安一眼。

    他可是打听过了,之前那个和林安串通,害得他被打了板子的白谨,早就已经离开县衙了!而现在这个县太爷,还是换了两茬,才来了没多长时间的,根本不可能和林安有什么交集!

    更何况朝廷向来是孝道为先,林安为了母亲去告状是应当,可是,林安为了母亲,去状告自己的祖父母和叔婶一家,这就是不行的了。

    即便县衙不会因此去判林安的过错,林安也不会免了一顿责罚——原因也很简单,林安只要敢去告自己的长辈,且还不是叛国罪那等大是大非之事,那就是不孝了!

    林家老宅一群人齐齐精神抖擞了起来,纷纷称赞林信机智,责骂林安不孝,读书都读傻了。

    林安岂会真的傻?

    他直接冷笑道:“林安身为孙儿和侄儿,自然不好去亲自状告诸位。”见老宅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林安又道,“可是,先母的娘家人,他们却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县衙状告林家!诸位觉得,到了那时,那位新上任的县太爷,会不会把这件事,当成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好好地烧上一烧?”

    老宅众人面色俱变。

    杜氏强撑着道:“那汪氏根本就没娘家!她独自在林家待了那么多年,要是真有娘家人,早早就找上门来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就是就是,安哥儿你莫不是又在唬咱们?”

    林安道:“是不是骗你们,待你们再敢把念头打上我们兄妹身上后,不妨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去替我娘讨回公道!”

    没找到人,他还不能花钱请人么?

    杜氏亦想到此节,还欲强撑。

    林安微微一笑:“只是那时,祖母祖母即便是知道了结果,怕是也晚了。”

    因为那时,林家老宅的人,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林老二、林老三和林信都是晚辈,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林老汉是大家长,却是男子,对儿媳妇儿的管教本就没有太多责任,因此到了最后,会被老宅的人推出去承担责任和惩罚的,定然是杜氏这个婆婆。

    杜氏面色惨白。

    她有多少年没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

    “就算、就算这样,”杜氏道,“可是大丫二丫的婚事,必须由我这个祖母做主!你一个男人,还是要嫁出去的男人,能给她们两个找到甚么好婆家?还不如交给我,我是她们亲祖母,还能害了她们不成?”

    林安似笑非笑,看了林信一眼,又看向林老二和林老三所出的三个堂弟,答非所问。

    “四叔名声尽毁,想考科举,只要我在,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林安一句话就封死了林信继续读书的路,老宅里众人面色难看极了,“可是两位婶子新生的小堂弟,看着机灵可爱,都是读书的好苗子,若是因着祖父祖母,几位叔叔婶婶一时糊涂,害得他们将来也不能科举……那,才是遗憾至极!”

    林安长长叹了口气,也不再去看老宅里众人难看的脸色,拎着手里提着的东西就往门口走去。

    待快走到门口时,故意把手里提着的纸包打开,重重的往门外一扔!

    纸包里的干燕窝和红糖、冰糖统统散落出来。

    引得原本就在林家老宅外面的村民不由驻足,指指点点,恨不得上前去把东西给抢了,带回家!

    林安故意踉跄一下,这才走了出去。

    身影瘦削而可怜。

    那些想要看林家笑话的村民,不由上前问话,结果不管他们怎么问,那林秀才竟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只低着头,弯着身子,把散落在地上的干燕窝和红糖、白糖慢慢都重新捡了起来,放回纸包里包起来。

    然后又站在林家老宅门口,似是踌躇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再进门去,而是把东西放在了门槛里,默默又站了一会,这才走了。

    林家村围观的众人,见全程老宅的人都没有出来一个,像是根本不搭理这林秀才的模样,登时面面相觑,觉得这家人着实不够厚道。

    而被众人以为“不厚道”的老宅的人,正在齐齐讨论林安方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林义、林忠脑袋不够灵活,当即就痛骂林安,恨林安毁了四弟林信的前程,害得林家不能出一个秀才公。

    而二人的妻子则是目光闪烁。

    林家一直有林老汉和杜氏压着,林义媳妇儿生的两个大儿子,干脆只进了一年学堂,就被杜氏说“愚笨”,不肯让他们去读书。可是林义媳妇儿心中有数,她的两个儿子虽然不聪明,但若是能多读上两三年书,多认些字,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蹉跎在家里。

    要不是杜氏一直妄想着让自己儿子林信花钱读书,不肯给她的两个大儿子花钱,她的两个大儿子,又岂会如此?

    现在林安直接说了,不许林信再考功名,那么,是不是到了该让这个家,为她的小儿子赚读书银子的时候了?

    林忠媳妇儿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和林义媳妇儿一对眼,都没有先开口。

    反而是林信语气森然道:“林安小儿,该死!”

    一家人都被林信吓了一跳。

    林信阴狠地道:“他若不死,有他在,他便会从中作梗,让我不得考科举。可他若死了,我不但能继续考科举,那林安如今的家财……可都成了咱们的了。”

    此话一出,就连林老汉都不得不有些心动。

    林忠的大女儿林三丫却突然出声道:“可是,且不说怎么让安哥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安哥儿一旦死了,他那个夫子和大嫂的‘娘家人’真的会什么都不管?任由安哥儿就这么没了?就算他们真的不管,那个猎户……他就能任由自己的未来媳妇儿突然死了?”

    众人神色莫测。

    林忠媳妇儿小声道:“我听我原先的姐妹儿说,那个猎户,手段狠着呢。他前几年回来后,就把他两个继兄全都给送去服徭役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回来。还有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原本想要打安哥儿的主意,让安哥儿收养他的儿子,结果被那猎户哄骗的,最后儿子没了,钱也一分没得着,现在人也被拉去服兵役了。”

    林义媳妇儿亦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那猎户真真是狠着呢,爹娘你们不知道,猎户的亲爹和后娘,直到现在,就一面都没往安哥儿面前凑过!”

    可见猎户的手段该有多狠。

    林信刚刚生出来的阴狠的手段,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林家其他人虽然觉得从小看着长大的林安,应当不会真的做出什么狠厉的事情,可是想到猎户秦三……一家人都怂了起来。

    胆大的怕不要命的,那秦三手段这样狠,林安又有功名在手,还故意拿捏住了他们家的把柄……林家老宅的众人,纵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把心中的想法放下。

    可是他们放下陷害林大丫的事情了,杜氏的那个三十岁的侄孙,却不乐意了。

    他“聘金”都给了,杜氏不赔给他个漂亮媳妇儿,他哪里能如意?

    “就算您是俺姑奶奶,您要是不给俺个媳妇儿带回家,俺也不能同意!”

    杜大庄小眼珠子贼溜溜的在林家长得最好看、也是杜氏最看重的孙女林三丫身上转,“俺聘礼都给了,您要说不行,俺就直接把三表妹抢了就走!实在不行,就睡了再走!然后再像姑奶奶和几个表叔、表婶之前说的那样,让俺爹俺娘来提亲,说是三表妹不干净了,只能给俺做妾,一抬小轿抬了就走!等俺以后发达了,说不定还能娶个正房!嘿!”

    杜氏登时起了个仰倒!

    林三丫花容失色。

    好巧不巧,老宅里几个大老爷们这会子都不在,杜大庄又是个人高马大的,想法一出,再往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林三丫细细的腰肢上一瞅,登时心猿意马,精虫上脑,干脆上前一步,扛了林三丫就往外冲!

    他刚刚真是傻透了!

    问什么问?

    扛了就走,先找个地方把人给办了,然后再把这个原本可以给好人家当正妻的三表妹弄回家当妾……嘿!这不比甚么都好!

    反正、反正就算有人要问,这也不是他出的主意啊!这是林家人主动给他出的主意,他只是换了个表妹当妾,这又有什么不好?

    林三丫惨叫连连,杜氏直接气得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52章 担心“他”的小秀才

    杜大庄扛了林珠就走的事情,发生了没几日,林大宝就被家里人打发出来,告诉林安,林珠要出门子的事情。

    林安虽然不待见老宅一大家子的事情,但是罪不及子女,林大宝、林二宝和林珠从前虽然看不惯林安兄妹,可是三人都顾忌着林安会读书的本事,又期盼着有朝一日,林安一举成名夺魁状元,他们能跟着鸡犬升天,因此对着林安兄妹,至少面子上从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等到了林安被诬陷科举舞弊,还没用得着这同辈的三人出手,林安一家就已然被林老汉和杜氏为首的长辈给赶出家门,林大宝三人虽然幸灾乐祸,但却没有因此再对林安几人出手,因此林安即便是不待见他们,但也难得问了一句。

    “出门子?珠妹妹什么时候定的亲?定的是哪户人家?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成亲?”

    老宅虽然不喜欢林安兄妹,可是林珠定亲这么大的事情,老宅没必要藏着瞒着。

    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因林安的母亲汪氏,实则是林礼的继室,后娶的媳妇儿,又因林礼着实不受杜氏待见,因此林安虽然是林礼的长子,却比林义的两个大儿子林大宝和林二宝年纪还要小。

    林大宝和林二宝一个已经二十有三,一个二十有一,都还没有娶妻,结果十五岁的林珠,却要先出嫁了。

    林安心中更觉有异,忙忙又问了几句。

    结果把林大宝给问恼了。

    林大宝涨红着脸喊道:“什么出嫁?什么定亲?珠儿根本就没定亲!她又不是成亲,嫁给人当正妻,就是给人做妾,哪里还有甚么定亲的规矩!”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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