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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庶子日常 作者:凤九幽

    第24节

    “娘……娘……救命啊……救命……”

    她一边抵抗着,一边用力呼唤杨氏。

    杨氏终于回过神来,“给我分开她们!”

    没有人动。

    杨氏看了看左右,但凡丫鬟仆妇,一个个眼睛睁大嘴巴微张,显是看傻了!

    她的两个好儿媳,在她这正房里头撕打,一群丫鬟婆子看着,愣是没人动!杨氏感觉自己的威仪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气的甩手把茶盏砸在地上,“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人分开!”

    茶盏细白的瓷摔的粉碎,清脆的声音异常突兀。

    一众丫鬟婆子顿时如梦初醒,惊的心脏狂跳,赶紧上前,一半人去拉李氏,一边人去扶田氏,七手八脚闹哄哄,那么多人,也没有很快把两人分开。

    可想而知李氏的力气有多大。

    好不容易把人分开,丫鬟婆子皆长呼一口气,你看看我脸上的抓痕,我看看你散乱的发髻……还好,比四太太强多了。

    田氏终于摆脱了李氏,可不靠人扶着是站不住了,她捂着脸低着头,哭的伤心欲绝,“敢问大嫂,我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你大过年的追到母亲房里打我!这么些年妯娌,我敢说一句,从未对大嫂不敬,但凡大嫂有什么吩咐,有什么要教我的,直管把我叫去,没敢不听的,为何要在母亲这里闹起来!”

    “我伤了是小事,您是嫂子,我不敢有怨言,可惊着母亲可如何是好?我纪家一向以孝治家,母亲若有个……若有个……如何,你要如何自处!”

    要说田氏也是真聪明,虽然对这无妄之灾有惊有怒,一瞬间也被吓的不轻,理智却能迅速回来,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尽管受了伤害,却仍然不逾礼节,尊长自谦,不顾自己伤的重,只恐婆母受惊,还不敢说不好的话,一番苦心,一番劝诫,娓娓道来,苦口婆心,端的是世家长媳才有的姿态风采。

    杨氏暗暗点头,田氏越来越出息的,到底是官家女子,虽因缘际会做了老四的妾,到底没失了心性,如今升为平妻,倒也不负她这身规矩。

    李氏听田氏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心思一转就能明白,田氏居然当着她的面下眼药!再看杨氏眼底隐有微光,似有满意之感,狠狠瞪着田氏,恨不得冲过去从她身上咬下块肉来!

    可惜胳膊被婆子们制住,动弹不得。

    杨氏看了眼垂着头帕子挡着脸的田氏,再看怒气冲冲的李氏,眼皮耷拉下来,唇紧紧抿起,不悦之色明显,“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知这话是在问她,狠狠揍了田氏一顿算是消了点火,大力甩开身边婆子,扑通一下跪到杨氏面前,“媳妇得了证据,我那可怜的儿,就是田氏害的!求婆母给媳妇做主!”

    李氏只有一个儿子,幼年时身体不好,经常染命,然天分奇高,风头最劲时,临清年轻一辈无人能比。杨氏也喜欢这个嫡长孙,无奈人死灯灭,纪家家大事多,她不能把全副身心放到死人身上。

    女人对独女有多爱护,杨氏看过不少,也很理解,遂李氏初初丧子,闹的那么大她能忍了,但并不代她永远能忍!

    “说什么胡话!”杨氏拍桌子,眉眼间厉色外现,“安哥儿去了,我这祖母的难道不心疼?当时由着你闹,可是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了?安哥儿是自己误食毒物,去的可怜,可入土为安,亡魂不可扰,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闹,难道不怕安哥儿死后不宁,不能安息吗!”

    李氏咬了唇,砰砰砰地磕头,“母亲,安哥儿就是死不瞑目,魂不能安啊!媳妇经常得他入梦,回回冷着眉眼叫冤枉,问媳妇他死的那般惨,为何父母不为他报仇!以往为了纪家安和,媳妇不敢说不也提,宁愿烂在心里自己一个人苦一个人痛,如今媳妇已经找到证据,知道杀了我安哥儿的凶手,岂还能容她逍遥!”

    杨氏又要说话,李氏牙根紧咬,“我知母亲心慈,必不愿纪家后人不能安息,求母亲允许媳妇呈上证据,揭发凶手!”

    “如若……如若……我儿不能含冤得雪,媳妇也不想活了!这就去吊死在门外,陪我那可怜的孩儿投入鬼道!”

    杨氏眯了眼睛,面沉如水。

    李氏这是在威胁。

    大年节的,吊死在门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纪家逼死嫡长媳,还是这样一种惨烈方式,往后如何能堵住悠悠之口!

    陪安哥儿入鬼道,这是做鬼也不愿意放过别人!

    她倒是可以想办法让李动不了,可李氏是嫡长媳,也不是没娘家,不能下狠手。

    她不能下狠手,看李氏脸色倒像是豁出去,什么都不顾了。

    这样的人最难拿。

    杨氏捏了捏眉心,看了眼田氏。

    田氏正暗自心惊。

    李氏动静这么大,看她的眼神跟吃人似的,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无疑,李氏口里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一定是自己了。

    她想了想,缓缓跪了下去,“媳妇虽不知大嫂找了什么证据,凶手又是谁,但大嫂郁结于心不是好事,虽今日德行欠佳,但求母亲饶了大嫂这一次,准了大嫂的请托吧。”

    杨氏略满意,做为婆母,总不能被媳妇一威胁就屈服,田氏很有眼色。

    李氏却忽的大喊,“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明明是你杀了我儿,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清白了!”她再次扑过去,欲要撕打田氏。

    杨氏一皱眉,马上有丫鬟婆子过去,把李氏拉开。

    田氏脸上身上疼的不行,怕丑也不抬头,嘤嘤哭泣着朝杨氏磕头,“我到纪家这么多年,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求母亲明鉴!”

    杨氏闭目思索片刻,问李氏,“你说老四媳妇杀了安哥儿,还有证据。”

    李氏面色潮红,激动大喊,“有的有的!安哥儿去世那天丢了一方帕子,这方帕子是新制素白湖绸,老太太只赏了安哥儿,府里别处没有的!如今这方帕子在九少爷丫鬟画眉身上出现,媳妇查的真真的——”

    “冤枉啊——”田氏哭喊,烟眉紧锁双目通红,好不可怜,“大嫂即说东西在九少爷的丫鬟手里,如何又攀扯我!”

    李氏不理会她,顾自说下去,“那帕子正是九少爷回府那几日,田氏送的见面礼里物件压着的!”

    田氏两行清泪滴在地上,洇湿两个小团,看着好不可怜,“大嫂怎知那帕子就在见面礼里,见面礼是我随手赏出,丫鬟们开了库房取的,这中间过了多少人,大嫂如何就能确定这帕子是我放的!会不会是哪个心思深的,故意调换了,又故意让帕子出现在你面前,引我们两房不和……”

    “大嫂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我自到了纪家,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我哪来那么大胆子要害纪家嫡长孙!害了他可对我有半点好处!”

    田氏看了杨氏的神情,一一思考着反击,自认为有理有据,哪知李氏听了差点又上来甩她两个巴掌,“可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和着前面说的都是狗屁,原来给你好处你就能干!”

    “说什么出身官家,纵使命运零落也不能失了风骨,日日伤春悲秋,做出一副狐媚相,勾的四弟忘了正妻忘了嫡长子,与你这狐狸精厮混!可狐狸精就是狐狸精,纵使披了张好皮,交了好运,也掩不住身上恶运!克父克母克全家!你父母就是养了你,才跌下云端,零丁潦倒;纪家就是因为你,才人丁不旺气运不佳;四弟就是因为你,内宅不睦仕途不畅!你父母把你送出门子,家里就时来运转,如今四品京官都当上了,我看四弟只消休了你,保准能青云直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说不定!”

    李氏干架能力相当强悍,专挑人痛脚,愣是把田氏说成了扫把星,粗话精言一样一样来。她看出来杨氏仍然想护着田氏,就不管什么都胡言一气,女人八字尤其重要,气运更是关乎后代,没哪个敢轻视,就算她说的都是胡言,种种巧合加在一起,她就不信杨氏还能不动声色!

    果然,杨氏手微动,面无表情地看了田氏一眼。

    田氏惊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媳妇冤枉啊!母亲,您切不能听信谣言,媳妇不敢攀扯狡辩,事实如何,您只消一查,就能知道啊!”

    杨氏端坐在炕椅上,手搭着石蟒纹的引枕,面上表情滴水不露,让人瞧不出什么。

    谁的话头都没接,她问李氏,“你说那帕子是老四媳妇夹在见面礼中的,如何会出现在丫鬟身上,又如何让你看到?”

    “母亲请容媳妇慢慢道来,此事媳妇已经查清,一干人证物证皆有。”李氏闭了闭眼,调整下思路,缓缓开口,“那日四太太派人去送见面礼,九少爷年纪小见识少,立刻就打开看了,当时房间里除了九少爷的下人,还有四弟妹的下人,都见着了。”

    “那礼物是一盏釉青色冰裂纹圆形笔洗,造型圆雅可爱,九少爷一见就喜欢的不行,立刻拿出来把玩,笔冼一离盒,他就看到了那方湖绸帕子。九少爷不知这帕子缘由价值,见身边丫鬟喜欢,随手就赏了下去。无奈这帕子质料太好,那丫鬟没衣服配,直到过年才得了些好料子,拿出来配,好巧不巧被我瞧见……”

    李氏组织着语言,把画眉得到帕子后同伙伴们炫耀,还让刘妈妈看了的事说了,至于为何她叫了画眉过去,只说她担心九少爷身体,做为嫡母总要问一问,于是就无比巧合地发现了帕子。

    “那帕子与安哥儿去前身上带的一模一样,边缘还有些许红痕,媳妇瞧着是血渍。媳妇不敢大张旗鼓地查探,便来求母亲,母亲如若不信,可请丈夫过府一验,那帕子上的必是人血!一应证人,丫鬟婆子,媳妇都让人看着,方便母亲问话。”

    “这纪家上下,下人们皆忠心,都是母亲知根知底的,媳妇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买串供,母亲您明察秋毫,眼力非凡,一看就能知道,我那安哥儿,就是被这狠心毒妇杀了的!”

    纪家内宅权柄在杨氏手上,她料李氏也不敢做手脚,可这事实在让人头疼。这个时间点,李氏一脸不曲不挠的执拗,要怎么处理才合宜……

    田氏拼命喊冤,“我与大少爷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他!他病重久矣,就算谁有不好的心思,怕也不愿意下手多此一举,大嫂只凭着方不知来由的帕子,就判我罪名,甚至对我下此重手,是否有失公平!”她头磕在地上,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母亲,媳妇不服!”

    “呸!原来你还咒过我儿早死!”李氏恶狠狠看着田氏,“你以为没谁能看出你的下三滥心思么?方家梅宴,你为何只带了九少爷?为何你只凭着跟方家五太太的一点久交,就能成为方大大大的座上宾!当谁不知道方家有个嫡长大少爷,最好哪一口!四弟妹怕是把九少爷卖了好价钱吧,也与我这正经嫡母说道说道?”

    方家梅宴的事,外界各有猜测。自家知自家事,李氏不蠢,看着田氏与老太太往来,就能嗅出一二味道,再派人稍稍一查,也能得出一点猜测。

    就算这猜测不对,只要能咬上田氏一口,她还怕猜的不够大呢!可恨田氏怎么就带了纪居昕那个扫把星,如果带的是二房的纪居宣——这个杨氏真正心尖上的好孙子,恐怕田氏更得不了好!

    “你连与你没甚关系的九少爷都敢下手,怎么就不能对别人下手?你方才还说,只要对你有好处,什么都肯干!我的好弟妹,你倒是同我说说,我那安哥儿何处得罪了你,又是谁给你什么好处,你竟要要他的命——”

    说到最后,李氏目眦尽裂,眸中带血,悲鸣声声,失子之痛,是何样的痛彻心扉,别人能看得到。

    杨氏仍高高坐着,没发话。

    李氏惨然一笑,“我也不怕四弟妹不承认,也不担心母亲不公平,左右此事不结,我亦不想活了。我已写了几封信,如若不给我个说法,我便要将这件事扬于四野!”

    房间里一时安静。

    这件事来的极突然,尽管杨氏第一时间清了房间里的下人,看到的人还是不少,李氏闹腾声音太大,又哭又喊,让人听不到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快,这事在纪家下人口里传开,随后传到主子耳朵里。

    纪居昕听到时愣了一下,“这么快?”

    百灵一脸茫然,“这么快……”是什么意思?难道少爷知道这事,觉得再慢点合适?

    纪居昕笑了笑,摆手让百灵下去,问侍立在身边的绿梅,“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少爷,老太爷,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除了早早出门的四老爷,如今都在正房了。”百灵的消息是听下人传的,不如正院里出来的绿梅消息准确有细节。

    “画眉呢?”

    “她和刘妈妈王妈妈被叫去正房问话了,”绿梅恭顺答话,“现下一切安好,少爷勿挂。”

    纪居昕点了点头,画眉此次纯属牵连,不会有大问题,“父亲……是何表态?”

    “大老爷……听闻面色不怎么好,没帮着大太太说话,却也没有反对大太太的要求。”

    纪居昕微微垂眸,眼底墨色沉沉。

    他这父亲……真真让人搞不懂。

    没有灵性根基,不愿意吃苦,偏偏自信的不行,以为自己书画俱佳,才华无两,是个不出世的天才。

    说喜欢他的生母,却不能把人护的很好,还把她去世的原因推到别人身上。

    喜欢嫡长子,亲自教习开蒙,为其骄傲,却不敢在李氏例举事实时说上一句话。

    他以为他的表态很明显,却不知他如此,很让人看不起。

    这样的人,竟然是他的生父……

    纪居昕想起偏僻厢房里生母的画像,灵气十足,眉眼里有隐隐有华彩闪耀,若不是画画的人画的太偏,那么他娘该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所有人都说生母会写会画,同纪仁礼一起吟诗做对,红袖添香。一个识字的,聪明的女子,怎么会喜欢纪仁礼这种人?

    眼睛有问题,还是心窍被迷了?

    纪居昕长叹一声。

    也罢,李氏和田氏闹起来了,就没工夫管他的事了。这件事说是与他有关,最多叫他过去问一两句话,之后……就没他的事了。

    这个矛盾一起,田氏和李氏要和好是万万不能的,这样的对峙没准会相持很久,一日没有正经真相出现,两人一日为仇。

    “你帮我注意这件事,随时与我分说。”他交待绿梅。

    绿梅行了蹲礼,退了出去。

    纪居昕心情略佳,刷刷刷写了封信,把周大叫过来,“送去夏家,交给夏少爷。”

    现在,他应该可以出门了。

    ☆、第73章 稳坐

    正月初四这天,纪家闭门谢客,临清这些年来头一份,真是好不出奇。

    家里的男人倒是放出去走动了,女人们却一个也没露面。管家守着大门,接到来客,好言好语的解释:家里老太太突然身子不适,撞上年节很遗憾,媳妇们孝顺,怕老太太心情不好,这会儿都在前头陪着,实在无暇待客。

    还道纪家因为此事不能待客深感抱歉,过两天必会亲自上门致歉云云。

    需要纪家女人招待的自然也是女客,个个都长着一副玲珑心肠,这么一听,就知道内里必有隐情。

    除了年节这些天,别的时候大家也不是随便就上门的,皆会提前下贴子,年节期间,大门敞开,迎八面来客,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纪家突然玩特殊,说老太太生病,谁信啊!

    真要是个急病,府里早翻了天了,还能容男人们出门走动不是大病,就得是不雅的病,比如上火生疮,夜里撞了门框什么的,见人不雅。

    可杨氏这么大年纪了,在内宅里基本可以随心所欲,把儿媳们丢出来待客就行了,自己不出面别人也不敢说她一声不好。

    杨氏最好脸面,不是那等整日犯蠢非要给儿媳立规矩折腾人,落人话柄的婆婆,所以纪家这事,一定有问题。

    杨氏料到今天闭门谢客一定会引人怀疑,那起子人精心底一定有疑问,可仓促之间她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李氏一大早就过来闹,还有人证物证,明显有备而来,让人躲也躲不了。

    李氏这辈子心结有二,一是她那大儿子纪仁礼,一是她那嫡长孙安哥儿。

    李氏性子里有要强的一面,如果不碰着她的死穴,很多事好商量,可事关纪仁礼和安哥儿,就别想善了。

    端看在她这正房,她再大的脾气声音都压不住李氏的决心,就能知道了。

    偏李氏执着起来,脑子也非常好使,想蒙都蒙不了。

    杨氏非常头疼。

    “老大媳妇,不是我偏心,这帕子就算是真,也不能证明安哥儿是老四媳妇害的。”

    李氏眼睛里泛着血丝,一脸执拗,“这帕子确确是真的不会错,待一会儿大夫过府,验看过后母亲就知是真的!这等恶事媳妇也不愿是四弟妹做的,媳妇只愿查清事实,母亲能还我儿一个公道!”

    “老大,你看呢?”杨氏把目光转向大儿子。

    纪仁礼修眉微扬,站姿如青松笔直,气质无两,“安哥儿的确枉死,当初大夫验出他是中毒,大家就知并不寻常,儿子当然希望能有个真相安慰亡魂。然事过境迁,当初遍寻证据不得,如今寻找更是艰难,年节累母亲如此,实是不孝,不管母亲最终能否查出……儿子只信母亲。”

    对于喜欢的男人,女人往往只愿意捡喜欢的话听。

    纪仁礼这番话,李氏听着是夫君在支持她,夫君也想要真相!但是话还得说的漂亮,母亲不能不孝顺!夫君心疼儿子又孝顺母亲,两者之间取舍那么难,还愿意声援她,她怎能不感动!

    李氏眼泪汪汪地看向纪仁礼,找出害死儿子真凶的心志更加坚定。

    杨氏听了则是另外一个味道了。儿子虽对孙子的死有歉疚有心疼,最在乎的还是她这个母亲。儿子这是在表态,所有事情都听她的,还劝她要注意身子。

    这样她就有谱了,只要能搞定李氏,别的都好说。

    不过她仍然不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田氏一眼,如果不是她多事把这方帕子放出来,好巧不巧地撞到李氏眼前,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舒了口气,“内宅之事我有在就行了,方才你二哥已经随你父亲带着孩子们出去了,你一人在府里也不像话,出去访个友拜个年吧,免的别人以为我纪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纪仁礼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母亲在就不会有问题,看了李氏一眼就出去了。

    李氏挺直了背,深呼口气。

    于是正房里,只剩杨氏,李氏,田氏,高氏,和杨氏的贴身妈妈陈妈妈。

    至于二房高氏为何会在……

    她来的时候不巧,李氏正和田氏对峙,她不知原因欲上去劝,结果惹火烧身。田氏说给纪居昕那份见面礼是打外面买回来的,当时田氏帮着老太太处理些庶务,这份礼经了她的手!

    事到如今李氏是宁可错杀不愿放过的,自然也就把高氏拖下了水,高氏气的脸色铁青。

    杨氏半是随了李氏的意把相干丫鬟婆子都叫去问了个遍,有用的东西没问出来,牵扯的人却是一大堆,这个范围还在慢慢扩大,连纪菁纪莹两个姑娘都被叫去正房问了话。

    至于纪居昕,也被田氏一句,大少爷死了谁得的好处最大谁就是凶手,给牵扯进来了。

    要说大少爷死后谁得的好处最大,头一个是二房的八少爷纪居宣。杨氏除了宠爱大少爷,最宠的就是八少爷,大少爷死了,八少爷一头独大,所以说二房怎么会没动机没嫌疑!

    再一个就是九少爷纪居昕,如果不是大少爷去世,这个庶子一辈子都会在庄子上,哪能回到纪府,受老太太看重,如今更是活的风生水起,与外头的少爷们交好,恐怕很快大名就要响彻全临清了!

    高氏大喊冤枉!没见过这样的,红口白牙就敢胡喊,她在这个家辛辛苦苦,便是公中有点紧时,也愿意填补些嫁妆搭把手,自嫁过来的第一天起,从来只为纪家想,没敢要过什么东西,如此一片赤子之心,也能受到胡乱攀扯,可是不让人活了!

    三个妯娌你来我往,掐的天地色变,杨氏冷哼一声,也不去阻止,只让陈妈妈注意着,一旦有动手迹象,就叫婆子过来给她们分开,等她们骂够了彼此再说。

    说起来这事攀扯出谁都很正常,唯独昕哥儿不可能。就算他活了十三年突然得人点化大彻大悟,没有人手没有资源,想要插手到纪府翻天,根本不可能。

    再者说,昕哥儿胆小乖巧,听话又懂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这里哪个都不是傻的,不过是随口攀扯,不会有人当真。

    杨氏哪里知道,她心里胆小乖巧的纪居昕,还真是大彻大悟,没做出那样的坏事,并非是不能不敢,或许只是……没来的及。

    纪居昕看了看天色,让百灵去大厨房取午饭。

    绿梅走过来,将最近情况一一报与他知,他差点笑喷了茶,竟然还能攀扯到他身上?这几个女人还真是不得了!

    “少爷放心,老太太不会信的。这事不管是谁,但凡有眼睛不傻,就能明白,怎么也牵不扯不到少爷您身上。”

    纪居昕笑着,眉眼弯弯的样子很是可喜,“好了我不担心,这事要真心牵扯到我身上,才是贻笑大方。”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遗憾一件事,纪府里的女人,都有些聪明。凡事算是能拎得清,讲究因果的。如果有个蠢的极品的,脑袋思路不同常人的,做为突破点攻击,纪府后宅才算热闹呢。

    反正正院忙着,无人注意他,纪居昕便叫了堆好吃好喝的,练完字画,捧了本书斜在榻上看,吃食摆在榻边的小桌子,泡了夏飞博送来的茶,过的好不惬意。

    正院里断断续续有消息过来,老太太用饭了,老太太小憩了,几位太太跪在外边,又吵起来了,老太太又开始审人了……

    直到黄昏时分,老太太下了准话,今天算是囫囵过去了。

    绿梅回来报给纪居昕知,“老太太说证据不足,四太太罪名不成立,不许大太太再借此事妄为。但老太大答应了大太太,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大太太可每日去正房看着,所有查肃过程,一点也不瞒她。”

    “就这么算了?”纪居昕慢慢地翻了一页书。

    绿梅摇了摇头,“老太太还说,不管出了何事,大太太这么冲进正院打人都是不对的,此举有不孝嫌疑。此事老太太愿意清查给大太太个说法,但大太太也要为此行为付出代价。老太太请了家法,由陈妈妈打了大太太手心二十下。”

    “只打了大太太一个?”

    “是。”

    “大太太认了?”

    “未闻大太太有怨怼之言举。”

    纪居昕唇角弯起,子漆双眸里微光点点,似有嘲讽笑意。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绿梅手挨了挨茶壶,是烫的,再看桌上点心,都是凉着吃亦可的,便福了福身,安静下去了。

    纪居昕以手掩面,笑声外泄。

    真是荒唐……

    杨氏手段玩的好啊,前期不言不语不发威,任儿媳们吵闹攀扯,就是不给个判决说法。一直耗着她们,等她们吵完了磨完了,嘴干了人累了精神不济了,她就精气神十足的上了。

    首先她肯定事实,大少爷是毒死的这个无人不知,没什么可瞒的,既然李氏又找到了新的证据,那好,咱们就查,只是证据不足事实不明时,李氏你不能随口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不能胡乱动手,一切以事实为标准。

    她还摆出态度,接受监督,一副定要查出真相的公正架势。

    这一番表态定能安慰李氏,安抚田氏高氏。

    他猜想,一天下来李氏也累了,和妯娌们吵了一天架,也能回过神证据太单薄,没办法钉死田氏,于是现下该做的不是像个泼妇一样继续纠缠田氏让婆母讨厌,她要收集更多证据!

    杨氏在后宅权柄最大,只要她答应查了,自己再看着,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

    本来这件事,她最想的不是弄死田氏,而是为儿子报仇!反正早晚都会查出田氏真面目,她何必急于一时!

    至于杨氏说的,也对,她认,她今天的确过去冲动,冲进婆婆房里打人,说到哪都没理,她受罚没关系,只要能找出事实!

    至于田氏高氏,也能顺着杨氏话音,自有一番领会。

    纪居昕笑的眼泪差出来了,李氏啊李氏,你如何能信杨氏愿意为你查清真相!府里人事全都在她手上攥着,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你这样冲动的把事情掀开本就是错,现在杨氏但要压着你,慢慢的一点点查,查到最后,等你心气磨平了,也不会有结果,你信不信?

    不过有没有结果与他来说不重要,也没关系,他只要李氏和田氏不得闲,算计不了他就行了。

    回头李氏真被杨氏调教的认了,他再找刘妈妈好好说道说道,给她提个醒就是了。

    这夜纪居昕睡的很好。不过除了他这里,纪府没几个安静地方。

    大房不必说了,李氏挨了教训,手肿得像馒头,长房宗妇被责了家法,还当着下人,她很没面子,不敢再闹,连纪仁礼都不敢请,疼的睡不着,烛火亮了一宿。

    高氏今日算是遭了连累,大过年的触了这样的霉头,能高兴才怪。她有嫁妆有钱,左右不了老太太,却能拿捏她那个学业不行,管着纪家庶务的男人纪仁义。

    纪仁义又哄又陪,田氏气也没消,两人闹了半宿。

    至于田氏,则是肿着脸,枯坐在房间里,等着纪仁德回来看上一眼,她好告状,也摆出个姿态引人疼惜。

    哪知纪仁德这日一早出门,竟是夜深了才回来,还喝多了酒,直接去了书房睡,根本没到她房里看一眼!

    田氏扑到床上大哭,长这么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第二日一早,林家的人就来了,带着少爷亲手写的贴子,说是要请纪九少爷过府赴宴。

    三十那日的好消息扎堆的来,整个临清都炸了,谁人不知,这夏林徐三家升官发财,乃是大大的红人!便是不起巴结之心,也不敢随意得罪。

    杨氏之前做主让纪居昕‘养病’,是担心方家那头出事,结果几天过去,方家没一点消息出来,过年还同往常一样,与田氏的信件往来也未见异常,她已是放了半颗心。

    如今林家少爷正经来请,她是不能再关着纪居昕了。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几个少爷再找上门,招待是小事,听到什么……就不好了。

    以前的打算不能用了,她叫来纪居昕,好生叮嘱一遍,放他出了门。

    纪居昕在纪家地位不高,出门也就是杨氏派了辆马车,跟了个车夫,他也没带丫鬟,身边只带了周大孙旺。

    进得林府,早有林风泉的小厮在门口等着,见着他脸上笑开了花,作着揖给他拜年,说少爷本想亲自来接,可恨闹肚子了,怕纪九少爷来了找不着,特意派他在这等着。

    纪居昕差点笑出声,“怎么闹肚子了?”

    “这不这几日家里人多么,咱们少爷跟着长辈待客,吃饭没个点,捡着一点就吃一点,吃的杂了就……”

    小厮边说边带路,还苦着小脸请他千万不介意,少爷让他代为赔罪。

    纪居昕一点也不怪林风泉,好朋友哪里在乎这个,而且林风泉不来接他才好,他可看到了林家大门现在客如云来,他一点也不想显眼。

    小厮引他到了一处偏厅,“少爷完事了就会过来找您,这里没有外人,您可自便,少爷还说一会儿夏少爷徐少爷也会来,今天一起热闹热闹。”

    小厮上了茶点就出去了,也没走远,就站在门边,怕纪居昕有什么需要好叫人。

    不过盏茶的工夫,林风泉就跑过来了,气喘吁吁脑门上都是汗,见着纪居昕放心地叹了口气,没个坐相的半趴在桌子上,“纪九,我同你讲,我可倒霉死了……”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这几天多么多么忙,多么多么可怜,明明后厨一桌桌好菜不停的上,还都是好东西,偏他吃不上,还见天饿着,吃杂了还拉肚子,难受的不行。

    “说起来拉完又饿了……”林风泉可怜巴巴地伸手欲拿桌上点心。

    纪居昕‘啪’一下拍掉他的手,“这点心是糯米做的,不好消化,又有些凉,你闹肚子还敢吃?”

    他把站在门口的小厮叫来,“你去你家厨房看看,有没有热热的粥口甜汤,给你家少爷端一碗,若是厨下太忙,这些来不及准备,就看看有没有热热的馒头,最好是新蒸的,给你家少爷吃也合适。”

    小厮脆脆地应了一声,下去了。

    林风泉瞪眼,“这是你家下人还是我家下人,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纪居昕给他倒了一杯热热的白水,眨眨眼,语气略调侃,“我买通他了你信不信?他连你昨晚起夜几次都告诉我了……”

    “这没良心的,”林风泉哀嚎一声,“连卖身银都没给我啊……”

    有了纪居昕,林风泉不再招呼别的人客人,只陪他一个,也算是偷个闲。

    他喝了小半碗热粥,肚子舒服一点了,就挥挥手,让小厮下去了。

    小厮下去也没去别处,直接到前院找到正和人聊天的林父,凑过去小声说了句什么。

    林父听了眼底一亮,同客人说了几句话后起身道失陪。

    客人们知道他忙,也没拦着。

    只是他走后,几个人左右看看,略有耳语。

    临清数着的,有地位的,有官位的大族不多,看着都在坐,要不就没来,现在是谁来了,竟要林父如此热切地过去接待?

    几人招了自家下人过来问,下人们出去打听一圈,没什么特别的人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好奇。

    林父当然是去见纪居昕的。

    纪居昕的家人不识货,不重视他,可是有人把他当宝贝的,而且不独独他一人。

    他若是不能得个善缘好地位,夏家的老头徐家的人精可不会客气。

    得亏他家蠢儿子给力,第一个下了贴子把人请来了,让林家得了头筹,不好好过来维护关系怎么行!

    林父来了,纪居昕当然好好行礼问好,以长辈待之。

    自他在几家面前展露自己开始,他就知道,他不会再平庸,有人会愿意用他。

    他一点也不后悔,能得人用,证明你有价值,没有价值,被众人踩的经历,他早已过够了。

    林父先是批评了下林风泉半死不活懒洋洋的样子,见纪居昕没见外也就放过他了。

    之后他摒退下人,低声说起名单之事。

    “年前二十九的抄家,三十的调令,想必你已知悉,也能猜到是何原因,我今日便告诉你,你猜的没错。”林父捋着胡须,眼睛很亮,“通政司那里……透了消息,上了折子的,不只我们一处,我想着卫将军或可……顺便帮了我们大忙,此行才无比顺利。”

    纪居昕含笑,“我猜也是。”

    “所以这次还真没遇到什么问题,遂我也没去告知你详细消息。”

    “一切顺利最好,当初我们那个约定,也是在不顺利的情况下。我不敢有半点不愉,伯父也千万别看的太重,不然我心内难安。”

    纪居昕将那个名单交给林父之前,曾做了约定,这件事进行期间,不管有什么消息,都不能瞒他,必须一一一告知。

    哪知太顺利,没什么好说的,林父怕他少年气盛解释一番,他自然也表现出一个豁达性子。

    这样的性格更好交,林父心内满意,想着一会儿纪九临走前送些好东西。

    这个话题不好再继续,纪居昕想了想问道,“我有一事,想请教伯父。”

    “贤侄无需多礼,直说便是。”

    “朝廷邸报一般是一月一次,但府里因为……消息更新比别处快些。年前消息来的太晚,这月又逢过年,不知邸报何时能见?”

    “你问我算是问对了。”林父端坐着,胡须被捋的颇有光泽,“这正月里,别处是见不到邸报的,大约到二月初才会出现,不过我林家……大约今日申时前后,就能见到,若是贤侄不忙,可留晚些。”

    “如此岂非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林风泉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对纪居昕说,“正好我们好好玩玩!你好些日不同我们一起,趁着过年大家都没事,不要扫兴!”

    纪居昕惯会看邸报,他看一看,没准会看出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林父也有此意,也做了挽留。

    纪居昕不好再拒,只好答应。

    林父过来聊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让他们年轻人一块玩,怕自己在纪居昕不自在。

    林风泉也担心纪居昕怕生,说着这两天趣事,吸引纪居昕的注意力,这头一件,就把纪居昕吸引住了。

    “你那四叔纪仁德,昨日可是出了大风头。”

    ☆、第74章 举动

    “你那四叔纪仁德,昨日可是出了大风头。”

    林风泉此话一出,纪居昕心里‘咯噔’一声。他早料到,他那四叔不会坐以待毙。纪仁德是个聪明人,有野心有心机,布好的事情有错,他不会马上放弃,必会卷土重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纪居昕心跳失了一拍,面上表情一丝未变,“哦?我那四叔做了什么?”

    “你这几天在家,不知道外面热闹。这正月里,每天有每天的玩法,一天与一天不一样……”林风泉见纪居昕表情淡然,笑意轻浅,就想吊吊他的胃口,结果说了一会儿纪居昕表情半点没变……

    真是……庸人自扰。他摸了摸头,专心说起昨天的事。

    “初四乃羊日,三羊开泰,请神接神,在民间是个大日子,在我辈临清学子中,也是大日子。咱们莲清书院每年在这一日都会有活动,师长们有一番礼仪要走,学子书生,但凡能来的,也都会来凑热闹……”

    原来这莲清书院,每年除了孔子祭日,就是这正月初四,最热闹,人最多。

    孔子祭日不消说,莲清书院做为书院,教书育人,遵孔圣贤教化,自然有一番大型祭祀礼节,然这正月初四,却是莲清书院独特的风景。

    莲清书院创院几百年,随着名声实力不断扩大,从书院里出来大有作为的人更是不少,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朝中为官者几乎三分一之都在莲清书院呆过,这三分之一里,又有不少住在临清附近,逢年过节回家祭祖,知道书院初四有活动,也会特意赶来。

    历年下来,成了规矩。很多人都会在这一天赶到书院。

    读书人凑在一起也不光是呆坐着,肯定有活动,这些活动,或比斗或切磋,或与老朋友聊聊,或结识新朋友。

    于是这一天,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聚会。

    林风泉解释完,纪居昕就明白了,他前世没听说过,是因为跟他没关系,他不读书识字,也没谁把这种与他没关系的事同他说。

    他那四叔必然是在这聚会上‘一鸣惊人’吧。

    “你那四叔,三甲进士,入了翰林,本来风评就甚佳,昨天更是厉害,来了个斗酒字百篇,无人不惊艳啊……”林风泉拉长了声音,抖着眉毛跟纪居昕细说昨日经过,“所有礼节走完时已近中午,大家用过午饭,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先是几小股人,年纪不同圈子不同,分别对对子,猜字玩,玩够了就开始拼诗,兴致一上来,就斗了起来……”

    “每年都会如此,也没谁有意见,只是今年,你四叔呆的那个圈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动静特别大,把人都吸引过去了,原来你四叔在与一众年轻人拼诗,四下里都说你四叔是被激的,几个年轻人有些恃才傲物,不把人看在眼里,你四叔是被别人拱上去的……”

    “你四叔无奈上去,也不能失了面子,只好与人拼斗起来,以一敌四,一个年轻人出题作首诗,他立刻作出一首不错的,另一个年轻人跟着出题作诗,他亦马上跟上,连休息都没有休息,眉头更是没一点皱,竟连续一个时辰,把几个年轻人顶的哑口无言……”

    “最后你四叔面上无一点得意之色,反倒回过头安慰四个年轻人,说你们能如此有才很好,继续坚持必成大器,还说他在他们这个年纪可没他们这么厉害……”

    “然后你四叔就去休息了,但事情没完,又有个字很好的人跳出来了,说要与你四叔比字。你四叔也不怕,背手朗声大笑道好。那时天冷,他让人拿了酒来,喝一口酒写一篇诗,挥袖子运笔如飞,竟是把方才所有诗名全部默了出来!”

    “你不知当时他那姿态,真真是潇洒张狂,恣意风流,令人心生向往。他一边写一边念,气势无两,众人围过去看,发现所有字的字体皆不一样!配着诗的意境,有狂草有正楷,有柳体有颜字,有瘦金有汉隶,最后几行,竟隐有二王之风,连山长都不得不叹,此间字中造诣,在场众人难敌……”

    字是真的好,人也是风流无双,林风泉都承认。

    他不知道纪居昕与他那四叔之间有什么事,但纪仁德表现,他有点看不惯,声音里就带了出来。

    文人们都有辈份,历年来参加这场盛事的,出风头的都是年轻人,大都是举人,下一届要考进士的,在此间盛会出个风头,博个名声脸面,留个眼缘,以期后面官场有人能守望相助。

    这几乎是墨守成规的事。

    他自己还没到那个年纪,纪仁德这样也没挡他的路,可是挡别人的路了啊!

    你一个翰林要员,朝廷命官,前途顺畅的,来这里搅什么局?

    林风泉一番表述很详细,纪居昕听完就知道,他那四叔才不是‘无奈’,‘被拱了上去’,这一切,不可能全部是意外,大概有他私下运作,推波助澜。

    可惜他在四房没有人手,探不到纪仁德的动作,不然这一切,他可阻止避免。

    他捻着手指,“昨日在现场的都有哪些名望甚高的人?”

    林风泉愣了一下,“名望高……书院里的山长们啊……”

    “你可注意到,是否有不一般的人?”

    林风泉表情略茫然,不一般……是怎样的不一般?书院里的师长们皆德高望众,年纪大些的人里也不乏朝廷命官,都不一般……

    “教授王谦之,三品户部右侍郎刘言果,从三品河南布政使司参政黄自宽。”

    有个声音替他回答了。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林风泉和纪居昕一回头,就看到刚刚好掀帘进来的夏飞博和徐文思。

    夏飞博着玄色长袍,面色严肃,徐文思穿了暗青锦衫,唇角轻扬隐隐带了笑意。

    “快过来坐。”林风泉也不起身迎他们,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纪居昕听出刚刚的声音夏飞博,跟这几个人也没客气的,“你们昨天也去了?”

    “但凡临清学子,没几个不去的。”徐文思看着纪居昕深深叹气,“真可惜。”你没去。

    纪居昕却不在意,“我还年轻,一年年的,总能赶得上。”

    他偏头问夏飞博,“夏兄还记得有谁?”

    夏飞博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清明,似乎明白纪居昕为什么这么问,“其它的人大概没什么用。”

    纪居昕懂了,其它的人大约实权或地位有限,或于其它原因,不可能帮上纪仁德。

    不过这是他自家事,现在场面不合适,纪居昕便转移话题,与几个人聊了起来。

    因为应了林风泉要看邸报,纪居昕在林府用了午饭也没走,和林风泉一起缠着夏飞博和徐文思玩双陆,玩腻了又去找围棋象棋,中间又溜达着赏了一回景,用了精致小点,直到未时过。

    林风泉的贴身小厮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几个人眼睛腾的亮了,这必是邸报无疑!

    林风泉从小厮手里抢过信封,听他小声说了两句话,把人挥退了,将信封里纸张拿出来,展开铺到桌上,三个人忙凑上前去,四颗头抵着,齐齐看向微黄的纸张。

    林风泉先看完,琢磨了一阵,似自言自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夏飞博徐文思看完略有同感。

    正月的邸报,为了讨个好口彩,都不会有太大的事。

    纪居昕看完,眉睫轻颤,子漆般双眸里似有疑惑,京城这是……出大事了?

    他指尖轻轻掠过几行字。

    保定府驻军于西山寅夜演练军事。

    九门提督换了人。

    羽林军护送安王年礼到京,献礼圣上。

    魏王得圣上恩准,寿宴大办。

    看似很正常。

    可保定为京师门户,驻军怎会寅夜在山里演练?是真演练,还是遇到意外,事后不好说,以演习解释?

    九门提督一般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无意外很少更换,卸任的九门提督才四十多,正是得用的时候,为什么换了必有原因……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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