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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节

    庶子日常 作者:凤九幽

    第33节

    不过回回看到林风泉不可思议的表情,脸鼓鼓的,眼睛睁的圆圆的样子,他都非常开心。

    这个人那么明朗,好像什么时候都压不下生命中那份阳光,真的很让人心暖。

    大概……他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拥有。

    回房洗漱过后,纪居昕握了本书靠要床头上,看着看着眼前模糊,他手一松,睡了过去。

    从恶梦中惊醒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听到了在深夜里特别明显剧烈的敲门声。

    ☆、第91章 失踪

    今日大家都很累,纪居昕想沉沉地睡个好觉,不被人打扰,也想放跟着来的周大一个小假,让他也松快松快,并没留他在房间守夜,让他自去休息。

    本想着仅一夜不会有什么事,谁知道,偏偏夜里出了意外。

    重生之后,纪居昕很是不安了一段时间,夜夜都会有恶梦造访,直到一点点收拾情绪,建立自信,打语言机锋,出手算计得中,心里才渐渐安宁,不再为前世恶梦所束。

    他早已不是以前的纪居昕。

    可是今夜,他竟然又梦到了那些事。

    屈辱,无望,求死不能……

    他在梦中用力挣扎,可梦境如附骨之疽,怎么也不肯离去。

    自梦中惊醒时,呼吸急促,一头的汗。

    纪居昕听到外面清脆的梆子声,将将好三声。

    房门被敲的很急,来人一面敲,一边压低声音连声唤,“纪少爷……纪少爷……”

    纪居昕顿了顿,瞳仁渐渐集中,醒过神来。

    “谁?”他声音有些沙哑。

    “小的是林平,林家下人,给纪少爷牵过马,纪少爷可还记得?”隔着门的声音隐隐带着急切,却又用力压着情绪,生怕引得屋里人不悦。

    纪居昕起身披衣,摸黑找到帕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走到门前。

    林平……他记得。

    是林家下人,此次跟着林风泉出来的。因他身边只带了周大一人,偶尔周大被他派出办事时,林风泉会让林平过来帮忙伺候。

    可林平一向稳重,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

    纪居昕打开门,林平正持着一盏灯,站在门外。

    他衣衫不整,发束不齐,面有焦色,手里灯盏不大,却足够亮,四下的地方,只将他一张脸映的十足明亮,越发显的面白唇重,衬着背后沉沉黑夜,隐隐风鸣,他这模样,与书中所述深夜鬼怪像了个十足十,纪居昕忍不住皱了眉,“什么事。”

    “小人无礼……”林平先是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

    他是林家下人,一直跟着林风泉,林风泉是家族里相当受重视的子弟,身边人不会是不长眼睛没本事的。他能混到林风泉身边,察言观色是一等一的。

    林风泉与纪居昕虽然诸多玩笑,甚至偶尔会闹闹意见争个几句,但自家少爷对纪少爷的态度,他看的真真的。自家少爷对纪少爷的尊重,是出自真心的,他冷眼瞧着,在林家大宅里,几个掌权柄的长辈对于纪少爷也是欣赏有加,甚至纪少爷到家来,得到待遇相当不一般。

    大半夜突然发现少爷出事了,他惊出一身冷汗,第一个来找的,就是纪居昕。

    夏徐两家身边皆带着下人,他把事情粗粗说两句,自有两家下人斟酌要不要唤醒自家主子,然纪少爷这里,他必须亲自来。

    他的确有些小心思,纪少爷带的下人最少,性子最和善,背景最不高,他这样直接过来敲门,尽管有些不礼貌,但纪少爷不会在意。

    可是只有纪少爷,才能救他家少爷!不知什么时候起,综合心中思量,纪居昕在他心里的地位俨然高过其他人!

    他是个下人,主辱还臣死呢,林风泉真有个什么万一,他也活不成!

    所以此刻他心内惊惶,害怕的不行,却不能不硬着头皮来敲纪居昕的门,还得尽可能的躬谦小意,让纪居昕不要责怪!

    纪居昕一个皱眉的动作,吓的他不轻,万一纪少爷生气了不帮忙怎么办!届时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平汗如雨下。

    纪居昕捏了捏眉心,他有这么可怕?

    “有事但说无妨。”他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一些。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林平也不会大半夜来唤他。

    “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失踪了!”林平不敢再耽搁,把这骇人的消息说了出来,因为心内极怕,眼泪不由自主溢出,他拿袖子拭面,声音略有颤抖,“我林家人,除却守夜之人,还要有另一人在夜里伺候少爷,可不必睡于少爷房间内,夜半之时来看两眼是否正常便可,今日恰是小人值此班,小人去少爷房里时,却发现房内无人!连伺候少爷的小厮都不在!”

    想起当时情境,他悲从中来,声音哽咽,“如今深夜,外面已是宵禁,小人实在没了主意,就过来扰了纪少爷……”

    纪居昕听闻林风泉失踪,脑中一阵轰鸣,扶着门框差点站不住,“你说林兄失踪?没有房里?”

    “是,小的认真找过,整个客栈也不见少爷影子……”

    “你先安静,”纪居昕定了定神,“我且问你,你可有去支会夏兄徐兄?”

    “小人同两家下人说了,想来现下两家下人正在唤两位少爷起来。”

    “如此便好,”纪居昕看了看左右,侧开身露出路,“你且进来,同我详细讲说。”

    林平进去后,纪居昕没有关门,把房间里的灯盏再引燃一个,放在桌上,总算是光线再亮了些,看人不再看鬼了。

    借着这段时间纪居昕整理思绪,深吸口气,坐到桌边,“你可是整个客栈都找过了?”

    “是,哪里都没有少爷。”

    “林兄房间内情况如何?”

    “房间内情况?”林平有些不解。

    纪居昕耐心道,“灯烛,水盆汗巾,被褥床榻,可有使用痕迹?”

    林平认真回想后,笃定地摇了摇头,“各处整齐干净,连灯油都未浅一分,皆未有使用痕迹。”

    “我记得我同夏兄徐兄上楼时,林兄正在同店里小二说话,后来的事你可清楚?可有找小二问问?”

    “因夜里要值夜班,小人休息很早,后面的事并不清楚。小人也知道少爷曾与小二聊天,发现少爷不见,到处都找不到时,小人去找了那个小二,小二道聊了一会儿他开始忙,就没再与公子聊天了,不过他有看到公子上楼,也有看到公子下楼跑出去,说是听到叫卖要买一样吃食。之后就再没注意,公子是否回来,何时出事,一概不清楚。”

    此时旁边房间传出声响,不一会儿有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纪居昕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夏飞博徐文思二人。

    二人来的及,身上只着了里衣,随手抓着件外袍,边走边穿,寻着纪居昕房间里的灯找来,进门就问,“到底怎么回事?林风泉失踪了?”

    “二位兄长稍安,林平,你再将事情说一遍。”纪居昕引二人坐下,倒了两杯冷茶,好在如今天热,衣少茶冷也不会得风寒。

    林平把前因后果又道了一遍,三人齐齐皱眉,感觉很糟糕,林风泉显然失踪很久了,他们却谁都未察觉。

    “我与三位少爷会商量方法,你去将那位小二请来,我们再问问话。”纪居昕以言语安慰林平,不经意看到门边,周大已经收拾整齐,走了进来。

    “主子。”

    纪居昕指着墙侧三足圆凳,“你且稍坐,说不得一会儿要派你做些事。”

    周大行了礼,安静地站到墙侧,并没有坐。

    纪居昕不再管他,林平出去后,让夏飞博徐文思只留两个贴身下人在房间里,其它去门外,看着四周动静。

    “林风泉这次是摊上事了。”徐文思敲着桌子,面色凝重。

    夏飞博眸内精光闪烁,“说不得我们要闹上一闹了。”

    两人沉默片刻,各自思量,纪居昕若有所思,“二位兄长以为今日之事如何?”

    “定是那个王少爷!”徐文思眸有恨色,“自己得不了姑娘芳心,也看不得他人出风头,今日在文山寺与他杠上,我们没多留面子,他那等纨绔,下棒子打人害人之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夏飞博也点点头,“这样的人色厉内荏,心里又存不住气,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才不敢再乱来。不过今日之事虽下了他的面子,事情也并不大,他大概只想教训风泉……风泉现在应该暂时无性命之忧,久了就……”

    徐文思亦叹气,“如今最重要先找到风泉所在……谁知道那王少爷把人藏到了哪里!”

    纪居昕却指尖轻点桌面,眉心微拧,“二位兄长都忽略了一件事——书生游街。”

    夏飞博徐文思齐齐看他,面带疑惑。

    “说起来,这两日我们初到阳青,遇到的事有三。一便是这书生游街,声势浩大,牵扯甚多;二是此前酒楼提醒过,此处不太平,每月皆会有相貌周正少爷失踪;三是文山寺,我们遇到了王家少爷和刘家小姐。”

    “信息量有限,太多的细思不及,只说这三样,其一,今日我们归来,食客们皆在聊书生被抓之事,我听了几句,仿佛这些书生并不是一起被抓,而是分时段,在独自一个人时抓的,徐兄你可细细回想,我是否记错了。”

    徐文思想了想,摇头,“昕弟没记错,确是如此,细想来,像是官府皂隶故意挑着人落单的时候抓人。”

    “这其三,不说你们也明白,是因为惹了王少爷。”纪居昕捻着手指,“我大胆预测,不管是这其中哪一种,风泉兄短时间内都应无恙。”

    “独独这第二种,真若遭了,可就真是大事了。”

    纪居昕声音隐隐透着担忧,夏飞博嘴唇紧抿,徐文思声音有点抖,“不是说拐子只拐十二三岁的少年?林风泉早过了……”

    “希望如此吧……”纪居昕叹气,“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都说出来,现下不能确定,等我们再问问清楚,或可有些头绪。”

    可惜林平带来的小二,没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线索。

    同林平说的一样,店里客人一时很多,小二忙了起来,没时间再与林风泉聊天,林风泉便坐在原处与旁人聊,小二好像看到他上楼,又看到他下楼,什么时候不大记得,只记得他出门前与小二打了招呼,说是外头叫叫卖吃食的很热闹,他要尝个鲜。

    小二答应了一声,以为他会很快回来,并没注意,但自那以后,再没见过林风泉身影也是真的。

    纪居昕心内有疑问,又道,“我这里有三个问题,还请小二哥认真回想做答。”

    小二拱手施礼,神色郑重,“公子请讲,小的必知无不言。”这几位客人一看就是有来头的,在他们客栈丢了人,不是小事,一个处理不好,别说他这份工,便是这客栈也要倒霉,哪敢不郑重?

    “这第一个,我等来阳青日短,听闻阳青每个月都要走丢一两个少年,可有此事?”

    小二叹气,“回少爷,这事是有的。”

    “今日已是五月下旬,此月可有人丢失?”

    “本月初五,龙舟赛时,走丢过两个。”

    纪居昕舒了口气,饮了口茶,“我这第二个问题,请问小二哥,今日可曾有人来打听我们兄弟几个,尤其我那失踪的兄长?”

    小二认真想过,答,“这个是有的,打烊前,小的曾见两个人,问这里有没有穿竹青色直裰,相貌不俗,与三个年纪相仿的少爷一起的人,应就是你们了。”

    夏飞博徐文思齐齐一震,定是那王少爷做的!

    纪居昕眯了眼,“你可记清楚了?是打烊前,还是你忙碌期间?”

    小二正色道,“小的记的很清楚,是打烊前,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家仆穿着的人,相貌普通,眉眼精明。那时厅里早已没了客人,楼上灯熄了一片,小的以为您四位,也早早休息了的。”

    “你是如何与来人说的?”

    “这……”小二面有难色,“照我家店里规矩,自是不能透露客人事情,我一点也没说的,不过店里生意一向好,那些人如果问别人打听……小的不敢保证他们打听不到。”

    “你无须紧张,我们并未怪你。”纪居昕又道,“你说你突然变的很忙碌,再没时间同我那位兄长聊天——我再问你,那时客人为什么多起来,与往日情形可是一般?”

    小二脸色有些迷茫,“往日也是差不多那个时间上客,不过今日有点多而已。”

    “客人们嘴里都在聊什么?你可顺便听到了?”

    “仍然是书生们的事,”小二回想,“说是又有两个被抓,皆是在人没注意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忙碌的那个时间,外面正有皂隶抓人。”纪居昕指尖轻敲桌面。

    小二前后想了想,认真做了结论,“应是如此。”

    “好了,我没甚想问的了,你下去歇息吧,今日烦劳你甚久,我等兄弟三人过意过不去,一点小意思,请你收下。”

    纪居昕本想让周大给点赏钱,不想夏飞博听着话音,眼神一扫,他身后的小厮就站了出来,递了一块银子到小二手里。

    小二立刻欢喜的接了,没一点大半夜被人从床上抓起来的不高兴,走前甚至还行了礼,“少爷们有什么需要,随时着人叫小的便是。”

    随着纪居昕的提问,夏飞博徐文思脑子脑内思绪渐渐清晰,小二走后,关了门,两个人齐齐一叹。

    “看来应是误抓了。”徐文思转头,“若是如此,我们说明情况,应该能放了风泉了。”

    夏飞博点头,“此事我去办。”说罢就要起身。

    纪居昕却拦了他,“夏兄不急。”

    “不说此时宵禁,犯夜刑罚不可免,此事我们了解还不算够,贸然行动不可取。”纪居昕不悦地轻啧一声,“便真是因为误抓,王少爷已经打听过我们,我们事情知道的晚,王少爷有足够的时间在中间做手脚。”

    夏飞博拳头攥紧,眼里有几分懊恼,“待到五更才有晨钟响,我竟忘了!”

    “夏兄不用急,我们现在也有事情要做。”

    纪居昕手肘支在桌上,眼睛墨如子漆,亮如辰星,“准备做足,才不怕变化。”

    “做……什么?”徐文思看着纪居昕,目光有些期待。

    “首先,我们要确定,林兄在哪里。”纪居昕笑笑,“我们几人出不去,有人却是能来去自如,不怕被人发现犯宵禁的。”

    他打个了响指,周大脚步从容地走了出来。

    夏飞博徐文思一看,脸上齐齐出现笑意,纪居昕这个下人,身上有功夫,且还不错,有他去自是使得!

    “我知二位兄长也带了护院好手,此行家里还雇了保镖相随,但有些事不宜宣扬,我这下人身手极好,有他去,两位放心便是。”

    纪居昕说完看着周大,“你去阳青狱监探上一探,看能否找到林兄。”

    周大转身便要走。

    “等寺——”纪居昕叫住周大,迅速写了张字条,“如果能找到,把这纸条给他。”

    周大离开后,纪居昕看向夏飞博徐文思,“接下来,就是二位兄长要做的事了……”

    ☆、第92章 夜谋

    夏飞博和徐文思皆神情肃然,腰背挺直,倾听纪居昕说话。

    从一出事开始,纪居昕的分析,和与店小二的问答对话,一部分事情已经相当清楚了。

    林风泉房间里什么东西都动,甚至连灯油都没耗费,说明天黑之后,林风泉根本没回过房间,睡觉更是不可能。

    夏日天长,夏飞博徐文思纪居昕用完晚饭上楼时,正是黄昏,夕阳晚照,当时林风泉在与小二聊天。

    小二道他们离开后不久大堂上客,他开始忙碌,没再与林风泉继续聊天,忙起来没注意,像是看到林风泉上了楼,又下了楼来买东西,想买的是一样外头叫卖的吃食。

    外面挑担叫卖的小食卖的就是个方便,客人来了,放下担子称了,收钱给食,走人,这个过程应该相当快。

    照白日的运动量,和林风泉的智商来看,无特殊原因他不会在外晃荡,就算有特殊原因,也会让身后小厮知会他们一声,然这一切皆没有,之后林风泉是否回来,小二回说不清楚,但从那时开始,他没再到过林风泉身影。

    那时正值众人吃饭,下人交班,人多眼杂,没注意到异状也是正常,后来林风泉的房间一直暗着灯,夏家徐家下人甚至带的保镖都以为林风泉已经睡下,走来走去巡察,也不敢打扰。

    直到林平巡夜,发现林风泉失踪。

    林风泉失踪后无人察觉,一是因为他身边小厮随他一并失踪,二是因为白日太累,几位少爷说好了各自休息不再相问,直到明晨。

    他们想着左右有自家下人看着,不会有事。谁想一个不注意,就出了事。

    所以林风泉出事的时间,基本已经确定,就在他出去买吃食的时候。

    那时夕阳残存,房间里虽不算太亮,不点灯也没什么。

    他大概只是被叫卖声吸引,想尝个鲜,不想却被卷入事件。

    烛火跳动,纪居昕微微侧头,眼梢微垂,视线下意识落在右手上。

    他的右手正不自觉地抚着杯沿,石青色的茶杯映着纤瘦莹白的手指,本应是好看的,可他大约忘记了,这是夏飞博小厮新沏上来的茶。

    热热的水汽氤氲,他的指尖已经烫的略有些红。

    这是在出神。

    大约是下意识的思虑。

    所以才一时没说话。

    夏飞博拿开纪居昕手指下的茶杯,给他换了个空杯,徐文思看了夏飞博一眼,两人眼底都装满了思考。

    书生被抓,本地少年每月失踪,小二遇到有人来打听林风泉。

    本地少年每月都会有失踪,他们初来乍到,是外地人,按说应与此无关,但事有万一,所有事情想在前面,遇事就不消害怕。纪居昕问过这个问题,小二答本月已有人失踪,这样林风泉因此事失踪的机率基本为零,除非有极特别的意外。

    因白天的事,王少爷心有不甘,会想着事后调查报复,这很正常,所以夏飞博和徐文思才第一时间认定,此事是王少爷所做。

    但听小二之言,有人找来打听是客栈打烊之前,两个家仆打扮的下人。二人看似老实,实则眼内精光乍现。

    这两个人,是王少爷派来的可能性相当大。

    可林风泉失踪在先,所以这事定不是王少爷做的。

    而林风泉失踪前后,正是县衙皂隶四处分抓书生的时候。

    这么一想,林风泉因为书生游街误抓的可能性超过七成。

    而因为他们得知太晚,王少爷查清事情,并在其中做手脚的可能性……应有五成。

    两人细细回想一番,把前后分析了十足十。

    纪居昕这时微转了头,眼眸沉静地看向两人,“想明白了?”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本来很有些慌张,昕弟这么一问一等,我想清楚了很多。”徐文思神情略略舒缓,“感觉有昕弟在,有信心了很多。”

    夏飞博亦点点头,有个时间缓冲思索,脑子里清晰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现下的确……急不得。

    “林兄被误抓的事,基本确定,只等周大回来,我们就能知道是与不是了。”纪居昕眼眸微阖,“本次出门前,我记得师长曾给我们一封书信,由林兄亲自带着,如果这封信由二位兄长带着,二位兄长还能借此去寻条路子,找个机会,如今这信在林兄手上,希望他能记得用。”

    夏飞博徐文思对视一眼:对啊,还有这封信。

    “我最担心的是王少爷从中做梗,林兄失踪时间短还好说,越长,越容易出危险,”纪居昕睁开眼睛,视线凌利,“事不宜迟,我们当马上商量对策。”

    夏飞博徐文思皆点头。

    纪居昕又道,“此次事情若不闹大便好,万一闹大,牵连进去不好撤足,我们需要足够的信息,权以应对。”

    他看向徐文思,“徐兄博文强记,历来邸报都了然与心,等下可同我一同回忆,这阳青县令王家,和阳青县丞刘家,各自与什么朝廷官员亲近,友党情况如何,近来有何利益牵扯。”

    “光回想不够,我们还要知些阳青本地事。昨日傍晚我在堂下听人闲侃,得知此间掌柜家里亦有儿子读书,每月皆要买邸报,掌柜的家就在客栈后面,有一后门相连,进出方便,不违宵禁,我们或可派人过去请求借阅。不过——”纪居昕看向夏飞博,“这深夜打扰,人家愿意与我们方便,我们需得出些谢银才是。”

    “交给我。”夏飞博招手让身后小厮上前,吩咐几句,小厮脚步快速地出去了。

    “夏兄真是好风采。”纪居昕笑赞。

    “这些事我擅长,”夏飞博斜睨了他一眼,“你又没钱。”

    “是是是,小弟日后还要夏兄多照顾,”纪居昕说了句俏皮话,神情恢复严肃,“还有另外的事,要请夏兄做。”

    夏飞博下巴微正,声音沉静有力,“讲。”

    “我们对阳青了解实在太少,就算有徐兄同我一起研究邸报,分清各处联系,不接当地地气,也会行差办错。此次要辛苦夏兄,待得五更鼓响,即刻却你家生意铺子,熟识的商会,打听各路消息,远的近的都要。”

    “远的诸如王刘两家矛盾,何时何日因何事对峙过,如何解决的,可有请帮手,最得力的手下都有谁,什么性子;近的如此次科考事情如此之大,内情究竟如何,传言虽乱七八糟,但真实发生的事总是有迹可查的。我们缺人脉也缺人手,这些都要夏兄一肩扛了……”

    “我们需分出几路,各处注意消息,总结,要用最短的时间找出最有用的信息,明日午时过后,必须得有计划成型,需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纪居昕一样样分析清楚,条理分明的列出各自应该做的事,甚至怕说的不清楚,拿来笔墨,一条一条写下来,边写边与夏飞博徐文思商量,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林风泉正窝在县衙监牢里,苦闷地回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只不过出门买趟吃食,怎么一个不注意,被人从背后用帕子捂了嘴,帕子上还浸了强力蒙汗药,他只挣扎了两下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在此处!

    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气味难闻,视线模糊,浑身酸痛,四处都是人,声音嘈杂,还没人伺候!

    他唤了几声小厮的名字,仍不见人来,顿时生了气。

    可是身上酸痛又没力气,眼睛还看不清周围的人,索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听听那些人在说什么,也知道知道现下情形。

    结果听了一会儿惊的魂差点飞了!

    这里竟然是县衙监牢!

    这群同他一起被关起来的是游街书生们!

    书生们因为此次事件,被抓了进来,可他这是惹了谁?凭什么也会被抓进来?

    林风泉咬着牙睁开眼睛,缓缓靠着墙坐起来,看着四周。

    监牢很大,非常大,一点都不干净,还有犯潮,味道还不好闻。

    书生们有坐一块的,有单独靠墙坐的,有情绪激昂谩骂辩争的,也有垂头不语神情阴郁的。

    有一点好的是,书生们嘴皮子利索,却不爱动手,所以牢里也就是吵,真正受伤伤人的却是没有。

    林风泉咧了咧嘴,他这是该庆幸自己身边不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安全目前无虞,还是该骂街抱怨,他是无辜的!

    他之前是睡着的,现在醒了,也不知时辰。牢里黑暗一片,唯有远远的,不知道第几层门外,有一豆油灯。灯光太暗,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他靠墙坐着,只影影绰绰看到狱友们的身影,不管远近,一张脸都看不清。

    这么坐着,时间过非常非常慢,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于压抑,仿佛看不到头。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把这些书生们关在一块,林风泉都要佩服他的脑子了。

    这些书生本来很是团结,游街时一个个满脸气愤,恨不得随着他们挥拳喊口号,天能即刻清,山能即刻平,现在却面目各一。

    仍然坚持信念的太少,大多不出声,神情阴郁,或者懊悔。他们是不是在想,如果之前没有跟着游街,是不是就可以免这一场牢狱之灾?

    要知道不管有罪没罪,牢门好进,出是难出的,不扒下一层皮,不出点血,想顺顺利利的,难!

    一切顺利的话,有钱的付点银子,大约能走着出去,家里穷没银子的,怎么也得受点罪,能囫囵出去就不错了。

    可是怎么才能一切顺利?

    得外面的同道使力。

    外面的同道会使力么?

    光看看这牢里,昨日还是好兄弟恨不昨同生共死的,今日已经指着鼻子互相骂了:若不是你言语相诱,我如何会做这等蠢事,如何会被关进牢里?不过是一场考试未过,来年再考就是了,现下进了牢门,留下污点,家里人也被带累瞧不起,以后的路如何走?若不是你黑了心的诱我,我如何会做这种事!

    响应这样号召的人越来越多。

    是啊,科举舞弊,发生的还少么?这次不过是一年一次的童生试,失利了来年再考就是,只是运气欠佳没得到好处罢了,凭什么要和那些倒霉的一起游街?姓严的上吊那是他自己心理承受力太差,与我们何干?

    我们为何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至此,失言失行,耗时耗财,甚至得这一场牢狱之灾?

    凭什么!

    牢房里书生们动静越来越大,争吵声大的几乎能把房子掀起来,监牢里却一个当差的都没来过。

    显然是听了吩咐的。

    林风泉嘴角微弯,眼睛里写满讽刺。

    他相信,就在那第二道门外,一定有人听着!

    他们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

    林风泉咳嗽了几声,嗓子火辣辣的疼,眼睛环视四周,从人群背后发现了随身小厮的影子。

    小厮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膛有规律的起伏,显是活着的。

    林风泉顿时明白,他也是被药了。

    还好小厮身上穿的衣服用银线绣了林家家徽,映着那极淡的烛光有些反光,他才能看清楚。

    林风泉长呼口气,没心思再听书生吵架,想着现下如何脱困。

    这种时候如果是昕弟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到方法脱身……

    不对,昕弟身体不好,这样的情况一准受不住,还是他自己受最好,不然昕弟要受了伤,谁也饶不了他……

    要学昕弟,要好好思考……

    他这情况,一定是误抓了,十成十的误抓。

    任书生怎么闹,这里一直没有狱监过来,如果他大声叫喊,也是不会有人来的,而且,他的嗓子现在也喊不动。

    可是狱监总会来的,待上面人觉得时机到了,就会有人来。他现在需要有耐心,等时机来时,一把抓住。

    他该怎么说呢?实情说出来,别人会不会信他?不信的话,他该怎么证明自己,如何说服他们?

    不知道夏飞博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不见了,大概要等到天亮吧……

    如果大家在一起多好,四个人一起,什么难事都能解决……

    他们这一路上虽说还算顺利,小麻烦也是遇到不少的,全凭四个人机智解决了,都没有用到老师的信,说起来他也是聪明的,就是昕弟差了点……

    不对,刚刚他想起了什么?

    信……老师的信!!

    林风泉骤然瞳孔缩紧,他知道怎么做了!

    ☆、第93章 牢狱

    老师写的那封信,林风泉一直贴身带着,除了沐浴睡觉,从不离身,这次意外被误抓到牢里,皂隶也没搜身,这信自然还在身上。

    这信的内容,林风泉看过,夏飞博徐文思纪居昕都看过。

    信里老师不但自陈身份,详细介绍了四个人的身世背景,还写明此次游行,若言行有失,得罪了人,将此信拿出与人看,请情商量,包涵一二。至于这信为什么底气十足,是因为老师信中提到了东昌知府是他的好友,且附上凭证。

    现任东昌知府年轻时曾在莲青书院读书,在临清有一二知交好友很正常,再加上那块有家族徽记的玉佩,不会有人不信。

    这样的玉佩一般不会送人,一旦送人,就是天大的人情,敢不给面子,那就别怪事后家主找回来了。

    别的地界他客不着,但这东昌府,说知府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只要拿着凭证的人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认识这个家徽,都会愿意给个情面。

    更何况他只是被误抓。

    林风泉缓缓调整呼吸,脑内一片清明。

    监牢弄出这个架式,把书生们关在一起,让他们在精神压力下内讧,也是不想事情闹大,想分而化之,让此事大而化小,小而化了。

    一旦闹事的书生不再坚持,一个个离开,光剩下死了个人的严家,闹不出什么大事,再敢闹下去,暗地里安排了杀了,别人都不会知道。

    至于那些文采不错,此次没得到考题加持有一个好名次的,看到事情严重,也该懂得闭上嘴不说话了。

    所以这牢里的人,每一个人都不会死。

    硬骨头的,大约会受些刑吃点苦头。

    待到这些书生闹累了后悔了,就会有人来,或劝是诱。

    林风泉靠墙坐着,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是等到了狱卒。

    与他想象中并不一致。

    狱卒身材短胖,左手提着盏油灯,右手拿着一柄乌黑油亮的鞭子,映着惨淡烛色,泛出骇人幽光。

    他一步三晃,懒洋洋打着哈欠走了进来,走到牢房门前,没劝也没诱,手轻灵一晃,鞭子在空中飞舞,发出清脆响声。

    这样一声鞭响,在寂静夜里尖锐的吓人,牢房里的人早吵累了,眼下正各自靠墙坐着,心思各异,听到这样的声音,林风泉看到很多人身子抖了一下。

    “老子没时间跟你们玩,老子现在只问一句话人,有没有想清楚的?嗯?”

    狱卒抱着胳膊,抬着下巴,“想清楚的,就站出来,老子带你去别处,自有好事等着你,没想清楚的……呵呵,总是要清楚的,晚上一刻,就有一刻需承受的代价。诸位都是读书人,不是老子这样的粗人,一定能明白这话里意思。”

    狱卒声音在这里停下了,像是在等着他们思考战队,四下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林风泉眉头微挑,真是好毒的心理战!

    不过他不是这些书生一员,跟他没关系,他只消出去就好。但他不好打头,左右这些人里,总会有人先站出来……

    “啪”的一声,狱卒又甩了下鞭子,“想清楚了的,自己站出来,别让老子再说一遍!”

    这意思……有眼色想清楚的,可以免一场灾祸,没想清楚的,等着挨鞭子吧!

    立时有人站了出来,“我!”

    林风泉看过去,是刚才骂人声音最大的那一个。

    他往前走,站到狱卒面前,林风泉才看清了他的背影。别的不说,这一身衣料正经不错,褐金缂丝苏绢云水纹,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的,家里条件一定不错!

    随着他站出来,另外有两人也跟上,林风泉见机不可失,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小厮,也站起来,走到牢门前。

    狱卒又喊了几遍,除了站在他面前的六人,没有人再站出来,他啐了一口,打开门把五人带了出去。

    这次是单独牢房,四处皆不见人,林风泉并不着急,一盏茶后,有人走到他的牢房前。

    “可是想清楚了?”那人略瘦,眼波精明,指节修长干净,看起来不像一般狱卒。

    林风泉哼了一声,走到牢门前,“我想没想清楚我不知道,但是你,你们,可是惹了大麻烦。”

    他神色倨傲地掏出袖中玉佩,晃了晃,“这个,你认识吗?”

    来人眼睛微眯,就着微暗烛光一看,瞳仁紧缩!

    之后却脸色未变,伸出手,“少爷手里拿的是什么?灯暗,又离的远,我看不大清。”

    “看不清啊……”林风泉眯眼,拿着玉佩的手缩了回去,“那就叫个看的清的过来。”

    他退至墙壁坐好,闭了眼睛,“实话同你说,小爷是被你们误抓来的,方才没坏你们的事,听着众人把玉佩亮出来,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你即看到了玉佩,现下当知道要做什么,若是晚了迟了……小爷倒是不怕,只愿那位大人的怒火,你们能承受得了。”

    这人又激了两句,林风泉丝毫不动。

    这人心急,退了出去,话就传了上去。

    本来这话传上去,应该是直接传给王师爷,可是王少爷正好暗查到林风泉的资料。

    林风泉夏飞博徐文思纪居昕四人一路,从外地来阳青游学,仆从众多,衣着华美,马车更是华丽,看着不像一般人,他有点不太敢明目张胆地使小绊子,因为父亲严厉要求过,让他最近一段时间低调。

    结果他查着查着,竟然发现林风泉被王师爷抓到了牢里!

    真是太好了!

    他不敢不听父亲的话,但也看不惯王师爷高高在上的嘴脸!敢厉声管教他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敢跟父亲呛声!这县衙都成什么样了,怕王师爷的人都比怕父亲的人多了!

    即如此,他就借着王师爷的手管教管教林风泉!

    他偷偷带着人找到县牢,正好那个负责劝解林风泉的皂隶面色惊慌地跑出来。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王少爷很有气势地阻了他,“出了什么事?”

    这皂隶心眼也不多,反正是要向上头报告,哪个上司都行。

    王少爷是县令唯一的儿子,哪哪都说得上的话,就把刚刚的事说了。

    王少爷听了一脸不高兴,“你说的是真的?玉佩上真有知府大人的家徽?”

    皂隶连连点头。

    “知道了,”王少爷挥挥手,“你下去吧。”

    他气的牙齿咬的咯咯响,那臭小子手里真有知府家的玉佩,现在是不能动了……

    现在人被关在牢里,真出了事知府不会饶了自己老爹。

    于是借机教训林风泉一顿的念头取消。

    另一个念头闪上来。

    王少爷眼内思绪翻腾,他现在是不能打杀了此人,但可以把他关在这里久久。就算不打不骂,牢里的日子,也不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过的惯的。待事情全部了结再好好放出去,反正他也是被误抓的……

    所以玉佩的事不能告诉王师爷。

    等这人在牢里好好吃吃苦,瘦上一把吓个半死,他再找机会下手。

    得用不能连累自己的方法。他们不是来游学的么,一定呆不了多久,他可找人盯着,待他们要走,离开阳青地头,再敲闷棍胖揍一顿……

    在阳青地头上惹上他王少爷,就该有被报复的觉悟!

    不过他王少爷心宽,这点事罪不至死,让他痛快收拾一顿就算了,如果不受调教,就别怪他手狠,道上的人,他还是认得几个的……

    王少爷奸笑几声,“走!”

    林风泉静静地坐在角落,他坚信会等来人,结果走了人的一直没回来……

    直到有人来送饭。

    来人不是之前那个,林风泉试图与他说话,发现他好像是个聋子。林风泉冲他比划,他好像没看见一样,慢悠悠放下食盘,就走了。

    林风泉皱眉,跟他想的不一样……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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