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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节

    庶子日常 作者:凤九幽

    第60节

    “坐。”纪仁德指着一旁桌子,让王华坐下,“你觉得如何?”

    “此子天真乖巧,不若有假。”王华微微踌躇,“东翁认为呢?”

    纪仁德拈须,“若是装的,那他必然心机极深,十五岁的孩子,断不可能,或许他是真的乖巧。”

    “就怕太乖巧了……”王华眼神闪烁,“他在乡下庄子生活十三年,见识不多……”

    言下之意,纪居昕太过乖巧体贴,一点畏缩之样都无,言谈间恰到好处的纯真可爱,是不是有些反常,物即反常即为妖。

    纪仁德眉梢挑了挑,“他是庶子,又在庄子十三年,如果不懂眼色不会行事,会更艰难,想要过的好,这些应该是必备本领。”

    见纪仁德主意已定,王华不再纠结,“待东翁派出查证的人回来,一切就会明了。”

    他指的是被纪仁德派到庄子上调查纪居昕事件的人。

    纪仁德点头,“不错。”

    “若纪九少爷无异,东翁近年大抵的确是流年不利了……京城各处我皆查过,与我们有仇的没仇的,都无异动。”

    王华一句话,纪仁德忍不住凝眉,“只好再看了。”

    王华见纪仁德表情不愉,转开话题,“此事先不提,现下局势,东翁可是看明白了?”

    纪仁德眉心紧锁,“我得圣上亲斥,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有所作为。”

    “话也不是这么说,东翁无法作为,别人却可以,东风之势,是可以借的。”王华眼皮微掀,指尖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出一个‘田’字。

    纪仁德看了片刻,指尖轻敲桌面,“的确。首辅刘敬已前几日又递了折子乞骸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连续三次乞骸骨,圣上必准。待明年春,内阁会空出一个名额,而备受皇宠的田明直——他的岳父,很有机会。

    他需要与岳父走近,帮助他,扶持他,这样等田明直入了内阁,自己的机会就更多了。

    而与岳父亲近,光凭自己是不够的。

    纪仁德微笑,“我即刻修一封家书,把母亲妻儿接来。”

    王华眼神闪亮,“东翁高明。”

    ……

    “卫砺锋!你怎么在这?”纪居昕惊的睁大眼睛。

    卫砺锋紧紧揽着纪居昕的腰,把他身体按在自己胸前,“不是你请我在这里休息的?”许是将将睡醒,他的声音略略带着暗哑,有种说不出的低沉醉人。

    被这样灼灼逼人的眼神看着,纪居昕哪里受得住,没去计较他有没有请的问题。事实明显,卫砺锋已经躺在他的床上,看样子刚睡醒,他再不高兴,也不能回到之前,只好咬牙道,“你放开我!”

    “不放,”卫砺锋把人搂的更紧,“难得小宝贝儿投怀送抱,我才不要放。”

    又开始赖皮耍流氓了!

    纪居昕火起,“你放不放?”

    卫砺锋懒洋洋,“不放。”

    纪居昕气的牙痒痒,“放不放!”

    卫砺锋笑眯眯把人搂的更紧,“不、放。”

    纪居昕整个人,连胳膊带腿,整个人压在卫砺锋身上,被制的死的,哪都动不了,气极之下,亮出小牙,直接咬上卫砺锋的脖子!

    可惜,他腮帮子都酸了,卫砺锋愣是没一点反应!

    纪居昕无奈,深吸口气,盯着卫砺锋,“你放不放?”

    卫砺锋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纪居昕突然笑了,“你要这么过一辈子?不吃饭不练功不上战场杀敌了?”

    卫砺锋:……

    小狐狸明明很聪明,偏偏情事上理解的点总是不对,这句话重点不是姿势保持,是‘一辈子’这闪瞎眼的三个字好吗?

    感觉到小腹燥热,下面某个器官蓬发趋势难挨,卫砺锋暗叹一声,不放也得放了。

    最近小家伙太敏感,他连亲都不敢亲一下。

    卫砺锋手一松,纪居昕赶紧从他身上滑下来,“你起来!”

    温软的触感消失,怀里特别空虚,卫砺锋失望地抱住被子,“不起来。”

    他蹭蹭枕头,大约动作太大,枕头边放着的绀色衣袍直接蒙住了他的头。

    他默默深呼吸。

    纪居昕脸刷的红了,卫砺锋这样子哪里像个将军!赖床,睡他的枕头,抱他的被子,意外之下还被他的衣服罩了头,这简直……太羞耻了!

    他一把拉下自己衣袍,“你给我起来,起来!”

    ☆、第171章 邀请

    纪居昕刷一下扯掉蒙在卫砺锋头上的绀色衣袍,“你起来!”

    卫砺锋无法,懒洋洋坐了起来。

    他身上只穿着白色中衣,踢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大手托着下巴,姿态闲适地仿佛在自己地盘。见纪居昕抖开那件绀色衣服,找着袖口,他唇角勾起,“喜欢这件衣服?”

    纪居昕之前想换衣服,也脱的只剩中衣,自觉不雅,迅速把衣袍披上,嘴里下意识回答,“喜欢。”

    “这么喜欢我送的衣服啊……”

    纪居昕动作一僵。

    是了,这件衣服,是卫砺锋送来的。冬月祭前,卫砺锋给他送了一堆衣服,从里衣到大氅,从冬帽到皮靴,从绸绵到毛皮,整整十大箱,这件绀色衣服就在这里。

    这些衣服做的极合纪居昕心意,他非常喜欢,居家的款式里,最喜欢这件,这些天经常穿。

    可衣服做了不就是为了穿么?怎么卫砺锋说起来语气这么暧昧?

    他抬头看过去,果然,卫砺锋脸上满是意味深长。

    “很好。”卫砺锋微笑。

    纪居昕突然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脸慢慢烫了起来。有些尴尬,他不想木头似的站在床前,也没心思催卫砺锋起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饮下。

    房间里骤然安静。

    他这样不吵不闹,卫砺锋没辙,趿了鞋下床,走到他身边,“那天的事……还在生气?”

    纪居昕猛的一窒,“你还敢提那天的事!”

    “冷静,冷静——”卫砺锋挥挥手,“都说了是意外,你还挂在心里……你再这样计较,我会误会你喜欢我,不是你躲我,我该躲你了。”

    “谁喜欢你了!”纪居昕瞪他。

    “就是,而且明明受伤的是我,”卫砺锋亮了亮掌心的浅浅疤痕,“咱们不计较这事了,成么?”

    纪居昕咬唇,狠狠白了卫砺锋一眼。

    他也不想计较的!可事情那么凑巧,卫砺锋又时时用含了某种隐义的眼神看他,他不能不深想!

    卫砺锋俯下身,贴近纪居昕,脸上带着痞痞的笑,眸底全是戏谑,“其实你想知道我那天说的是不是真话,简单印证一下就可以。”

    他抓住纪居昕的手,放在自己左胸,之后慢慢靠近,“我们再亲一个,你看我有没有心跳加速,便知我言是真是假……”

    他一边说,一边撅起嘴做势要亲。

    这副流氓又无赖的样子,哪有一星半点的真!

    纪居昕狠狠拍他的手,退开一步,“信你才有鬼!”

    “所以喽——”卫砺锋耸肩。

    二人对视,纪居昕看到一双坦荡平静的眼睛,深邃无波,暗如幽潭。这个人擅兵法,胸中装了无数智慧,但对他一向坦诚……

    纪居昕低了头,“对不起,我最近有些……过分。”

    “没关系。”卫砺锋大手揉揉小家伙的头,心叹终于挨过去了。走进小家伙心里不容易,他得多些耐心。

    纪居昕躲开卫砺锋的手,“牛二说你接连忙了几天,才得一日休沐,你……”

    “哦,这个啊,是有正事同你谈。”

    “什么正事?”

    “说来话长。”卫砺锋拍了拍手,清脆响声下,门外侍立丫鬟即刻走进来,躬身听吩咐,“去厨下拿些酒菜,我与你家主子小酌两杯。”

    丫鬟行礼告退,脚步有些许踉跄,侧脸飞起红霞。

    纪居昕下意识看了眼卫砺锋。这人身上只穿着中衣,睡一觉起来襟角散乱,领口开的很大,露出大片蜜色胸肌,肌肉隆起,皮肤光滑紧致,仿佛能让人看到内里蕴藏的无穷力量,充满了男人味。

    纪居昕移开眼睛,小声道,“你……把衣服穿上!”

    卫砺锋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嘿嘿笑了两声,“怎么,羡慕?”他冲纪居昕挤眼睛,“羡慕是没用的,依你年纪体质,这辈子估计都不行,不过……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小宝贝儿,这些全都是你的!”

    纪居昕气的拿茶盅盖砸他,“你还贫!能不能有点正形!”

    卫砺锋身手敏捷地接住茶盅盖,极为变态地凑到鼻间嗅了一下,表情夸张,“嗯……净手时用了香胰……”

    这混蛋又在逗他!

    纪居昕现在算是麻木了,他越来越觉得之前冬月祭是错觉,卫砺锋这样的人,真喜欢一个人必是护的紧疼的紧,会展示自己魅力,会小心保护不让人受一点伤害,哪会如此天天秀下限,故意引人讨厌一般。

    他一定不喜欢自己。

    酒菜上的很快。

    纪居昕把窗子推开,二人对坐窗前,赏雪小酌,气氛很美。

    “你说有事要与我谈,何事?”

    “刘昊没被定罪,”卫砺锋声音浅淡,“尽管证据确凿。”

    “我知道。”纪居昕看向窗外,小白貂正祸害一株红梅。它摇着大尾巴蹿上树,三两下爬到枝桠,小腿一蹬,便有细细雪花伴着艳红花瓣洒下来。

    “魏王并未替刘昊求情,事出之后,他亲自将刘昊揍了一顿,之后上折子请求将其发配北疆。”

    “发配北疆?”纪居昕凝眉,“那可不是个好地方。”

    北疆苦寒,人称不毛之地,发配过去不是做最低层的兵士,就是做营里杂事,最苦最累的活,活不过一年的比比皆是。此处流刑,算是大夏朝死刑之外最重的刑罚了。

    “的确。魏王态度不似做伪,如此直接要求,皇上反而不好办。”卫砺锋冷笑一声,“不过接下来却没让皇上魏王头疼,因为大臣们纷纷上折,说皇家宗室不可发配到那种地方。”

    “他们理由很充分,有说影响皇室威严的,有说罪不至此的,有说证据不足的,当然也有反对声音,认为皇子犯法与民同罪,魏王此举大义灭亲,值得推崇。很快两方打起了嘴仗,议题高度一高再高,事实证据也就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纪居昕托着下巴,看到一枚雪花飘到窗前,还没落到桌上就消失不见,“魏王好运作。”

    “哦?怎么说?”卫砺锋看着纪居昕。

    “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挑起矛盾,围魏救赵……”纪居昕偏头看他,“不是很明显么?”

    “你果然敏锐。”

    卫砺锋三根手指拎着酒杯,摇了摇,“事实上对魏王的怀疑,我们一直都有。这个我们,包括圣上,包括刘昔,包括朝野中的大多人,但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他的马脚,他很完美地游走在朝政之外,可每件大事,又仿佛都有他的影子。”

    院中红梅树晃的很厉害,小白貂差点把自己甩下来,狼狈地四爪齐齐抱住树枝,肚皮紧紧贴着树皮,连尾巴都甩啊甩的保持平衡,纪居昕脸上绽出浅浅笑意,“的确很厉害。”

    “圣上登基时间不过四年,前前后后发生了很多事……”

    纪居昕突然回头看着卫砺锋,“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卫砺锋一脸不愧是我家小宝贝儿,就是懂我的表情,“你猜猜看?”

    纪居昕垂了眉眼,“我不知道。”

    “好,你不猜,我说与你听。”卫砺锋直直看着他,“你有消息路子,有聪明手段,你在做一些事,你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不是?”

    纪居昕不由莞尔,“这些你不是早知道?”

    “我现在问你,如果我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你要是不要?”

    纪居昕手指紧紧握着酒杯,心内火热,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卫砺锋在军中十数年,从斥候到将军,建功无数,手握信息也是无数。他回朝后得圣上信任,做了很多秘密工作,手握西山大营虎符,现又为督察院左督御史,他的资源和平台,可以想象。

    卫砺锋在向他发出邀请,一旦他接受了,会得到更广阔的资源,同时要肩负重任,这些重任,是挑战,也是机遇。一个人如果站的高了,手里握的东西会更多,小小的假公济私,谋点私利不会翻起一点水花。

    若如此,他可以掌握更多纪仁德的资料,甚至可以拥有专业人手,专门去盯着他……

    可是,“为什么是我?”纪居昕对自己有信心,但是别人不一定,“我如今只是个秀才。”

    卫砺锋却笑了,“来年秋闱,你必榜上有名。”言语神情间是绝对的信任。

    “你有这种能力,”卫砺锋眉眼沉肃,静静看着纪居昕,墨黑瞳孔里有他的小小倒影,“也有这野心。”

    纪居昕心头一颤。

    是的,前世零落成泥的经历,让他无比渴望实力,他想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这样他就可以恣意行事,不会有人能伤害他,他可以伤害别人……

    可这种心态不对,纵使痛苦过,难受过,重生归来,他应该要做的,是往前看。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他不能总被过去纠缠,被黑暗吞噬,任何发泄都不能让前世消失。他努力压抑着内心渴望,让自己做个低调的好人,可卫砺锋懂他。

    他看懂了他温吞态度下隐藏的疯狂。

    而且……他在纵容他!

    “我说过,在这京城,你不用怕,”卫砺锋子漆般双眸盛满笑意,“你可放开了玩。你若不知对不对,我来告诉你对不对,你若失了方向,我来指引你前行,你做的对,我给你递刀,你做的不对,我会在那之前,制止你。”

    “我给你你想要的。我信你,你能不能信我?”

    ☆、第172章 隐情

    “我给你你想要的。我信你,你能不能信我?”

    这句话重重敲在耳边,纪居昕心头一震,很快明白了卫砺锋话中隐义。

    他们的相识过程很有戏剧性,许是因为他知趣配合,卫砺锋一直用‘你是我的人’这句话来约束他,却并没有下过真正意义上的命令,一点一滴走到现在,两个人早已不是当初互相提防的关系,太多次偶然让他们慢慢成为朋友。

    虽然身份不同,经历不同,眼界不同,但这不影响他们彼此欣赏。如今,卫砺锋提出一份邀请,卫砺锋相信他想做,相信他可以做好,他是不是也能相信卫砺锋,提出这个邀请仅仅是因为欣赏,是因为知己相惜,并没有任何想利用他的意思?

    从卫砺锋对待自己的种种行为,管中窥豹,他深为赞叹他的御下手段。卫砺锋做任何事都有准备有计划有目的,给他这样一个平台,定然是想谋得更多。

    但这次,并非利用,卫砺锋只想要一个助力,一个双赢的局面。

    就算有意外,自己也不会是被放弃的棋子……

    外面凉风袭来,杯中酒水微晃,起了涟漪。这样寒冷的冬日,没有温过的清酒,应该是冰冷的,纪居昕却觉抚着杯壁的指尖有些发烫。

    他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平静,安和。

    他信卫砺锋,信卫砺锋不会骗他,不会放弃他。

    心绪明透,纪居昕抬眼微笑看卫砺锋,“你不怕我背叛?”

    卫砺锋笑了,“不怕。”

    纪居昕眨眼,“真不怕?”

    “你不会背叛。”卫砺锋说的笃定。

    “你怎么知道?”纪居昕白他一眼,“没准这一刻我说的好听,下一刻便会背叛你。你若不在我身边放监视人手,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在你身边放人,是为保护。你可行使主子的任何权利,发现任何人不对,皆可处置。”卫砺锋看着纪居昕,黝黑深眸看不到底,“其实,我特别期待有人能背叛。”

    纪居昕撇嘴,信你才怪!你手段那么多,出现个背叛的刚好给你祭旗是不是!谁敢啊……他清咳了声,“你要派人给我用么?”

    “宋飞以后就跟着你,他手下小队我也调过来给你,我不在的时候,同往常一样,任何事情都可以找牛二。你有任何需要,疑问,可直接问我,无需任何暗示,试探,请求。”卫砺锋拎着酒杯晃了晃,“明白么?”

    “嗯。”

    “若你能证明自己做的很好,那么以后,我不在时,我将军府里所有人,都听你调派。”

    纪居昕突然心头猛跳,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多少人!而且基本没庸才,便是个烧火丫头,也是有特长本事的!

    从来没有手握过这么大的权力和责任,纪居昕不由自主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是我?”

    卫砺锋并没不耐烦,“因为你可以。”之后他懒懒的加了句,“当然,也是因为我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

    他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我在军中很久,朝中人脉不多,身边没有太合适做这件事的人,世子刘昔可以,但他身体不好,想来想去,你是我唯一选择。”

    卫砺锋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冷厉,“那日香阁之事,你看到了也听到了,有两股人意欲对大夏江山不诡,且他们有连手趋势。天子血,公主骨,他们竟然也敢谋!”他漆黑瞳眸中泛起火焰,“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提到这话,纪居昕面色亦肃然,“是了,他们是什么人?”

    “黑袍人来自一个严密组织,这个组织的人身上都有凤凰纹身,上层管理者纹身漆金,下层执行者纹身无异常,他们私下集结,用各种十恶不赦不的手段,集结人手,培养死士,渗透到朝中官员家里,甚至有些朝中为官者,也是他们成员。”卫砺锋看着纪居昕,“你亦遇到过,忘了么?”

    纪居昕突然心惊肉跳,“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卫砺锋冷冷一笑,“天子血,公主骨,不过是个借口,他们真正想做的——遮天弊日,谋朝篡位!”

    纪居昕回想当日画面,“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在与黑袍人谈判,好像想得到一个什么‘墨队’,对于黑袍人天子血,公主骨的要求,只是最初惊了一惊,他是否也……”

    “那人是宫中内侍,姓骆,在皇贵太妃处当差。你初到京城那一晚,我去皇庄,便是为了追踪此人。”

    纪居昕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皇庄,刘昊,魏王,皇贵太妃,魏王有图谋!”

    “可惜没能抓到他的把柄。”卫砺锋手握酒杯,眼眸深沉。

    “这太监与黑袍人交易,以为此组织真的只想要天子血,公主骨做药引,他们把这两样送去,对方得了药引,自己得了人手,趁着宗室无人在京,直接翻天登基——他们自以为很美好,实则人心最易被利益蒙蔽,他们想翻天,岂知别人不是想翻天?”

    纪居昕心情复杂,“这些……能与我说么?”

    “你不是已经是我的人了?为何不能说?”卫砺锋微笑着看过去,“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我不是害怕……算了,”纪居昕叹口气,“你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找出魏王的人脉网络。”卫砺锋神情凝肃,“魏王很聪明,做事很小心,皇贵太妃在先帝在世时很嚣张,先帝去后低调了很多。今上登基不过四年,他们准备的时间也就这四年,时间太短,无人察觉,还是安王世子刘昔偶然觉得不对,皇上才特意从安王那里把我调来,专为调查此事。”

    “然而尽管我与皇上,刘昔一起配合,能查到的事情也有限,比如我只知道‘墨队’的存在,却不知这是一个怎样的组织;我知黑袍人组织庞大,这两年也破坏了一些,但好像无关痛痒,并未对其主力造成威胁;我只知道他们背后有个叫‘三爷’的主使,一切事情皆由他发起谋划,但‘三爷’是谁,势力范围到底有多大,我皆不知道。还有那青娘,那夜到你这里讨要解药开始,我就派人去查了她,可惜无所得。看不出真正来历,师承,以及她想做什么。”

    卫砺锋一样一样说完,静静看向纪居昕,“我需要你帮忙。”

    纪居昕满口答应,“好,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我从世子刘昔那里搬来满满四屋子的资料,皆有关魏王。我们需要从那里,找出点东西,诸如魏王想做什么,在做什么,都有谁在帮他……”

    纪居昕嘴巴微张,“四屋子?”

    “嫌少?”卫砺锋托了下巴眯着眼睛看他,“最近年底,公务繁杂,我很忙……所以可以全部给你。”他痞痞眨眼,“我知道你行的,小宝贝儿。”

    “不许那么叫我!”纪居昕斜了卫砺锋一眼,“什么时候要?”

    “若能快,当然最好。但一切以你身体状况为上,你在不忙的时间做这些就可以。”卫砺锋看着窗外,“饭得一口一口吃,局势越复杂,我们越不能急乱。即便我们不知道对方行为,只要布的防线够宽广够锋利,他们就不敢妄动,我们,还有时间。”

    纪居昕点头。

    的确,急,是没有用的。

    “稍后我让人把东西搬过来,现在么——”卫砺锋抓住纪居昕的手,把他拉起来,“去救你那只蠢貂,玩个梅花还能把自己卡住了,真出息!”

    纪居昕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小白貂被卡在枝桠中间,肚皮紧紧贴着树干,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胡乱蹬着,尾巴竖起背毛炸开,嘴里还发出激动的‘吱吱’声,看样子真是急了。

    纪居昕不由莞尔,随卫砺锋走出了房门。

    门外积雪已经开始厚了。

    卫砺锋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大概是怕他滑倒。

    纪居昕自觉明白其苦心,尤其经过刚刚一番‘肯谈’,他如果再小家子气的计较这种事,未免也太不男人了,于是他努力平复心跳,装做不在意,一步一步,跟着卫砺锋往前走。

    雪地里很快留下两排脚印,一排深深的,大大的,一排略浅,略纤细。两排脚印挨的很近,很亲密,茫茫天地里泛着白色银光。

    红梅树在院子中间,骨干嶙峋,花朵繁茂,绯红花瓣吐蕊怒放,覆上薄薄一层白雪,更显气质无双。然红白映衬的美景不仅出现在树上,树下也是。

    洁白雪地上,一层绯红花瓣浅浅铺开,雪不停在下,花瓣露出的颜色便有深有浅,但瓣瓣晶莹剔透,美的出奇……这些都是小白貂祸祸下来的。

    小白貂头朝前屁股朝后,没有看到主人过来,但它抖耳朵抽鼻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闻到熟悉的味道,立刻知道是主人来了,四只小爪扑腾的更欢实,喉咙里也发出类似‘呜呜’的撒娇声音。

    纪居昕受不住,甩开卫砺锋的手小跑过去,将小白貂抱起来,捏它的小耳朵,“你呀你,总是这么调皮,怎么样,吃苦头了吧。”

    小白貂欢腾的往纪居昕怀里钻,好像刚刚卡的疼了,求安慰抚摸!

    纪居昕噗的笑出声,一下一下抚着小白貂的颈毛。

    卫砺锋面色沉沉追上纪居昕,小白貂正好头越过纪居昕肩膀往外探——

    “吱——”它惊叫一声缩回来,继续往纪居昕怀里拱。

    “好了,你也不怕喘不过气。”纪居昕架住它两只前腿,把它抱起来,“要呼吸新鲜空气,知道么?”

    小白貂再一次看到站在一边的卫砺锋,惊恐的后爪使劲蹬。

    “怎么了?还怕那株梅树?放心,不会把你放回去的……”纪居昕捏住它的小爪子,朝卫砺锋挥了挥,“小白还认不认识卫将军?之前小白一直被卫将军养哦,后来才到我这来的……”

    小白貂两只前爪捂眼睛,一副心塞不想看的样子,过去的悲惨生活它一点也不想想起来。

    纪居昕大概非常喜欢小白貂,说话时离它的小脑袋非常近,喜的不行了还顺便亲了一口。

    卫砺锋眸底沉色更重。

    “来,让前主人卫将军抱抱。”纪居昕将小白貂送过去。

    卫砺锋两只大手伸过来。

    手指粗长,手掌有茧,钢筋铁骨一般,看着十分有力量。

    小白貂‘吱’的尖叫一声,慌忙从纪居昕手上跳下来,跑了。

    它跑的非常快,纪居昕只看到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雪地中晃了几晃,就不见了。

    纪居昕看着尽管平静,也难掩身上杀伐之气的卫砺锋,叹气,“你要温柔一点,不然小动物都不喜欢你。”

    卫砺锋再次拉住纪居昕的手,“我不在意。”

    他的手很大,很暖,指尖温暖触感让人无法忽视。纪居昕突然觉得这一刻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似有未尽之言。他刚刚……想说什么呢?

    卫砺锋捏了捏他的手指,“走吧,我陪你去找白貂。”

    他一点都不在意小动物,他只希望得到身边人的在意眼神。

    与此同时,京效十里铺的一个小酒馆里,青娘终于等来了她师傅。

    与她对坐之人是个女子,穿一身妃色绫裙,戴一顶深色薄纱帷帽,身材看上去比一般女子略高,略丰满,隐约可见其面似银盘,五官不大清晰,是以年纪几何亦不能推断。

    青娘推开包厢窗子,“四下无人,师傅可将帷帽摘去。”

    “除了我家,我哪里都不信。”女子声音清脆,听着性子应该很是爽利,果然,她下一刻便问,“有事为何不直接到家寻我,非要约在此处?”

    青娘翠眉微挑,水一般的眼睛微微弯起,灵动非常,“我最近……身后总是坠着疯狗,恐拢师傅安静。”

    妃衣女子指尖微动,“怎么回事?”

    青娘亲自执壶给师傅添了酒,“三爷那边……的确和宗室搭上了。说要天子血,公主骨,才肯将‘墨队’凭信送于那个太监。”

    妃衣女子冷笑一声,“呸!他有什么凭信?墨队那群人,只认主子血脉,老三凭一枚印信,只能让他们做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想要墨队从属——他也就能骗骗无知外人。”

    “看那太监意思,他背后的人,想反呢。”

    “反不反的,与我们有何相干?”妃衣女子把杯中酒喝干,往前一放,示意青娘继续倒酒,“旁的不消管,我们只须盯着钟老三,要比这混蛋早一步找到主子……我们这些得过恩惠的人,不能做王八。”

    青娘洁白贝齿轻咬下唇,“可是这么些年,主子……”

    “两年前郑二传来消息,说找到了主子,为免消息泄露,只定了一个地址让守护者聚集,可惜他还是着了老三的道,那日未到,此后也没任何消息传来,不知道是死是活,有没有把主子消息泄露出去。”妃衣女子说着说着似有股咬牙切齿的火气,“我只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自己也多番查找,希望早一步找到主子,若郑二那厮敢露一丁点消息出去,害主子受苦,我便亲手掐、死、他!”

    青娘素手执壶续酒,问出一直以来的心中疑问,“为何三爷……会反?”

    “还不是他师傅忘恩负义,起了歹心?师徒俩一个德性,以为主子不在,代主子管的东西就都是他的,权力欲望越来越大,索性就想杀了主子,断了主子血脉根基,他从此就能随心所欲,怎样都行了……”

    妃衣女子一边支着耳朵注意四下声响,一边低声与青娘讲述了些前代恩怨。

    青娘是被她从乱葬岗捡来,当亲生女儿养的。教养途中,诸多苛刻狠心,这丫头都挨过来了,难得的心正志坚,便是有些小性子,也无伤大雅。除了几个老家伙,她最信的就是青娘。

    她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的传承,总要持续下去,万一她死了,青娘可替她做未尽之事。

    “两年前郑二传的消息虽然模糊,但有一点很清楚,我们的主子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年轻男人。青娘你注意,让手下姑娘们好生擦亮眼睛,寻找我们的主子。下个天狗食月日,钟老三应该会有大异动,我们时间不多了……”

    师徒俩说了会儿话,分析了此次成果,订下了下步行动后,青娘突然把胳膊伸到师傅面前,“师傅,您与我把把脉,看我是否中了毒。”

    妃衣女子拉住袖角,指尖轻触青娘腕间,片刻后放开,“你身子很好,未有中毒脉象,为何会有此问?”

    青娘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那个小混蛋竟然敢骗我!”

    “怎么回事?”妃衣女子敲着桌角。

    青娘委委屈屈地把皇庄发生过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不懂毒理,不知真假,便找了个大夫看,大夫说我真中了毒,说浅不浅说深不深,竟是找不出原因,我那时寻您不到,只好信了此事,上门与那小子讨要解药……谁知他竟骗我!”

    妃衣女子笑出了声,“若我猜的不错,你当日该是中了貂毒。世面上貂种不多,大多无毒,可北边月支山脉有种白貂,体液有毒,幼小时不甚严重,至多三五日毒自能清,若是成年貂,不及时救治倒的确可以死人。”

    “原来如此!”青娘气的胸脯起伏,小脸俏红,“那小子冬月祭那日还与卫砺锋一起,也溜进了香阁!若不是我机灵祸水东引,怕又得被坑一回!”

    “卫砺锋?”妃衣女子闻言微怔,话音沉下来,“此人,最好不要惹。”

    ☆、第173章 夤夜

    卫砺锋把所有卷宗搬过来时,正值国子监放年假。

    京城冬日寒冷,滴水成冰,不为生活所困的人都有猫冬习惯,纪居昕更是,一点也没有往外走的心思。他来京城时间短,认识的朋友有限,过来串门的也不多,可以预想这个冬天时间有多充足。他叫来孙旺问了问家里的炭可够用,得到肯定答案后,一头扎进了书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埋进卷宗堆里,足不出户。

    卫砺锋经过那一日休沐后,越来越忙,有时竟三五天不见人影,稍微有个时间休息,也不回将军府,直接跑到纪居昕这里,蹭床睡,蹭饭吃,蹭澡洗,为了方便,他甚至搬来三箱子日常用品,堂而皇之放进纪居昕房间。

    纪居昕本来是拒绝的,但卫砺锋太不要脸,就算当着下人,也敢耍赖皮,纪居昕比他要脸,总是敌不过他的缠磨工夫,最终败下阵来,无声默许。好在他的房间不小,除了内室牙床外,外间还连着一个暖阁,有张足够大的罗汉榻,睡卫砺锋不成问题。

    他的房间内外打通,中间并没有门隔着,两个主子睡在里面,房间里就不大好安排值夜下人。纪居昕想了想,院里被卫砺锋安排了很多人手,分班执守,他这里已是非常安全,从小到大自己做事习惯了,没人伺候也没什么,他便交待绿梅,以后房间里无需安排人守夜。

    卫砺锋时间很少,有时三两日,有时四五天才见一回,睡觉的时间也不一定都在晚上,经常是大白日里顶着青黑眼圈出现,睡几个时辰又出去了,两人碰在一起睡的时间并不多。

    虽然‘并不多’,也是有的。

    二人并不睡在一张床上,但睡在一个房间里,中间只隔了薄薄纱帘,纪居昕挑开床帘,往外一看,就隐隐能看到卫砺锋躺在榻上的背影。

    纪居昕以为这种时候自己一定会睡不好,不料事实与他想象恰好相反,他每次都睡的非常香,连卫砺锋睡觉有什么习惯,是否打呼噜,磨牙,是不是说梦话,都不知道。

    而且每次都会做极温暖的梦。梦到变成小小孩童,依在娘亲怀里,娘亲温柔的手,轻揉他的发顶,轻抚他的面颊,偶尔额头眼角甚至会有微微的濡湿,好似娘亲爱的不行,连连亲吻。娘亲会柔柔对他笑,握着他的手教他习字,在他赖皮偷懒时轻拍他的手心……

    每每做到这样的梦,他都不愿意醒来。起来后总是怔怔坐在床上良久,心内酸楚。

    他的娘亲……此生从未见过。

    因为总做这样的梦,纪居昕忍不住,照着在纪仁礼那里看到的娘亲画像,亲自执笔画了一幅,挂在书房,时不时看两眼,心绪才平静了很多。

    日子就这么平静安和地流淌,纪居昕看的卷宗越来越多,对魏王有了新的认识。

    如果魏王淡泊名利是装的,他真的很厉害。

    因皇贵太妃受宠,魏王年少时过了一段很是嚣张的日子,待他娶了妻,朝中将他与太子比较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他就收敛了一身锋芒,开始表现的不慕权利。

    一个从小读书好,脑筋好,懂事知礼的皇家子,娶妻之后越见稳重,知谦让兄长,懂朝事避嫌,眼明心亮,处处都能做的恰好好处,简直是做好皇帝的料子!

    皇贵太妃亦是,年轻时会争宠,有女人都有的小性子,升至贵妃后也懂事了,只劝着先帝注意身体,有关朝事一律不发表任何意见,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只自己默默受着不提,不让先帝知晓。

    魏王母子表现如此之好,让先帝越来越喜欢,相反皇后越来越锋利,太子越来越泯于众人,未见出色,再加上太子误中毒,太孙生下来先天不足,先帝渐渐起了换太子的心思。

    可惜先帝得急病,去的太突然,太子登基一事有惊无险度过,皇贵太妃搬离以前寝宫,住到太妃宫群,魏王也笑着祝福太子登基,完全看不出一点异样。

    今上登基后魏王表现比以往更加淡泊,推辞了所有皇上想派与他做的事,说自己只愿流连山水间,看遍美景,享尽人间至情,皇上允了。

    之后魏王发展多种爱好,除了以前就擅长的字,画,诗,还开始研究琴,棋,以及各种贵族玩乐游戏,诸如斗蛐蛐儿,驯鸟,钓鱼,总之大雅大俗,只要他觉得有趣的,就会试上一试,若不是他年纪渐长,这些算是雅趣,他一定会被外人称为纨绔。

    因为他越来越广泛的兴趣爱好,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层次,什么人都有。

    这样的行为,一直保持了这么多年。

    纪居昕觉得,如果他真是如此性格,倒也享受,如果这一切只为掩饰,那他肯定会有无数烦累暴躁的时候,能忍到现在,相当不容易。

    纪居昕一捧一捧卷宗看过去,突然看到这样一件有意思的事:魏王于七年前和江万闲吵过架,吵的相当激烈,都动手了,连江万闲老父亲亲自赔礼道歉,魏王都没给面子,最后还是魏王妃将大夫劝回,亲自送了车礼去江家,这段才算揭过。

    江万闲七年前还在翰林院熬资历,如今却是文华殿大学士,内阁五虎之一。

    纪居昕指尖下意识抚着茶盅沿,视线微敛。

    男人都好面子,有些事不是一句话可以抹平。后面的资料里没看到魏王与江万闲有什么交集,那他们的关系,不说特别冷硬,突然好起来是没可能的。

    可日前他见过刘昊两次,两次刘昊身边都有江良。江良是江万闲嫡长孙,怎么看怎么都应该得江万闲器重,若江万闲心里有疙瘩,万不会愿意江良与魏王儿子交好。

    魏王与江万闲之间,是否在演戏?

    纪居昕呷了口茶,继续往下看。

    后续资料里有提及江万闲与魏王不睦,甚至不愿意嫡长孙与魏王之子走近的记录。

    但记录是记录,事实是事实。

    纪居昕亲眼看到,江良好似奉刘昊为友,样样以他意志为先的样子……

    此处有异,需更多资料印证。

    纪居昕执笔,沾了朱砂,在此卷宗封面做了个醒目记号。

    看卷宗多了,有些眼花,纪居昕揉了揉眼睛,离开书案,随手拿起吴明的大字资料,翻看起来。

    吴明这些天应他要求,看着平安胡同的时候比较多。

    资料里说,纪仁德这些日子很低调,好像是认清了形式,不打算这个时候出头,虽年节近常与同僚友人相聚,却并未做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不过宅里下人最近置办东西很勤快,有很多并非只有年节才用的上,像是在迎接什么人的样子。

    纪居昕脊背挺直,眉心微微蹙起,果然,下面还有一条,纪仁德这几天拜访岳父田明直比较频繁。

    这是要用田氏了。

    纪居昕把资料摔到一边,纪仁德这是要接纪家人上京!

    想想故做慈爱的杨氏,总是用恶毒目光注视他的嫡母李氏,总是骂他的亲父纪仁礼,再加上总在给他添堵的兄弟姐妹,纪居昕就觉得恶心。

    他与纪仁德说过,此处租约半年,到时纪家上京,他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纪居昕漆黑瞳眸里隐有思绪沉浮,明明灭灭。

    之后,他又从吴明的资源堆里拿起来一张,上面写着:户部侍郎史元伯在求石屏先生的画。

    这史元伯是吴明仇人,他写这行字时一定心绪不急,字写的有些扭曲。

    纪居昕轻笑,特意在这张纸上写了三个字:他做梦!

    这张纸第二天会送回给吴明看,宽宽他的心顺便强调自己立场。

    现下不只吴明与史元伯有仇,他与兄元伯也有仇了。

    史方远那厮太过分,实在是惹到他了。

    而且观魏王卷宗堆,史元伯与魏王的关系,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太明显。

    虽然没有任何事实证明魏王通过史元伯做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利益,但纪居昕直觉,查下去一定能找出事。他已做好标记,之后卫砺锋会去查。

    外面梆子响了三声,夜已深。

    突然一阵风袭来,烛火跳动不止。

    纪居昕侧头看去,西面窗子开了半扇。

    他有开过窗子么?

    冬日天寒,几乎所有窗子都会紧闭,仅仅最里面的窗子会稍稍留一道缝,以免炭气过浓……

    莫非是风太大,把只留一道缝的窗子吹开了?

    纪居昕抬脚走过去,往外看了看。月光暗淡,院中积雪映着月光,微微有些亮光,北风呼呼刮着,树影摇动似舞,与往日没什么两样。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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