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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天师执位Ⅲ:头七+记忆+赎魂+人偶[4部完] 作者:樊落

    第18节

    楼梯走了一大半,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张玄回过神,发现自己快走到楼底了,周围飘浮着淡淡的香气,那是萧兰草常用的香水味道,他心一动,顺着香气进了走廊,一路来到香气散发的源点——楼层尽头的客房里。

    还想得挺周到的,按着门铃,他想,靠近一楼的房间,不管是藏匿还是逃跑都很方便。

    「门没关,进来吧。」

    里面传来萧兰草的说话声,张玄推门进去,就见萧兰草坐在靠近窗户摆放的藤椅上,落地窗可以让他轻易看到饭店下方的情况,圆桌上摆着茶水点心,他正在喝茶,手中玩着手机吊坠,张玄认识那个坠子,那是在借寿事件中马灵枢送给萧兰草杀庆生的子弹,后来萧兰草把弹头当成装饰物一直随身携带,看到那个弹头,张玄的蓝瞳里闪过复杂的光彩。

    发觉张玄留意弹头,萧兰草笑了笑,坐正身子,跟上次遇见时一样,他一身连帽休闲衫,胡子剃过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要不是懒散的气息太明显,他还真有点像魏正义。

    「你还真大胆啊,」张玄走过去,在圆桌对面坐下,调侃,「就不怕来的是警察。」

    「我知道是你,因为我在等你。」

    萧兰草发出轻笑,阳光给那份笑容加了分绚烂,张玄被勾得心头一跳,这家伙的媚骨是天生的,就算简单的一笑也透满了风情,要不是跟他认识久了,他一定认为是萧兰草在对自己用媚术。

    「许岩呢?」

    跟钟魁他们住的房间相比,这个客房小多了,张玄打量了一圈,没看到那个倒楣蛋,忍不住问。

    「在隔壁,我跟朋友聊天,不想被外人听到。」

    如果朋友是用来利用的话,那他百分百是朋友没错。

    悻悻的表情太明显,萧兰草不由得笑了,给张玄斟上茶,问:「我的案子没给你造成太大的麻烦吧?」

    「你说呢?」一说到这个,张玄就没好气,「我告诉你小兰花,我收钱办事也是看人的,把你的事从头至尾老老实实给我讲清楚,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会的,否则就不会让你来了,其实呢,我是想跟你说,接下来的麻烦会更大,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包涵个头啊,你还嫌我现在不够烦是不是……」

    「我叫张玄,今年五岁。」

    张玄微微一愣,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他曾说过,对着某只被天雷打得差点死掉的白狐。见他发愣,萧兰草一笑,「你还对我说,将来要报仇的话,尽管来找你,所以我就来了。」

    「啊啊啊,果然是你!」

    被这样提示,张玄怎么可能还想不起来?本来他就猜到了,但猜到跟直接翻底牌揭露真相还是不一样,上下打量萧兰草,很难把这个欠揍的家伙跟奄奄一息的白狐联想到一起,叫道:「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给我找这么多麻烦出来,早知道当初就扒了你的皮做大衣了!」

    萧兰草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样想就错了,当年幸好有你当头棒喝,我才想到该怎么做,这么多年我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的,所以就以换脸的条件向孟婆打听到了你的行踪,特意来向你报恩的。」

    「信你才有鬼,难道你换脸不是为了找你的前世情人吗?」

    经萧兰草一说,再联想到在酆都孟婆说过的那番话,张玄立马把前因后果联系到了一起,气道:「少啰嗦,你费尽心思,到底找到那个倒楣家伙没有?」

    「找到了。」说到情人,萧兰草收敛了笑容,神情沉静下来,「他在我心里。」

    「所以这才是你附身的真正目的?」

    不是为了宿主的身分地位,也不是想借凡人身躯在人间流连,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用灵力延长宿主的生命。

    看着他,张玄说:「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笨。」

    「也许吧,我累了,不想一世又一世地去寻他,所以这一次我想再跟老天争一次,不过我的灵力不足以逆天救他,所以我找到了神树,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天神树,用神物之力来延长他的生命。」

    萧兰草碰碰放在脚边的背包,那里面装着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神灵之物,他想赌一把,赢了固然好,输了,那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好了。

    张玄张张嘴,本来想劝他,但想起当年白狐遭遇天劫时的决绝,又想到易地而处,自己或许也会这样选择,相劝的话就咽了回去,问:「你有几分把握?」

    「一半一半吧,不过最近被那帮警察追得太紧,耽搁了好久,所以结果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谁让你没事去惹萧家,结果搞出这么多麻烦出来。」

    「不是我惹他们,是他们惹我。」

    说到这件事,萧兰草的凤眸眯了起来,戾光乍现,他最初附身在宿主身上时,还不知道他命悬一线是萧靖诚做的手脚,复职后,他被暗杀过多次,在之后种种追踪下,他查到了萧靖诚的组织,他的暗中查访导致了一些知道内情的人被杀,张正不问青红皂白就认为他是为了续命,通过吸魂增强法力。

    「你没跟张正解释?」

    「他先入为主,不会听我解释的,而且那件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事前吐露消息,后来发生了隧道一案,我就趁机匿名投诉上去,希望上面派人调查萧靖诚,好让他分身乏术,不再找我的麻烦。」

    原来密报的那个人是萧兰草啊,当初就这个问题他还跟董事长议论了很久呢。

    张玄没好气地说:「你其实根本是想弄死他吧?」

    萧兰草笑而不答,可想而知张玄说对了,萧靖诚敢害他的人,他当然不会放过他,而且许岩跟萧靖诚有来往,为了不被妨碍,除掉萧靖诚也是必要的,但他没想到的是被派去处理渎职案的会是魏正义,再之后的状况就有些失控了,发现自己被盯上后,萧兰草临时改变主意,借查案之便弄到了犯罪名单,又将许岩从拘留所带了出来。

    「你要神树,有的是办法,为什么一定要带上许岩这个累赘?」

    「谁让那家伙铁齿,一直说神树的力量是有科学依据的?所以我就要他亲眼见识一下,这世上有许多事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这个理由鬼都不信,跟萧兰草做朋友这么久,张玄太了解他了,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就胡说一气,反正这个不重要,他现在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份名单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处理?」

    萧兰草歪头想了想,像是为这个烫手山芋感到困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跟你说。」

    「等你想好了,人已在牢房里了,那些便衣和刑警到处围堵你,就是想要名单,你还不赶紧放手,是不是嫌麻烦还不够多?」

    「现在放手多没趣啊?」

    张玄的指责换来萧兰草的轻笑,转着手中的茶杯,心想既然这是颗定时炸弹,那当然要用在最有效的地方才行。

    其实萧兰草的目的只是救人,对于人世间的纷争他根本没心理会,是那些人咄咄逼人,既然这个游戏是他们先开头的,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聊了半天,萧兰草看似说了很多内情,但实际上有价值的一点都没有,张玄不耐烦了,说:「这也不说那也不说,那你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帮忙啊。」萧兰草站起来看了看楼下,微笑敛起,「警察来了,都是你那个同门师兄搞的手脚,哼,以为有警察就可以把我困住,真够白痴的。」

    「那么不是白痴的你准备怎么避开警察的眼线离开?」

    张玄刚问完,就见萧兰草的眼神投过来,充满了算计的目光,他几乎可以看到萧兰草的瞳仁里有只小白狐正在冲自己得意地大笑,不自禁地一抖,正在想这家伙是不是想让自己扮成他的模样引开警察,萧兰草走过来,手搭到了他的肩上,笑道:「你帮我引开你师兄就行。」

    怎么引开?

    这句话没有顺利问出口,张玄只觉右边脖颈一痛,萧兰草不知把什么东西扎到了他身上,一瞬间他眼前发花,神智迷糊起来,不由自主地靠到了椅背上。

    「小兰花你这只死狐狸!」望着面前模糊的重影,他喃喃咒骂。

    耳边传来轻笑,萧兰草握住他肩膀的手又紧了紧,凑近他说:「别这样嘛,当初可是你说要我来找你报仇的,这报仇可以一下子报完,也可以慢慢地来,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天师大人。」

    软语调笑让张玄红了脸,很想挥过去一拳,以表示自己的气愤,但接下来他所做的却是头垂得更低,恍惚看到萧兰草将手机上的子弹吊坠解下来,放进他的口袋里,轻声说:「这个送你,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喂,不要的东西也不要随便扔好不好?他又不是废品收购站。

    看着萧兰草在手机空下来的地方重新拴上一个果壳大小的白玉狐狸坠子,张玄很想大叫——哪有人这样自恋,弄个自己的形象坠子挂手机上啊!

    可惜他的脑袋越来越沉,什么都没叫出来,只隐约看到萧兰草离开,那道身影在眼前晃了晃,便被房门遮住了。

    再之后的事张玄记得很模糊,他闷在椅子上迷糊着,外面好像传来警铃声,周围一片嘈杂,神智时近时远,导致所有杂音听起来像是发生在另一个空间里,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踹开,有人冲到他面前大叫,依稀是张正的声音,张玄听不清他在骂什么,但听得出他现在相当愤怒。

    很快有人过来把他扶住,脸颊被轻拍,把他的意识唤醒,随着药性逐渐远去,他睁开眼睛,看到扶住自己的是聂行风,而张正则站在对面,一脸阴沉。

    「出了什么事?」他问。

    「萧兰草破坏了大厦的供电设备,又按了火警铃,导致刚才整个饭店都处在烟雾中,」见张玄醒过来,聂行风放了心,说:「他好像还在这间房子里做了什么迷魂术,所以张正先生以为你是他,费了很大力才进来,谁知……」

    谁知那只狐狸早就跑了。

    想像着自己昏睡途中,饭店里发生的一连串鸡飞狗跳的事件,张玄就忍不住想笑,要不是见张正脸色不善,他直接就开口赞萧兰草几句了,真想告诉张正,放弃吧,他是算计不过小兰花的,连自己都被耍过好多次。

    「他一定是伪装成警察,趁着火混乱时溜掉了,那只狡猾的狐狸。」他叹道。

    「岂止如此。」

    张正的火气已经过去了,见张玄靠在聂行风身上举止亲密,竟觉得莫名的碍眼,将一半碎掉的道符扔给他,冷笑:「这是你给他的遁身符吧?你们这招李代桃僵玩得很成功,现在我的道符完全追踪不到他了。」

    张玄接过来一看,是本门道符没错,是很像他的字体也没错,可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冤枉啊,这不是我给他的,我也是受害者的好不好?刚才我还被他弄晕了。」张玄按按脖子,被针扎的地方还在痛呢。

    「那道符是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话在张正听来等于推诿,会这种符咒的同门不多,除了张玄,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帮萧兰草,直接问:「萧兰草走之前有跟你说他要去哪里吗?」

    「没有,他只说那些人的死亡与他无关,都是萧靖诚的犯罪组织搞出来的。」

    「这种话你也信?」

    张正的气场很急躁,这跟以往的他大不相同,想起汉堡的提醒,张玄正色说:「张正,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你太急了,如果你肯放开一点成见跟偏见,也许对你今后的修行会有帮助。」

    张正神情一动,这次他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快步离开,见他行色匆匆,张玄不免又去猜想他急躁的目的,打了个哈欠,觉得还是很困,索性往前一扑,直接跌进了聂行风的怀里。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他问。

    聂行风坐在旁边,任由他靠着,说:「跟着张正找,很容易找到你的。」

    在听到火警铃声后,他就知道不妙,大家从房间里出来,发现整栋楼里都是浓烟,他让钟魁等人先离开,自己去找张玄,半路遇到了张正,张正说这是萧兰草搞的鬼,但属于妖类的气息藏不住,他知道萧兰草在哪里,出于好奇,聂行风就跟着来了,那半张烧掉的道符也是张正在烟雾中找到的。

    「坏心的招财猫,其实那时你就知道萧兰草早就走掉了吧。」

    聂行风笑而不语,他在寻找张玄时偶然从窗口发现了那尾墨羽在外面飘摇,他想有马先生和小鹰的帮忙,萧兰草应该可以顺利逃离的。

    「虽然我不知道萧兰草这样执着于复生究竟是对是错,但还是希望他可以成功。」

    「对于情敌,你还真是大度啊。」休息完毕,张玄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查看脖子上的刺伤,发现只有个小小的针孔痕迹,看在萧兰草这么多年对他心心念念的分上,张玄决定原谅他,「董事长你知不知道他有多想追我。」

    「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张玄。」

    从镜子里看到聂行风忍俊不禁的表情,张玄转回头,没好气地问:「你的意思就是你的情人没什么魅力了?」

    「那倒不是,不过他只是在逗你,」聂行风认真地说:「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把他当筹码来宣战,所以在他对我说要追你时,我就知道他只是在闹玩而已。」

    「那你还总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聂行风挑挑眉,没说出他是怕萧兰草对张玄不利,至于情敌宣战,他从来没在意过,反正挑战也不过是增加情趣的调味剂而已,萧兰草喜欢玩,就让他玩去。

    「你不会真认为他喜欢你吧?」见张玄一副受打击的模样,聂行风忍不住问。

    「当然!当然……没有了!」

    好吧,每次遇见萧兰草都被告白,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满感的,难得的他跟董事长站在一起,有人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怎么可能不在意啊,谁知说来说去纯属他自作多情,张玄不爽了,反问:「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

    聂行风不说话,但忍笑的表情证明的确如此,几秒钟的沉默对望后,一个纸巾盒向他摔过去,张玄大叫:「招财猫你少打击我一次会死啊!」

    第四章

    火灾警报解除后,饭店里除了一部分区域还弥留着薄雾外,基本都恢复了正常。往外走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戴着口罩清理被弄脏的地方,张玄忍不住想不知萧兰草扔了多少烟雾弹,把好好的饭店搞成这个样子。

    返回的路上张玄一直没说话,聂行风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赌气,措辞说:「其实你也很受欢迎的,看你的节目收视率就知道了。」

    「打住,聂先生,」张玄举起手,打断聂行风的话,冷静地说:「收视率的高度我比你更清楚,萧狐狸那件事打击不了我的自尊心。」

    「那你这是……」

    老实说很少看到沉默不语的张玄,他还真不习惯。

    「思考问题。」话匣子打开了,张玄开始讲:「我准备再去趟谢家。」

    「捉鬼的话可能不太方便,出了杀人案,现在那里的人应该比鬼多。」

    「是超度,跟魏炎说一声的话,他会想办法的。」张玄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里的鬼居然可以逼得银白他们走投无路,如果它们都是厉鬼的话,那就只能杀了,否则今后还会发生同样事件的。」

    张玄说得有道理,聂行风想超度一下也好,至少可以让谢非不再被惊扰,道:「我刚才听银白说,攻击他们的鬼魅数量相当多,事实上谢宝坤并没杀那么多人,所以大部分恶鬼可能都是其他地方聚集来的,再加上他们被噬魂镜影响,才会搞得那么狼狈。」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恶鬼聚集起来攻击他们?上次乔也是这样。」

    聂行风刚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人为的。」

    「博燕文!」目标集中到了同一个人身上,张玄一拍大腿,「今晚我就去超度,要是让我知道这都是他搞出来的话,我管他是神是魔,都不会让他好过!」

    张玄的夜间超渡没成行,起因是当晚突然下暴雨,并且魏炎也说刚发生过命案,现场有安排警员巡逻,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待机会。

    听了他的解释,张玄才知道凶案现场就发生在棺材铺的后院里,凶手杀人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特意将死者带去阁楼,并用手术线吊起来,做出祭祀般的样子,警局里有人推测可能是宗教杀人,但他更相信这个案子跟萧兰草的案子有关,因为被杀害的那个人的身分是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

    两案之间有关联只是聂行风的推测,没想到内情真是这样,但再具体的内容魏炎就不知道了,说死者身分特殊,案子已被移交出去,显然上头的人并不希望把这件案子扩大处理。

    众人的安全归来并没有对谢非带来好的影响,反而加重了他精神异常的情况,一个人在房间里叫了大半夜,最后还是张玄受不了,冲进去将他直接打晕了事。

    谢非的大呼小叫导致一家人都没睡好,第二天张玄无视魏炎的警告,准备了超渡物品去谢家,银白兄弟负责将在附近巡逻的警察引开,钟魁跟聂行风帮忙在张玄做法事时跑腿。

    法事进行得很顺利,因为阴魂比想象中要少,并对张玄的存在表现得很恐惧,它们凑在一起不敢向他靠近,张玄投了引路香后,它们就很老实地吸了,陆续随着他的咒语上了路,快得让张玄想询问案件内情都来不及,看得出来它们在这里徘徊得太久了,比起复仇,想投胎的心情更迫切。

    「它们好像在恐惧什么。」法事做完后,张玄让钟魁整理香案,说:「这么怕事,做鬼做得太失败了。」

    「这些跟上次攻击我们的恶鬼不一样。」钟魁附和:「可能是被恶鬼欺压久了,所以它们巴不得离开吧,倒是谢家母女,她们好像怨念最深,如果心愿未了,会不会一直在这里当游魂野鬼?」

    「是的。」

    执念人人都有,恶鬼尤为严重,许多时候如果无法超度,就只能把魂魄打散,以免它们继续害人,不过谢家母女还没到恶鬼的程度,所以他暂时不想赶尽杀绝,看着眼前余烟缭绕,张玄说:「想开了就走吧,谢宝坤都转世投胎了,你们还在执着什么?再这样下去的话,连轮回都去不了,难不成你们也想弄棵通天神树来复生吗?」

    周围寂静一片,看不到谢家母女的影子,见时间所剩无几,张玄放弃了再试的念头,等钟魁把法事物品都收拾好后,他拿起来送回车上,却看到轿车另一边依稀有人影晃过,忙冲过去大叫:「是谁?」

    听到他的叫声,那个人飞速跑走了,张玄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没办法立即跟上,隐约看到人影消失在谢家房子后面,他把东西往聂行风身上一推就要去追,被钟魁叫住,说刚接到银白的联络,警察马上就回来了,让他们快点离开。

    「先离开再说。」

    看那个人的举动好像对周围环境很熟悉,他们短时间内只怕追不到人,反而会暴露行踪,聂行风把张玄叫住,等他们驾车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警察匆匆返回,对方好像注意到了他们,在后面张望了很久。

    「银白这家伙就不能把时间拉长一些?那么浓的线香味,就算没警犬,他们也会知道有人来了。」

    「知道更好,他们在附近搜查的话,说不定能搜出刚才那个人。」钟魁坐在车后座上,转头往后看。

    张玄闻听,立刻掏手机,「那我要跟魏炎提前打招呼,让他留意一点。」

    超渡法事算是顺利完成了,但谢非的状况不仅没减轻,反而变本加厉,当晚倒是没吵闹,但第二天一早大家起来,被他吓了一跳,原来他整夜没睡,在天师祖师爷的神龛前坐了一晚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在那里惶惶然地嘀咕个不停,张玄听了半天,才听出来是除厄定魂的咒语。

    「他抽大烟抽太多,产生幻觉了。」汉堡在充分观察后做出判断:「明知道张神棍昨天做法事把他害死的人都超渡了,他还一直说恶鬼来向他索命。」

    「这不是我的幻觉,它们明明就在那里!」

    对谢非来说,有人的地方好过独处,至少他不必单独面对那些不断来向他索命的怨魂,仿佛不甘心他活在世间似的,层出不穷的出现,附在他周围,妄图拉走他的魂魄。

    尖锐的哼歌声,玻璃珠的滚动声以及木凳拍打头骨的碎裂声交替反复,几乎摧毁他的理智,他很想赎罪,但问过很多遍都得不到回应,更想不通的是那天他明明从心魔的束缚里走出来了,但兜转之后却又回到了原点,那种想死却死不了的滋味他想没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了解。

    他抬起头,外面阳光晴朗,却照不到他的视线里,恍惚看到对面站着的人影,他抬起手,指着影子喃喃地说:「它们一直都在,想拉走我的魂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钟魁,张玄点点头:「说得没错,钟魁的确是鬼。」

    「不是钟魁,是那些鬼!」

    张玄被谢非的固执搞得头大,双手一摊:「拜托,所有的鬼昨天我都超渡了,你可以说这里有很多妖,但不能说有鬼。」

    「你的法术不灵光,恶鬼才不会那么容易被超渡的,我前世的妻子跟女儿呢?她们都走了吗!?」

    张玄被问得语塞了,谢非见状,立即叫道:「你看你看,她们已经化身厉鬼了,除非我死,否则她们一定不会去轮回的!」

    「那你就死啊,想死你还缩在祖师爷神龛这里干嘛啊?还嫌不够丢人吗?」汉堡听不下去了,在旁边喊道。

    「我也想死,可是我死不了!」

    好,话题又回原点了,见谢非眼神涣散,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张玄掩面,觉得跟一个半神经病的人较真的自己很蠢。

    「你们不用理他,」清冷话语从门口传来,是正在帮忙修理大门的素问:「是他自己心虚,想为前世的罪孽忏悔,所以希望被鬼杀,但一个人既然死过一次了,就不该再为过往而纠结,他现在这种做法,才是真正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话语大有深意,初九拿铁锤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素问,他感觉得出从回来后素问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一直在找借口躲他,今天还是被他拜托,才勉强跟过来帮忙,这让他很庆幸自己弄坏了张家的大门,否则他连约人见面的借口都没有。

    啪啪啪!

    半空中传来鼓掌声,汉堡赞道:「素问说得好!」

    见谢非的表情若有所思,张玄松了口气,希望他能想通,否则家里有个神经衰弱的巡警不说,还要养一个随时会精神崩溃的道士。麻烦事一桩接一桩,他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吃饭吃饭!」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离开,不要围在这里刺激谢非。

    众人散开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苏扬照顾完路大海,过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这几天在汉堡的教育下,他已经对一只鹦鹉可以熟练地运用人类语言见怪不怪了,他跟谢非不熟悉,只当那也是张玄正在经手的案子,感叹地说:「看来侦探这行饭也不好吃啊。」

    「是啊,你以为赚钱很容易吗?」

    苏扬看了一眼旁边的聂行风,心想这里有个大财神爷包养你啊,你还需要赚钱吗?

    不过这种事跟他没关系,所以他直接问自己关心的问题:「巡警案什么时候结束?我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跑,不能整天在家里照顾病人。」

    「这个问题也是我现在非常想知道的。」

    其实照顾病人不是问题,家里这么多人,都可以来帮忙,但要说案子的进展,他就抓瞎了,现在一片云里雾里的,警界上头又有人压制,主犯萧兰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根本无从查起。

    门口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从早上到现在起码有两个多小时了,初九还没把门修好,现在居然还在那里盘腿一坐,跟素问聊起天来,这让张玄怀疑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修门上,转回头,见钟魁用手支着下巴,靠在桌上也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他没好气地问:「你又怎么了?鬼也被附身啊?」

    「不是,我就是搞不懂为什么我们会被带去庆泰饭店的,想来想去,我都想不起自己曾去过那里。」

    「想不起来不等于没存在过,说不定那是你很小的时候的记忆,才会不记得,但潜意识中你知道那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所以当危险来临时,潜在的本能被噬魂镜刺激到,就帮你做出了选择。」

    听了张玄的话,钟魁一愣,立即问:「难道不是噬魂镜带我们离开,而是我带大家走的?」

    「对。」

    马灵枢在载他们去庆泰饭店的路上曾这样暗示过,所以聂行风认为张玄的说法没错,「你们这次会被困在饭店里出不来,与心魔无关、与被人陷害无关,最大的可能是饭店附近是你自己做出的封印结界,把你们自己关在安全地带里,大家都认为那里很安全,没有强烈的危险意识,所以我们外面的人才无法得知你们的行踪,进去时还一直被迷魂阵蛊惑。」

    听完聂行风的解释,钟魁张大了嘴巴:「不会吧,我应该没这么厉害的。」

    「你会的,钟钟学长,」汉堡在旁边吐槽:「别忘了你可是连地府之门都能开启的人啊!」

    这样说来也不是不可能了,没想到说来说去真正的原因居然出在自己身上,被大家鄙视,钟魁心虚了,呵呵干笑了两声:「对不起各位,我请大家喝酒赔罪,今晚就epire好了。」

    一个纸巾盒摔到了他脑门上,张玄骂道:「你请客还不是我花钱,靠!」

    聂行风看了眼张玄,继续说:「其实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经历很多事情,记忆会出现断层并不奇怪,而处于断层中的那部分经历就刚好被掩盖了,这种现象可能是有意的,也可能是无意的,只是时间久了,大脑会自动把不重要的一部分过滤掉。」

    张玄神色一动,手下意识地摸摸子弹坠子,那是萧兰草给他的,被他直接挂手机上了,手机一向不离身,这也代表了他时刻都可以看到这颗子弹,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只是一种习惯,就像习惯了他曾经的那段记忆一样。

    钟魁转头看门口,素问正在那里帮初九修门,想到素问好像也因此想到了一些事情,他点点头,「你们都说得很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你以为我白在电视台混的啊,要哄人家把口袋里的钱很开心地掏出来,可不是件容易事,大道理人人都会说,但要说得对方心服口服那就要靠技巧了。」

    这话没说错,张玄的口才绝对比他的法术要高明得多。

    听着张玄在一边信口开河,聂行风把吐槽忍住了,起身拿过手机,有人传简讯过来,他看完后,眉头皱了皱,把手机递给张玄。

    是老板左天的简讯,见是有关虐杀案凶犯的照片解析联络,张玄立刻来了精神,这几天他被一大堆麻烦追得紧,差点把这件事忘记。

    「看起来是好消息啊。」

    见聂行风的表情有些古怪,张玄忙打开来看,左天在简讯开头的一大段自诩的话被他忽略过去了,直接看结果,要说左天的手段还真高明,将苏扬原本拍模糊的照片重新做了修整,变得清楚多了,名牌上的字也清晰可见,看到名字,张玄微微一愣。

    「谢……」中间那个字的笔划有点多,不是很容易看懂,从字形来推断,他看看聂行风,迟疑地说:「谢宝坤?」

    聂行风点点头,证明他没说错,张玄一把把手机拍开了,叫:「谢宝坤,怎么可能嘛!」

    见他这么大反应,大家都好奇地凑上前看,苏扬奇怪地说:「谢宝坤?这个名字很熟啊。」

    「当然熟了,就是你上次在巡警的病房门口偷拍的那个医生,我让朋友去做了鉴证。」

    「不,我说的不是他,而是……」

    苏扬的话被打断了,听到他们的谈话,谢非跳起来,抱着头大喊大叫:「我就是谢宝坤,快来找我啊!」

    张玄本来就被这个怪奇现象弄得摸不清头脑,被他这么一吵,只觉得大脑更混乱,冲汉堡喝道:「把他打晕。」

    汉堡立马抄起初九放在门口的铁锤,冲过去就要敲,被钟魁上前拦住,叫道:「你这样打,他会死的。」

    「这本来就是他期待的结果嘛,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让我们来成全他吧!」

    汉堡比量了一下小锤子,只等张玄一声令下,它就可以动手了,谁知谢非被门口传来的敲打声刺激到了,击打的频率很有节奏感,渐渐的跟他大脑里的杂音混到了一起,在他听来就像是头盖骨被一下下拍到发出的残忍回响,于是初九跟素问两个人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恶鬼,他红着眼向门口冲去,大叫:「别再敲了!你们想索命,只管来找我!」

    初九正跟素问聊天聊得愉快,被谢非打断,他站起身,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色的家伙,钟魁忙拦住他,又抓住谢非往后拖,撕扯中,一面小镜子从谢非的口袋里掉了出来,看到镜子,谢非吵得越发厉害,发癫似的在原地直打转。

    看到噬魂镜,张玄马上明白了谢非突然发病的原因,跑过去捡起镜子,问钟魁:「谁让你把镜子给他的?」

    「镜子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啊,他跟我要,我就还了。」见大家都一副不赞同的表情,钟魁说:「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在谢家被鬼追杀,还是多亏了镜子帮忙才逃出去的,我想有照妖镜在身边,谢非会好一些。」

    「大哥,我早晚会被你气死。」听完钟魁的解释,张玄忍不住发出呻吟:「难道你没注意到可以逃出去是因为你吗?镜子只是辅助。」

    就像马面说的,这世上没有邪物,只有心术不正的人,噬魂镜在钟魁手里,就是可以辅佐他增强法力的神器,但对于心里有鬼的谢非来说,镜子就变成了足以要他命的利刃。

    「刚才听了你的解释,我明白了,可镜子是之前就给他的……现在该怎么办?」

    经张玄这一解释,钟魁懂了,想拿回镜子,被张玄抢先一步放进了口袋里,这东西绝不能交给钟魁,天知道下一次他又会随手丢给谁。

    说话间谢非的吵嚷声更激烈了,发疯般的向外跑去,害得初九只好暂时停止修门,跟素问一起把他拽回来,看到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谢非急得直跳脚,大叫:「放我出去,我就是谢宝坤,我杀了那么多人,犯下那么多罪孽,就算轮回了都洗不掉!」

    他发起飙来,力量凭空增加了好几倍,导致几个人都拉不住他,汉堡拿着小锤子左右看,寻思要不要真敲下去,还好聂行风及时走过来,推开众人,揪住谢非的衣领,一拳挥了过去。

    下力很重的拳头,不仅谢非被打得立刻消了音,其他人也吓得一齐向后退,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聂行风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震醒谢非。

    「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绝不是赎罪的唯一手段。」

    场面静了下来,谢非挨了一拳后,不再像刚才那么癫狂,捂着脸站在那里,眼中若有所思,见他神智稍渐稳定,聂行风又说:「前世恩怨在你死的那刻起就了结了,今世的你不需要承担罪孽,如果你放不下,可以通过许多方式去救赎,而不是在这里自暴自弃。」

    「我……该怎么做?」半晌,谢非低声问。

    该干嘛干嘛去。

    其实张玄很想这样说,至少不要赖在他家里给他找麻烦,但聂行风的话说得实在太帅了,他很怕自己一开口会破坏到气氛,清清嗓子正考虑着措辞,站在一边的苏扬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谢宝坤是不是谢记棺材铺的老板?」整场闹剧他从头看到尾,越看越糊涂,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谢老板都还没死呢,你们在说什么转世跟赎罪啊?」

    呃……

    这句话成功地将众人的眼神都拉到了他身上,张玄狐疑地问:「你也知道谢家灭门惨案?」

    「我当然知道啊,几年前那个轰动一时的都市灵异节目就是由我执笔的,当时为了写好这个角色,我还去采访过谢宝坤呢,他活得挺自在的,」看看大家的表情,苏扬又好心地追加:「在精神病院里。」

    「不是吧?谢宝坤还活着的话……」钟魁转头看谢非:「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谢非也呆住了,他现在的大脑还处于严重混乱状态,一时间无法理解苏扬的意思,但显然苏扬的话是当头棒喝,成功地镇住了他的心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说详细一点。」

    第五章

    真相一波三折,聂行风请苏扬回客厅坐下,向他询问,其他人也都跟了过去,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下文,连初九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三下五除二把门整好,带着素问一起过去听故事,反而是讲述者本人有点搞不清状况,看看大家殷切的眼神,他说:「我刚进这个圈子时,是在电视台做的,负责一些节目的采访和撰稿,当时灵异风突然流行,台里就借机录制了都市怪谈的特别节目,内容由我执笔,其中的重台戏就是谢记一案,为此我采访了不少相关人氏,包括谢宝坤本人,剧本就是这样搞定了。」

    「剧本?」张玄吃惊地问:「难道这不是真实事件?」

    「是真的,但不做些艺术加工的话,那就是单调的精神病案例,所以根据上头的要求,我在谢宝坤被抓住后的部分做了修改,但节目前半部分都是真的,剧组还特意去谢家采景,把里面的棺材重新装饰了一番,不过后来据说那里不干净,所以拍完后,道具都没人要,直接扔在了那里。」

    难怪棺柩里面的绸缎还算新,原来是当年摄制组留下的,张玄恍然大悟,就听苏扬继续说:「谢宝坤有隐性的精神病史,手术失败和被迫离职促使了他病情的发作,他有严重的被害妄想,再加上棺材铺本身的环境就很糟糕,所以他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自以为把他们都杀掉,才能保护家人。」

    说到这里,苏扬看看谢非,他本来对那种想法和行为不理解,但刚才在看到了谢非的反常表现后,他想谢宝坤病情发作时,可能就是那个样子。

    「中间的过程就跟节目里演的一样,后来谢宝坤被抓,由于他精神有问题,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被关进了精神病院里,关了三十多年,他现在差不多也该六十了,前几年我见到他时,他精神还挺好的,看上去非常年轻。」

    如果说大家之前的期待有多大,那么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故事讲完了,不仅没有预期中的精彩,反而非常单调无聊,静了好久,在发现没有后续后,张玄第一个叫起来。

    「这就完了?这算什么鬼故事啊?我查的案子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比这个有趣得多。」

    「刚才我就说了,这只是个精神病案例,观众谁要看一个精神病人的发作史啊?」

    「那他在押解途中神奇的逃走,还在自己家中用手术线上吊,这些都是假的了?」

    苏扬点头,「都是我写的,当时收视率相当高,上头还称赞我有创意天分呢。」

    「你是有天分,我们都快被你害死了!」

    就因为苏扬的这个创意,导致整个事件的真相被灵异掩盖了,他们查到的讯息都是从那个灵异节目里演变出来的,可想而知里面的真实度有多高,如果一切都像苏扬所说的,那之前他们所有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董事长说得对,那晚在棺材铺里用手术线攻击他的不是鬼魂,而是人,便衣被杀死吊在栏杆上的也不是恶鬼所为,而是有人看了灵异节目,在照着节目里的点子杀人!

    「那时我才刚刚入行,是比新米还要新的新人,上头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们说又不是时事新闻,那种灵异节目没人会去刨根问底的,所以我就乱写一通了……」被众人的目光谴责,苏扬自己也觉得很不对,结结巴巴地解释。

    「再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谢宝坤?」

    聂行风把手机里的照片给苏扬看,那是苏扬匆忙拍的,所以要问他当时拍的人是不是谢宝坤,他答不上来,皱眉看了好久也无法肯定。

    「好像是……又不太像……好几年前见过的,我记不得了。」

    毕竟当初会谈时谢宝坤穿着病号服,精神也相当紧张,而照片里的人举止平常,很难联想到一起,但谢非在旁边看到照片,脸色立刻变了,将手机抢过去,因为紧张,手抖个不停,叫道:「这就是谢老板,是他请我去驱鬼的!」

    意料中的答案,聂行风问苏扬,「谢宝坤是不是被关在淮山精神病院里?」

    苏扬再次震惊了,反问:「你怎么知道?」

    聂行风没答,抬眼看谢非,谢非恍然大悟,一瞬间之前的经历在他脑中飞速闪过,像是弄懂了似的,说:「师伯就是关在淮山病院里的。」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回过味来了,张玄叫道:「马上打电话给淮山病院,看看谢宝坤是不是还在?」

    银白跑去打电话,他自报是警察,说是查到一些与精神病人有关的案件,问院方是否有线索提供,对方马上就被唬住了,忙不迭地告诉他有个叫谢宝坤的病号一个多月前跑出去了,他们报了警,但一直没消息,又说谢宝坤的头脑很灵活,病情发作时相当暴力,是极度危险分子,如果抓到他,一定要小心对待。

    电话呈外放状态,大家都听到了,银白切断通话后,转头看大家,现在的状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谢非的喃喃自语打破寂静。

    「谢宝坤还活着的话,那我又是谁?」

    「还用问吗?你这个笨蛋被人耍了,谢家的惨案发生在三十多年前,你现在才二十多岁,就算谢宝坤死了,要轮回也轮不到你吧?」

    张玄越说越生气,想起这段时间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气极反笑。

    其实整个事件并不复杂,是先入为主的概念迷惑了他们的判断,如果谢宝坤还活着,那一切都变得简单了,有人利用谢宝坤引谢非上钩,那栋房子里原本就聚集了很大的怨念煞气,再加上有心人的特意安排,在噬魂镜的蛊惑下,谢非就被顺利植入了他人的记忆,如果不是他半路把噬魂镜交给钟魁,再加上钟魁等人的乱入,他的魂魄恐怕早被那些恶鬼抢走了。

    谢非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煞白,颤声问:「我跟谢宝坤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是啊,他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害你?」张玄冷笑:「害你的当然是给你噬魂镜的人。」

    「不会的,师妹不会害我!」

    张燕桦会怎么对谢非,张玄无从得知,但他想如果是张雪山的话,那一切都可以对应上去,他甚至怀疑之前乔被恶鬼攻击也是出自张雪山之手,因为两次事件的手法太相近了,恶鬼们都在蛊惑他们的神智,都不杀他们,而是费尽心思想扯出他们的魂魄,因为一个人死了,鬼差会来收魂,但走舍换魂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

    「不是不是,」谢非大力摇着头,否认:「师妹说那镜子是师伯在驱妖时得到的,因为他用不到了,才会送我,一切都是巧合。」

    「是啊,」银白在一边把玩着手指上的小蛇,说:「如果这个解释可以让你好过一点的话,你可以认为它就是事实。」

    谢非不说话了,想起张燕桦把镜子给自己时犹豫的模样,他的心凉了大半,不管怎么否认,他内心都比任何人更清楚真相——还以为经过一系列的风雨,师妹会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却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师妹主动联络他只是看中了他的身分,想利用他达到目的而已。

    「噬魂镜是神器,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初九告诉他,「她会特意将这种东西送人,从一开始就没存着善意。」

    「你在说我师妹吗?」眼眸模糊了,谢非涩声问道。

    「还有送给张雪山镜子的那个人,噬魂镜的气场太邪,不是谁都可以控制它的。」初九看了眼钟魁,「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借助它的气场自救。」

    钟魁心有所动,但现在不是考虑自己问题的时候,忙问:「如果张雪山是装疯的话,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师侄呢?他要是想报仇,应该找张玄跟董事长吧?还有,他是怎么利用谢宝坤的?」

    「是啊是啊,」苏扬对谢非的案子不了解,他比较关心巡警案,问:「你们说的张雪山是特别小组的吗?为什么他要利用谢宝坤杀巡警?」

    第一个问题张玄猜到了七、八分,第二个问题他暂时还没想通,想听听聂行风的意见,转过头才发现他不在,聂行风会在这个关键时刻退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内情,果然,没过多久,聂行风就从隔壁匆匆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我刚才给魏炎打电话,跟他确认了几件事,」看着客厅里的众人一齐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聂行风说:「我想,整个事件经过都可以理顺了。」

    「是怎样?董事长快说,不要卖关子。」

    聂行风看了张玄一眼,示意他别急躁,说:「整件事是否与张雪山有关还有待调查,但谢非会被恶鬼纠缠是谢宝坤做的手脚这一点毫无疑问。谢宝坤不懂法术,精神失常,但他同时又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当有人引导他重现灭门惨案过程时,我想他会很乐意配合的——因为他想见他的家人,只要回到过去,他就可以见到以前的亲人跟伙计,而谢非在他眼中,则是他自己,所以他才警告谢非说让他小心,不要被恶鬼害了。」

    想起谢宝坤跟自己交谈时的表情,谢非若有所思,他感觉得出谢宝坤对自己没有恶意,相反的他表现得相当担心,所以他才会被骗,从未想过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个陷阱。

    「原来那个骗人的人也是被利用的棋子。」张玄叹道。

    「不错,而且是个非常好用的棋子,」聂行风继续说:「精神病院发现谢宝坤逃走,一定会第一时间报警,但当时刚发生了萧家的案子,警方把所有重点都放在了那里,对于一个精神病人的走失案完全没在意,让谢宝坤得以有充分的时间完成同伙交给他的任务。」

    「任务顺利完成了,谢宝坤不再有存在的价值,于是他的同伙报警说了他藏身的地方,这是魏炎帮我打听到的,谢宝坤被抓到后曾被关押过,就在警方准备联络医院送他回去时,有人拿调令带走了他,后来谢宝坤就又神奇地失踪了。」

    「跟我剧本里的情节很像啊!」听到这里,苏扬忍不住说。

    「不是跟你的剧本像,而是那些人根本就是看了你的剧本从而触发的灵感。」

    调令是谁批发的魏炎没说,可能他真的不知道,也可能是知道了却不敢吐实,以下都是聂行风根据他提供的消息做出的推断——特别小组的人无意中听说了谢宝坤的事情,谢宝坤的精神状况跟他的身分对他们都非常有利,所以他们带走了他,在跟他的交谈中,用一些借口让他相信要害他的人在医院里,于是谢宝坤就如他们所期待的,冷静地潜入医院杀人。

    谢宝坤是医生,他很了解医院整体的环境,可以熟练地操用手术刀,但特别小组的人或许也没想到精神病人有属于他特有的偏执,那就是他在白袍上挂了自己的名牌,并被苏扬拍到了。

    「这样说的话,整件事都可以挂上钩了,可那个在谢家被虐杀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听得心都被吊了起来,张玄追着往下问。

    「魏炎不是说过了吗?那个人是特别小组的成员,或许就是他负责跟谢宝坤联络的,事情成功了,为了去掉后患,他约了谢宝坤在谢家见面,想干掉他,却没想到反被谢宝坤杀了,这时候苏扬的剧本再次发挥了功效,谢宝坤病情发作,把看过的灵异节目当作是自己的记忆,于是在把人杀掉后,照节目里演的那样把尸体挂起来,那不是什么宗教仪式或警告,而是单纯的模仿。」

    「说来说去,那个人是我害死的!?」这个事实让苏扬很受打击,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当来写,没想到会有人模仿……」

    「不关你的事,就算你不写,谢宝坤还是一样会杀人的。」

    「那他杀了人后去了哪里?」

    「哪都没去,同伙提供给他的地方被警察查封,所以对谢宝坤来说,没有哪里比自己的家更安全了,棺材铺面积很大,他又了解附近的地形,要躲藏很简单。」

    眼神掠过张玄脖颈上的勒痕,聂行风继续说:「但他很快发现有外人进出,他一定很讨厌自己的地方被外人介入,于是那晚他用同样的手术线攻击了我们,手术线该是他从医院顺手带出来的,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他一定对手术线抱有特殊的感觉。」

    「难怪我的道符不见效呢,原来不是我的道术有问题,而是那家伙根本就是人嘛。」张玄点头道:「他平时一定经常锻炼,力气大得出奇,警察会被他杀掉并不奇怪,昨天在谢家鬼鬼祟祟的人影说不定也是他。」书香の门第

    「不懂,」钟魁举手发问:「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大家都去过棺材铺,都被恶鬼攻击,为什么没有鬼攻击谢宝坤,反而让他可以安全藏身?难道鬼也欺软怕硬吗?」

    「那些恶鬼是被人用邪术强行招来的,它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对付谢宝坤,至于被谢宝坤杀死而无法轮回的那些鬼,在遭遇恶鬼之后,它们自保尚且不暇,哪有精力去对付谢宝坤,而谢宝坤的妻女……」

    想起那晚看到的一幕,聂行风顿住了话语,转头看向谢非,心想他的神智被蛊惑,一看到那母女俩现身,就以为她们是来索命的,但真相真是这样吗?她们一直徘徊在被杀的地方无法轮回,也许不是出于憎恶和仇恨,而是……

    「叮咚……」

    门铃声传来,打断了聂行风的思绪,见大家都听得出了神,他说:「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想。」

    「那证实猜想很简单啊,」张玄第一个叫起来,「既然谢宝坤可能还藏在棺材铺里,那我们去把他揪出来不就行了?再通过他顺藤摸瓜,那不管是害谢非的人,还是害巡警的人,我们就都可以知道是谁了。」

    「叮咚叮咚!」

    没人回应张玄,倒是门铃一声紧过一声,张玄正说到兴头上,气得叫道:「汉堡去开门,要是来推销商品的,直接砸晕。」

    汉堡拎着小锤子领命飞过去,还没等它靠近,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门向里倾倒下来,它差点被压到,看到站在门口的数名警察,它立马一甩翅膀闪人,小锤子在法力下被扔去了一遍。

    大门太厚实了,导致砸下后腾起一层尘土,看到眼前这幕壮观景象,张玄目瞪口呆,转头问初九,「这就是你修了两个多小时的结果?」

    「我不是很擅长木工活,」后者毫不在意地回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修一次试试。」

    你只擅长调情对吧!?

    要不是看到远处站着的警察,张玄一定吐槽过去,而面对这种状况,那几个人显然比他更吃惊,好半天都没人动弹,最后还是张玄先开了口,看到为首的是魏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走过去先发制人。

    「你们把我家的门搞坏了,赔钱!」

    魏炎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在不算长的接触中,他已经充分领教了张玄的劣根性,两边都很麻烦,于是他决定事不关己,让他们直接交锋去。

    如他所愿,他身后的刑警走到张玄面前,问:「你就是张玄?」

    「是,」张玄上下打量他,男人气场很不善,便直接说:「套近乎也是要付钱的。」

    对方没理会他的扯皮,将手中的纸展开,在他面前一亮,竟是张拘票。

    「张玄,警方怀疑你跟数起谋杀案有关联,这是对你的拘捕文件,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

    「不过你所说的一切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听着警察的话,张玄很快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还很贴心地帮他把话讲完,又打量他手里的拘票,问:「先生你从哪个摄影棚出来的?这台词也太大众化了,拘捕令看起来挺逼真的啊,哪里做的?介绍一下,下次我也去捧个场。」

    「严肃一点!」

    警察沉脸喝道,拿出手铐想给他拷上,被张玄闪身避开了,目光转向魏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想到隔岸观火,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魏炎的眼神瞟到一边,答:「事情就是张先生你涉嫌谋杀,将被刑事拘留。」

    这家伙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关键时刻居然给他装死,张玄正要再问,就见聂行风在对面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临时改口,「好啊,去就去,我也想知道我涉嫌了什么样的谋杀活动。」

    不过手铐最终也没拷上去,这都是出于魏炎的暗示,可能是看张玄很合作,那几名警察也不想多生是非,他们来的主要目的是找证据,而不是抓人。

    张玄被他们带上了警车,见大家都跟了出来,他靠在窗上,笑嘻嘻地说:「你们都很闲吗?各做各的事去,我去混饭吃,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会请律师马上过去,」聂行风扫了那几名警察一眼,「记得要好好配合警方问案。」

    「放心吧,董事长。」张玄说完,又兴致勃勃地问坐在旁边的警察,「你们今天吃什么便当啊?最近我猪排饭吃得有点多了,换鳗鱼饭怎么样?听说阿宝记的鳗鱼饭相当不错的。」

    那警察严肃的表情有些塌坊,显然他低估了张玄耍痞的程度,一句话都没说,将车门关上,吩咐同事开车。

    张玄似乎又嘀咕了些什么,不过警车开出去了,众人没听到,看着车跑远,钟魁急得问聂行风,「为什么他们会抓张玄?」

    聂行风摇头不答,拘捕令一定早就下了,但刚才他跟魏炎通话时,魏炎却只字不提,可见这件事的内情魏炎多半也不清楚,他只是被人特意推到前面的棋子。

    他让汉堡先跟过去打听情况,又给律师通电话让他马上去警局,谢家方面银白自动请缨去查看,聂行风同意了,叮嘱他们不要惊动在那里巡逻的警察,否则张玄又要多一项罪名了。

    突然发生意外状况,素问本来想留下来帮忙,被初九拉走了,说:「这种小事他们很容易摆平的。」

    「可是谢家的事还没完结……」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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