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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节

    重生之嫡子无双 作者:慕子宸

    第27节

    说罢这话,她为了体现自己是如何惶恐,面上都没什么血色,给叶惊递茶水的时候手指还在颤抖:“更何况这几日听了齐国公的事情,妾身可好生惶恐……”

    叶淙看着她端茶的那只手,脸色终于好了些许,有些相信了她的话,语调却仍是冷冷的:“照你这么说,又不关你的事情,你惶恐做什么?”

    江慧听他口气渐缓,就知道他心底的疑虑依旧暂时消失了些,立即趁热打铁的装可怜,睁大了自己的眸子颤声道:“殿下,虽然这件事不是妾身所做,可妾身一想到殿下会怀疑妾身,妾身身在慧丽宫中就是一阵惶恐,更何况这几日陛下来看妾身的时候,妾身觉得……觉得……

    江慧的口气愈发弱了下来,好似难以确定一般,叶惊就有些不耐了: “你觉得什么?”

    江慧眨了眨眼睛,低身在叶惊身畔坐了下来,有意无意的将身体朝着他身边靠去,呵气如兰的悄声道:“妾身觉得,陛下的身体仿佛比原来要不好了。”

    “哦?”叶惊闻言,神色当即一变,回头上下扫视了她一眼,目光晦暗不定。

    “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那老东西这么多年来最会隐藏自己,尤其是身体的情况看捂得极为严实,太医院那几位太医更是滴水不进,家人也被老东西抢先都保护了起来,根本就找不到缝隙,更不要提了解老家伙的身体到底如何。”

    说罢这话,他也不等江慧在说些什么,就甩袖起身朝着凉亭外走了两步,面容上的神色极为y沉:“老东西这么防备,根本就是从当年夺嫡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他又生性无比多疑,你不过是个新晋的嫔妃,他怎么可能会在你面前轻易表现出自己身子不行?”

    江慧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叶惊就这么将自己的话堵回来,一时间先是心中一闷,脸上却比脑子之前表现出了哀伤和震惊之色,薄薄的唇颤了几下,那双带着雾气的眸子像是浸润了泪光:“这么说的话,殿下是不信妾身了?“

    “倒也不是不相信。”叶傢看着她这副病美人娇弱不胜的模样,眉宇间的疑惑淡去了些许,或许是想起了之前的恩爱,面色缓了下来,“只是齐国公出事之后,你却突然对本殿说这些,本殿自然有些怀疑,你心中——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江慧听他话语中似有松动,连忙快步跑到他身畔,抬手抓住了他的袖摆,有些怯生生的道:“妾身自然是想着殿下的,殿下明鉴。”

    叶惊眼神深深的看了她半晌,也不知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终是抬手搂住了她的腰,手指细细抚过了她的唇,冷声道:“哼,你的这张嘴每次见本殿的时候,都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可惜的是说出来的话,到不一定是真的……”

    说罢这话,他突然露出了个诡秘的笑容,低下头来亲了她的耳垂,十分亲密的悄声说道:“老家伙那里,你时刻伴在他身边,还要多多费心,等到本殿得了那个位置,必然不会负了你,你可知道?”

    江慧看着他的神色,心底不自觉发冷,却更深的向着他怀中依偎过去,面上甜笑道:“妾身自是明白的,怎敢烦劳殿下提醒,妾身爱惜殿下宠爱还来不及呢,可不会故意挥霍殿下的喜爱的。”

    叶淙听她语气娇柔的在自己身边说着这些话,明显就是在讨好自己,目光触到那张娇美可人的脸庞,一时间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笑容却更深了: “真聪明,本殿就喜欢你这聪明

    劲,来,再亲一个……”

    察觉到叶惊虽然低身来吻她,却很是有些心不在焉,江慧心下暗惊,面上的神色愈发柔和媚人,连忙笑着搂住了他的肩膀,娇声嗔道:“殿下可真是讨厌,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不要…”

    叶惊搂着她的腰,半推半就般的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意有所指的揉了揉她的耳垂,含笑说道:“不要,本殿看你是很想要罢,你小产之后都过了满月,那老东西除了每天去看你,有没有重新宠幸你啊……”

    江慧听他再度提起皇帝,心底更是颤的厉害,涂着蔻丹的手指微微弯起,声音愈发甜美,

    小鸟依人般靠在叶惊胸前回道:“殿下,妾身才不惦着那些宠幸,殿下可知道,陛下可不如殿下这般英武过人,妾身可日日想着殿下,只等着殿下来宠幸妾身……”

    “小s_ao蹄子,就知道你想着。”

    “殿下……”

    两人在凉亭内互相纠缠,面上含笑对视,却是各自心怀鬼胎。

    与此同时,小太监终是停下了脚步,眼前一亮,指着围墙下正和珍珠站在一起的小太监,对着身畔停步的皇帝悄声稟报。

    “陛下,奴才眼看着他们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对了您看!就是那个太监,奴才方才见到的就是那个太监!”

    说罢这话,那小太监禁不住将眼观转向了墙角下太监身边的珍珠,面带疑惑的咕哝着说道:“那个宫女,怎么有点眼熟……”

    胡公公一路跟着皇帝到这里,眼看着皇帝的眼神愈发深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心底早就心惊胆战不敢多说,此时听见那领路的小太监还不准备退下,而是接着站在一旁,就立刻开口斥道:“行了,费什么话,地方到了还不赶紧下去!”

    小太监被胡公公训斥了几声,立刻缩了缩头:“是,是……”

    “等等。”就在他要退下去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却骤然开了口,语调y森深沉,“你说那个宫女眼熟,你可认识那个宫女?”

    小太监点了点头,仿佛没有察觉到此时暗潮汹涌的气氛,只是指着那边的太监和宫女皱着

    眉头认道:“认识的……那个宫女,看起来像是慧丽宫,贴身侍候慧妃娘娘的大宫女珍珠……

    ”

    “胡说八道!”胡公公没想到一个没说话,小太监就说出了这么惊人的事情,顿时脸色一变,抢先斥道,“你何时见过慧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可不要信口开河!”

    第200章 ?了断(七)

    小太监得了胡公公的训斥,又吓成畏畏缩缩的模样,只是硬着头皮没有停口: “胡公公,

    你忘了么?那次陛下歇在慧丽宫中,你还让奴才去送点心……当时正好是娘娘身边的珍珠接过的点心盘子,因此奴才记得十分清楚,要是其他的宫女奴才也不记得这么清楚……”

    皇帝闻言,眼神顿时一利,目光几乎逼视到了小太监的脸上:“这么说,你肯定那是慧丽宫中的大宫女珍珠了?”

    “奴才万万不敢欺骗陛下啊!”

    听了小太监的肯定之语,胡公公已经暗觉不好,谁知还没等开口的时候,皇帝却放开了他扶着的那只手,自己缓步走出原本停留的地方,一边朝着墙角的地方走去,一边低声喝道:“来人。”

    话音未落,几个身穿锦衣的金吾卫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皇帝身边,半跪在地上持剑应道:“奴才在。”

    “你们都给朕小点声,把他们的嘴也先给朕捂上,不能让他们发出声音来。”皇帝唇角挂着令人心寒的冷笑,手指指向那两个还未曾发觉危险的珍珠和太监两人,语调诡秘低沉,“朕要自己去看看,到底太子是在做些什么?!”

    金吾卫闻言,立时应道:“谨遵陛下谕令!”

    胡公公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两个金吾卫离开,下意识想要再为太子求情,毕竟这么多年来他虽然没成了太子那一派的,好歹太子也对他算是恭敬,每一次也给了他很多黄白之物,看现下这个情况,太子分明很有可能是在和慧妃……可当他走到皇帝身边,扶住皇帝的手指更看到皇帝此刻的表情时,他本来想要说的话却全部咽了回去。

    皇帝的神色太过可怕,让他根本无法提起勇气说任何话语。

    等到将宫女珍珠和太监擒拿之后,皇帝冷着脸站在两人面前一字未发,就扶着胡公公接着向前绕过围墙,看向了围墙后唯一一个可以避人的凉亭。

    不远处的凉亭中,在胡公公惊骇欲绝的注视和皇帝y沉的看不清神色的面目下,叶淙和江慧还在激烈的纠缠着,衣衫掉落在亭子外哪里都是,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映入眼帘,不仅让胡公公脸色发白,皇帝更是忍不住垂下头来,突然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听到有人咳嗽,还在纠缠着的两个人动作顿时一顿,江慧最先反应过来抬头去看,谁知道一抬眼就看见皇帝y沉的脸,本来刚刚恢复了嫣红的面色顿时煞白,眼底全是惊愕和恐惧,以几乎是在嘶喊的语气惊叫道:“皇上!”

    就在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伏在她身上的叶惊跟着全身一颤,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江慧看的地方,全身扑地的伏在江慧身边,就这么被抓了个正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语无伦次的喊道:“父皇,父皇!儿臣,儿臣……”

    “朕的好儿子,朕的好妃子……”皇帝用从未有过的冰冷眸光看着这两个人,唇角牵起一丝笑容,看起来狠戾又带着杀意,眼底像是蕴含狂乱和暴躁,一边说着一边强忍着喷薄而出的怒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叶惊没想到会被皇帝亲眼撞见他和慧妃亲热,他从小到大还没做错过什么大错事,谁知道这一下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顿时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只知道不断对着皇帝磕头:“父皇,儿

    臣是,儿臣不是……”

    “朕亲眼所见,你还想要说些什么?”皇帝看他还要狡辩,脸上更暗了一层,也不再听他的话,只是对着身后的金吾卫冷声斥道,“来人,把太子给朕拖出去。”

    金吾卫听说要将太子拖出去,顿时都是愣住了,一时间也不敢妄动,不大的凉亭中就只响起叶惊的喊声:“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求您原谅啊父皇!”

    “冤枉?”皇帝听到他仍负隅顽抗,又想到他在自己眼皮底下竟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顿时气的脑袋一晕,快步走到他身前抬脚就踢,“这世间要是有那么多冤枉的话,要大理寺和宗人府做什么用!”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朕拖出去!”说罢这话,皇帝低低的喘了几口气,像是气的狠了,看着自己踢倒的儿子,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字,“明日早朝宣旨,夺去大皇子叶惊的太子之位,罚俸五年,让他给我在皇子宅里好好静思己过!”

    金吾卫闻言,又察觉到了皇帝森冷的目光,当即不敢拖延的上前扶住了叶惊,几乎是拖着失魂落魄的叶淙出了院子,叶惊好几次想要挣脱两人继续辩驳,可惜怎么都没能脱开来,一想到自己明日就将被剥夺太子之位,他整个人都懵了,脸上的神色更是惊恐万分。

    “谨遵皇上钧令。”

    还没等他再说出什么话来,皇帝便不耐的摆了摆手,明显是再也不想看见自己这个儿子了,反而转向跪在地上极力拉好衣带,比叶惊的脸色和表现更是难看慌张的江慧,眼底浮现了深浓讥讽和杀意。

    江慧不敢抬头,禁不住抖着身体,生怕皇帝也像是方才给叶淙一脚般给自己一脚,看见皇帝上前就忍不住往后退,本来娇美的脸色因为恐惧扭曲的不成样子,用几乎以惊叫的口气喊道:“皇上,皇上,臣妾……”

    “朕知道,你自负年轻美貌,又是朕的晚辈,自从进宫跟了朕之后便有颇多怨气,可朕怎么都没有想到,你竟如此下贱,身在宫中也敢勾引太子!”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片刻后终于一挥袖摆,看着江慧嗤笑了一声,闭目对另外几个金吾卫吩咐道。

    “既然你没有跟随朕的心思,强扭的瓜不甜,就不必在宫中呆着了。将慧妃打入冷宫,贬为宫婢。”

    江慧在听皇帝方才对叶惊的处置中,就已经隐约猜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原本是心如死灰的,可早就在她在相国寺中被玷污,后来被逼进宫又掉了孩子的那股不满之意,这时不知为何突然被皇帝一下子引了出来,她顿时抬起头来,抓住了皇帝的衣角大声哭喊道。

    “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心有不甘,只是心有不甘啊皇上!”

    “心有不甘?”皇帝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又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她狰狞的脸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目光悠远的透过了面前的这张脸后,骤然暴怒起来,一巴掌将江慧扇得飞了出去,语气愈发y森可怖。

    “是啊,心有不甘。但只凭借心有不甘就敢这样做,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江慧被扇的嘴角出血,眼底的怨恨浓浓的涌了上来,却知道自己的命运只能由面前的人来c,ao控,仍旧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不断哭号道:“皇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知道错了

    ,请您原谅臣妾……”

    皇帝抖了抖自己的衣衫,仿佛有些站立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脸庞更是苍白了几分,吓得一旁的胡公公立刻抬手扶住了他,还没等开口询问万岁身体如何,就看见那只明黄袖袍的手挥了

    挥。

    “拉下去。”

    金吾卫这次动作极快,立时拉起了江慧:“是!”

    等到江慧的身影完全消失,那两个守门的太监宫女也被塞了口拉往冷宫准备封口后,皇帝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安静的思索了片刻后,对着身畔的胡公公冷声嘱咐道:“宝和郡子刚亡,江慧的事情就先瞒着郡王江雄,知道了么?”

    “是,皇上。”胡公公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知道今日过后,所有见到叶淙和江慧一同的所有宫女和太监除了自己都会被灭口,等到几个月后江慧也会被秘密处死,这件骇人听闻的皇家秘闻也就永远被封存了。

    可郡王府哪里,毕竟是江慧的母家,江慧到底做了什么过一段时日以至于打入冷宫,皇宫里自会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但要是打进冷宫也不说的话——

    “可皇上,这件事也不能一直瞒着,什么时候……”

    皇帝眯了眯眼睛,在想起这件麻烦事的善后时,又听身边的胡公公提起郡王府,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个伏在地上的青色身影,以及那枚放置在盒子中的兵符,便稍稍思索了片刻,冷声道:“再过一日便是赏花宴,那时候再说不迟。”

    第二日朝会,皇帝在朝上抓了太子下属东宫内侍贪污之事,随即不顾众臣反对,就这么夺了太子叶惊的太子之位,下令太子在皇子宅内闭门思过,罚俸五年。与此同时,一直因为宫闱丑事被禁足在皇子宅的八皇子,不知不觉的站在了朝堂上其他皇子的队伍中,唇角带着的笑容温和无軎。

    郡王府中西苑碧波苑中,淡青色的身影正立在花园中,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玉笛,有些漫不经心的对着身畔立着的人问道。

    “明日便是赏花宴了,去看望慧妃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第201章 旧梦(上)

    眠星先是点头应是,随即咬了晈唇,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面带担忧的问道:“世子,这次进宫去,您真的要……”

    不等他说完话,江洛玉稍稍抬了一眼,唇边的笑容淡淡,语气却听不出喜怒:“怎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说这些?”

    眠星看见他这副喜怒难明的模样,心底的冷气深了些,眼底却透着疑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那一夜江洛玉从质子府回来时候,不论是何事更不论是谁,只要上前回话或是听吩咐,江洛玉就是这样一副神色,有时候好不容易变化一二,甚至会比他刚进府的时候的冷漠无波更加可怕。

    过了几日,谁都知道江洛玉心情不好,做事都轻手轻脚的不敢触眉头,整个碧波苑现下就陷入了一片近乎沉寂的气氛中,即使是世子向来看重的那人来了,也好不了多少,看起来反而更是糟,苑中的人却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更不敢轻易去问——

    可是明日就是进宫的日子,江洛玉特地找他来问话,眠星前几日又得了寒江阁的探子回报,知晓明日江洛玉的行动,心底实在担忧,便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可是世子,这么冒险的事情,属下有些担心。”

    “放心罢,眠星。”江洛玉听了这话,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手中的玉笛交给了他,目光挪向不远处墙角边上种着的一溜雪白梨花,声音悠远,“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我也该去做一个了结。”

    眠星闻言,知道劝不动主子,只好躬身接过东西后退下了。

    江洛玉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看了那片梨花一会,就迈步上前走到了花树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那绒羽一般的花瓣,唇角终是透出了一丝微薄的笑意,眼神却依旧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神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渐渐带上了y霾。

    直到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这梨花真好看,一簇簇的漂亮。”察觉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洛玉骤然仰起头来,细长的手指触到了棕色的枝干,喀嚓一声折下一枝含苞欲放的梨花,回身就给立定的白衣人cha在了发髻中,同时顺手抽走了他发上的木簪。

    大泷士人,曾以少年簪花为尚,为翩翩君子之称。

    江洛玉自己因为世袭爵位缘故,从未簪过花朵,只是他少年年岁,束冠的玉簪上还刻着莲花花纹,此时好不容易给别人簪上了花,不由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被簪了花的人,目光从他微皱的眉眼转到乌黑的发上,抬手扣住了他上扬的手腕,轻声笑道。

    “别动,很配的。”

    说罢这话,他又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眼前的“美色”,发现白敏玉簪花确是别有一番风流意味,顿时暗下决心以后还要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簪,手指却不自觉的拉起了扣住的那只手,准备掀开白色的衣摆。

    “昨天你走时……我看见你手上有血,你受伤了?”

    提起昨日,白敏玉的身体顿时一僵,抽回了自己被人扣住的手腕,动作迅速的嫁给袖摆放了下来,好似不想让他看见一般,面上的神色也完全收敛起来,语气带着些疏远的偏过了头。

    “没有。”

    “又闹别扭了,真是小孩子。”江洛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瞄了一眼他藏在背后,昨日在质子府离去之前,分明看见滴下暗红血液的手,决定这个时候不和他拗劲,沉默了片刻后,就顺势谈起了明天的事情。

    “明r,i你和我一同去么?”

    眼角余光看见他摇头,江洛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失落涌了上来,紧随着而来的却是更多的轻松,本来喜怒不定的面容突然柔和了下来,定定看了身畔那人垂下的白袖子一眼,才将目光移回梨花树上。

    “不去也好,就让我一个人去罢。”凝视着花树,想到明日要做的事情,江洛玉一点点握紧了自己的手指,仿佛漫不经心的嘱咐道,“明日我可能还会晚些回来,你呆在碧波苑中可别乱跑,被人识出你这个敏夫人是假的就不好了。”

    站在他身侧的人没有应声。

    半盏茶的时间后,当江洛玉以为他默认了自己话,准备转身离开花树前时,却突然听见那个人低沉淡冷的声音,就像是初次见面时,那种从冰上滴下的水一样,缓缓滑动:“明日,你不仅要去见慧妃。”

    江洛玉勾了勾唇角,面容无波:“你猜到了?”

    白敏玉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回过身来直视着他的背影,目光如炬:“前几日,我听见你让眠星去打点,要进宗人府。”

    江洛玉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就在那一夜离开质子府后,只要他提到南静隆这三个字,就已然不再是为了恐惧或是仇恨,反而全部变成了杀意和狂喜

    “没错,明日我还要去见南静隆。”

    说罢这话,他几乎是在瞬间回过神来,直直盯视着白敏玉难以掩饰的澄澈眼睛,在那一刻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痛意和怀疑。

    怀疑。

    这样的眼神,瞬间激怒了江洛玉。

    他的声音紧跟着骤然变冷,目光如刀直视着那个人,突然上前了一步,几乎要贴在白敏玉眼前,逼问道。

    “你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是在怀疑我什么?”

    白敏玉错开了他的眼神,不知为何不肯与他对视,那双據拍的眸子闭上,唇角流露出一丝苦涩:“我没有怀疑你。”

    江洛玉只觉得指甲都要扣进手心里,面容慢慢扭曲,一阵钻心的疼痛涌来:“你没有怀疑我,这样质问我又是为什么?”

    白衣人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甚至连再度睁眼去看江洛玉一眼都没有,就转过身准备离去,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一般,俊美的面容上没有表情,眉宇有着深深的刻纹,不一会就走出了好几步。

    江洛玉第一次遇到他不回话就离开的情形,先是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就是勃然大怒:“

    站住!”

    话音未落,那个白色的身影在他的视野越走越远,竟是没有再回头的意思,江洛玉乌玉般的眸子瞬间涌出了无尽的火焰,声音中森然意味也就更浓:“白敏玉!”

    在连名带姓被吼出来的时候,白衣人终是停步在苑门口,却并未回头去看他,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度迈开步子,不一会身形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逐月刚一进苑门口,就瞧见白衣人急速消失在自己身畔的身影,下意识的看向院内站在梨花树下,脸上的神色犹如寒冰冷冻,眼底却是勃然而起烈火的江洛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猜测这两人是不是又吵架了,小心翼翼的问道。

    “世子,这是怎么了,白双子……啊不,敏夫人这是去做什么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尽,就听见自家世子一声怒吼,随即是喀嚓一声巨响,逐月措不及防后退两步,正好看到江洛玉挥手用内力折断一枝盛放的梨花枝桠,正好哐当一声砸在她脚边。

    “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必管他!”

    说罢这话,江洛玉的气好似还没消尽,面容更是淡冷无波,咬牙切齿的补了一句:“莫名其妙!”

    逐月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家世子发火,心底暗暗觉得不好,想要劝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从江洛玉和白敏玉相识后,这些吵架的事情可真是一茬一茬的难以消停,耳边就再度响起了江洛玉的声音:“晚上不必给他留门,让他爱上哪上哪去!”

    逐月无奈的看着江洛玉说罢这话后就快步离去,留下一堆四仰八叉的枝桠倒在泥土中,满地的花瓣狼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由低声唤道:“世子……”

    眼看着江洛玉越走越远,逐月又瞧了瞧自己脚边的东西,刚准备扬声叫人进来收拾,眼角余光就看见了一截白色的衣角,她心中一惊立刻抬起头来,顿时对上了白敏玉古井无波的眸子

    “白双子……这……”

    “他的话,我都听到了。”白敏玉沉默了片刻,就在她身畔弯下腰来,抬手将折断的梨花枝桠抱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翻身上了青瓦墙,不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有些倦倦,“就按他说的做,晚上我有事,不一定回来,不必为我留门了。”

    逐月惊愕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抱着枝桠离去,一时间看了看江洛玉离去的方向,有些手足无措的眨了眨眼睛,声音尖了些:“白……敏夫人!你这到底要做什么去?倒是留个话让我回了世子啊!”

    她的话语未曾落下,白敏玉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第202章 旧梦(下)

    第二日一早,郡王府众人辞别了溧阳公主后,就跟随着穆氏一同上了马车,江洛玉脸色淡漠的站在一队马车旁,目光在马车上王府的徽印上看了片刻,突然回身看了不远处正在吩咐收拾东西的逐月,嘴唇动了动。

    站在他身侧另外一边的眠星看见他的神色,仿佛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一般,便快步上前几步,悄声说道。

    “世子,昨日……昨日敏夫人没有回来,白姨娘那边属下也问了,还有容沁苑,都不知道敏夫人到底哪里去了,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消息,没人知道敏夫人到底去哪里,到先下夫人还是行踪不明。”

    江洛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开口问道:“人不见了?”

    说罢,他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薄薄的唇抿了抿,声音跟着冷了几分:“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府内就不必管他了。”

    不管眠星听了这话后是什么反应,江洛玉微微垂下了头抓住面前的马缰,翻身上马之后便双腿一夹马腹,不一会身形就跟随着马车车队消失在了街道上,任由身后的眠星和逐月带着些担心目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进了皇宫,众人因为赏花宴而四散分开,江洛玉遇见了几个认识的王孙贵族,还有看起来神色有些尴尬孤独的云轩,目光从远处面容沉寂一直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的三皇子身上掠过,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三皇子身畔正在笑着劝慰他的八皇子身上。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叶旭微微抬起头来,含笑望了他一眼,片刻后又若有所思的垂下头来,接着对身边的叶瑞说话。

    眼看着叶瑞仿佛是被叶旭的话说动,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缓和,江洛玉唇边的笑容渐深,目光扫视了一圈亭台楼阁中的人,回身朝着一丛隐秘的灌木走去,不一会身形就悄然消失在了皇宫内苑中。

    叶旭再度抬眼的时候,已经不见远处隔水相望的那个人,瞬间忘记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忽的一下站起身来上前了几步,目光淡淡扫视了一圈。

    叶瑞看着他猛然起身,又反复扫视外面的情形,眸中顿时多了几分讶异,也站起身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疑惑问道:“八弟,怎么了?”

    叶旭没有看到江洛玉,便知道他已经走了,眼底不由露出一丝失落,但随即就恢复了方才那副含笑的模样,有意无意的说道:“无事,方才旭儿看见一直漂亮的青色小鸟,结果跟皇兄又说了几句话,那小鸟便不见不知道哪里去了,旭儿想要找找看……”

    “是什么珍惜的鸟儿么?”叶瑞一听是只小鸟,本来还有些警惕的心思顿时放松了下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若是八弟当真喜欢那小鸟,尽可对为兄说清楚那鸟长什么样子,一只鸟而已——皇兄还是能给你寻来玩的。”

    “不必了,多谢皇兄美意。”叶旭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拒绝了这话,眼底的志在必得却浮现了上来,语气陡然变得凝重,“那只鸟喜欢自由,看起来又那么机灵,想必若不是亲手捕抓,是无法让那鸟儿心甘情愿的呆在笼子里的。”

    说罢这话,他不顾身畔叶瑞更是疑惑的目光,忍不住垂下头来,轻声低喃道:“更何况那

    样的鸟儿,也不会再有第二只了。”

    身处于亭台楼阁之间,四处静寂的皇家两兄弟正谈论鸟儿之时,江洛玉已经快步走出了灌木丛,在一个早就守候在那里的宫女手上拿起了纯黑的斗篷盖住头脸,迅速跟着她朝较为僻静的小路走去,不一会就出了内宫宴会的地方,躲避了几波前来巡逻的金吾卫后,站在了外宫冷宫前的一扇小门前,低身走了进去。

    冷宫。

    江洛玉目视着这片有些荒芜的宫殿,目光中有些东西一闪而过怎么都看不清楚,白皙的手指缓慢收到了袖中,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无踪,俊秀的面容被淡淡的阳光照亮,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颊。

    小宫女弓着身体等待着江洛玉抬步,等到将身着青衣的人七拐八弯,领到一处最为荒芜的宫殿门前时,这才压低了声音稟报道:“阁主,江慧就关在里面,自从被皇帝关到这里之后,她这几日一直都在惨嚎,好像还希望皇帝放她出去。”

    江洛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之色,目光再度在荒芜的冷宫中扫了几圈,这才抬手道:“我知道了,下去罢。”

    等到小宫女听了命令,躬身快步退下,迅速消失在了几乎没有人烟的冷宫中时,江洛玉遥遥望着不远处一阶阶的石阶,目光中的黑暗一层层泛了上来,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瓷碗落地声,以及一个正在挣扎嘶喊的语调。

    那是他的声音,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听不清楚了,倒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声音不断的嘶喊着,像是喉间含了血,反反复复的,只有两个名字,带着地狱中无穷燃烧着的憎恨和蔑视。

    “……南静隆……江慧……”

    江洛玉沉默的站在台阶前,微微眯起眼睛一点点仔细审视着面前的宫殿,像是投过了面前的宫殿看到当年垂垂欲坠的烛火,丫鬟蔑视中夹杂不屑的眼神,那时璀璨珠宝的亮色成了血色中蔓延的最后一点光线,现下终于也在粲然的阳光下渐渐消失了痕迹。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殿内断断续续的话语,以及诡异的抓挠门框的响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好痒,好痒啊……”一个虚弱中带着恐惧的女声在不远处的门后响起,刺刺拉拉的声音,就像是指甲不断刮挠在门上,“救命啊,救救我……”

    江洛玉拉下了兜帽,注视着房门上一把黄铜大锁,手指握紧了方才宫女双手呈递给他的钥匙走上了台阶,在进门的那一霎那,对着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低语。

    “在外面守着。”

    y暗的地方人影一闪而过:“是。”

    刚一打开大门,江洛玉眼角余光掠过一道伏在地上的白色身影扑了过来,随即就感觉自己的袖子一沉,方才在门外传出的声音再度响起:“救救我,皇上,皇上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皇上救救臣妾啊,臣妾好痒啊!臣妾好痛啊!”

    说着这话的时候,伏在地上的人骤然抬起头来,露出了乌发下掩映的脸颊。

    仅仅是过了两日,被发现和太子有染的江慧进了冷宫,因为不吃饭又惊惧过度,已瘦的不成人形,本来娇美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狰狞的暗红色斑点,其中夹杂了数道指甲挠出的痕迹,

    有些肌肤已经接近溃烂,尤其是手指尖已经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从袖子中露出的手和衣领上的脖颈也和脸一般,想必她身上白皙柔滑肌肤溃烂的也很厉害,不然也不会说出好痛好痒的话了。

    若是平常人一下子看见如此狰狞,仿若活鬼的人,肯定吓得原地倒退几步说不出话来,可江洛玉即使被她抓住了袖子,也依旧神色淡淡的站在原地,含笑上下望了望江慧如今的模样,知道是冰肌玉骨膏中的血婴砂起了作用,问道。

    “哪里痒?”

    “哪里……哪里都痒……全身上下都痒,白天也痒夜里也痒!”江慧这半月被这种痛痒折腾的不轻,方才也是下意识看到阳光就凑了上去抓住了江洛玉,外面的人因为她进了冷宫,甚至连饭菜都有一顿没一顿的送,更不提将大门打开让人进来了。

    如今猛然听到有人问话,她顿时浑身一激灵,只觉得那痛痒都消下去了不少,只可惜她在昏暗的宫殿中关得太久,现下一看见阳光就流泪,根本看不清楚来人到底是谁,尽力扯住江洛玉的下摆,哀哀的道。

    “是谁,是谁?是皇上么?是皇上想起了臣妾么?皇上……”

    “可惜让慧妃失望了。”

    江洛玉沉默了片刻,看着泪水混合着江慧脸上的血r_ou_流下,带出一道清晰的白色痕迹,一一江慧的脸上都已经溃烂的现了白骨,原本的样子根本都看不清楚了,愈发显得可怖骇人,竟让人望一眼,有红粉骷髅之感。

    瞧见前世的仇人这么惨,江洛玉的语调愈发轻了,就像是初见之时那般温和纯良:“本世子,可不是慧妃想要见的那个人。”

    听到他的声音,江慧仿佛傻了片刻,也不想这个时候江洛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血r_ou_模糊的脸庞就扭了一下,看不出到底露出了什么神色,只是迅速膝行到了他脚边,再度扯住了他的衣袖叫道。

    “世子堂兄,世子堂兄你来了,我……本宫全身都好痒,好痒啊……快救救本宫!让父王救救本宫啊,还有哥哥,救救本宫啊!本宫不想一辈子都呆在冷宫里啊!”

    第203章 ?云散(上)

    江洛玉闻言微微垂下身子,乌黑的发从他的肩头滑落,俊美的面颊上带着从容的笑意,话语却极为森冷:“慧妃到了冷宫,依旧是这么大的派头,居然还自称本宫,这可让本世子心生胆怯了。”

    江慧察觉到他话中好似没有帮忙的额意思,不禁更是惶恐了,也顾不得什么,就是死抓着江洛玉不放手:“世子堂兄,世子堂兄你行行好,本宫……不,慧儿不会永远在这冷宫里的,慧儿还年轻,慧儿还能重获恩宠,请堂兄帮帮慧儿,让慧儿出去啊……”

    “重获盛宠?”听到这四个字,江洛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只那双乌玉般的眸子黑沉沉的,根本没有一丝笑意。

    “堂妹说的好是轻易,恐怕到了冷宫这么久,冷宫里缺衣少食更没有冰肌玉骨膏,不光身体枯瘦的不成样子,皮肤也……堂妹想必未曾看过自己是什么样子罢,本世子这里倒是有一面波斯产的小镜子,让堂妹细细瞧瞧。”

    说罢,他伸手从袖中拿出了一面小镜子,动作轻巧的立在了江慧眼前,任由已经渐渐适应的阳光的江慧接过镜子,看到里面血r_ou_模糊的那张脸,然后全身颤抖着尖叫出声。

    “啊!啊!……这是谁……这是谁?!”

    话音未落,那面小镜子已经被江慧扔了出去,远远的撞到了门槛后哐当一声,就碎裂成了几块,其中一块最大的好巧不巧仍是正对着江慧,再度照s,he出了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得她不断尖叫逃跑,用肮脏的袖子遮住脸,不想看到自己的模样。

    江洛玉一直淡淡的看着她惊恐的四处躲着那面镜子,眼眸黑黑的看不见底,很是认真的重复她方才说过的话,语气更像是玩味或讽刺:“也不知以堂妹现下的面容,如何能够重获盛宠呢?”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江慧伏在地上挣扎着,却怎么都挣扎不出镜子里的那个可怖影子,不由害怕的全身缩在一起,目光却落在了自己同样溃烂的手上,更是吓得全身哆嗦,直到江洛玉缓缓靠近,从上至下的俯视着她的时候,她才骤然停滞了自己的动作,死灰色的唇动了动。

    “这香味,这香味……冰肌玉骨膏,是冰肌玉骨膏……是冰肌玉骨膏害了我!是冰肌玉骨膏让我成了现下这副样子,让我肌肤溃烂对不对!是你害我成了这个样子!是你一早就谋划好的!是你害我!”

    江洛玉唇角微弯,手中的象牙骨扇轻轻拍动,声音淡漠,回荡在此时空茫荒芜的冷宫中,就像是记忆中的血色夜晚:“瞧堂妹说的,堂妹乃是堂堂贵妃,本世子不过一个小小王府双子,怎敢谋害贵妃娘娘呢?”

    “江洛玉,你竟敢谋害贵妃!”不等他将话说完,脏兮兮的白色身影就向着他扑了过来,可还没等触到他的衣角,就被一袖子扇飞到了门槛前的镜子上,江慧一低头再度看见自己如今的面容,尖声惨叫道。

    “是你在害我!是你!”

    “我可未曾害过贵妃,贵妃这话又是怎么说的?”看着江慧因为自己的面容,被刺激的失去了所有理智,江洛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侧脸被殿外的阳光映亮了半边,薄红的唇浅浅勾着

    “那冰肌玉骨膏,可是本世子自己先用,随后才呈给贵妃娘娘使用的啊!贵妃娘娘如此聪慧多疑,怎么一开始没有看出那膏子是害人的,反而现下才来叫嚷?”

    “你……江洛玉……你一开始,就不安好心……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一切都是!”

    伏在地上的人惨叫着,脑袋里已经混乱的无法思考,却刹那间在看到门外不远处正在守门的宫女时,眼底突然亮起一丝厉芒,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了两声,露出白骨的指尖指向了那青色的衣摆。

    “在相国寺,在相国寺里的事情,是你设计的对不对!是你害的我进宫陪了那个老东西!是你毁了我的一辈子!”

    “江慧。”江洛玉低低的哼笑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一字一顿慢条斯理的开口,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仔细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只会叫嚣的疯子一样。”

    “不过你这样痛苦,却还辛辛苦苦活着的份上,我就让你活的久一点罢——若是可以,我甚至想让你活到新帝即位之后呢,就看你的命大不大了。”

    话音落下片刻,他又长长的舒了口气,目光从眼神狰狞,像是要立即爬起来捅自己一刀的江慧身上掠过,随即再度迈开了脚步,向着门槛外无边骄阳照耀下的台阶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极慢,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东西。

    “反正你这副模样也出不去了,重获圣宠更是想都不要想,我原本想着若是你聪明一些,会让我给你一个痛快,没想到你这么执着,那也好——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冷宫中永远呆着罢,说不准有时候守冷宫的人会扣下你的饭菜,那时候你也千万别大吵大嚷的,只要仗着你原来是皇帝的女人……让他们快活快活就是了。”

    “江世子,江堂兄,你不要走,你救救我!我不追究你是不是害了我了,你救救我啊!”眼看着江洛玉头也不回的从自己身边走过,那两扇刚刚开启的大门一点点被阖上,江慧心底骤然涌起了不详的预感和深深寒气。

    好似这道门只要现下闭上,直到她终于闭上眼睛断气的那一日,就永远也不会再有打开的那个时候了。

    眼见江洛玉不理不踩的走出宫殿大门,吱呀作响之间江慧终是忍耐不住,拼死一搏般的抓紧了身下的镜子扔出去,双眼像是从眼眶中突出一般,可怖可怕,声音中蕴含的憎恨与绝望,像是黑色的浪潮涌向门外。

    “江洛玉,江洛玉!!你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何要这么害我?!不管他人如何,我从未害过你,从未害过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本来一直没有停步的人,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去看的那一瞬间,一片破碎的镜子啪嚓一声在他脚边砸了个粉碎。

    “你从未害过我?”

    江洛玉低头审视着那成了粉碎的镜子,那里映出了他此刻面无表情的脸颊。

    晃眼之间,仿佛又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苍白的,虚弱的,有些发青,皮包骨头,嘴唇灰白,像是下一刻就要死去的脸。

    那好似是他自己的脸,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分明是一张白皙红润,美丽中带着英气,仿佛

    朝阳初升的面容。

    “好好看着里面的人,不要让她轻易死了,也别让她和外面的人接触。”直到身边再度沉默的立着方才引路的那个宫女,江洛玉才缓缓直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了白玉小瓶扔了过去,“这是哑药,一会送饭的时候倒进去。”

    宫女眼底的光芒微闪,恭敬应道:“属下遵命。”

    出了冷宫,江洛玉看着道边葱绿的树木,又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唇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将身上纯黑的兜帽脱下,在另外一个宫人带领下,穿过赏花宴热闹的亭台水榭,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再度到了宫门口。

    今日是历年皇家都会办赏花宴的日子,等在外面的几家王府的车夫都已熟识,只有一辆马车在众多马车到了许久后才姗姗来迟,还没等停在周围的马车车夫投以奇异的眼神,来的较早,郡王府守在马车前的人就看见一道身影正缓缓朝着众人走来。

    赏花宴理当才开始不久,怎么这时候就有人出来了?

    等那道身影离得近了,其他王府和国公府的人还没什么反应,郡王府的人可是认识来者的,忙不迭恭敬着上前两步,对着青衣飘飘的江洛玉面带疑惑的行礼道。

    “世子,您这么早就离开,可是里面出了什么事?”

    江洛玉神色淡淡摇了摇头,面上古井无波,一边走一边应道:“里面无事,不过本世子有些私事,已经稟告了皇后娘娘,娘娘这才允本世子出来的。”

    话音未落,郡王府的车夫惊讶的看着江洛玉上了那辆新来的马车,好似是这时候就要走了,不由疑惑的皱了皱眉,上前几步试探着问道:“世子,您这时候走,不等我家公子和小姐了

    么?”

    “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江洛玉半蹲在马车上,将手中装满了银钱的荷包递给站在不远处,一脸困惑的车夫,唇边带着微笑嘱咐道,“洛白和洛琴就劳烦堂弟带回去了,你记得与他说一声。”

    车夫收了荷包,面上顿时出现了喜色,知道自己这些下人不能管主子的事,闻言立时应道:“小的定然会转告公子,世子放心罢。”

    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缓缓停在了一堵围墙的小门下,车夫迅速从车上跳下,抬手扶住了江洛玉的手臂,目视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门后,方才扬起了自己的鞭子打在了马屁股上。

    马车缓缓离去,江洛玉抬手卸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随手交给了一边早已候着的小厮,手中的象牙折扇晃了晃,俊美的面容在y暗处浮现而出。

    第204章 ?云散(下)

    一间小小的四合院中,雕花门前青色衣摆飘荡。

    宗人府,乃是囚禁犯了律法的皇子王孙之处,因为南静隆身份特殊又得了皇帝亲自下旨,因此宗人府特地腾出了一片小院给南皇子居住,只是各道垂花门都有人驻守,连大门口也被一道道铜锁锁住,若不是他费了大力气,此刻他还进不得此处。

    “南静隆。”

    y暗的屋子里,光亮透不进去,一个纯黑的身影在门边挣扎着,偶然抬起脸来,能够看到那张已然扭曲,又显得异样苍白的脸颊,那张脸庞上已经没了以往的y霾,全部剩下了疲惫和无力,一波难以忍受的疼痛过去,他垂着头颤抖着呼吸着,像是下一刻就要失去气息。

    “江……洛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还有骤然而起的那个声音,靠在门边的人无力的挣扎了一下,扶着门框踉跄的站起身来,唇角带着些许僵硬的笑容,喃喃着,“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的……”

    江洛玉停步在门外,瞧了一眼那锁着的房门,细细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钥匙:“你知道?”

    “我知道……”门内的人挺直了脊背,背靠着大门,想起今日清晨的时候,外面他所剩无几的死士来报,太子已经放弃了他,如今只能等待大金那边的消息,他脸上的神色黑暗的看不清楚,语气中仿佛夹杂了丝丝委屈。

    “虽然我不知你和江影为何联手害我,可是……可你我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江洛玉听到这话,倒是略微怔了怔,目光直视着被阳光照出来的那个影子,好似能够透过这扇门看到门内的那个人,笑容缓慢的从他脸庞上浮现出来,“你这个说法,倒是和江慧很是相像呢。”

    “方才我去了冷宫,见到了江慧。”说罢,他也不等屋内的南静隆再度说什么,就自顾自的接道,“她和你的处境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我以为你至少也比江慧聪明几分,谁知道这时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南静隆靠在门上,低低嗤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看门外的人,又不像在看他:

    “你今日……不是光为了看我的笑话而来的罢。”

    “自然不是。”江洛玉微微敛下眉目,手中的象牙骨扇一点点打开,乌玉般的眸底浮现了隐约的红色,声音柔和悦耳,话语却狠毒凌厉。

    “江慧进了冷宫,至少还有皇上看着,不好现下就让她死于非命,只是你……看你现下这副模样,生不如死倒是夸了你。不如我现下就给你一个痛快,也让你少受些罪,如何?”

    “你从一开始,就想要逼死我……”南静隆毫不在意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在江洛玉带着顺天府尹逼进府内,搜出江影尸体的那个夜晚,就瞬间看清了面前青衣世子的所有谋划,唇边笑容虽是惨淡,可终究没有完全消失。

    “我怎会……让你如愿?”

    “不让我如愿,那可再好不过了。”江洛玉走下台阶,抬头闭目,任由暖洋洋的阳光照s,he在自己的面颊上,将乌黑的睫毛染上一片金色。

    “南皇子身份贵重,被监禁的地方寻常人也到不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正正合了我的意。”

    听到这句话,因为江洛玉今日突然到访,宗人府竟没有丝毫反应,感觉很是反常的南静隆顿时已经心生警惕,本来虚弱的抓不住什么的人下意识朝着屋内挪动,想要去拿挂在墙上的佩

    剑。

    “你什么意思?”

    “来人。”不管屋内的人正在做什么准备,江洛玉只是一动不动的任由阳光照着面颊,只是在如此灿烂的阳光下,他的声音略显森冷,仿似一块火焰都暖不热的冰,“把兽笼给我抬进来”

    就在他说出兽笼这两字的时候,南静隆已经吃力的抓住了佩剑,闻听此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浮现上来,连话语都多了几分虚弱:“——你要做什么?”

    江洛玉含笑垂下头来,看着门外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拉来几个形状不一的大铁笼,其中关着各种张开血盆大口,正朝着自己嘶吼挣扎,还不断撞击铁笼的狮子老虎等凶兽,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楚。

    “我要做什么,南皇子很快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几个身形飘忽的黑衣人迅速落在江洛玉周围,其中为首的人缓步上前,持剑对着身着青衣的人一礼。

    “把门轰开,做的尽量真一些。”看见这几个早已安排好的寒江阁死士,江洛玉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像是——宗人府里进了凶悍的盗匪一般。”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

    “至于这药……给他下了。”

    几个死士轰然应是,等到青衣人退后两步时,刀剑齐上轰开了宗人府小院中被锁上的房门,靠在门边的南静隆霎时大惊失色,抓着剑向后退了两步后,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先一步被破门而入的两个字死士擒住。

    南静隆还没来得及挥出佩剑,就已经被人擒住了,被压着跪下的时候脸色因为过分激动,潇起了异样的潮红色,对着缓步进门的人吼道:“江洛玉!……本皇子是大金皇子,你大泷无权处置!你敢动我,就不怕大泷皇帝问罪于你么?!”

    “南皇子,这么关心这一点?”江洛玉手中的象牙骨扇展开,细长的发丝飘飞在空中,声音淡淡,杀意浓浓,“只可惜,本世子既然敢这么做,就定有法子让南皇子死得其所——还请南皇子不必担忧了。”

    说罢,他看着南静隆被点了x,ue,神色惊骇欲绝的喝下了那些药,唇角不由露出了一个温柔和顺的笑容,像是今日天气晴好因此心中愉悦一般,手指指向了那些蠢蠢欲动不断挣扎在铁笼中,眼睛发红好似有些异常兴奋的猛兽们。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让人研制出的东西,这些野兽也喂了和南皇子吃了的一样的药,我想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南皇子可能会觉得十分痛苦,不过之后说不准就会好很多,说不准最后还会喜欢这样的感觉。”

    喂了药后不到片刻时间,r_ou_眼可见南静隆开始浑身哆嗦,眼睛也跟那些猛兽一般发红,两个死士并未放开钳制着他的手,反而对着江洛玉低声提醒道:“世子。”

    江洛玉瞟了外面好似已经忍耐不住,就快要冲出铁笼的猛兽们,唇边笑容浅浅,面颊甚至露出浅浅梨涡:“把兽笼打开。”

    半盏茶的时间后,一扇扇大门在江洛玉身后逐渐关闭,乌玉般的眸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层层窗户掩映下,猛兽和黑色身影先是不断的搏击,随即黑色身影被几只猛兽扑倒在地,开始撕咬他身上的皮r_ou_,那道黑色身影也不甘示弱的撕咬着其中一只老虎,激得双方眼底的红色愈

    发浓烈惊心。

    老虎和那人互相撕咬了过后,黑色身影拖着残腿跑入屋中,拉出落在地上未曾被死士拿走的长剑,回身就杀死了那只老虎,却没能幸免被花豹叼住了脖颈,鲜血喷jian着拖进了内室,随即传来了南静隆嘶哑可怖的惨叫声。

    那声音起先还十分大,后来另外一只老虎跃入屋中,那惨叫声就渐渐小了下来,到最后就只剩下隐约什么东西吱嘎作响声,后来又是咯吱咯吱渗人的咀嚼声。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哆哆嗦嗦走进来,看到站在阁楼边上,一边喝茶一边微笑低头看着那四合院中的人,小腿一软差点没有顺着门框跪下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发出声音。

    “世……世子,里面……里面没声了。”

    江洛玉挑了挑眉,喀嚓一声重重将茶盏放下,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森冷:“没声就没声,你抖什么?”

    小宫女闻言,好似再度想起那四合院中如今的景象,下意识想要呕吐,可是碍着主子就在眼前,终究忍了又忍的忍住了,只是发声愈发困难。

    江洛玉许久没听到她回话,偏过头扫了她一眼后,仿佛不介意她如今的反应,只是语调愈发冷了。

    “把兽笼收回来,还有野兽的骨头皮毛,南静隆应该已经没气了,不过定要差人过去看看,确定他已经死透。没死的野兽杀掉拖走,其余的血迹什么的,就让它那么洒着——等到明日大理寺和宗人府的官员来看的时候,正好让他们参详参详。”

    小宫女得了嘱咐,立即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应道:“是……是……”

    看着那个小宫女的身影渐渐走远,最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不到片刻的时间,站在窗畔的人突然闭了闭眼睛,好似无法承受面前淡淡的阳光,指尖一直紧攥的象牙骨扇骤然落下,啪嗒一声落在了脚边。

    听见骨扇落地的声响,他略微有些怔然,许久后才缓缓垂下头,伸手想要去捡。

    动作不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稟阁主,南静隆已死,尸身已被处置。”

    死士稟报的声音冷定无波,垂着头的人低笑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却又不像在笑。

    “退下罢。”

    小小的阁楼中,一片无声的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身着青衣的人转过身,将手中的骨扇收进袖中,一步步的朝着阁楼y暗的楼梯走去,他的步伐很慢很稳,面容隐藏在黑暗下,看不清被乌发遮掩的神色,全身倒像是放松了下来,薄红的唇上没有笑容。

    前世因缘,今生因果。

    誓言践诺,血海深仇。

    南静隆,江慧。

    你们欠我的,这辈子,我们算清了。

    第205章 暗箭伤人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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