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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节

    重生之嫡子无双 作者:慕子宸

    第49节

    本来江洛玉心中还有感慨,可此时瞧见慕容祭回话的时候,居然一直盯着宓千千离开的方向,神色立即动了动,半带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劝道:“不管有没有此事,论理来说宓先生是我们慕容氏的客人,论情来说医者救命如再生父母,就算宓先生不是你出言惹恼的,祭弟也应该追上去诉说几句,解了宓先生的闷气啊。”

    慕容祭闻言,立时觉得有理,点了点头就拱手应道:“兄嫂说的有理,那祭现下就去!”江洛玉看着慕容祭“醒悟”过来之后,就立刻朝着宓千千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和身畔的人对视的一眼后,一时间心底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叹息,却还是嘱咐道:“祭弟走慢些,若是摔着碰着出什么事,不光是我和你大哥要担心,宓先生更会担心的。”

    若说刚才那些话只是有些奇怪的话,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暗示了,本来快要走到垂花门前的慕容祭闻言,立时停下了自己的步子,眸子里划过一道一闪而逝的流光,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楚:“……兄嫂……说的是。”

    目送着慕容祭的身影也在垂花门外消失,江洛玉抬起手来抚了抚自己的下巴,眸光中带着满意准备转身坐下,可还没等他挪动一步,站在他身边的人却突然拉住了他,眼光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你说那话,算是故意误导祭弟?”

    江洛玉看着他神色复杂又凝重,跟着微微皱起眉头,不知他是因何而不安,却仍然不忘调笑方才之事:“那可不算,这是故意误导宓先生。”

    慕容昊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直视着他的眸子,抬手示意两人身边的几人退下后,这才突然开口道:“祭弟,想必与你所想不同。他……大概是心中明白的。”

    “他明白?”江洛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也正因知道所以更是惊愕,闻言心中一震,立即问道,“何出此言?”

    慕容昊定定凝视了他片刻,许久之后突然低叹一声,一字一顿反问道:“在慕容氏中,不管是母父,还是父亲,祭弟……甚至是伯父,他们都是情绪内敛之人,可他们,当真一点不聪明非要自寻艰难之路?当真对这世间之事无有怨恨?当真一点都不明白么?”

    他的话缓缓从耳边流过,江洛玉越听,神色越凝重,思忖了片刻后,大概明白了玄衣人话中之意:“你的意思是,祭弟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一直……装作自己不明白宓千千的那份情意?,,

    慕容昊点了点头,眼底的神色愈发深邃:“祭弟从小才华出众,不过是因为体弱病重而不得不深藏内院中,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牵动心绪之人,却还是因为不愿牵绊那人,这才装聋作哑全当不知。倘若我所猜不错,他之情隐藏的越深,就越是已经动了心。”

    “若真如此,这件事就是我的错了。”江洛玉深吸了一口气,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担忧道,“若是过了两年之后,他们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宓先生舍不得祭弟不肯离开,祭弟却又不肯牵绊宓先生假装无情,那可该如何是好?”

    玄衣人闻言,又沉默了许久,抬起手来替他倒了一杯热茶,这才轻声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有两年时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就在江洛玉点了点头,接下那一杯热茶时,几道垂花门外的花园中,宓千千已然跑到了进府之后,慕容昊就已然安排好将军府的客房前,刚准备推门的时候,耳边却隐约传来了那人的呼唤声,他心底一惊,忍不住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果真瞧见慕容祭正苍白着脸朝着这边追来,好似因为追的急了,颧骨上更多出一点呼吸不畅的潮红。

    宓千千看着他走过来,本想要狠下心将门推开进去,可看见那点不正常的红色,他终究还是泄气一样的抬起头来,转向了那人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追来干什么?你还跑这么快……就不怕,摔着碰着什么的……”

    听着这方才已经听过一遍的话,慕容祭眼底闪过一丝柔光,面上却仍做懵懂不知,直接应道:“兄嫂果真说的没错

    宓千千本来因为他来追自己,心底还生了几分窃喜,谁知却是这样的回答,本来y云密布的脸庞更是黑云压城了: “你兄嫂?是他让你来追我的?”

    “自然是兄嫂了。”

    慕容祭此刻不假思索的回答后,却立时看见宓千千的神色愈发y郁,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黯然,下意识低头咳了两声后,这才再度露出笑容补充道。

    “兄嫂见宓先生生气,祭也想着绝对不能怠慢宓先生,这才前来追宓先生的,况且祭的身体已经比从前好了许多了,体内更是真气轮转不歇,不会向宓先生说的那样磕着碰着,宓先生放心罢。”

    宓千千和他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知道他这样的语气,就已经等同于示弱,他本来冷硬起来的心再度柔软下来,决定不再生这些闲气,却不肯看他,只低头咕哝道:“被你兄长抓来救你,又遇见你这么个傻子,我真是走了一辈子的霉运了……”

    “宓先生,您说什么?”

    “没什么。”看着慕容祭因为没听清而凑上来,宓千千虽然心中抑郁,可瞧见那张虽然苍白却不掩俊秀的面容,他的脸倏忽红了,立刻抬手推了他一把,顾左右而言他,“你身体没有全好,每日只能站立一个时辰,现下时间已经快到了,你不是还要去练剑的么?究竟还练不练了?”

    慕容祭看得出他口不对心,却仍装作被他提醒后想起来的模样,握紧了自己腰间悬挂的佩剑,转身就朝着园子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扬声道:“自然要练,多谢宓先生提醒,祭现下就去!”

    宓千千本不想让他去练剑,这不过只是个借口,奈何口不对心,话都说出来人也走了,这时候却又懊恼起来,想了想还是担心那人的身体,终究咬着牙跟了上去,低声埋怨道:“你一一真是个傻子!木头疙瘩!哼!”

    天已黑的不见五指,将军府的主苑中,此时仍然灯火通明。

    江洛玉正接过芍药手上的帕子,低头将热帕子蒙在脸上熏,就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抱住了,唇角露出笑容来,取下了自己脸上的巾子,低声问道:“祭弟那边,都已经熄了灯火罢。”

    “放心,已经让人去看,都已经熄了,他们各自休息。”

    慕容昊伏在他耳边,鼻端不停的在他耳边蹭,蹭得江洛玉忍不住痒痒,忍不住想踢他一脚的时候,却察觉到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说起正事来。

    “天色太晚了,最近因为陛下要征服东疆之事,再过几日我可能很晚才能回来,你现下的身子不同以往,不要等我,累了就睡,恩?”

    江洛玉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朝了,听了这话眼光立时暗中一闪,回过身来面对着他,缓慢吐字道:“你方才说,征服东疆?”

    慕容昊不知他问话是什么意思,并不问他,只点了点头:“是。”

    江洛玉抿了抿唇,掠过他身边走到桌案前,看着那些慕容昊从兵部带回的卷宗,和其中一张写满名字的折子:“征服东疆……若是陛下要做这件事,可要调走朝中大部分的武将,你现下这么匆忙,看来陛下这次也不会留你在帝都内,而是要派你前去了,我说的可对?”

    闻言,慕容昊几乎瞬间就猜测到了他话中的含义,快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指,據拍色的眸子因为焦急蒙上了一层薄雾,在灯火下更显卓然动人:“你放心,赐婚之时陛下之言,不会轻易推翻,更何况你现下还……我不会走的。”

    “不。”江洛玉反手握住他的手,沉吟了片刻后,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笃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要走。”

    “为什么?”

    第326章 自己献身

    “我自然希望你留下来。”

    江洛玉抬起头来,定定凝视他片刻,终于抬起手来,掠过那人俊美的眉眼,话语像是叹息,却更像是深切的无奈。

    “可权高位重的慕容氏,也许会容下一个痴情的嫡长子,或者是一个一辈子只娶一位嫡妻的嫡长子,但代价是这个嫡长子,他的作为和功绩能够压得下所有说闲话的人。更何况,还有另一个你不能反驳的原因——我知道你心中始终不曾忘记,你母父的仇还没有报。”

    说起母父两字,慕容昊的脸色果真变了又变,可他的眸子仍然盯在江洛玉身上,虽然已经清楚那人的话才是对的,却还是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你……”

    江洛玉抿了抿唇,走到他面前,抬手与他相拥片刻,才低声嘱咐道。

    “我看过东疆的地形图,你又曾经生擒过东疆王,这一次为了覆灭东疆,一定不仅有你一个将领,更有白氏中人,他们都关心我,不会让你赶不上的……还有半年的时日,等你走后我就回慕容府内,若你实在担心,明日我就和祭弟一起回去。府内有宓先生这个神医,一定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慕容昊听他说这话,就知道面前的人开口劝说之前,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眼底不由闪过了不舍和担忧,抱紧了怀中的人:“暗枭留在你身边。”

    “不行,暗枭必须跟着你上战场。”

    江洛玉仿佛早知道他会这么说,闻言动了动脸颊,手指紧扣着那人的肩膀,斩钉截铁的低声道。

    “不准反驳,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想你在战场,还被乌雅氏那帮人暗算,你自己一人在外要小心——且在你出征之前,不光是刚才我说的那些,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现下要托付给你。”

    听出他口气中不带任何犹疑,慕容昊下意识还想要开口,可想了想却还是闭上了眸子,声音闷闷:“什么事?”

    两人相拥了许久,江洛玉才缓缓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声音笃定一字一顿:“出征之前,你和白氏要找个机会,在皇帝面前谏仪,推选乌雅益为你的副将,带他一同上战场,这样乌雅氏碍于乌雅益,绝不会在明面对你动手了。至于之后的事情,我早有安排,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我等你立功回来。”

    玄衣人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十指相扣紧紧纠缠,声音中带着眷恋应道。

    “我知道。”

    第二日清晨,将军府前。

    慕容祭站在两辆马车前,拱手和立在府前的慕容昊告别,转身和一边神色不定的宓千千离去后,只剩下穿着白色斗篷的江洛玉站在原地,仍然和平常每一日相见一般,神色淡然平静,唇角带着浅浅笑容。

    慕容昊定定注视了他许久,手指似乎想要抬起来,触到那人温暖的脸颊,可没有抬到一半,却被那人抓紧在手心里,悄悄塞过来了一件东西。

    白色的斗篷被风扬起,其下紫色的流苏一掠而过,紧接着被车帘完全遮蔽,马车慢慢的从

    将军府前掠过,朝着内城的方向行去,而玄衣人一直定定的望着两辆马车的背影,直到完全没有了踪迹之后,才回转身进府换上了官袍。

    当日早朝,朝云大将军帝婿慕容昊请战东疆,帝遂以之为前锋将军,乌雅氏次子乌雅益为副将,武威大将军白洛宁为元帅,其弟白洛弗为副帅,大军三日内点将开拔,出征位于大金东北方的东疆国。

    下朝之后,外城中四皇子府内,南静麟的书房中。

    装饰豪奢摆满了古董书籍的书房中,安坐在太师椅上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朝的四皇子南静麟,此时听闻了这个消息后,正畅快的大笑出声,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光:“哈哈哈,当真是个好消息啊,看来我报西华帝子那出丑之仇,着实是不远了!”

    一旁诉说了这个消息的谋士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眸光闪动间开口问道:“殿下有何好计

    ?,,

    南静麟面有得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眸光闪动:“东疆之事,你可听说了?”

    那谋士摇了摇头,眼底有着困惑,似乎实在不大明白,东疆之事和西华帝子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为何自家殿下知道这件事之后,又是这么的兴奋,连脸庞都略微扭曲了: “殿下的意

    思是?”

    “说你傻你还真傻!庇护西华帝子的,不就是白氏和慕容氏么?东疆有变要大量派兵前往,白氏一身功勋都是武将,府内嫡系人丁又少,现下虽然只有一个驸马被派过去,可其余的人也肯定要派去大半。”

    南静麟撇了撇嘴,目光却灼灼发亮,显然是对于现下的局势胸有成竹,脑海中好似已然有了好的定计,一定能让那个给了自己羞辱的人更惨。

    “而萧氏中,不管萧云一脉,左威卫大将军萧雨肯定会借此派往大泷边境,四大家族除了乌雅氏和慕容氏那些文臣之外,就不会剩下多少了。”

    谋士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好似想起了其他的什么事,试探着开口道:“可殿下,西华帝子毕竟已成了朝云内君,更何况陛下对于在外征战的将领家眷,向来是严加保护,更不提这位内君还是殿下的亲表弟。”

    南静麟低哼了一声,趾高气扬的走到那谋士面前,逼视着他讥笑道:“你说的确有道理,可他一个区区帝子和本殿来比,你说父皇会偏向谁?”

    “殿下……”

    “这一次,慕容昊已经不得不去,江洛玉没了自己的靠山,就事事都由不得他了!上次不过是想要他做本殿的侍妾,他居然反过来和慕容昊那个混蛋一起设计本殿,这一次等到慕容昊走后,就算他龟缩在慕容府内,本殿也有办法登门前去,让他自己献身!”

    说罢这话,南静麟眼底闪过了疯狂的神色,立刻上前几步站在谋士身边,在他耳旁连连低语吩咐,那谋士眼底的光芒闪动不止,闻言先是无比惊愕,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南静麟竟有了这样的计策,可等到南静麟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时,他又迅速低下了头,应道。

    “殿下妙计,属下佩服!可皇子妃殿下哪里,要不要属下去……”

    听他提起前几日刚刚从乌雅氏中回府,已经好几日闭门不露面,甚至来他的姬妾都免了请安的乌雅乐则,南静麟脸上闪过浓浓嫌恶之色——

    原本他娶了这么个工于心计的双子,乌雅氏又势大难以任由指使,怎么会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子嗣,更何况后来出了乌雅朵之事,他更是在他那些皇兄皇弟中抬不起头来了,现下一想起乌雅氏这三个字,心里就想有一团火一样,简直恶心得要死!

    “本殿现下一见到他,就想起那个恶心的疯女人!不许你去稟报于他,要是你泄露了一点消息,本殿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谋士闻言,立刻惊慌失措的跪了下来,面上有些疑惑,不知面前的人为何会如此,眼底却露出一丝冷光,口中连连求饶道:“殿下!是属下失言,属下不敢了!”

    南静麟听到跪在自己脚边,那谋士惊慌失措的声音,不由低低哼了一声,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在家中的憋闷,每次娶姬妾的时候居然还要看乌雅乐则的心情,眼底就闪过了一丝说不清的恨意,握紧了手指低声喃喃道。

    “哼,本殿还就不相信了,没有那双子的出谋划策,本殿这一辈子难不成都会一事无成?不过就是这么些小事,本殿一出手定能马到成功!本殿可是父皇的嫡长子,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摆弄的!”

    那谋士闻言,立即诺诺应道:“殿下说的是……”

    “方才吩咐的事情,你立刻去办,不得有误!”

    谋士低声应是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侍女笃笃的敲门,还有低低的稟报声:“殿下,萧侧妃求见。”

    南静麟斜了一眼面前的人,对着门外的自己的人应了一声,示意她不必再守着屋子了,就看着自己的谋士会意的立即转身准备退下,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重新坐回了椅子里,扬眉道:“是茹云?让她进来。”

    话音未落,本来紧闭着的房门一开,一个身着繁复宫装头上佩着琉璃东珠的美妇翩翩走了进来,眉眼艳丽神色笑盈盈的,端着的托盘上点心还冒着一点烟气,明显是新做好才拿来的,那谋士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不敢怠慢的上前一步,手指却不受人察觉的在袖袍的掩饰下一晃,才慢吞吞的拱手行礼。

    “属下见过萧侧妃。”

    第327章 绝了心思

    美妇瞧见面前的人低身行礼,连忙将一只手誊了出来,好似有些受宠若惊一般眨了眨眼,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两只袖子一碰而过,面上笑意盈盈欲落:“大人是殿下的谋士,可比我们这些后宅妇人强了许多,可万万不要向妾身行礼,妾身可受不起。”

    南静麟看着门前的萧侧妃虽然出身高贵,却对自己看重的谋士谦和有礼,一时间对比那个时常冷着脸扫视他的乌雅乐则,真是顺眼了无数倍,立即抬手示意那美妇到自己身畔来,一把搂住了之后,抬起那美妇的下巴颏调笑道。

    “怎么受不起?本殿的茹云可是本殿下的心头宝,可比其他的人强得多,更不像那个双子一样惹人讨厌。”

    萧侧妃闻言,面上立时是一阵羞,轻轻拍打了南静麟一下,嗔怒道:“殿下,您怎能无缘无故,背后说乌雅姐姐的坏话呢?还用这样的话来欺瞒妾身!殿下可真是不老实,妾身可要去告诉姐姐了。”

    “好茹云,本殿知道你不会的,只有你最向着本殿了……”

    “殿下讨厌!”

    屋内传来了低低的嬉笑声,没一会守在外面的几个丫鬟好似听见了里面的声响,彷如早已习惯了一般,低身退出了回廊上,都站在更远处的苑中等待着里面的两位主子再度出声吩咐,而早已迈出门的谋士,则在此时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踪影。

    三日后,大军于清晨在帝都城外开拔,江洛玉随着慕容奇前去为慕容昊及白府诸人送行,一直到那个身穿银甲玄衣的人驱马转身,带领着大军完全消失在众人视野中时,江洛玉刚准备回身上马车,却敏锐的察觉到带着恶意和异样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转过头去,乌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了那眼光的来处。

    正对他眼神的,正是唇边带着诡笑容,眸中似含有无边占有轻蔑的四皇子。

    南静麟。

    当日傍晚,慕容府郦玉苑,正房内。

    一身湖绿色长裙的芍药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侧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的江洛玉,立即抬手示意屋内侍候的人都下去,自己低身一礼,轻声稟报道:“内君,今日四皇子那边有消

    息了。”

    江洛玉闻言,眸子立即张了开来,目光扫了她一眼:“消息既然有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

    芍药抿了抿唇,也知道自己现下这副犹疑的面容,前来稟报这个消息有些不妥,可她今日拿到的消息着实太过重要,就算暂时无法确定真假,也一定要先稟报江洛玉才是,于是还是开口道:“稟内君,这个消息……这个消息本不是暗枭传来的消息。”

    “哦?”

    江洛玉眸光一闪坐起身来,芍药不敢怠慢,立刻将东西双手奉上:“这个消息说来诡异,竟是四皇子殿下手下最受重用的那个谋士,悄悄泄露给我们知道的。”

    因为休憩了片刻,江洛玉的发髻有些松了,神情也颇多困倦之色,可眸中的厉色却让开口的芍药无法忽视:“泄露给我们知道……有意思,看来即使他是四皇子手下最受重用的,想必

    也并不是四皇子的人,而是他府中不知哪一方的人马了。”

    “依奴婢猜测,若不是这消息是个陷阱,就是皇子殿下的府内不稳。”

    “陷阱?这消息看起来不像……府内不稳?”

    江洛玉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片刻,眼底的神色变幻不定,整个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扶着贵妃榻站起身来,目光转向不远处慕容昊常用的桌案,眉毛略微朝上挑了挑。

    “看这模样,能让那谋士效忠,肯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不过若我倒霉,那位正妃现下可是求不得的事,那就是侧妃了……四皇子殿下一共三位侧妃,其中两个都是依附于乌雅氏的花架子,剩下的那一个就是护国公的嫡女萧茹云了。难不成竟是她么?”

    芍药敏锐察觉到了江洛玉话中的含义,立刻低声应是:“奴婢清楚,定会让暗枭接着查,请内君放心。”

    江洛玉淡淡点了点头,眉宇间却随着话语露出几分戾气:“四皇子那样猖狂到目中无人的性格,骤闻昭敏和白氏不在,若是不动手扳回一局才不可能,只是没想到他不死心也就罢了,居然想要到慕容府中来闹,要是真的让他得逞了,慕容氏的脸怕是要在各大世家中丢的一干二净了。,,

    芍药闻言,顿时着急了,下意识询问道:“内君可有应对之法?”

    江洛玉捻了捻手指,出乎意料的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淡淡的看向身后的丫鬟,眉眼中的神色隐藏了下去:“芍药。”

    “奴婢在。”

    江洛玉看着面前低下身,仿佛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前的主子才突然变了脸的丫鬟,他缓缓摇了摇头,手中的骨扇轻轻敲击桌案,沉声道:“在我身边做事,第一件要学会的,就是不要多嘴。”

    话一出口,芍药的脸色骤然一变,立刻低身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奴婢知错,求内君原谅。”

    看着这个丫鬟惊慌的神色,站在原处的江洛玉略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些莫名的无奈——因眠星跟随她好几年,作为女双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眠星的心上人又已经被救回,这一段时日眠星正准备着自己出嫁事宜,成亲三日之后才能再回到他身边服侍,所以这一段日子,一直芍药和妃剑前来侍候。

    虽说这两个丫鬟双子对自己确实尊敬,本身也足够聪明,有时候却显得聪明过了头,本分又有不足,年纪又轻有待调教。

    可毕竟也比没有强。

    良久之后,江洛玉扫了她一眼,低身坐了下来,声音淡淡有着告诫之色:“你降为二等丫鬟,直到将军回来之前,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绿衣婢女闻言,立时面带感激,知道江洛玉是在慕容昊面前给她留了面子,只是略作惩戒而已,连忙应道:“多谢内君宽宥,芍药尊令。”

    “你和妃剑,都是暗枭中掌管情报之人罢。”

    这一回芍药更是谨慎小心,轻声应道:“是,内君。”

    “好,你现下先去找宓先生前来,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嘱咐你。”江洛玉坐在原处思忖了片

    刻,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目光灼灼,“明日我会将一瓶药交给你,你不必知道那瓶药到底用来做什么,只要将药暗中交给透露给我们消息的那个人,随后你就不必管了。”

    “芍药遵命。”

    药瓶在几日之后,就递到了四皇子府内。

    萧侧妃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着一旁自己请来的医正验过小瓶里的药,面色凝重又奇怪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便立即直起身来,目带奇光的问道:“敢问先生,这药瓶里的药丸,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医正乃是萧氏请来为萧侧妃效力的,闻言立即盖上了小瓶,双手回递给萧侧妃,目带奇色的回道:“回侧妃娘娘,这药十分奇特,乃是老夫从所未见的药方,但老夫能够看出,这不知名的药方,是助孕所用的。”

    “助孕?”听到竟是这样的药,萧侧妃立时眸子一亮,“几率几何?”

    老者沉吟了片刻后,终于确认般的点了点头:“回娘娘,大概有六七成,且对胎儿和母体没有什么伤害,这制药之人当真妙手啊!”

    萧侧妃闻言,手不由攥紧了瓶子。

    她是个女子,按理来说这么多年了,应该比乌雅乐则更好怀孕,可谁知在她刚入府的时候,乌雅乐则就明里以嫡妻的身份逼迫她喝下避孕药,南静麟碍于乌雅氏的权势,竟不肯为她主持公道,喝了几年之后她再也难以怀孕,乌雅乐则这才放下了心,这两年她虽仍然得宠,却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可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份耻辱,她深深恨着乌雅乐则,也同样恨着那个无知到懦弱,却偏偏以为自己在众人之上的男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愿意再怀那个男人的孩子,可不代表别人就不愿——有了这瓶药,她真的很想要看看,后宅中再次有人怀孕,甚至是多人一同怀孕时,南静麟又是欢喜又是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有乌雅乐则那可怖又可怜的神情!

    “倒是好大的一份礼物,不枉本妃这般作为——索性本妃也不想这府中多一个争宠之人,若是能借此得一府外强援,就更好不过了,听说那位内君仿佛还让乌雅姐姐吃了瘪,倒着实是个妙人。”

    说罢这话,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站起身来将那药瓶放回袖中,在屋内走了几圈后,突然在烛火下猛然抬起头来,秀媚的容颜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既是如此,本妃作为回报,倒不妨再帮他一把,以绝了殿下的心思。”

    第328章 流言蜚语

    初秋的帝都城内,白日里依旧是热闹万分。

    大金帝都内不限男女双子,皆可入私学学习四书五经,男女大防也看的不是很重,下学之后几个学子模样的少年和男双,就跟随着迈出了学堂外,汇合了隔壁院子里女学的小家碧玉们,热热闹闹的一起走着时,几个少女和双子就忍不住低声说起话来。

    其中一个少女说罢了新出的胭脂水粉,却突然提起了一件事,眉眼中带着憎恶之色:“对了,你们听说了么,四皇子要强夺西华帝子为妾!”

    站在她身边的女双皱了皱眉,想了想之后问道:“西华帝子?西华帝子,不是那个已经嫁给了昭武将军的……

    走在不远处的少年们远远地,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便凑近些屏息认真听着。

    “对对对,好似是春天的时候刚迎得亲,我和我爹娘还一起去看了!当时两人站在一起时,可真是般配的不得了!”

    “就是就是,我也看见了,他们两人当时站在一起可很生相配,听说后来昭武将军因为娶了西华帝子,还升了官,和西华帝子很是恩爱,都不愿意纳侧室委屈他,所以四皇子拆散不了他们,又觊觎帝子的美貌,才要强夺啊。”

    听到这话,众少女都忍不住惊讶,反倒是女双平静一些,反问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少女道:

    “强夺?那昭武将军肯让么?”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少女摇了摇头,回答道:“你们笨啊!听我娘说,将军不是出征东疆去了么?现下将军不在帝都城里,自然是这些王子皇孙的权利大,那内君说是个帝子,不过论身份还是差了一筹,不过是那四皇子的表弟,要是四皇子真的要强抢,估计最后皇帝还是会偏向自己的儿子的。”

    这一段话一出,其余的少女和女双都纷纷议论起来,眉间有着不平之色:“那将军岂不是就要跟帝子和离了?还是被迫的。”

    “帝皇家要的人,谁敢不让啊……”

    “说的也是,只是可怜了帝子和将军,将军还在外出征着呢……”

    看着她们鼓着脸颊做不平之色,一个女双挥了挥手,左右瞧了瞧四周后,低声劝道:“行了别说了,万一要是传到宫里头,我们才是真的惹不起这些人!”

    众女闻言,这才互相看了看,转了一个话题说起来,倒是一旁一直听着的几个少年叹息出声,其中一个少年仰天长舒一口气,低声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样的事情若是成了真,岂不让天下人都对皇室寒了心么?”

    站在他后面的少年推了他一把,沉声道:“行了你可别乱说,那帮女孩都比你见识深,说了上面的闲话,小心连命都没了!”

    闻言,另外一边的男双却骤然偏过头,他是这帮少年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身份也在诸少年之上,目光凝重的开口道:“你才是真的不懂!这样的闲话,连闺阁少女都清楚,最后怎么能遮掩的住啊!定然会被朝堂中人知晓的!”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立时沉默下来,许久后俱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几日之后,这些少女们口中的闲话,当真如同那男双所言,飞速传遍了整个帝都城内,朝

    中大臣听了之后,因不敢在皇室子孙面前相提,这流言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没过几日还是惊动了几个皇孙贵胄。

    一日下朝后,皇宫内城,养心殿内。

    “陛下,九皇子殿下此时正在外殿等候。”

    大太监魏海低身站在桌案边上,对着正在批改奏折的皇帝低声稟报道。

    皇帝闻言,连头都不抬,却露出了一点微笑,仿佛知晓南静瑾所来是为了什么,手下笔走龙蛇,含着笑问道:“哦?瑾儿今日又来了,还是来吵着要去边疆么?要还是这几句话,朕就不见他了。”

    大太监闻言,想起方才在殿外南静瑾嘱托的事情,一时间只觉得脑门上的汗都要下来了,眼看着皇帝的眼神看过来,不敢怠慢下去,不无忐忑的回道:“回皇上,九皇子殿下今日,仿佛不是来说去边疆的事了,奴才听……听说九皇子殿下,是来为朝云内君求公道的。”

    一听这话,皇帝顿时神色一凝,手中的笔跟着停下,完全没想到居然是为了朝云内君,下意识以为是江洛玉可能出了什么事,便连声问道:“为了朝云内君求公道?怎么回事?”

    “具体之事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最近宫内一直在传着闲话,奴才听了没觉得那事是真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那样的闲话宫外也有,大概九皇子殿下是听了宫外的闲话,这才着急进宫找皇上求公道……”

    “什么闲话竟这样厉害?还有关于朝云内君?”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事态仿佛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模样,一时间皱起了眉头,反倒不着急见南静瑾问个清楚,目光凌厉的逼向了面前的紫袍太监,语气凝重森然。

    “说来给朕听听,朕也参详参详!”

    “回陛下,这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应该早些稟报陛下!”魏海咬了晈牙,知道这时候九皇子上谏,事情早晚都瞒不住了,便跪下连连磕头,神色惊慌不止,“奴才罪该万死!这流言有关皇子殿下,奴才不敢轻言是非啊!”

    皇帝皱了皱眉,看着魏海惊慌失措的模样,索性也不再问他,转而扬声喝道:“传九皇子

    !,,

    没有片刻时间,南静瑾就身着皇子袍快步走进了殿内,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魏海一眼,就低身跟着跪下,扬声道:“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未落,皇帝正想要问话,却看见南静瑾瞬间抬起头来,神色有些焦急的开口道:“父皇,还请您为尚在前线的朝云将军,及朝云内君做主啊!”

    “到底是什么传言,讲给朕听!”

    南静瑾从袖中拿出了一封已经拆封的信笺,还有明黄色的折子一同递了出去:“回父皇,那流言……儿臣大胆,以为那流言,并非完全是流言!儿臣已经将此事事无巨细的写到了折子里,还去信问过了朝云将军,请父皇过目!”

    跪在他身边的魏海看着皇帝的神色有些可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双腿发抖,就立刻站起身来快步上前,接过了南静瑾手上的折子和信笺之后,呈递给了皇帝观看,等到皇帝先将折子看完,又抬眼扫过信笺内的内容后,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将手中的折子连带信笺竟一同朝着跪在地上的南静瑾身上扔去!

    “荒唐,简直是荒唐!”

    南静瑾被折子落地的声音弄得全身一颤,脸上闪过了害怕的神色,却抿了抿嘴唇后,还是低下头来朗声稟报道:“父皇,儿臣折子上写的一切,都非儿臣胡编乱造,乃是儿臣亲耳听到的,望父皇明鉴!”

    养心殿内,因为这句话,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重重拍了一下龙案,大声吼道:“来人!”

    皇帝震怒万分的声音想起,外间的两个小太监立刻推开大门,跪在了门外两边恭敬应道:“奴才在。”

    “召四皇子进宫!朕要立刻见他!”

    皇帝越过龙案,明黄色绣龙的靴子狠狠踏上了那本明黄色的奏章,大拇指上翠色的扳指盈亮的怕人,指向落在地上的那些飞散而开的信笺,唇角露出的笑容让人害怕,更不敢有丝毫违

    抗。

    “朕倒要问问他这帝都城内的流言!还有那蕴香园中他和那乌雅嫡女的苟且,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傍晚时分,皇宫内传出了四皇子被训诫,不知何故突然冒犯了皇帝,在宫中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后,罚俸四年,爵位降一级。九皇子则是言语冲撞,同样打了二十大板,不过倒是没有其他的处置。

    对比于此时朝堂和民间的议论纷纷,到底是否因为西华帝子之事,才让两位皇子接连守法,四皇子府和九皇子府自从各自主子回府之后,就一同开始闭门谢客,无人知晓那一日养心殿内到底情形几何。

    此事一出,慕容府内唯一留在府内的长辈慕容奇虽不以为然,但还是叫江洛玉去书房劝勉了几句,随即就让他回了郦玉苑休憩,丝毫不提外面相传的此事真假,连白氏之中也是一片静谧,除了白意婉给他飞鸽传书问了一次,白氏众人都很是沉住气,丝毫不动。

    回到郦玉苑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江洛玉靠在软榻上,让芍药蹲着揉捏小腿,妃剑站在身后锤肩,而好不容易前来服侍的眠星,则正低头用银签子扎了果子r_ou_,喂给了榻上的主子。

    “民间之人话说的虽是粗野,却是不掩其实质啊。再加上九皇子殿下的一唱一和,南静麟怕是被罚在府中思过,扣四年俸禄也懵然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罢——萧氏真是好本事,我还是小看了她,不愧是萧氏的嫡女。”

    第329章 遥对明月

    屋内三人都是知情之人,闻言俱是点了点头,尤其是刚被降了的芍药,闻言眸中对江洛玉却更多了亲近之色,一边揉捏着一边侧耳倾听着江洛玉低低的感叹声。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便借着九皇子的手,居然将此事栽到了我的头上,当真毫无穿凿痕迹。她知晓就算此事过后,四皇子得知真相之后,一定会恨毒了我,可之后却不能对我动手,因他只要行事露出一点马脚,今日之事就会再被重提,皇帝的怒气会完全倾泻下来,到时候可就不是这样轻的结果了。”

    眠星听了这话,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江洛玉的唇角,带着些担忧之色问道:“内君这么做,的确再也不必担忧四皇子之事,这固然是好的,可那位乌雅夫人……”

    江洛玉接过他手上的帕子,示意芍药妃剑都不必再敲了,侧过身来躺进了床榻内侧,唇角边余留笑意浅浅,却不再说话,明显是有些困倦了,眠星了解他的习惯,立即低身为他将薄被盖上,又将鲛珠床帐轻轻放了下来,熄掉灯火点上安神香,带着身后两人迅速退了出去。

    等到屋内再没有一个人,只有袅袅的烟雾在月光下婆娑时,那双带着深深寒意的眸子,才骤然在昏暗中完全亮起。

    “他和那个蠢货完全不一样,绝不会懵然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此事对他有利,他大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看来的话,他可真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这么想着的时候,江洛玉眯起了自己的眸子,抬起白皙的手指,轻轻触在了自己胸前悬挂的那枚万毒石上,又缓缓握紧,无声的开口问道。

    是不是,昭敏?

    同一轮明月下,远在千里之外连成一片的营帐中,呜呜的北风吹过裸露的岩石,扬起青石上身着银甲手拿酒壶之人脑后乌黑长发,他據拍色的眸子迎着月光放出盈盈之芒,若与之对视,无不目眩神迷不能自已。

    白意尘随父出征,此时正坐在他身后,喝了一口烈酒低呼爽快之后,忍不住将眼光投向了慕容昊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劝道。

    “我说朝云将军,你都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了,不会还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那些事罢——帝子表弟在慕容府里也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我们出征还没多长时间呢,要是你现下就担心上了,万一等到我那帝子表弟到了日子,你却赶不回去,岂不是要急死不成?”

    坐在他前面不远处的人闻言,手中的酒壶哐当一声砸在了青石上,那双闪烁着光芒的據拍色眸子半闭了下来,低声喃喃道:“不会到那时候。”

    说罢这话,他突然一跃下了青石,回头朝着议事的中军大帐走去,步履急促而沉稳,瞬间将还在喝酒的白意尘撂在了原地。

    第二日一早,帝都城内没有迎来淡淡的日光,反而一片片乌云压了过来,不一会就有淅沥沥的雨水滴了下来。

    对比于四皇子府内,南静麟独自一人的暴跳如雷,和站在他对面的乌雅乐则面无表情,萧侧妃的心痛安慰,阶下众姬妾的忐忑不安瑟瑟发抖,或是九皇子府内的ji飞狗跳,南静瑾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麾下的谋士们说的热火朝天,从漩涡中脱身而出的慕容府内,才是真正的一片安宁。

    淋漓的细雨下,江洛玉坐在回廊的凉亭中,正细细观赏着面前妃剑的茶艺,鼻端刚闻见茶香赞好时,目光却瞧见了一把青竹伞正缓缓朝着这边行来,伞下之人那人风姿绝世,在瞬间几乎有看到那人的错觉。

    江洛玉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丝笑容,任由那人走近后,抬手向着对面一比。

    “祭弟来了,坐。”

    来者自然是最近在宓千千的调养下,身子早就好了许多,现下都可以每日出外行走的慕容祭,听到江洛玉此言,他微微勾起了笑容,露出一个令江洛玉略微觉得有些怅惘的笑容,随即低身接过了妃剑双手奉上的香茶,在他对面的方位坐了下来,应道。

    “祭叨扰兄嫂了。”

    片刻之后,江洛玉才从那个相似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感慨或是无奈,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没了你兄长和我说话,这几日还真的觉得有些无聊。你虽身子弱却要多走动,时不时到我这里来陪我说话,或是下棋对对子,也是不错的消遣,只是别忘了带着宓先生来。”

    慕容祭从善如流,苍白的脸色染上一点血色,眸子也晶亮黝黑,看起来十分动人:“兄嫂既然这么说了,那这几日祭可就多多打扰了。”

    江洛玉端详了他半晌,只觉得越看越像,心底不禁感慨起来,他那么笃定宓千千两年之内定会爱上慕容祭,哪知他错眼之间就恋上了面前的这个人,慕容祭和慕容昊虽是表兄弟,因年纪长幼阅历相差气势不同,可若是比起吸引他人,可真算是谁都不输谁。

    慕容祭看着说罢这话后,江洛玉的表情真可算是变化万千,不禁疑惑的皱了皱眉,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察觉到面前的人回过神来,再度朝他露出一点善意的微笑,扬声吩咐道:“来人,摆上棋盘。”

    妃剑和芍药都站在主子身后,闻言其中一个立即低声应是,从一边备着的盒子里拿出矮棋盘,和玉雕的黑白棋放置在两人身侧,江洛玉扫了那棋子一眼,便含笑客气道。

    “祭弟是客,执黑子先行罢。”

    慕容祭看着朝自己推过来的黑子,好似瞬间想起了什么,于是不曾犹豫片刻,就笑着推拒道:“还是兄嫂执黑子先行,祭执白子罢。”他这么干脆,江洛玉反倒疑惑起来,好奇问道:

    “这是为何?”

    “不敢相瞒兄嫂。”慕容祭听了这话,不由干咳了两声,不像是在解释,倒是神情颇有些笑意,看着对面安坐的江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兄长在兄嫂未曾嫁来时,就已然告之于祭,兄嫂不善弈棋,还特地嘱咐过祭,若是以后兄嫂要和祭下棋,该当如何之事……”

    江洛玉一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故,先是忍不住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真多事。”

    慕容祭又干咳了两声,更不好意思了: “……兄嫂的表情,好似不是这样的意思。”

    江洛玉闻言,话语中无奈更浓:“祭弟!”

    慕容祭连忙抬手,略带歉意笑道:“是祭冒犯了,兄嫂勿怪。”

    两人对弈一局不到半个时辰,江洛玉就无奈的放下白子,指着对面的慕容祭摇了摇头,慕容祭看着自己已经占据大半边江山的棋子,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端起放在一边的

    茶杯喝了口香茶,脸上突然出现了犹豫之色,片刻后突然凝重了神色,对江洛玉说道。

    “兄嫂,有一件事,弟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江洛玉见他神色凝重,某种却又犹疑之色,料想应该是重要之事,便抬手示意身身畔的芍药和妃剑先行离去,声音跟着沉了下来:“你们都退下罢。”

    “曰”

    疋。

    等到他们两人离开十丈远,再听不到亭中对话时,江洛玉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光淡淡的看向面前的慕容祭,淡笑道:“祭弟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慕容祭点了点头,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便面带询问之色,开口道:“前几日,祭听说四皇子在帝都中……那些沸沸扬扬的谣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洛玉却是没想到,一直身体孱弱的慕容祭,竟是在内院中也察觉到了这个消息,想到大概是萧侧妃放出的传言在民间当真是太离谱了,这才有风声传了进来,心中不由无奈,转而问道:“祭弟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照祭弟看来呢?”

    话音未落,坐在他对面的慕容祭却仅仅犹豫了片刻,就立即站起身来,拱手对他一礼之后,仿佛觉得还不够一般,面带懊悔之意的准备低身时,顿时被察觉到不对的江洛玉一把抓住了手臂,这才没让他就这么跪下去。

    “兄嫂,弟告罪!”

    “怎么突然就告罪了?可别跪我,快起来说话。”

    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量不容违抗,江洛玉眼底也有不赞同之色,慕容祭犹疑再三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这一回却低下了头不肯和他对视了,才压低了声音带着愧意开口道。

    “因为……是弟没有事先告诉兄嫂,兄长临走之前将一部分暗枭拨给了弟,要弟保护好兄嫂不受伤害,可弟却私自用这些人,知晓了兄嫂要与四皇子侧妃一同对付四皇子的计策,再来试探于兄嫂,弟惭愧无比,方才告罪。”

    第330章 欲擒故纵

    江洛玉闻言,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却不过是这样刺探他所为的小事,想必慕容昊将一部暗枭交给了慕容祭,也是心存考校身体已经渐渐转好的弟弟,更是暗中让他保护自己之意,心底又是一阵说不清的悸动。

    平静下来之后,便笑着看向慕容祭,摇了摇头:“祭弟又无有害我之举,不过是担心我而已,何罪之有——不过祭弟今日突然对我说这话,可是对于四皇子之事,祭弟有和兄嫂不一样的见解?”

    “兄嫂之能,弟不及也。”慕容祭抿了抿唇,思索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神色凝重对江洛玉言道,“可弟虽多年病弱在身,可也懂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想必此事兄嫂更清楚才是。”

    江洛玉闻言,却是眸光一闪,眼中先闪过欣慰之色,随即抬手拍了拍慕容祭的肩膀,侧过身来看着飘落而下的雨丝,低声道:“祭弟所说,曾是我进帝都前所想,可现下,我已暂时放下了这样的想法。”

    “这又是为何?”

    丝丝雨水从檐下飘落,落在那白皙的掌心中,形成一洼雨水,晶晶亮亮冰冷透骨,却不如托住他们的人口吻森然:“因为在这大金帝都内,我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对手——他计谋无双冷血无情,什么都可以作为棋子,几乎没有弱点可以攻击……可是,他真的没有任何弱点么?,,

    那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四皇子南静麟。

    而为了让那个人死的甘心,短时间内,南静麟决不能这么快就从帝都内消失,他的利用价值可是大得很,若是所料不错,他就是那人能一刀毙命的金匕首,可比其他任何计策都好用多了,且天衣无缝不留痕迹。

    “别人家中的事情,不如就在别人家里解决,祭弟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慕容祭听他这么一段话,不由略微怔然的垂下头,想了许久才醒过神来,袖中的手指慢慢握紧,眼底也跟着闪过了亮光,试探着问道:“兄嫂说的那个,能够解决四皇子的人,可是……乌雅乐则?”

    “不错。”江洛玉点了点头,唇边的笑容深了些,手指向下倾斜,任由那雨水从手心处落了下来,汇入地下再也不知踪迹,声音飘忽不定,“所谓成也风云,败也风云,当初让四皇子

    在众人中脱颖而出的是乌雅乐则,那么能一朝置他于死地再不超生的人,照样也是乌雅乐则。

    ”

    慕容祭思索片刻,觉得十分有理,含笑点了点头,便将自己原本的心思抛去,转而思索起其他的事情,俄而突然眼前一亮,开口问道:“兄嫂,那兄长请谏乌雅益为副将,可是要将他暂时调出去,让我们好对付那个人?”

    江洛玉回过身来,复又和他一同坐在桌前,笑着应道:“祭弟可真是聪慧,一点就透。对东疆之事过后,乌雅益定然会因为此战多了军功而升官加俸,祭弟可记得乌雅益原本是什么官

    位?”

    慕容祭闻言,沉吟了片刻:“若是我所记不错,应该是……正五品校尉之职?”

    “连升两级,抑或是三级呢?”

    江洛玉话音一落,慕容祭的眸子更亮了,低声喃喃道:“两级,便是正四品中郎将,三级,便是从三品昭武……就是大哥以前的官职!兄嫂,弟明白了!这两个官位,都是要常驻边关

    ,或是一方守卫的官职!若是东疆之后无有战事,那乌雅益几年之内是回不来了!兄嫂妙计!

    ”

    慕容祭的身影渐渐消失后,江洛玉站起身来,听到背后芍药妃剑两人收拾茶盏的声音,腹中的孩子突然狠狠撞了他一下,仿佛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气,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廊外不断飘落而下的雨丝中转开,片刻后回过神来,终于慢慢的伸出手,再度朝着不断滴落下来的水珠接去,乌玉般的眸子却渐渐荡起了点点涟漪——

    也不知此时,那人究竟如何了?

    高高的山坡上,写着白字的帅旗在风中烈烈飞扬,武威大将军白洛宁神色凝重的站在原本属于东疆,可是在几日前就已然属于他们的城池上,目光先是看向城下已经整装待发的军队,随即瞧向军队前神色y沉的乌雅益,还有乌雅益身边吊儿郎当的白意尘。

    看了两人片刻之后,白洛宁终于将目光转向远处那见到大金大军,守城的军队已见散乱,主将虽然也站在城墙上和他遥遥相望,可不论是神色还是表情,都带着深深惧意,他的唇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抬手示意城门大开。

    两扇玄色的铁门缓缓打开,一骑突然从城内飞奔而出,猩红色的披风被风完全扬起展开,其上郦鸟的金色家徽在阳光下熠熠发亮,连为这一骑让开道路的士兵们,都在看到纵马而过的那人后,面上露出了狂热崇敬之色。

    那人身形如山跨于马上,一身雪亮银甲血珠不染,容颜隐藏在护面盔甲之下,手中银枪雪亮逼人,煞气如潮水般倾袭而来,其下的衣衫全为玄黑,完全看不清是否沾染了血迹,只那双本来蕴着雾般的璃拍色眸子,此时却因沾染浓郁杀气转为深棕色,望之令人心惊。

    白洛宁见那人一骑抵达阵守,一旁的乌雅益虽然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催促胯下马匹朝后行了一步,弯下腰来握紧身侧长剑,而另外一侧的白意尘早就在他出现之时,眸中便闪过了火热的光亮,同样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红缨枪,低身伏在马上准备跟随来人冲阵。

    见到这般情形,白洛宁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在此落到对面的敌阵时,就多了势在必得之意,握紧了手中的红色小旗,对着三角阵型中的银甲将军一挥,神色无比满意的看着阵首银光一闪,已然一骑抢先冲了出去!

    自大军抵达东疆之后,数日之内已经连下三城,若不是后方粮草辎重过慢,他们的行军速度一定会更快!倘之后能一直以这样的速度攻城,不出三个月,又有三十万援军在后压阵,东疆小国必败无疑!

    随着旗语落下的,是大帅白洛宁的声音。

    “攻城——”

    一阵簌簌的声音在窗外响起,一片片晶莹的雪色从天空中落下,安然落在了已经干干净净的枝桠上,同样落在了苑中角落里,已经浮起米粒般花苞的腊梅树上。

    即使是这样细小的声响,仍然将屋内暖炉前,层层床帐内沉睡着的人唤了起来,而一直守

    在屋外的两人听见屋内有了动静,立刻对视一笑,低身一同推开了门,对床上有些吃力想要起身的人道了万福之后,一前一后的上前来,一个帮着床上的人坐起身来,另一个则端着洗面水和热布巾呈了上去。

    面上的热巾子被拿下去之后,穿好厚厚衣物,被一边的妃剑扶着的江洛玉,终于在温暖的室内长长出了口气,却还是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刚抬手想要锤一锤自己的胸口,手指却触到了自己已经鼓鼓的肚子,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妃剑侍候他也有一段时日了,瞧见主子的目光落在那里,就知道江洛玉又在为自己的肚子烦恼了,便抿起唇笑着劝道:“内君不必忧心,昨日宓先生不是前来看了,说内君还有十几日就该诞下两位小公子了么?现下内君难过,十几日后看见小公子们,就肯定不难过了。”

    江洛玉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不必人搀扶,目光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动过的长剑上扫过,深觉自己若是再闲着不动,武功可就该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由略显懊恼,轻声叹道:“你们都嘴甜,别净说好话,还不知今后是个什么情形,可莫要乱说。”

    他的叹息声还未完全落下,门外就传来了稟报声:“内君,宓先生来了。”

    江洛玉一挑眉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神色多了几分讶异:“今日怎么这么早?请他进来”

    他的话音未落,一只脚就骤然踹门而进,宓千千一身乞丐装,脸色y沉的走了进来。

    第331章 双子迷梦

    “这还早?太阳都照到屁股了好么?你这内君做的也太不称职了!马上要诞下孩子了这段时日里,不光是慕容丞相护着你免了你的请安,居然没有人管祭的那个院子了!昨日为了你的膳食,居然硬生生把我们的膳食拖了半个时辰才做!真是太过分!”

    “还有这事?那可是我的不是。”江洛玉听他这么埋怨,立时唇角一挑,回头问道,“昨日的膳食是谁所做?为何怠慢祭弟和宓先生?”

    “回内君,这件事可不是我们的不是,还望内君明鉴。”芍药最先反应过来,对着他有些委屈的低身一礼后,低声回道,“宓先生只说那饭菜慢了半个时辰才上,却为何不说因为什么才晚了半个时辰?”

    江洛玉瞄了听了这话后,露出了一点心虚神色的宓千千,笑问道:“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了,为什么?”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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