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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代桃僵 作者:千里孤陵

    青帝担忧。那位生性严谨,平生做事稳重务实,谁知一旦动心,行事竟这般激越,只怕所面对的压力,远胜他当时死皮赖脸求青帝赠婚数倍。

    ☆、第 115 章

    这种实在不太光彩的帝王家事,没有真正下诏之前,除了朝中身处高位的几个大臣知晓,不会沸沸扬扬地传扬开来。而丰台这样偏僻的小县,消息又得比其它地方迟上一月半月才会传来。

    若不是从李明海信中得知此事,易缜对此也全然不知,虽然颇为在意,然而这时真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时鞭长莫及。他只能请李明海对此事此事多加留意,若有什么消息,劳烦信中转告。

    这一来一回,总得要数天的工夫,也不知是否京中已经风平浪静,李明海那边再无关于此事的消息传来。易缜纵然想支持支持青帝,但总不能再跑回京城去一探究竟。于是也就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过眼前自己难得的安生日子。

    丰台当地的百姓除了少数人依靠打猎采药维持生计,其余多半是农户。入了秋后,官府便开始忙碌起收粮缴税的种种事宜,易缜也跟着长史往乡下跑了几处地方,见有的人家全是老弱,虽说民风淳朴,这时节邻里家家都缺劳力,一进也就顾不过来。

    他出京时带了十数名侍卫,原本是防备泽国余党再来滋扰。然而他出京这事办得着实严密,外人不曾得知半点风声,这半年多来一直都没什么风波。易缜见那一干子人闲着也是闲着,除了留下四五个人看家,每天便把其余人都带上,见到有需要帮忙的人家,便让他们去搭把手。这些侍卫多半也是从寻常人家里一步步走出来的,最近在家中又闲得发慌,对于他这样的安排并无异议。

    易缜从前见识过的是何等的富贵,除了封地的税赋年俸,侯府名下还有不少的商铺田庄。家底着实殷厚。他说自己是富户,并不算是诓骗秦疏。官府给的俸银,对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自然就没有贪墨的心思,全不似从前官史那横征暴敛,百姓纳粮时以好充次,从中谋利,一时交不出来的,他也颇好说话,肯宽容数日,

    这一来乡民颇多感激,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热情款待。他们虽拿不出多少好东西,然而胜在心意真挚。易缜瞧着那一张张质朴的脸,只觉得比任何恭维都来得更为受用,奔波劳苦全不放在心上了。

    飘飘然之余,他不禁有些感慨百姓日子不易,田地里庄稼才收过,便又要忙着耕田翻地,预备再撒一茬小春,整年忙碌辛劳不说,那点收成,一多半还得应付官府赋税。此外也觉得自己自己从前种种挥霍浪费,委实不该。

    易缜摸着下巴沉吟道:“回去是不是也该让管事的把地租给减免减免。”

    青岚在一旁笑答:“这是主子仁厚。”

    好话谁不爱听?易缜在外人前还把持得住,眼下只有自己这几个手下的弟兄,也便十分不客气了。熏熏然地领受,欣然点头道:“那是。”

    一行人有说有笑,一路打马而回,丝毫不觉辛苦。

    简安正蹲在内院的大门口数蚂蚁,时不时的探头张望。见到易缜回来,猛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跑过来。欢呼一声道:“爹爹,你回来了!”

    易缜倒是真心想对这孩子好,然而这小家伙不知怎么的总有些怕他,平时都只黏着秦疏,不太和他亲近。

    眼下对他这么热情,还真是绝无仅有之事,破天荒地头一遭。易缜被他一声爹爹哄得心花怒放,都有些受宠若惊起来。迎上前两步,将他一把抱起来,举在空中转了两圈,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真乖。”

    易缜一面抱着他住里走,一边问他:“你小疏爹爹呢?”

    简安不回答,低头去翻他的袖子:“爹爹,梨呢?”

    易缜掏出个梨子给他,简安看了看,把手背在身后,不接,又说:“枣呢?”

    易缜微微一愣,笑道:“枣也有,一会让人拿来给你。”

    简安却好像不满意,努力的想了想,接着问:“柿子呢?”他把所知道的果子一连串地问下去,一直数到核桃,这个终于没有。简安却似乎是松了口气,一口咬定:“就要核桃。”

    易缜都顺着他,口中答道:“好好好,一会就给你买核桃。”

    “我现在就要,我要去自己摘。”简安道,眼巴巴地望着易缜。“爹爹,我要摘果果,带我出去摘果果嘛,去嘛去嘛。”

    易缜只当他小孩子随口胡说,只一笑作罢。简安不干了,从他怀里挣到地上,抱着易缜的脚开始撒娇,把小身子扭来扭去,拧成了麻花一般,哭闹起来:“我要去山上摘果果,我要去啊,爹爹带我出去嘛,呜……”

    他闹着闹着,身子往下挫,眼看就要滑到地上打滚,突听秦疏的声音叫道:“看地上脏。”简安立即站直了,仍缠着易缜不放。

    易缜闻声看去,正见着秦疏从转角处缩回头去,被他看了个正着,顿时吓了一跳,也不好意思再躲了,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却扭着头故意不朝两人这边看。

    易缜看看脚边撒娇耍赖,花样百出的小家伙。再看看秦疏别别扭扭的模样,前后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家伙那懂得这样拐弯抹角,而且问他要梨要枣的那口气,完全像极了小疏。

    前几天银瓶告了假回村去帮忙,走时向他许诺,说时来时会从老家摘柿子摘山楂带给他。他便牢牢地忘在了心里。

    这段时间家里都没留几个人,他回来的时间也比平时晚,秦疏整天便只能和简安做伴。最初几天秦疏还挺明白道理的,也不催着让易缜早点回来。再过几天,便开始追问易缜出去做什么?怎么去那么长的时间?什么时候回来?易缜也猜到他大约是感到无聊了,自己一时却抽不出空,只得先安慰他几句,便把秦疏糊弄得乖乖的。

    这样又过了十几天,直到拖至今日,终于把秦疏给闷坏了。

    他自己没好意思闹着要玩,便在简安身上动脑筋,小家伙这么哭着闹着的要出去,想必全是秦疏教给他的花样。

    易缜蹲下身去,抓住乱动的小家伙,笑问道:“这都是谁教你的?谁告诉你山上有果子?”

    简安答的飞快:“谁都没有教,是我自己要去的。”说完这话,他便挺了挺小胸脯,讨好地向秦疏看去,模样还很得意,这意思十分的分明,看,我都记住了,一句也没有说错吧!

    易缜直起身来,含笑道:“小疏?”

    秦疏脸上微微有些把戏被人揭穿后的窘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低着头在他面前两步开外站住:“是弟弟闹着要出去的,我没有闹,弟弟不听话,我乖。”

    摘果子这话是他用来哄简安的,可是想一想,他自己也架不住那样的诱惑。他皱着眉头,显得很是挣扎,犹豫好半天。终于还是上前去拽住易缜一只手臂,轻轻地摇了摇:“带我们去吧。”

    简安仍旧抱着他的腿在扭来扭去:“去嘛去嘛!”

    这一大一小两只都怕听他说不行,都拿十分渴望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易缜,谁架得住这样的阵势。

    真要说起来,到丰台这半年多的时间,秦疏也没出去过几次,易缜早打算忙完这些事,便带他出去好好游玩一番,却没想到他这样等不及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里也微微有些内疚,却板起脸对他两人道:“我出去是做事情,又不是去玩的。摘什么果子。再说了,果子是你家自己种的么,想摘就能随便摘?”

    秦疏想了想,理直气壮地道:“把果树买下来摘。”说着一边就想伸手去翻易缜的钱包。

    易缜也不拦,含笑道:“把钱都花光,弟弟不用吃饭了么?”

    秦疏啊了一声,停下手来,十分狐疑地偏着头看他:“你不是说我们家有钱?”

    易缜脸不红气不喘,用秦疏以前的话说道:“可是我们家这么多张嘴吃饭,把钱都吃光了。”

    秦疏又啊了一声,他不虞其它,显然是信以为真,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抿着嘴怔怔地不说话。半晌放开易缜的手臂,反而弯下身去哄简安:“弟弟乖,我们不去摘果子了。”

    易缜心知自己这般戏弄他有些可恶,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越是看见秦疏认真,就越是想逗一逗,从以前就是如此。此时正微笑着看他苦恼。

    他两人一时之间都没了言语,却忘了简安在一旁,他现在可什么都听得懂。听两位爹爹这话,显然是不能带他去摘果子了,不由得狠狠地伤心起来,方才还是假哭,现在都不用装。

    这孩子也算是懂事,纵然难过得很,并不像一般孩童一样动辄号啕大哭,只是呜呜地哽咽道:“我不吃饭了……我想去摘果果……”

    这模样别说秦疏心疼他,就连易缜都有些后悔把玩笑开得过了,正要改口。秦疏抬起头来,十分坚定地看着他:“你带我们出去吧,青岚他们能做的事,我也会做的。我帮你养家,你不用担心。”

    他见易缜一愣,以为他是为难,连忙又道:“那我不要工钱了,只要能摘几个果子就好。”

    易缜心里颇为感动,勉强笑笑,于是就势下了台:“这样也好,我去问问那家有果树,看需不需要帮忙的。”

    简安一声欢呼,眼泪顿时收住了。秦疏虽没太忘形,但也是高兴得很。

    等易缜一左一右拉着两人回到房里,见到桌上已经放了个打好的包裹,显然两人早就打好要出去的算盘。简安迫不及待,爬上凳子去拿,巴不得马上就走。

    易缜道:“要走也是明天的事,现在出去,城门要关了不说,等一会天黑了,黑灯瞎火的,连路都见不着了,要上哪儿去。”这才算是稳住了简安。再看那备好的包裹里,两个闹着要去摘果子的人,准备的也是些果子点心,不由得一笑。

    秦疏显然很兴奋,一整晚翻来覆去,显然是睡不着。直到最后易缜强令他合眼,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会儿。纵然是这样,第二天仍旧起了个大早,竟然主动的在易缜脸上亲了亲,这才跑出去叫简安。

    易缜摸着脸出了会儿神,本来打算就近寻个果园哄哄两人就好。现在却改了主意,索性停一天公事,带他们好好玩一整天。

    ☆、第 116 章

    同样的天高云淡,南方的秋色比起北方,少了一分凌冽壮美,却别有一番秀隽风光。

    此地房屋带有明显的南方特色。荷塘稻田随处可见,一应的粉墙青瓦。偶尔从林间挑出一角,多半有溪流绕村而过,水面上往往还浮着一两只白鹅鸭子,村庄上方炊烟袅袅,带着特有的温暖感觉。山林间林木换了颜色,更是浅黄嫣红,颜色从浅入深,奇异地混杂在一起。偶尔能见到农户家中高高伸出的树枝上挂着黄梨和通红的柿子。

    简安不过两岁,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果子长在树上,鸭子游在水里,农家自养的看门狗追在车后汪汪叫,简直是看什么都稀奇得不得了。兴奋得手舞足蹈,时不时就大呼小叫。要不是易缜摁住他,他恐怕已经一骨碌滚下车去了。

    秦疏比简安克制得多,却也同样显得很高兴,起先似模似样地坐着,时不时还要管教简安几句,等到出了城门,他也不安分了,他和简安两人就一直巴在车窗边,时不时的指点些新鲜的东西给简安看。眉眼之间全是抑止不住的笑意。

    其实这一大一小都很容易就满足。易缜坐在另一边,含笑看着他们两。他狩猎取宴游无数,所见识过的名胜古迹不计其数,却觉得没有一次出游,能像今天一般叫人发自内心感到畅快无比。

    简安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一路喊叫不断,嗓子都几乎哑了,他回过头来找水喝,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爹爹,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摘果果?”

    易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微笑道:“就在前面不远,就快到了,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听话。”

    简安把个小脑袋点得鸡啄米似的,连连答道:“我都记住啦,一定乖乖的,不自己乱跑,不胡闹。”

    易缜见他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兴奋得直放光,心说指不定到时你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了,这时却也不愿扫了他的兴,笑道:“那就好。”

    丰台境内也没有什么出名的名胜古迹,易缜自行选的是本县的灵丰寺。这寺庙香火并不盛,一个老方丈带着二三个小沙弥,平时自种庙中田产果园维生,人迹虽然,却是个清静雅致的去处,正好也能满足简安摘果子的要求。

    易缜头一日就差人送去些银两,告知今日前来叨扰,让土庙里备了一桌素席,他们午时才至,正好赶上午饭。

    那两人皆心不在焉,胡乱扒几口饭,便放下碗闹着要出去。易缜也只得匆匆跟在后头。

    沿着寺后一条芦草夹道的石径小路信步走个半里左右,便是一处山坳,一汪荷塘,几片稻田,另一边是些果树。

    这一大一小凑在一块儿,可实在能淘气。摘柿子只盯着树梢最高最细的枝条上挑着的最鲜艳的那个。易缜看他奋力地举着简安要把小家伙放树权上去,简安也不知道怕,还只管咯咯地笑,可把看的人吓出一身汗来,忙引着他们走到田里中去。心说平地上总不那么危险了吧。

    简安看到池塘里几茎残荷,便想起蜜汁莲藕片。秦疏于是自告奋勇地要亲自去开两段来给他尝鲜。莲藕深埋在泥里,多半得靠人下塘去,浸在泥水里才能挖出来。而挖藕多半在秋冬时节,这时候天寒水冷,实在是件并不愉快的事。

    秦疏见易缜也不说话,只拿眼牢牢的盯着他。他倒是另有办法,想当然的揪住靠近岸边的荷茎就用劲往上拨,就跟拨萝卜似的。简安也跑过去,碍手碍脚地帮着倒忙。

    二人齐心协力,拨自然是叫他们给拨出来了――数根光秃秃的荷叶茎杆,至于莲藕。那是连影子也没有见着的事。反而是他们用力过猛,齐齐蹬蹬退了两步,一跤跌在草地上,险些没再滚到一边水稻田里去。

    易缜听闻林中鸟呜啾啾,山谷空灵,好一派详和静谧。正说到此情此景,住上几人也算是修身养性,那一边简安追着秦疏跑过来,要砍树叉,要寻皮筋做弹弓,要打小鸟,要做烤小鸟当晚饭。

    易缜顿时哑口无言。

    只见这两人也不知是怎么滚的,活脱脱成了两只泥皮猴,早上才换的新袄子,此时一身的草屑灰士,几乎辨不出原色。

    秋日的太阳算不上猛烈,但简安很少这么长久地暴晒在曝光下,皮肤又稚嫩,晒了这么半天,简安整张小脸通红里透出黝黑,有的地方甚至晒豁了皮,他却兴奋得混然不觉。易缜不由得有些心疼,这孩子回去,少不了是要黑上一大圈的了。

    再看秦疏,他这人却是天生的白净肤质,汗水将他头发浸湿,贴在颈边,反衬得耳朵莹白可爱。就是同样的晒,阳光也没能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印迹,仅仅是从白皙里透出粉红,像是三四月里熟透的桃,叫人恨不能在他脸颊上咬上一口。

    那个没找回来的孩子,若也像他一样,先不论长得像谁,光凭这一点,走出去也是翩翩佳公子。如果真是个女儿,那必然是个晶莹可爱的小美人。

    思绪刚到这里,他便收住念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他朝两人招了招手,又仔细端详一会,摇头笑道:“那儿来的两只野花猫。”

    “才不是。”秦疏连忙用袖子给简安擦擦脸。看看简安的样子,想来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朝一边指了指:“那儿有水。”

    易缜没想到他说的有水,竟是条不小的山溪,水宽而浅,最深处也不过刚刚没膝,水势十分平缓。溪水从山岩上流下来,在下方积成个数丈大小的水潭,潭边有数块大石,此处水较深一些,然而溪水清澈见底,不时能见到游鱼嬉戏,这些鱼久居山中,竟也不怕人,时不时还有一两条游到近处来。在秋日艳阳照耀下,水波十分明丽可爱。

    秦疏眼睛不禁亮了。

    易缜想也不想便喝道:“不许下水。”他见秦疏还一脸的不情不愿,沉下脸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季节了,山里头水冷,你想生病?”

    “我又不冷。”秦疏小声嘟嚷。见他神色不善,没有松动的迹象。这才收住下去畅游一番的心思,朝着易缜一伸手:“我要钓鱼。”

    丰台境内溪流颇多,鱼钩鱼线倒是一早就准备着带来的。削了根细竹做成鱼具,倒也似模似样。

    秦疏更是轻车熟路,在岸边寻到一处潮湿的草丛,拿小树枝掘了掘,便挖出几条蚯蚓,又去下流浅滩上掀开几块半浸在水中的卵石,捉住几只小虾小蟹,这就有了现成的鱼饵。

    钩鱼这桩事,十分考较人的耐心。易缜扪心自问,他现在也算是十分耐得住性子了。

    可令他比较郁闷的是,他在这儿正襟危坐半天,却不见鱼儿来咬钩。而秦疏和简安那两人时不时便要大呼小叫,居然不断有鱼儿上钩。

    就连简安居然也有收获,秦疏教他个玩意,干脆不用鱼竿,将鱼线绑在小树枝上,就钓岸边的小鱼,溪水清澈,能清楚地看见鱼儿来吃饵,到时直接往上一提,十次总也能叫他提上来一两次,把小家伙高兴得哇哇直叫。秦疏用极细的草茎将只有简安小指大小的鱼穿在一起,居然也有两三串之多。简安直闹着要烤来吃。

    易缜想想,自认横竖是没有钓鱼的命,索性停下手来瞧着他们两个。他几乎也想学学简安算了,偏偏又拉不下这个脸来。见简安连连向他招手,要他过去,只是摸着鼻子干笑了两声。

    秦疏偏过头来瞧瞧他:“谁钓到的谁吃,钓不到的不要吃。你等着饿肚子吧。”他还记恨着方才易缜不让他下水呢。

    易缜心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脸上只是笑一笑,放下鱼竿淡淡一笑:“我让青岚去林子里捕野兔了。”

    简安朝着他跑过来:“野兔子我要吃。”

    秦疏哦了一声,过得半晌才低声说:“我把鱼分你一半。”

    易缜似笑非笑地看他:“不是说了,钓不到的不要吃?”

    简安却是个有孝心的儿子,挺向着秦疏,拉着秦疏道:“等爹爹给我烤好兔子,我分你一半。”

    易缜瞪了这吃里扒外的小家伙一眼。

    “我钓得多,给你。”秦疏松了口气,却还是硬要分给他,仿佛只要他收下了,那兔子才跑不了自己的份。

    易缜见他讪讪的,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也不再为难他。笑道:“你和鱼儿的关系比我亲热,当然钓得多。”

    他见秦疏露出不解又好奇的神色,招手让他凑到近前,乘他不备,突地伸手捏住他两边脸颊:“你们两只花猫,花猫和鱼当然亲亲热热。”他朝简安手里看了看,嘴一撇道:“简安,你钓上来是小猫鱼,都是给猫吃的。你要吃那鱼,你说你是不是小花猫?”

    简安被这几句话绕得晕乎乎的。不吃吧可惜了,吃了吧是小花猫,他将草茎高高举在眼前看,正迟疑着自己还要不要吃这鱼,要不要做小花猫呢?

    秦疏被他扯得脸疼,断断续续地回嘴答:“你胡说,我刚才洗干净脸了,你才是花猫,大野猫。”易缜捏他的脸,他就伸出手去扯易缜耳朵,结果双双吃疼,倒是一齐齐放了手。

    简安这才反应过来秦疏这是被欺负了,正要扑上前来相帮,可另一个也是爹爹,捏着小拳头站在那里,左看右看都有些下不去手。

    那两人却各自瞪了对方一眼,终于忍不住,一齐笑起来。

    庙宇是个清静的地方,这些鱼啊兔子啊的荤腥,都不能带回庙里去,只能就地解决了。

    易缜去拣拾干柴,附近有不少树木,倒用不了多少工夫。

    秦疏也不钓鱼了,挽起裤脚跑到浅滩上,踢着水花走来走去。等易缜回来的时候,也不知他是胡闹还是不小心,全身衣服被水溅湿得大半。

    易缜少不得拉下脸来又狠狠数落他几句,见他老老实实低着头,只得自个忍了火气,就着拣来的干柴先升了堆火,把他摁到火堆边一块大石头上坐好。

    见那衣服一时半会也干不了,阳光虽暖和,这么被风一吹身上也是凉的,易缜想了想,还是决定折回去替他取套衣服。

    算算青岚等人打几只野味也用不了太久,这时间也该快回来了。又威胁了秦疏几句:“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半步也不许动。我去给你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秦疏显然不愿意听他的,想了想道:“老虎来了也不许动?”

    “这儿没老虎。”易缜脸沉下来,也不理会他胡搅蛮缠。“我回来要是发现你不听话,别怪我当真收拾你。”他扬了扬巴掌,做了个架势。

    秦疏明显的打一个颤,怏怏地对他摆手:“我知道啦,去吧去吧。”

    这儿离庙中也没有多远,易缜怕他冻着了,心中有所牵挂,更是来去得飞快。快走到之时,就见简安在前头朝这边探头探脑,见着他却转身就跑。易缜心里升起一股疑惑,紧走几步赶到潭边,这一看险些气炸了肺。

    原来秦疏原本生在水乡,困了这许久,见到溪流湖泊不免有些心关,如今行事又仅凭着活泼本性。他那下水的心思一直不死,乘易缜这一走开,将外衣脱下放在火旁边烤着,忙不迭的下了水。幸好他还算靠谱,没有把简安也往水潭里卟嗵一丢了事。

    简安原来是被他指使去路边站岗放哨兼通风报信的,难怪见着了自己要跑。若不是简安人小腿短跑不快,易缜不过稍稍忙了几步。让他把干了的外衣一穿,说不准还真要被糊弄过去了。

    这时候秦疏正手忙脚乱的想要爬上岸来,水虽然清澈,石头上还是生了些青苔的,他又慌乱,试了几次都又滑了下去。

    简安在一旁替他着急,连声催促道:“快点快点,大爹爹就要来了。”

    秦疏抬头一看,易缜早已经站在简安身后,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只来得及呀地叫了一声,手上一松,又掉回水里去,他本能的转身游向潭水深处。他凫着水,只露着脑袋在水面上,一脸惊魂不定的看向易缜:“我是捉鱼,不是玩水。”

    易缜一声怒喝:“上来!”

    “我不上来。”秦疏看看易缜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略略带着些惊慌答道:“我不上来,你生气了,上来要被你欺负的。”

    易缜被他给气得笑起来,心说你不上来,难道我就能不生气?他恨不得跳下去亲自捉了他上来,然而临到水边,又有些悚。他是会几下狗刨,下了水明摆着不是秦疏的对手,况且从那一次在江里漂了几个时辰,对于下水实在是有些心理阴影。

    等把秦疏弄上了岸,他非得要让狠狠给秦疏个记得住的教训。当务之急却是先把他哄上来。于是脸上还得得收敛神色,这大尾巴狼勉强做出个和颜悦色的笑模样,吡牙道:“我不生气,你上来。”

    秦疏目光在他脸来转来转去,显然是不信。

    易缜等了一会,拎起鱼竿赶鸭子似的赶他。

    秦疏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么迎来的嘴脸,见状越发确信了自己上了岸结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水潭也有数丈,那只竹竿扫不到对岸,他从这边赶,秦疏就向着另一国躲去,总有能够闪避的空间,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岸。

    易缜不禁有些焦急,更担心在他水里浸久了,引出什么旧病来。岸边终年潮湿,石头上总要长些青苔,他这一走神,脚下顿时一滑,没等回过神来,已经一头栽进水里,一时惊慌之下,接连就呛了几口水。

    简安吓了一大跳,大叫了一声:“爹爹!”

    秦疏先还嘻嘻笑着看热闹,后来见他手舞足蹈地挣扎,这才急忙游过去将他捞起来。

    “你是旱鸭子。”秦疏笑话他,一面又撩水泼他。“你看,这水真的不冷吧。”

    易缜定下神来,这才发现脚尖可以踏到潭底光滑的卵石,自觉着很有些没面子,白着脸一言不发。

    秦心却以为他是害怕,抹了把脸上的水,竟伸出手来想拍拍他的头:“乖,有我呢,不怕不怕。”

    易缜一偏头避开他的手,冷着脸道:“谁怕了,我是担心你病了。”

    “不会的。”秦疏道,话刚说完,突然哈啾哈啾的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他睁大了眼,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神情来。

    “上岸吧。”易缜趁机放软了声音道。

    秦疏这回不吭声了,乖乖跟在他后头上去。

    易缜走了几步,离水边远了一些,登时翻脸比翻书还快,二话不说一把拎过秦疏,按在旁边草地上就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下去。

    秦疏愣住了,第一反应并不是疼,而是吃惊。等到挨了第二下才开始挣扎。

    易缜不管不顾,一连拍了四五下,这才住手。任他蹲在地上,抑着头控诉:“你打我?坏蛋!”

    “你说你不该打么?”易缜阴沉着脸,其实还是为的心疼他。暗暗后悔实在是自己太过纵容他,使得他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轻重都不知道了。见秦疏眼泪开始在眼中打转了,心疼之余,反而笑了一声。“你哭?弟弟在一边瞧着你呢,你好意思就哭吧。”

    ☆、第 117 章

    简安确实有些被吓着了,看看易缜又看看秦疏,最后过去小心翼翼的扯住秦疏湿嗒嗒的袖子,小声叫着:“爹爹,爹爹。”

    果然秦疏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泪忍回去了。

    这两人嘀嘀咕咕在凑在一起商量了一气,最后一切回过头来,齐声朝着他道:“坏蛋!”

    易缜也不理这两只这么埋怨,将取来的衣服丢到他头上:“把衣服换下来再来跟我说话。”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秦疏不禁打个寒颤,接连又是几个喷嚏,易缜瞪着他,眼神又凶了两分。秦疏知趣地住了口,易缜打他那两下,倒不是特别疼,他就只是觉得委屈,悻悻地去翻翻那几件衣服,躲到一边石头后面去换了。

    等秦疏换过衣服出来,易缜也替简安换上干净衣服,原本一张花猫似的脸也给他擦洗过了。小家伙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正老实地坐在石头上。他没料到自己会落水,只带了秦疏和简安两人的替换衣服,如今身上还是湿的。

    秦疏见状,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你也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不必换来换去的那么麻烦,一会儿便干了。”易缜到底不想他心里愧疚,也不多说,朝简安旁边一指。“坐这儿。”

    秦疏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顺从地坐下来,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小声分辩:“我就下去一会儿,你就来了。再说你也下去了,那水真的不冷。”

    “你让弟弟一个人乱跑,万一叫蛇虫给咬了怎么办?”易缜沉着脸道。

    秦疏微微一愣,想了一会,便露出很紧张的神色来,把简安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下心。他这时后怕起来,将自己那番委屈丢到九宵云外,反而觉得内疚起来。嚅嚅道:“这次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其实来之前,易缜准备了驱逐蛇虫鼠蚁的药,也给简安身上带了一些,此时借此发挥,自然不会将说破。趁机又将秦疏好好教育了一顿,直到这两只都服服帖帖地深刻反省,不敢再顶嘴,易缜也终于找回做家长的感觉,这才做罢。

    当晚在寺中借宿,先煮了一碗姜汤盯着秦疏喝得涓滴不剩,然后向老和尚讨要了一些普通驱寒的草药,借了炉子就在房外煎起来。

    秦疏实在是前段时间喝药喝到饱了,见他煎药便害怕。怏怏不乐地揪着袖子,悻悻道:“我没有生病,我不要吃药,煮出来你自己喝,我才不吃。”话没说完,接着又是两个喷嚏。这下子怔了一会,闷闷地又揉着鼻子说:“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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