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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倾宫闱[出书版] 作者:米洛

    鄙夷地说,「家父还会害我们不成?你也不想想,皇上为什么要开辟新的猎场?」

    「这……是为了选太子?」柯王爷思量之后,小心地说。

    「总算是说对了一句。」赵雪莲脸色稍霁,口气也缓和了起来,「明年秋天就要册立东宫太子了,眼下,大家最关心的,就是怎么个选法,论出身,各位皇子都继承权,谁叫皇后无子嗣呢?」

    「那皇上的意思就是,要皇子们比试武功,再作定夺?」柯王爷问道,如今十国纷争不断,太子必须是武艺高强、英勇善战之辈,否则就算坐上东宫之位,也坐不稳江山。

    而狩猎虽说是宫廷游艺,实则是领兵打仗之演习,历代君王都极重视狩猎,每一次秋猕场面都甚为隆重,可视为军事大典。

    「正是。」赵雪莲如实说道,「家父说了,皇上要狩猎是假,选太子是真,为了挑选出让大燕国一匡天下的东宫,皇上密诏家父,商议许久,还开辟了新的猎场,就是为了考验各位皇子的真实本领。皇家的御林野兽,早就被皇子们摸透了,哪里还派得上用场?」

    「照你这样说,秋猕一结束,太子之位也就定了?」这事情来得太快了,柯王爷还不知道该投靠哪一位皇子,就要下结论了?

    「当然,太子早该定了!」赵雪莲轻轻一拍几案道,「不过你也别急,家父自有打算,他让我捎封信给你,说你看了,自会明白。」

    「还有信?快!拿给我看看。」柯王爷一扫脸上的阴霾,兴致勃勃地道。

    赵雪莲从衣袖里取出一封蜡封的信件,放进柯王爷手里。

    柯王爷撕破信封,抖出里面的上等绸纸,薄如蝉翼的纸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竟叠了好几层,王爷小心地展开,铺满了桌面。

    「这、这是……?!」

    柯王爷才看了几行小字,脸色就大变,这写的可都是宫闱机密,譬如十四位皇子的生辰八字、五行命理,光这两条,就足以让柯王爷掉脑袋了!

    「这些东西都有用。」赵雪莲就显得平静多了,慢条斯理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清楚每一位皇子的弱处,才能顺利地扶持我们的皇子入主东宫。」

    「我们的皇子?」柯王爷不解了,急忙问道,「是哪一个?」

    「九皇子煌夜。」赵雪莲刻意压低声音,附到王爷耳边,「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怎么是他?」柯王爷却摇了摇头,叹道,「大燕继位向来是以嫡长子为主,现在虽无嫡长子,可还是有庶出长子,大皇子耀祖不是很好吗?太后也喜欢他。煌夜排位第九,怎么也轮不到他呀?还有,」柯王爷停顿了一瞬,语气里尽显不屑,「他的生母萍妃,不过是一个和亲来的郡主,国家都被我们大燕吞并,在后宫有什么权势可言?」

    「那我问你,我们不帮九皇子,还能帮谁?」

    「大皇子耀祖、二皇子耀忠,不都是很好的人选?」

    「这两位皇子是不错,可你别忘了,他们的生母一个是太后的亲侄女,一个是李丞相的千金,各自都有势力,哪里轮得到我们插足?」

    「这……」

    「所以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九殿下虽然在后宫毫无权势,但听闻他聪明练达,三岁就能诵读圣贤诗书,五岁就会骑马射箭,且能做到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国师都称他为神童,佩服得很呢。」

    「这九皇子的本事,我是听说过一些,但毕竟立长不立贤,岳父大人单单押宝九皇子,会不会……?」

    「只能是背水一战了,如今后宫早就风起云涌,诸位皇子势均力敌,我们只有在猎场上做些文章,多多协助九皇子了,不过……」

    「不过什么?」

    「要九皇子真不能胜任,我们也能及时调转方向,只要猎场设在朱雀河谷,不管它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原来如此!岳父大人真是神人也!」柯王爷这才明白赵国维的用意,「考场」设在自家门里,还怕不能作弊吗?

    而且管它九皇子也好,还是大皇子,自己总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情报,见风使舵、随机应变,也就不怕站错边,投错门了!

    「更神的还在后面哪。」赵雪莲得意地说,「你以为家父为何偏偏看中九皇子?」

    「因为他年少无知,便于操控?」反正四下无人,柯王爷也不怕说出来,「我们扶持起来的太子,当然得听我们的。」

    「这是自然,他今年才十四岁,到明年确立太子之位,也不过十五……」赵雪莲说到这里,冲柯王爷眨眨眼道,「再过一两年,就该纳太子妃了。」

    「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柯王爷一拍大腿道。

    王府家的公主们,年登十二岁,就能入宫选秀,柯王爷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烁兰郡主,今年刚满十岁,再过两年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宫选妃,由岳父大人在宫里头打点,不信烁兰坐不上这太子妃之位!

    而宫里其他的皇子,不是早已有妻妾,就是年纪太小,尚不能娶妻,还真的只有九皇子煌夜,在年龄上与烁兰十分登对。

    柯王爷情不自禁地想着自己当上国丈的场面,那种前呼后拥的滋味,可不是一般的美好……。

    「笑什么?看把你美得!」赵雪莲看到柯王爷张着嘴傻笑的模样,自己也跟着乐呵起来,还问道,「我的心肝宝贝呢?回来这么久,都没看见她?」

    「烁兰?有奶妈带着,你就别操心了。」柯王爷拉过赵雪莲的柔荑,坐到暖炕上,正想要温存一番,就听得远处传来下人声嘶力竭,慌张不已的喊话。

    「──不得了,郡主坠马了!」

    「什么?!」赵雪莲腾地站起身,柯王爷也吓得不轻,差点从炕床上滚下来,仓促收拾好书案上的东西,打开房门。

    「王爷、娘娘!小郡主她……摔着了……从马背上……」进来传话的丫环,脸色煞白,浑身不住地发抖。

    「快!叫万大夫!叫管家来……」柯王爷正心慌意乱地说着,赵雪莲就已经奔了出去,柯王府的马厩在西苑,从书房过去,得走上好一阵。

    于是,柯王爷跟着王妃,加上沿途加入的家丁、丫环,竟然浩浩荡荡的数十人,齐齐奔向马场……。

    ※ ※ ※

    半个时辰前。

    北风猛灌之下,冬天的马厩显得特别拥挤,数十头马团团围簇,嘶鸣踢踏,好不烦躁。

    这时间,是连马夫都不乐意呆在马厩里的,密不透风的烘臭,还冷得很。

    可今日,马房里不但站着马夫阿力,小郡主的奶妈阿杏、贴身丫鬟春梅、秋菱、冬香,都挤在了臭烘烘的马厩里,四周还立着好些个惶惑不安的家丁。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赤鹰可是骑不得的唷。」

    阿杏三十余岁,身材臃肿矮胖,正用那肥腴的胳膊搂住一个十岁大的女娃儿,任凭她怎么掐、踹,都不敢松手。

    「你放开!我就要骑马!骑赤鹰!」女娃裹着一件雪白的貂裘披肩,满头翡翠珠钗,一张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瞪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十分漂亮,可是她满脸怒气,紧紧咬着嘴唇,最后竟然一张口,就朝奶妈的胳膊狠狠咬去!

    「啊哟妈呀!」奶妈急忙放开,幸好衣裳穿得厚,不然都给咬出血来。

    「活该!」女孩得意地笑道,接着一扬下巴,高傲地环视其他佣人,下人们赶紧低头,谁也不敢得罪她。

    柯王妃执掌家务,分外严苛,下人犯一点小错,都要被打得皮开肉绽,更何况是激怒王妃最宝贝的小郡主呢?

    而郡主自小跟在王妃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脾气比王妃还要乖戾,谁也不能违逆她半点意思。

    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星星,别人也得想着法子,给她弄到手。

    ──更别说是要骑马了。

    但是「摘星」是奴才们去,骑马,而且骑的还是赤鹰,可是郡主自个儿上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儿的奶妈、丫鬟、马夫的小命,可就都完蛋了!

    春梅她们已经吓哭了,六神无主,小郡主本来是没什么恼的,可见大家都拦着她,惊慌失措的样,脸就拉得老长!

    「我是郡主,我要骑什么马,就骑什么马!贱奴,快去把马牵来!」小郡主尖利地喝道。

    阿力的脸色都青了,赤鹰的脾气烈得很,就连柯王爷也没少挨它的踢踹。入冬前,赤鹰还生了一匹小红马,母马是千里名驹,这小马的身价自然也不俗,柯王爷很是欢喜,打算等小马长大了,进贡给朝廷。

    于是,赤鹰就很少被牵出来,一直在马房哺育后代,少了与人亲近,它的脾气也就更加暴躁了,可以说是生人勿近!

    小郡主贸然上马,等于是找死,从那么高的马背上被掀下来,脑袋一着地,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不牵赤鹰出来,我就要砍你们的脑袋!」看着下人们面面相觑,没有动作,小郡主气得直跺脚。

    「骑!给骑!」奶妈也顾不得胳膊疼了,好言哄劝,阿力见事情不妙,只得自认倒霉地走向最里侧的马房,去给赤鹰套上缰绳。

    赤鹰果然不配合,哼哧哼哧地直吐怨气,叫来了好几个人,才给它安上马鞍,系好缰绳,阿力却又停住了。

    这赤鹰是他牵给小郡主的,要真出事了,可是首当其冲,要被砍头,得找个人来替他牵马,找谁好呢?

    阿力滴溜溜地环视了一圈,每个人却心照不宣地低下头,不愿与他对上眼。

    「小卿,你过来!」阿力还是找到了替身,一个专门清扫马房的小童,年纪比郡主还小,约摸七岁。

    在大夥众星拱月般地围着郡主时,小卿则忙着整理干草垛,把那些散落的草料全部扎好,以防被风吹走。

    「阿力哥。」小卿听话地站起来,抖落了满裤腿的杂草。虽然是隆冬,可他穿得非常单薄,一件灰色薄絮旧夹袄,腰间扎着一条粗布腰带,脚下是一双结着冰渣的草鞋。

    柯王爷酷爱养马,马夫、马童自然少不了,像小卿这样的马童,王府里还有好几个,装备行头也都是一样,简朴到有些寒碜。

    「你牵着赤鹰,让郡主上马。」阿力自顾把缰绳塞给他,小卿用冻得通红的小指头,牢牢握住缰绳。

    「是。」比起马夫,马房里最受累的是马童,地位低贱,年龄幼小,不管什么脏活累活,都有他们的份。

    这个叫卫卿的,还特别好使唤,从来不抱怨,常常连其他马童的活都做了,而且他还很心疼马,赤鹰生小红马那晚,他就熬夜陪了一宿。

    赤鹰对他也好,这么多人当中,它只让卫卿亲近小红马,所以让他牵着赤鹰,也算是万无一失。

    说来也奇怪,前一刻还烦躁不安的赤鹰,一到了小男孩手里,就立刻服帖起来,乖顺得跟猫儿似的。

    卫卿的个头还不到赤鹰的胸脯,瘦弱得很,然而,这么雄健的高头大马却由一个「小不点」拉着,带到了郡主的面前。

    ※ ※ ※

    「赤鹰不是很乖么?就知道你们在骗我!」小郡主瞪了一眼下人后,心情明显转好,一手抓起马鞭,打算上马。

    「郡主,您小心着点。」奶妈、丫鬟纷纷上前搀扶,郡主倒也不怕弄脏她的丁香色闪缎罗纱裙,用力一扯马鞍,就跨坐了上去。

    赤鹰鼻孔吐气,动了动马蹄,但因为有卫卿牵着,没闹脾气。

    「你放手!」郡主拉住缰绳一端,对卫卿下令道。

    「您要出去?」卫卿抬起头,露出他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尽管瘦骨伶仃,但是眉目清秀,长得还算不错。

    「废话!我不出去遛弯,上马做什么?快把缰绳给我!」小郡主不耐烦了,伸出丰腴白嫩的手,翡翠玉镯叮当直响。

    「不行。」卫卿罕见地违抗道,「赤鹰离不开小红马,您要骑出去,它会发脾气,会摔着您的。」

    「贱奴!放肆!你敢教训我?!」小郡主见这么个小杂役都敢冒犯自己,立刻两眼冒出火星,猛夺过缰,狠狠抽了一鞭!

    这一鞭不但抽到了卫卿的脸颊,还扎到了马眼,只听见赤鹰尖厉嘶鸣一声,提起前蹄站立,小郡主一下就挂倒在马臀上,两只脚却被马镫缠住,来个头朝下,脚朝上,不由得尖声大叫救命!

    赤鹰为了甩掉马背上的郡主,奋力颠上颠下,蹶踢后蹄,力量强大无比,马厩里的空地本就不大,下人们只管尖叫四下闪躲,哪里敢凑上前去送死?

    一道横陈的木栅栏u嚓一声,被赤鹰的后蹄踹断,更多的马匹受惊,争先恐后涌出,形成十分骇人的场面。

    「郡主!快救郡主呀!」奶妈嘶声力竭地喊着,可是很快淹没在轰乱的马蹄声中,她看到马群直面袭来,吓得赶紧躲到柱子边上。

    还有人闪避不及,被踩得吐了血,只有一个小人儿,在如雨点般落下的密集马蹄间,翻来滚去,却毫发无伤。

    他拉住了带头狂奔的赤鹰,两只胳膊死死抱住马脖子,一个倒挂金钩,轻巧地翻身上马!

    「吁!停下!」卫卿死命拉紧缰绳,赤鹰两只竹尖似的耳朵一激灵,猛然收住四蹄,急急停住。

    此时,马镫却啪地断开,小郡主摔落下来,虽然摔得不重,但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嘴的泥巴,满头珠翠都歪斜了,先是一愣,随即便哇哇大哭起来。

    尽管娇纵跋扈,到底还是个女孩儿,她吓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赤鹰停住以后,其它的马儿也不再乱跑,不过马厩里就像被战车横扫,到处是折断的木柱、栅栏、马厩的顶棚也塌陷了,外人见到这幅惨景,大呼小叫地去禀告了,「郡主坠马,快来人呀!」

    等到柯王爷和王妃心急火燎地赶到时,奶妈正搂着郡主,好像抱着婴儿似的,一边拍抚她的脊背,一边嘟囔着,「没事儿,郡主,不疼了……」

    「烁兰!我的儿啊!」王妃一见宝贝女儿面无人色,抽泣不止,也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柯王爷震怒道,「这么多人,都看不住郡主?你们想死吗?!」

    「王爷饶命!」仆人们齐唰唰跪了一地,奶妈当先求饶。

    「母后……呜呜……您可来了!」烁兰看到母亲,更委屈了,哭着告状道,「他欺负我。」

    「谁?谁敢欺负你?」赵雪莲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就是他!我说要骑马,他不让,还害我摔下来!」小郡主明知道是自己惹怒了赤鹰,却把过错推到卫卿身上。

    卫卿的脸颊正在流血,因为被郡主的缰绳抽到,他忍着疼痛,舍命救下郡主,并安抚了赤鹰,实乃大功臣一个。

    柯王妃顺着郡主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站在马栏边上的小童,快步过去,抬起手,左右开弓,「啪!啪!」重重地甩了两个耳光!

    卫卿哪里捱得住这般打,一下就摔倒了,小脸上浮起五道鲜红的手印,嘴角还流出血来。

    「来人!给我打!这歹毒的东西!往死里打!」王妃盛怒之下,哪里还管得了尊贵的身份,就像泼妇一样,指向卫卿,吼道,「打死了,拖出去喂狗!」

    两个强壮的家丁听命上前,老鹰抓小鸡般扣住卫卿的手腕,拿麻绳捆紧,一人把绳索扔过横梁,用力一拉,卫卿就被吊在了半空。

    另一人则取过挂在墙上的,又粗又长的皮鞭,这原本是调教野马用的,质地坚硬,扣地声犹如炸雷。

    只听得飒飒风响,一道黑影毫不留情地抽向那可怜兮兮的小人儿,夹袄瞬间被撕裂,破絮翻飞,血腥味很快充斥在料峭的寒风里,让人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

    起初还有人庆幸,打死一个马童,总比让所有人陪葬的好,可是看着那犹如风中残叶,被鞭挞得血肉模糊,却还一声不吭的小童,竟动了恻隐之心。

    大人都挨不了几鞭子,何况一个瘦弱的孩子,指不定已经昏死过去了……但是感慨归感慨,王妃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出声阻止。

    因为杀鸡儆猴,王妃为了教训这班居然敢让郡主受惊的下人,今日是铁了心要打死马童了。

    「等等。」柯王爷突然开口道,「先别打了。」

    家丁气喘吁吁地停下手,刚好抽了六鞭子,手腕都在发麻。

    「停什么停?继续打!」王妃却说道,这时,她已经回到郡主身边,细心地替她擦脸。

    「真打死他,传出去也不好听。」柯王爷见女儿其实并无大碍,火气便消了,还劝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罚他三日不得吃食也就够了。」

    「你太心慈手软,府里才会没了规矩,以下犯上!」王妃怒气冲冲地说。

    「是,夫人莫要生气,我方才说了,还是要罚他的,死罪就免了。」王爷再次哄劝道,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下人。

    王妃一看,奴才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已经起到了威吓作用,况且,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确实会落人口实,对王府声望不利。

    眼下,正要为明年的皇家围猎奔波,这时候,要是传出不好的消息,引来百姓非议,皇上说不定会改变注意,不来朱雀河谷设围,打死马童是小,误了秋猕和立太子之事才大。

    王妃不愧是护国将军的掌上明珠,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权衡利弊,得出结论。

    「那好,既然王爷您这么说……」王妃摆出大发慈悲的模样,「就罚他断粮三日,不得外出。」

    「嗯,自当这样。」王爷点点头,又对奶妈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扶郡主回去,梳洗干净。」

    「是,王爷。」奶妈赶忙搀扶起依然软弱无力的郡主。

    「把栅栏都修好,看看这,乱糟糟的像什么话!」王爷又教训道。

    于是,下人们点头哈腰,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收拾马厩,王妃、郡主和丫鬟一行人,这才慢慢地离去了。

    王爷待王妃走远,又抬头看了看那满身是血的马童,刚才他出声阻止,是因为想起一件事。

    第三章

    柯王爷在看到小童的脸孔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小小的背篓,滔滔的江水,这难道是他捡到的弃儿,那个叫卫卿的孩子。

    六年前,也是冬天。让柯王爷着迷的一个梨花戏班,在朱雀河谷边的王村里搭台演戏,他便坐着一抬银顶暖轿,带了四个家丁,前去听戏。

    半路上,王爷掀开轿帘,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眺望湍急的江水。

    想到山脚下壮阔的河谷平原、牛羊牧场,全是自家的产业,不由十分得意,只可惜王妃只生下郡主,还没有诞下世子。

    柯王爷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唯有叹息一声。一阵寒风猛然灌入,冷得他浑身哆嗦,正想把帘子放下,就看见江边浅滩上,浮动着一个竹筏。

    竹筏上好像摆着一只竹篓,不像是村子里的,现在不是捕鱼季节,那些竹筏、小舟早都收起来了。

    「来人,下去瞧瞧,那是什么东西?」柯王爷朝竹筏的方向指了指,一个奴才立马就跑下去看了。

    只见他拉过竹筏,跳上去,小心翼翼地抓过竹篓边缘,才往里看了一眼,就「哇!」地大叫一声。

    柯贤听到他在惊慌地叫喊,「王爷!是个娃儿!还、还活着!」

    「快!过去那边!」柯贤重重一拍轿门,轿夫们就转过方向,朝河边急步抬去。

    等下人把竹篓里的孩子抱出来,递给柯王爷看时,他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紧紧地闭着眼儿,五官清秀,只是嘴巴冻得乌紫,气息微弱。

    「怕是穷人家养不起,所以就扔河里了吧。」下人不禁说道,「这娃儿命真大,这么冷的天都能活下来。」

    「别说这个了,快看看是男娃,还是女娃?」柯王爷目光如锥地盯着孩子的脸。

    下人于是解开已经结霜的小衣裳,看了一下后,遂道,「回王爷,是个男孩!」然后把那些衣裳丢了,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包好他。

    「快,给我抱抱。」柯王爷此刻已是心花怒放,想着这里可真是一块福地,不仅收成那么好,还给他送了一个儿子来!

    「王爷,还不知道是谁家丢弃的娃儿。」下人想说他来历不明,直接收留他恐怕不妥,万一是罪犯之后,可是要诛九族的。

    「唉,想必是山里樵夫无钱养育,遗弃的罢,抱给我。」柯王爷却不在意,如今天下太平,没听说有谁犯了大事,于是坚持把孩子抱入轿内。

    因为轿子里暖和得很,不一会儿,孩子的脸孔便有了血色,手脚也开始动了。

    「长得这般可爱,你爹娘怎么就狠心抛弃你?」柯王爷愈看愈欢喜,也很同情他的遭遇。

    尔后,柯王爷还从孩子的身上翻到一块椭圆玉佩,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而是随处可见的玉石,街市上到处都有。

    玉佩的正面雕刻着一只古怪的红鸟,展开两对威武的翅膀,喙、爪尖利,更像是兽类,也许是一种类似凤凰的吉祥图腾吧,但这个图形柯王爷从未见过。

    玉佩的背面,刻着两个刚劲有力的字──「卫卿」。

    王爷琢磨了许久,这附近没有人姓「卫」的,这孩子兴许是外乡人,他的父母或是遭遇了不测。

    风雪交加,水流湍急,就算在朱雀河里翻了船,也不稀奇。

    ──死了倒也干净,柯王爷已经打定主意,要收下这孩子作养子,至于名字,就叫柯卫卿吧。

    柯王府从此不再是只有郡主,没有世子了。

    柯王爷算盘是打得精,但是一回到王府,王妃就闹上了天,硬要说这娃是王爷在外边偷生的野种。

    就连护国将军也惊动了,特意来到府邸询问此事,柯王爷哪里敢得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大将军,就不再说要收柯卫卿做义子了。

    「那就一人让一步,当作府里收了个奴才。莲儿你也别恼了,王爷没有世子,也有你的错,你要是早日给王爷生下世子,也就不必起此争端了。」经赵大将军多番调解,夫妇二人才和好如初。

    柯王爷在这些年里,还不时想起这个苦命的孩子,但是不敢去探视,只知道他被厨娘收养着,后来在马厩干活。

    随着小郡主渐渐长大,出落得十分可人,一家人其乐融融,柯王爷也就不再强求要有儿子了。

    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没想到现在闹出郡主坠马的事儿,而挨打的似乎就是这个孩子。

    柯王爷始终不忍心,这毕竟是他救来的小命,才开口制止了刑罚。

    「去把他放下来吧。」柯王爷在离开马厩之前,不忘吩咐道。

    「是。」一个下人赶紧走过去解开绳索,把胸腹、脊背、臂膀,没一块好肉的马童,放在草垛上,他已然昏迷过去。

    「他……是叫卫卿吧?」柯王爷小心地确认道。

    「是,王爷。」下人狐疑地看了一眼王爷,「我们都习惯叫他小卿。」

    「哦,也许这就是他的命罢。」王爷似在自言自语,逗留片刻后,拂袖离去,像是终于明白他是不可能拥有这个孩子的,卫卿注定是孤苦伶仃的娃儿。

    ※ ※ ※

    卫卿就这样被扔在马厩的草垛上,生死由命。下人们来了又走,各忙各的,等到夜深人静时,卫卿身上的血已经冻结了三层。

    一匹三个月大的枣红小马,挤出围栏,来到卫卿身旁,嗅着他气息微弱的面孔,然后屈起膝盖,紧挨着他睡下了。

    卫卿半阖的眼珠快速地抖动,好像在作一场激烈的斗争,发白干裂的嘴唇不时翕动着,「好热……好冷……疼……娘……好疼!」

    眼前是一片炼狱般的火海,森林、房屋、天空都在疯狂地燃烧,卫卿置身其中,衣裳都冒了烟,烫得直哭,皮肤好痛,手脚好痛,火苗就像野兽的利爪,死死地掐着他!

    突然,一道人影闯进火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听得她一声声急切地呼唤。

    ‘卿……卿儿……你在哪?!’

    还没从炼狱中逃脱出来,下一瞬间,他又坠入冰冷彻骨的水里,湍急的水流一下子没过他的头顶,刺骨的痛钻入被火灼伤的皮肉里,让四肢克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呜呜……!」头脑里混乱不堪,到底是在火里,还是在水里,都已经分辨不清,只知道全身火辣辣、针扎似地疼,天地都黑成了一团。

    那个叫他卿儿的女子不见了,血腥气弥漫在唇内,卫卿突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意识在昏天黑地里浮浮沉沉,分不清方向,直到丑时鸡鸣的声音,把他从昏睡中惊醒。

    马童必须在天亮鸡叫之前起床打扫,卫卿早已形成习惯,他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要不是小红马紧紧依偎在身旁,他这一晚下来,必定冻死。

    「好疼!」四肢稍稍一动,剧痛就从四面八方袭来,卫卿不是头一回遍体鳞伤,马夫的脾气大多不好,暴打马童来出气是常有的事。

    他知道现在必须把破烂的衣裳换下来,可是血水、破布冻结在一指宽的伤口里,一拉扯,就疼得猛掉眼泪!

    昨日挨打的时候他没有求饶,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犯错!

    可是现在,委屈、难过、哀伤,种种感觉充斥在心口,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最让他揪心的是,胸口那空落落的寂寞。

    那个女人是谁?会是他的娘亲吗?可是别人都说,把他从朱雀河里捞起来时,就不见其他人了。

    也许是沉船了吧。

    因为幼时的记忆一片模糊,卫卿已经想不起双亲的容貌了,甚至连身边是不是真的有爹娘陪伴,都不能确定。

    小红马哼哧一声,站了起来,卫卿感激地抚摸着它的脑袋,心里暗想,还好王妃娘娘罚的是他。

    郡主不懂骑马,擅自驾驭赤鹰,一定会被甩下来,到那时,赤鹰就会被杖毙。

    这就是卫卿拼命也要阻止郡主骑马的原因,无论郡主受伤,还是赤鹰惨死的下场,他都不想看见。

    更让卫卿挂心的是,小红马不能没有母亲,它不能像自己一样成为孤儿。

    天亮起来,赤鹰在里头叫唤,小红马虽然舍不得卫卿,但还是慢慢走回去了。

    看着母马亲昵地嗅着儿马的样子,卫卿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娘……如果您还在世,为何不来找我?」

    不过,这份悲怆的心情很快被疼痛与饥饿覆盖,他蜷起身子,浑身颤抖地昏睡过去……。

    「把他放这,大夥儿怎么干活?抬到柴房里去。」到底是拉扯着卫卿长大的,厨娘来到臭烘烘的马厩,让阿力把卫卿抱走。

    柴房也是卫卿的住所,厨娘给他上了些药,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看着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连声说着「造孽!」

    但是作为奴才,犯了错还能保住命就已经是幸运了,厨娘这样想着,偷偷给他留了一个馒头、两个烙饼,才掩上嘎吱作响的木门,走出去了。

    ※ ※ ※

    都城睢阳,皇宫。

    下了整夜的大雪已经止住,狂啸的暴风也渐渐地减了势头,值更的太监一边哆哆嗦嗦地跺着脚,一边透过窗户,望着外头的天空。

    九皇子淳于煌夜的处所风荷殿,临近百亩荷花池,是一栋飞檐立柱、气宇轩昂的三进殿堂。

    皇子的住处自有御林军严格把守,但是九皇子的门前却空无一人,一个绿衣小太监,端着一盏御寒茶,踩着吱嘎直响的积雪,迈入院内。

    只要天气冷,御厨就会在一大早,煮上驱寒除湿、生热暖腹的姜草茶,供皇族们随时取用。

    这小太监就是厨房派来送茶的,他四下看了看,院内也无人,便大胆走入煌夜的书房。

    和外边的厅堂一样,屋内摆的都是一等的乌木家具,一张长方书案置于正中,案头摆满了书卷、棋谱、画集,虽然堆积如小山,但丝毫不显杂乱。

    一支燃烧殆尽的烛台静静地立在案几一角,看样子,九殿下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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