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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家有田之种籽得仙 作者:反叛的大麻虾

    虽然不知道这么想是不是不太好。

    纪研将熬好的强健体魄的药倒进碗里,还带着滚滚的热气,按理说这时候喝药效最佳,但她递给花解元时还是犹豫了一下,道:“准备好了吗?”

    花解元微微一笑,淡如星辰,目光里尽是安静的柔和:“早就准备好了。”

    端起药,一饮而尽,喉结好看地起伏几下,才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整碗药已经一滴不剩了,空空的碗底昭示着他的决心。

    进来吧,药房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青色的药汁散着好闻的味道。

    花解元安静地脱去外衣,只穿着一条裘裤坐进木桶里。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水面立刻上升了一大截,刚好没至花解元的胸口。

    水波荡漾在他身上,舒服却不刺激,带着点点温热,让整具身体也暖了起来,浑身逐渐地充满了力量。

    纪研脸上同样严肃,在她看来,花解元已经不单单是镜华带来的人了。这几日的融洽相处,让她也将这个人视为自己的朋友,而现在朋友的性命有一半在她手上,焉能不小心谨慎。

    “那么,我开始了。”纪研表情凝重,语气也认真起来。

    花解元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回应纪研了:“嗯。”

    现在起,他要保存足够的体力应付接下来所面对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以命相抵

    纪研摊开银针包,里面大大小小放着长短不一的数十根银针,每一根针都被仔细擦拭过,在光下闪闪发亮。

    她从里面抽出一根最细的,插入花解元头顶正中的穴位里。

    疼痛只是一闪而过,针一下,花解元立刻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纪研紧抿着唇,紧接着在他脖颈、耳后分别施针,因为动作熟练速度极快的缘故,花解元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就已经被接连扎入数根银针了。

    而这对于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接下来才算是刚刚开始。

    纪研捏起最长的一根针,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人体纠缠的经络和密密麻麻几百个穴道,每一个都紧挨着,相似却不相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算是把那本书上所有的内容熟烂于心,纪研下起针来也不敢马虎分毫。这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在直通心脏的穴位下手,简直是一场赌博,拿命在赌!

    “我信你,纪研,施针吧。”一直沉默不语的花解元开口,让纪研知道他的笃定与此刻坚毅的决心。

    其实到了现在为止,纪研早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迟疑的越久,药效散得越快,到最后受苦的还是花解元。

    但花解元的话无异于钉在板上的最后一根钉子,对于医者来说,没什么比患者的信任更重要的了,他们的诉求就是自己的使命。

    运转念力,纪研双手速度极快地在花解元身上各大穴位上点了几下,每次指尖停留的地方,都在空气中留下几圈波纹状的涟漪。

    将体内的仙力聚集在细细的针尖之上,直直朝花解元离心脏不远的胸口扎下,没入其中足有半根的长度,位置之精准完全没有一点偏差。

    花解元被刺中命门所在,猛然睁大了眼,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在眼睛里,没在水下的双手陡然抵住木盆,防止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

    最关键的一针已经下去,剩下的就要看花解元能承受多少了。

    而顶着巨大痛苦的花解元长发散乱,漆黑的发随着木桶的水波浮浮沉沉,飘在青色的药汁上有一种妖冶的美。

    拨开他的乌发,因为疼痛佝偻着的身躯上,脊椎骨节分明。

    纪研将仙力凝成一根针状,对准花解元脊椎最高处,以掌力推送,一点点扎入花解元体内。

    那已经不单单是破开皮肉的痛苦了,那无形却有力地缓慢渗入骨髓的感觉,甚至比干干脆脆劈筋裂骨更加磨人、难耐。

    从嗓子里发出一种好似怪兽般嘶哑的哀鸣,手指扭曲地扣在盆沿,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丝丝啦啦的皮肉爆开声从花解元后颈传来,细微却}人,闻者不经打了个冷颤。

    可纪研是谁,医仙啊,什么样的惨烈的画面没见过,自然可以冷静处之,虽然她心里也没什么底,单从现在花解元的情况看,暂时还和书上描述的大相径庭。

    慢慢的,花解元身底的药汁逐渐开始浑浊起来,泛着黑意。

    而花解元的惨叫声也在此时突然变得高亢,隐隐凸出的眼睛里血丝在一瞬间全数爆裂开来,花解元只觉得像是被泼了一桶血水,模糊地什么也看不清,眼睛受到剧烈地刺激,疼得快要掉下来。

    花解元支吾着捂住双眼,捂不住的血色却从指缝间涌出,大量的鲜血滴进木桶里,与墨色的水融成一片。

    随着血越流越多他挣扎的幅度就越大,挥舞着的动作险些将他头上的银针打偏。

    纪研一见情况不对,脸色大变,迅速将最开始扎在他头上、耳后的针撤下,只是这些拔下来的针,针头已经发黑,并且隐隐有腐蚀的痕迹。

    针拔了后,花解元的眼睛总算不流血了,但他满脸鲜血的样子着实恐怖骇人,那鲜红的颜色染得他如同厉鬼一般。

    然而到了心脉那根,纪研费力推开他的胳膊才看清,那针已经尽根没入了花解元体内。

    纪研也没见过这种情形,慌张地开了天眼,才将花解元体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很显然,花解元的身体已经被通了窍了,只可惜那封印不知使得是什么法子,任凭她尽根银针扎下去,体内气息再乱地冲击下,都纹丝不动,这跟计划差的太多了。

    针已下,再没进一分,就是心脏了。

    “花解元、花解元!你还好吗?”这是纪研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喊他的名字,严肃里带着紧张。

    “咳……”花解元喉头发惺,呛出一股子苦涩的味道,嘴唇白得发颤:“小研,继续吧,我还可以撑下去。”

    “可是这样下去你会……”

    花解元满是鲜血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循着声音的来源努力地发出让纪研听得见的声音:“都到了现在这样,你是让我放弃吗?”

    他努力咧出个不算笑容的笑容:“我不会、也不可能放弃!早说过了,除非我死。”

    纪研顿时被他这种死不回头的执拗劲打败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挫败:“你……” 可知这命只有一次,说没就真的没了。

    就算以命相抵,这场豪赌,我也赌定了。

    “所以,”他喘息着,缓缓吐出体内的浊气,就好像这样可以稍稍纾解体内的疼痛,“能救我的就只有你了。”

    对不起,就算自己也知道,以命相逼什么的实在太卑鄙了,可是能帮我的、最有可能成功的也就只有你了。

    纪研摇头,拼命地摇着头,可是模糊了双眼的花解元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屏息以待。

    看着如此脆弱的他,纪研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告诉他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他的眼睛已经瞎了,而心脏受到压迫现在随时有可能刺破主动脉,从而一针毙命,最最可怕的是,封印此时此刻却纹丝不动。

    纪研把桌上的书一把扫到地上,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花解元不懂医理也就算了,她当初怎么也会觉得这方法有理可循?

    那可能意味着,所有的代价全都白费了,即使救回来,花解元也只能是一个废人。纪研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才要她继续下去。

    花解元脸上已经呈现一种近乎死灰的紫,他幽幽叹了口气:“生死有命,我没有选择,书上那些是我最后的希望了。纪研,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咎由自取。”

    纪研一刹那被他的话打懵了,那语气,简直……

    也就是说,即使那什么劳子书真是假的,他也要一错到底了。

    定了定神,纪研觉得自己这辈子医仙的名誉可能要栽在他手上了,但即使如此,她也再不可能劝花解元放弃了,这个人对待自己的心,比石头还硬,而且早就看透生死了。

    当第二道仙力没入花解元中间的脊髓之中时,花解元这个人开始发烫,如同煮熟的虾子,曲着脊梁。

    整个后背的脊椎都凸出来一节,畸形得可怕,骨节也比正常人肿大了数倍。

    已经没有力气尖叫,咬破嘴角已经是所有的力气了,断断续续地咳嗽和呕出嘴边的苦汁,是他还活着的最后的真实感,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昏过去吧,昏过去就不用再忍受这种痛苦了。

    可是理智却让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一切,昏过去,就完了,别说翻身,他这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明明,还什么也没做到……

    像个废物一样,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持续开着天眼,让本就只是一个小仙的纪研有些吃不消。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封印里面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快要奔涌而出,而就是外面这层死牢,冰冷阴森,毫不留情地妄图阻止它。

    不,不仅仅是妄图,它确实成功做到了,而且就像有意识地,花解元体内的气息越乱,它就越强,就像有意识地和花解元在对抗一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

    门突然一个猛力被推开,冲进来风尘仆仆的镜华。

    “你们――在干什么?!”

    彼时,花解元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到,情绪波动过大,激得直喷出一口血来,他知道,声音的主人必是镜华无疑。

    纪研也没想到镜华会在此时回来,想到他看到花解元被她虐成这副惨样,这下真的要给花解元陪葬了。

    急忙撤回掌力,知道自己犯了怎样一个大错,尤其是他还不知情的情况下,纪研在镜华面前再也不敢呈威风了,灰溜溜的缩了个脑袋。

    面对这两个趁他不在居然胡作非为的家伙,镜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纪研已经一副俯首认罪的样子,依旧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你出去。”

    这是镜华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过大的情绪,压抑的句子里甚至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他在花解元面前,早就不是什么少年级别的了,虽然这次回来,他们相处的时间极短,但是一言一行里那种让人心定的感觉,已经说明了他的强大,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

    可是越是这样的镜华,越是强大的他,就越让花解元觉得负担。他是强大的神,自己只是一个命途多舛的普通人,这个包袱哪怕相较之下再渺小,也不该由他背负,再说本就和他不相干,不是吗?

    眼看纪研就要因为他被镜华责怪,花解元急急替她辩解,只是脱力之后气息紊乱且苍白:“镜华,不是纪研的错,是我!是我……”

    “你他妈给我闭嘴!”

    镜华是真的怒了!而且不是普通的愤怒!

    作为一个仙,或许确实不该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可是当他看到木桶里坐着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家伙时,他却一眼笃定,那就是花解元,而这让他连心都揪了一下。

    纪研倒并没有觉得多委屈,在她看来当务之急就是救下花解元,自己又拗不过他死倔的性子,镜华来了反而让她安心了。论医术她是在行,可镜华庞大的仙力却是完成秘术所最需要的。

    捡起地上的古籍,颤颤巍巍地递给镜华,纪研默不吭声灰溜溜地贴着门边潜了出去。

    剩下的,相信不用她教,镜华也能自己领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始如一

    镜华一手罩在花解元头顶,一股冷气倾浇而下,很快暂时安定了花解元体内四窜的气息。

    纪研的仙力与花解元的体质显然格格不入,过度的灌输只会使他内息大乱,最后爆体而亡。

    翻看了一下手里那本破书,上面文字密密麻麻之多,时间却不容他细看,镜华只能快速扫下来,一目十行,但对于他来说,用来理解这些绰绰有余了。

    镜华短短几分钟就翻完了这本书,皱紧了眉头愤怒道:“胡闹!胡闹!”早知如此,他当时绝对不会让花解元再回什么寝宫。

    但此时的花解元已经管不了他在说什么了,胸口的针似乎放大了数倍,每一分蠕动都触在心尖上。花解元一声闷哼,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针孔竟沁出血来。

    那是一种很浅的红,很淡很淡。

    镜华看到的一瞬间却失了颜色,这里,居然扎了一根针。

    该死的!刚才纪研怎么没告诉他并没有取下来胸口的针!

    “解元、解元!”镜华不敢去摇晃他,只能轻声呼唤,生怕针再刺深一分。

    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就只有继续下去了。

    “花、解、元!”镜华一个字一个字地喊他,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双手拍打着他的脸,试图唤回他的理智:“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花解元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却能清晰地听见他在说什么,昏昏沉沉地点头示意。

    “听好了,从现在起,无论发生什么,感觉到多大的痛苦,都不准睡着,这是命令!”

    胡乱地点头,花解元对镜华是近乎绝对的信任。

    镜华将手探在花解元胸膛,隔着已经被他降下体温的皮肉,里面的跳动极其微弱,很难说是因为此刻的花解元已经奄奄一息,还是因为机体的自我保护功能,从而来避免被银针所伤害。

    然而不管怎样,都已经到了极其危机、不得不拔出来的关头了。

    镜华一手按住花解元,原本放在花解元胸膛的另一只手逐渐变得通透,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连带内部都变得透明起来。就是这样通透的手,却毫无阻碍地挤进了花解元体内,那样子就好像从接口处的两人,肢体上已然融化成一体。

    看上去是一回事,简单得轻而易举,但事实上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了。

    心脏的右下方被强硬地挤进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那感觉简直比皮开肉绽以后,在伤口里搅和半天还要难以忍受,可是因为剧烈疼痛加快的心跳,再次重复不停地触到针尖,真的好想让人死过去啊。

    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取出银针,而且要尽可能避免不更严重地伤及花解元,对镜华来说实在是个精细活。一方面仙力整个包裹手掌,控制它源源不断地持续输入,才能安全地探入花解元体内;另一方面,花解元全身所有最重要的筋脉都汇聚于此,如何避开它们,直取银针,甚至不能让它偏离分毫以致扎破主动脉大幅度出血,真的太难了。

    换做往日的镜华,现在烦躁得跳脚也不为过了,可他却安静异常,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一切,所有的动作都尽可能慢下来。

    感觉到花解元吃痛地躲避,他按在他肩膀的手立刻下了几分狠劲,牢牢固定得他不能后退。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声音比之前沙哑了许多,沉重地警告花解元:“你要是再敢动一下,信不信死了我也把你的皮扒下来喂狗!”

    熟悉的语调,还是那么恶狠狠的语气,从少年的脸变成了如今的俊秀公子,只那份初衷,终始如一。

    花解元再也不动了,只除了微微发抖,死命克制着身体的自然反应,就算眼睛看不见,他也知道眼前的人该有多么担心。

    冷汗顺着镜华的发线一点点滑落,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心无旁骛地盯着看到的一切,忽略掉所有静脉血管枝枝蔓蔓的干扰,食指和中指一夹,迅速往外一抽,眼睛无法反应的速度就带出了那根银针。

    花解元知觉到胸前的一阵灼烧,热烈的痛楚之后,是镜华拥着他剧烈地喘息。

    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都变得无比敏锐,探知到的一切也远比之前来的敏感,所以当镜华炽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窝,酥酥麻麻的感觉也让他为之一颤。

    镜华摊开手,那根耗了他大量仙力才取出的银针瞬间灰飞烟灭,身体一阵一阵力竭的感觉告诉他,继续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

    他起身,长袖因为刚才脱力的拥抱已经被木桶里的污水浸湿,干脆地扯去碍事的布料,扔在地上。

    镜华手里拿着廉苏之前给他的药瓶,一口气倒出三四粒放在掌心,一抬头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全身开始一点点恢复力气,原本枯竭的仙力也源源不断地重新滋生。

    现在,只剩下纪研未完成的了。花解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镜华又怎能不帮他完成心愿,他相信,花解元既然做这种决定,怕是更不能忍受后半生仅仅作为一个残废的存在。

    与纪研不同的是,纪研是把仙力整个打入花解元脊髓之内,而镜华选择了相应可以控制整个情形的办法。

    仙力如同无形的绳索一般探入花解元体内,另一端却在镜华的掌控之下,可以随机应变。

    仿佛是摊开了无数触角,又像撒开的巨大罗网,封印被完全包裹,吞没。

    被包裹的一刹那,封印仿佛有意识地变得尖锐,被利刺划破般的,镜华精神一阵刺痛。然这之后,他甚至能感触到所谓的封印里带着的情绪,那是怎样一种抗拒,幽怨,更甚是对被封印的事物错综复杂的情感。

    就在镜华为此不解之时,神奇的事发生了。

    在纪研那里,如铜墙铁壁般雷打不动的封印,到了镜华这反而变成了乖宝宝,除了一开始的反射性攻击,这些家伙们几乎是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丝毫不带芥蒂,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他的仙力当中,甚至比他此刻使用的仙力更加熟门熟路,原本的灌输反倒成了一场仙力的回流。

    用来封印的力量没了,那么所谓的封印就这么解开了?如此轻易?

    在镜华还没来得及闪神的瞬间,一股子奇异的力量闪着金色耀眼的光芒瞬间流窜至花解元原先被打通的四肢百骸,那气势,如同堆积良久的山洪骤然爆发,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镜华急忙用仙力控制住花解元体内奔涌的态势,使他不至于因为太过猛烈伤害到自身。

    好在纪研这几日的努力也不算白费,此刻以花解元脆弱的身体,居然抵抗住第一波的冲击,饶是如此,还是从各处血管中沁出许多血丝,整个看起来就像是在血里泡过的一样。

    不过抵御住第一波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一切都有镜华在,倒也不足为惧。

    所有的工作到了这一步,反而变得容易多了,一切都顺利成章地按着最初的计划进行着,直到泡成血人的花解元温顺地倒在镜华怀里。

    看到他凝着血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镜华轻声道:“够了,一切都好了,睡吧。”

    那微垂着的睫毛终于安稳地阖上,安心地昏睡过去,梦里安静地像个孩子。

    看到镜华抱着浑身浴血的花解元出来时,纪研也赶上前远远地瞅了一眼,看到他微弱却平稳地呼吸这才安心。果然不愧是镜华,他就说小攻出手,小受哪有舍不得从鬼门关回来的道理。

    镜华朝她瞪了一眼,纪研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那凶狠的眼神简直在告诉她,回头再找好好找她算算账。

    把花解元轻轻放在床上,镜华从盆里拧干一条毛巾,在他脸上小心地擦拭,极细腻地抹去那些血污,让花解元的脸一点点清晰起来。

    经过刚才的一番脱骨换筋,花解元如同获得了新生,原本属于人类身体的污秽和杂尘全部融进了那桶药汁里,变得墨一样的黑,而他的身体,所有的毛孔全都舒张开来,原本被太阳晒成微黄的肌肤也也变成凝脂般的白,光滑如玉。

    之前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庞,经过痛苦的洗礼,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仅仅靠几根面部线条勾勒,却有一种绝美但不会惊人的错觉,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泛起了温润柔和的光芒,安宁神圣。

    镜华微微愕然,他知道花解元的身体回复发生一定的变化,这在吸纳了巨大的力量以后或许显得不足为奇,可是凝望着那张脸,就好像之前他呈现的所有平凡都是一个假象,这才是真正的花解元一样。

    镜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之前一直根深蒂固在他的脑海里,却在此时突然蹦出来一样。

    甩掉了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镜华帮花解元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默默地坐在他身边。

    执起花解元放在身侧的手,贴放在耳边,镜华静静地倾听着他脉搏跳动的声音,很轻。

    他差点又要失去他了,为什么每一次只要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他总一次又一次让自己身处险境呢?

    其实镜华自己也一直不太能理解,对待花解元他究竟是怎样过一种感情,可是只要看到他有危险,身体似乎会比大脑反应更快,而每当反应过来以后,心又会慌得很。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尽管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只是想从花解元身上寻找自己的想知道的讯息,但是这理由现在连自己也觉得未免太过牵强了。他想知道的任何事都绝不会只有一种查知的方法,而他,为这个人类付出的似乎远远超过他所预计的了。

    很自然地把手附上花解元紧闭的眼睛,那双透亮地照进内心的漂亮眼眸,会不会就此再也煽动不了它的蝶翼了呢?

    如丝如缕的仙力慢慢深入,镜华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里面的连接着眼睛的神经因为受到巨大的刺激大部分都崩断了,再想细看,手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连带整只胳膊抽搐了一下,整个人为之一振,全身僵硬地倒在了花解元的身上。

    同一时刻,魂祭殿里,正在打坐的夜残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在他周身一圈一共竖了17根蜡烛,燃着的灯芯明明灭灭。

    突然,他皱紧了眉头,嘴角渗出一缕鲜血,紧接着趴在地上就是一阵狂呕,大量的深红色液体从他嘴里涌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粗喘着,竭尽全力地遏制住那种心慌,但还是不住地咳嗽着。离他最近的两根蜡烛悄无声息地就这么突然灭了,夜残不顾上面滚烫的烛泪,一把抓在手里仔细查看。

    眼神骤然变得凶狠,夜残将手里的蜡烛连同金属做的柄一起扔在墙上,发出乓的巨大声响。

    一定是他!夜残黝黑的凤眸里闪着深深的恨意,印着蜡烛燃烧的倒影,星火燎原。

    作者有话要说:

    ☆、纪研的提醒

    纪研在外面守了大半天也没人出来,因为心虚的缘故也不敢进去,为了避免镜华一时冲动突然冲出来把她胖揍一顿(当然这只是万一,万年难遇的概率啊,虽然依镜华冲动起来的性子真的有点可能),她只好卷着自己的小铺盖,穿过一小片林子,滚去不远的树屋去享受难得没有顾虑的一晚。

    接连几日心事揣得她透不过起来,镜华既然回来,当然就轮不到她来操这份心了,至于要杀要剐,那也得等她吃饱睡好明日再说了,那什么浮游一日还潇洒快活来着,她有自信,自己的命可比浮游长得多了去了。

    所以当第二日,她准备好补身子的汤药打算拿回去将功赎罪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在庭院里望着双手发愣的镜华。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连自己走过去都没发现诶!

    为了证明不是自己的错觉,纪研大着胆子不要命地在镜华面前特意晃了一圈,不对,不够过瘾,再来一圈……

    “纪研,你吃饱了撑的犯病吗?”某尊以为僵成了蜡像的家伙动了动嘴皮子,那语气像是在驱赶一只无聊扰人的苍蝇。

    槽糕!被发现了……

    纪研扭过脸,抬手朝镜华打招呼,点头哈腰地笑得像只迎宾用的招财猫。

    镜华嫌弃地看她一眼,别过头,懒得看它一脸假的不能再假的笑。

    好奇心害死猫,纪研实在捉摸不透镜华刚才在看些什么,神情如此专注,但是你说要什么都不问真能急死她。

    她只好死拉着脸皮凑上去:“那,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对啊对啊,收有什么好看的,又没缺根手指头,他肯定是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了,莫不是……他往哪摸了吧!!!

    纪研很快就想到了冒着粉红色泡泡的事情,花解元睡那么久也许不是因为昨天的啥啥啥,可能是后来她走了,他俩就没把持住,就那啥啥了。

    不对!那种情况下只能是镜华把持不住,就诱惑花解元,然后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共尝禁果,啊哈哈哈……

    一睁眼,纪研吓得往后一蹦,横在面前的是镜华放大了的、严肃的、绷着的脸:“你还敢问我!”

    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你说说看,我不在你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花解元胡来,你就由着他胡来吗?胡来也就算了,你还帮着他!他几岁?你几岁?你多出来的几百年都用来吃屎的吗!!!你干脆笨死算了!”

    镜华发起飙来气都不带喘的,纪研一边帮他顺着气,一边碎碎念地回应:“是是是,全是我的错,我是坏蛋头子,我绝对不该帮他,就应该放任他自行生长、自生自灭、自我放弃。”

    听到吃屎的时候却连连摆手:“我们仙不用吃东西,我就算贪嘴,也是很有档次的,而且屎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是不会让人变笨的。”

    “纪研!!!”这一喊长风破浪,呈排山倒海之势,压倒性地靠嗓门优势狠狠地打击了对手。

    纪研瞬间低头、俯首、道歉,顺带双手高举带着浓浓怪味的动作一气合成,看上去颇有诚意。

    闻着味,镜华已经开始想吐了,纪研熬的东西真的是一次比一次恶心,医仙这个名头也不知道是哪个醉鬼封的。

    镜华捂面后退几步,远离那恶心的味道,下巴抬了抬道:“你还是先拿去喂给解元吧。”

    纪研一得令,飞一般地就奔屋里头去了,镜华紧随其后慢得像只龟,只等纪研喂完药才姗姗来迟。

    纪研端来的碗已经空了,她正拿布擦去花解元嘴边的药渍,镜华盯着还在昏睡的花解元问:“他,怎么样?”

    纪研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照实回答:“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像书上说的那样神奇,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是可惜了,”纪研叹了口气,“他那双眼睛怕是真的要废了。”

    镜华有一些怅然,但是他大概也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能保住花解元的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纪研从床头的矮柜里取出药箱,翻开盖子取出一瓶药油和一卷纱布,将药油倒在掌心揉匀,一点点抹在花解元眼睑四周,动作轻柔。

    镜华会意地上前半抬起花解元的上半身,方便纪研给他绕上一圈圈的纱布,纯白的纱布交织他乌黑的发,有一种特别的美。

    “很多人的眼睛长时间不用就会一点点退化,整个器官都会随之衰竭,像现在这样,起码可以让他保持现状。”纪研合上药箱,只留下药瓶放在桌上。

    认真地看了镜华一眼,纪研淡然开口:“我们出去谈谈?”

    作为医者,她总会很自然地给病患留下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空间。

    “好。”镜华点头,几百年的老朋友,虽然见面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足够他了解纪研这疯婆子的两面性了。上一秒还和三岁小孩一样发疯,下一刻又能变得像个三百岁的熟女一样稳重老练。

    留恋地看了一眼被白色纱布蒙上眼睛的花解元,镜华跟在纪研身后关上了门。

    “他变了,很美,但是看起来很舒服,看来还是有效果的。”镜华没想到纪研第一句就是夸奖花解元的容貌。

    镜华唏嘘道:“我以为他的眼睛更漂亮。”

    在他看来没什么比完整地花解元更美好了。

    纪研笑笑摇头:“这是他的选择,承担代价是不可避免的。也许,收获更大不是吗?镜华,谁也料不到今后会发生什么。”

    “可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这都将会成为他毕生的包袱。”

    “包袱又如何,又不需要你来背负,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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