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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

    断阳春 作者:白日梦0号

    」

    方蕊连连点头,「真是小王爷来了,样子同王爷一个模子刻出来,再错不了的。」

    说着侧身让两人进去。

    屋里只一床一桌一椅,简陋至极,一名中年女子端坐床上,正抻长了脖子向门口望,容长脸儿上一双丹凤眼,纵容色凋零,亦可知年轻时必然艳冠群芳。

    女子一见怀舟进来便要站起,怎奈激动之下双腿发软,竟是移动不了分毫,只好用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怀舟,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来。

    这女子正是被废已久的褚妃,她十六岁嫁与雍祁钧,今年不过四十有二,原该雍容华贵如盛放牡丹,奈何十六年被困幽地,早已风华不再,怀舟乍然重逢,心下一阵刺痛,疾行几步握住了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噗通跪倒在母亲膝前,「母亲!」

    褚妃许久不见亲儿,日夜思念,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见怀舟长成如此英挺模样,欣喜得紧紧握住了儿子一双手不松开,眼泪成串滑落,哽咽不能成言。

    怀舟亦是鼻子发酸,望着母亲说不出话来。

    他两人这样无语凝咽好一阵儿,可急坏了一旁的李元旺。私见圈禁之人罪名不小,这牵线搭桥的亦脱不了干系,李元旺不过一名小卒,借机发些小财,却不欲惹出祸事,见褚妃只是一径哭不说话,眼看时辰就此耽搁下来,不免急起来,催促道:「娘娘唉,您别尽哭,有甚要紧话倒是跟王爷说啊,再拖下去外头看守的可要起疑啦,事情一败露,小的不过丢了差事挨几板子,王爷却要大触霉头,您还是赶紧的吧。」

    怀舟是亲王,私见圈禁之人不致死罪,只是轻则罚俸重则削爵也是逃不掉的,褚妃自是知道其中厉害,经这一提,登时收了眼泪,冲芳蕊并李元旺道:「你们出去看着外面,我同我儿说几句话。」

    待两人出去,屋中只剩了母子二人,怀舟轻轻道:「母亲这些年过得可好?」

    褚妃咬牙冷笑,「关在这破道观里,日日寒衣素食,能有什么好,若非惦念着你,这样苦日子我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还不若死了的好,也省得受这腌h气。」

    她自小锦衣玉食,如此挨上这许多年,当真生不如死,怀舟闻言难过,正要安慰,已听褚妃继续道:「孩子,母亲叫你来是有件要紧事交与你办,办得好了,我便再不用关在这里,咱们母子从此便可团圆。」

    怀舟诧异不已,不知什么事竟能解了这圈禁之厄,但听母亲这样言之凿凿,也自高兴,道:「什么事,母亲只管说。」

    「慕紫菀那狐狸精所生的孽种并非你父亲生,乃是她同别人生下来小杂种,你将此事报与皇后知道,请她下旨叫宗人府彻查,一旦得证,我便能出去了。」

    听到一半,怀舟脑袋便是嗡的一声,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升上来。

    「母亲,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竟是涩哑若斯。

    褚妃眼中放出兴奋光芒,「十八年前,你父亲奉旨坐镇江南督运漕银,遇上了慕紫菀,那狐狸精当时是已嫁了人的,还怀着身孕,她相公是你父亲好友,因碰上麻烦无暇照顾妻儿,便将慕紫菀托付与你父亲照看,说好日后接回,不料那男子后来死了,慕紫菀无处可去,你父亲便带她回了京城,安置在别府里生下那小杂种。」

    说到这儿,冷笑连连,「嘿嘿,你父亲人前从来一副尊贵之态,暗地里却尽干些龌龊勾当,他一早看上慕紫菀,那孩子一生下来便认作自己亲生,连皇家脸面也不顾了,硬将个杂种变成了皇子皇孙,连宗人府也瞒了过去,不过是为着将心上人哄到手里。那狐狸精本就没了依靠,见他肯照应儿子,自然便顺水推舟成了好事。哼,可惜他们瞒得了天却瞒不了地,那府里的下人们只当慕紫菀怀的是你父亲的孩子,可陪护在你父亲身边的几个亲卫却是跟他一道从江南回来的,其中情形自是一清二楚。你父亲顾什么主仆情谊,不愿杀人灭口,只拿银子官职封了那几人口舌,打发了事,只是他如今一死,人家银子用完了,这桩旧事却不会再为他兜着。」

    她言之凿凿,兼且有纹有路,可见绝非空穴来风之词,到这时节,已容不得怀舟不信,一颗心冷得缩成一团。

    褚妃说得兴起,丝毫不曾留意怀舟脸色大变,继续道:「你父亲一共四个贴身亲卫晓得这事,他娶了慕紫菀后便将这几人都外放做官去了,其中有个叫做牛必成的,离开王府后去了涿郡做游骑将军,几年前因吃空饷让兵部革了职,如今又回了平京。这人原就同你二舅熟识,现下他穷困潦倒,急欲寻个靠山东山再起,便同你二舅说了此事,只道愿做个人证换个一官半职。你两个舅舅拿不定主意,便买通这里守卫报信与我,我思来想去,只得先将你找来说一说。」

    说着捉紧怀舟手臂,「孩子,你现下是亲王之尊,又是太子亲信,许个官职还不是轻而易举,便如了那牛必成所愿,叫他去跟宗人府讲明实情,待查清此事,我便可脱了这戕害皇孙的罪名,从这里出去了。」

    怀舟自负定力过人,却再想不到也有怕得发抖的一天,便连声音也颤了起来。

    「母亲,那牛必成是真有其人吗?他这些话是信口雌黄还是真有其事,儿子需见见他好生问个明白,不然闹到宗人府去,若是他所说非真,父亲固然地下难安,儿子也难免蒙羞,贻笑人前。」

    褚妃点一点头,「我儿说的是,是该先去见见这牛必成,若有甚人证物证还在,也好先找出来以备宗人府查验。」

    想一想,道:「我是不知这人住哪儿,你二舅应是晓得的,你去问他吧,早些找着人,带回你府里安置吧。」

    「儿子省得了,」怀舟强作欢颜,安慰道:「母亲放心,儿子必将事情弄个明白,还母亲一个公道。」

    褚妃原是心如槁木,如今突现曙光得救有望,喜不自胜之下神采竟也恢复几分,宛然又是当年风姿绰约的王妃风范,笑吟吟将怀舟搂在怀里疼爱。

    她许久不见儿子,正事说完,正要再讲些家常,却听外面李元旺敲门叫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可不行了。」

    怀舟在此已有顿饭功夫,确然不能再行逗留,褚妃恋恋不舍拉儿子站起,道:「你先去吧,咱娘儿俩相聚也不在这一时,事情办妥了,以后有的是日子。」

    「是,母亲保重,儿子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怀舟再看母亲一眼,咬牙走了出去。

    出了后院,怀舟停住脚步看向李元旺,「方才我和娘娘在房里说话,你都听见些什么?」

    李元旺一顿,陪笑道:「王爷和娘娘的话小的哪儿敢听啊,再说了,芳蕊姑娘扯着小的站得有八丈远,兔子耳朵也听不见啊。」

    怀舟嗯了一声,缓缓道:「你倒是个识进退的,如此甚好,今日之事不用我嘱咐,想来你也知道该当如何。」

    李元旺立时一脸正色,指天发誓,「王爷放心,小的一张嘴再严实不过,若从我嘴里漏了风声,管叫天打雷劈。」

    怀舟淡淡一笑,「倒也不用发这毒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这奶兄弟的,日后你好生照应娘娘,我绝不亏待你就是。」

    李元旺要的便是这一句,欢天喜地之余不忘差事,稳稳当当将怀舟送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最新更新:20100316 18:34:00

    这一趟夜访清莲观竟访出这么个结果,怀舟措手不及,心乱如麻之余却不敢耽搁,翌日便找上褚家问二舅褚廷仁那牛必成所在。

    这褚氏兄弟也有自己的盘算,如今褚家式微,他兄弟俩想要再光耀门楣,自己是力不从心,虽有长姐贵为皇后,奈何不大照拂娘家,太子又与两个舅舅疏远,偏这时冒出这么档子事来,弄的好了,二姐脱了罪名便是安王府太妃,必定同娘家亲近,捎带上怀舟这位王爷外甥,自然有的是好处,因此这褚氏兄弟一见怀舟前来,先就喜上眉梢,不许催促便说了那牛必成落脚之处,褚廷仁还欲亲自陪着过去,却叫怀舟拒了,只道需隐秘行事,人越少越好,这才叫两个舅舅留了步。

    天擦黑时,怀舟一个侍卫也不带,独自来到城南武家祠旁的一条小巷里,找着左首第二家门户敲了敲门。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旁边几户人家俱是炊烟袅袅,只眼前这一户不见烟火气,怀舟等了一阵儿不见人应门,心念一动,望了望巷子里无人,推门而入,进到了宅子里。

    这宅子只一进,两间正屋外再无其他,不光院门未锁,屋门亦是虚掩。怀舟进屋转了一圈,见屋里甚是简陋,桌上茶杯都是崩了口儿的,看得出姓牛的手头拮据,故此门也不锁贼也不防。

    环视一周,没见着人影,怀舟思忖着牛必成应是外出未归,便捡了个干净凳子坐下等候。

    等了有顿饭功夫,院门吱呀一响,一人进了院来,手上提着个酒壶,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晃地往屋里走。

    此刻天已全黑,怀舟并未点灯,这人也不觉察,进到屋里把酒壶往桌上一撂,优哉游哉掏出个火折子,待蜡烛燃着,这才惊觉对面坐着一人,登时吓得向后一跳,仓琅琅拔出腰间佩刀,指着怀舟道:「谁?」

    怀舟也不站起,就着烛火打量,见这人四十余岁,四方脸上一把连腮短鬓,刀鞘上刻着熙朝虎翼军的徽记,便知必是牛必成无疑了。

    「你就是牛必成?」

    怀舟微服来访,只穿了一身淡蓝薄绸,乃大户人家公子常见的打扮,一件配饰也无,只是再怎样寻常的装扮也遮不住一身气势,牛必成仔细看看来人容貌,愣了一下,忽的便晓得了怀舟身份,放下腰刀,试探着问道:「小王爷?」

    怀舟见他认出自己,点点头,「你倒聪明,认得出本王。」

    牛必成再想不到怀舟竟然亲至,慌乱过后便是一阵暗喜,陪笑道:「这有什么认不出的,小王爷样子生的同老王爷一模一样,小的一见便知是主子到了。」

    一边说一边倒水沏茶。

    他屋里极少举火,一时间哪里找热水去,那壶里倒出来的水早凉了,怀舟也没心思喝,径直道:「今儿个我来便是想问问你,你和我舅舅说的那件事可是真的?」

    牛必成自然清楚怀舟来意,他费尽心思找上褚家兄弟,便是想借此事讨些好处,这时见怀舟亲来,知这买卖是做对了,欣喜之余却故意道:「不知小王爷说的是哪件事?」

    怀舟扫他一眼,忽的冷笑,「你打量我是你老主子那般好性儿呢,容得你跟我卖关子?你要说便说,不说也由得你,却莫指望从我这里得上一星半点好儿去。」

    他脸色一沉下来,宛然便是雍祁钧在世训斥属下时的面孔,牛必成猛然间吓了一跳,几要疑心老主子复生,登时就蔫了,慌忙道:「小王爷莫怒,小的晚上灌了些黄汤回来,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件事,现下记起来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怀舟抬起眼,冷幽幽一双眸子盯住了牛必成,缓缓道:「你说怀风不是老王爷的亲生儿子,可是真的?」

    夏日里,牛必成让这双眼看得竟出了一身冷汗,战兢兢答道:「千真万确,那孩子确然不是老王爷的骨血。」

    答完了,好半晌不见怀舟做声,烛光下,只见对面一张脸阴晦不明,牛必成正忐忑难安,又听怀舟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

    牛必成不敢怠慢,想了想,道:「那得从十八年前说起了,那年江南几府接连出了几个贪官,府库亏空,皇上急了,便要王爷去江南坐镇,一是查办污吏,二是收缴拖欠税银,通过漕河尽快运抵京城。」

    说话间,见怀舟凝神听着,并无不耐,稍稍放了心,一面回忆一面道:「那年三月王爷到的苏州府,一个多月便斩了几个州官,整顿吏治过后便着手收税。到了五月份,差事办得顺当多了,王爷有了闲暇,便经常出外游玩。一天外出时撞见了旧日好友,是位叫做阴七弦的公子。这位阴公子应是同王爷颇有渊源,小的当时随侍王爷身侧,听王爷唤他七弟,极亲热的。当时阴公子成亲不久,他夫人姓慕,便是慕紫菀了。」

    听到这里,怀舟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瞬息即逝,黯淡烛光下,牛必成只道自己眼花,径自讲下去。

    「这位阴公子似乎颇有来头,尽同王爷说些江湖中事,小的也听不大懂,只是言谈中透露出来,阴公子似是遇了些要命的麻烦,不能照顾妻儿,因此送夫人回无锡娘家待产,却不料泰山泰水一月前均生病过世了,夫妻两个便滞留在了苏州府。

    说也怪,这位阴夫人王爷竟也是识得的,一照面便叫出闺名,阴公子竟也不生气。后来王爷便要阴公子将夫人留在他苏州的府邸里,说是会帮忙照看,免得阴公子的对头祸及夫人,阴公子想了想便答应了,将夫人送进王爷行辕,自己走了。」

    「那时阴夫人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偏巧父母双亡,丈夫又不在身边,精神不大好,王爷便日日陪着她。要说阴夫人容貌顶多堪称清秀,与褚妃娘娘那是没得比的,偏王爷极是殷勤,小的那时跟在王爷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从没见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有一天王爷喝醉了,一个人站在花园里望着阴夫人住的屋子自言自语,小的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个大概,好像是王爷还没成亲时在江南学艺,一次出外游玩中了毒,是这位阴夫人救活的,王爷对人家一见钟情,还曾上门求亲,却不知怎的,阴夫人没答应,后来王爷奉命回京成亲,这才没法子离了江南,没想到这回再见,当年的慕姑娘却已成了阴夫人。」

    「后来又过了两个月,阴公子家的下人前来报信,说阴公子让对头害死了,阴夫人一听就晕了过去,险些小产,王爷招了全苏州的名医救治,总算保得大小平安。阴公子是王爷好友,按说王爷该当伤心才是,可那阵子却总见王爷笑眯眯的,开心得很,这下人人都看得出王爷心意来,想着府里过不多久便要添个侧夫人了。可谁知没过俩月,那位阴公子竟然回来了。」

    听到这里,怀舟便是一怔,「回来?不是死了吗?」

    牛必成嘿嘿一笑,「小的当初听到这消息,也跟小王爷一样,惊讶得很,王爷更不用说,脸色煞白,好半天都没言声儿,待缓过了神,便屏退了所有下人,独个儿在花厅见阴公子。小的瞅着王爷样子实在骇人,当时便多了个心眼儿,悄悄跟在了后面,他们两个说话时,小的便在花厅后窗外偷听。」

    「原来那阴公子因对头太厉害,前些日子是诈死躲了起来,趁那对头得意忘形之时再暗中设计要了对方性命,待一切料理停当便赶来接回夫人。小的听到这里,想着王爷这下可要难过了,谁知王爷却对阴公子说他夫人已因小产亡故了,还责备阴公子不该诈死吓人,平白害得夫人伤心丢了性命。那阴公子一听说夫人没了,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小的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副伤心之态,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牛必成一面说一面叹了一声,忽见怀舟面色阴沉,一串儿怜悯之语又都咽了回去,接着道:「那位阴公子悲痛之下踉跄着走了,王爷便赶忙命人将阴夫人带出府去安置。过几天阴公子又来,向王爷索要夫人遗体,王爷不知从哪儿弄来具女子尸身,装在棺材里给了阴公子。那时才入秋,天气还热得很,尸身早就烂了,阴公子也不疑有他,运走了棺椁安葬。那时差事早办完了,他一走,王爷也便立刻整装回京,将阴夫人一并带了回来,安置在南郊那座别苑里。过不多久,阴夫人生下个男孩儿,王爷给起个名字叫做怀风,便是小王爷如今这位兄弟了。」

    听到这儿,怀舟原有的一丝指望也没了,只觉一颗心坠得厉害,耳听得牛必成往下讲去。

    「孩子一生下来,王爷便向阴夫人求亲,说愿代七弟照顾她母子,阴夫人先是不答应的,可日子久了架不住王爷水磨工夫,又见王爷待孩子实在是好,也就允了。」

    「那府里伺候的下人可都知道孩子身世吗?」

    「不知,王爷称呼阴夫人时从来都是叫闺名,待孩子又万般疼爱,人人均当阴夫人是王爷在外纳的新宠,孩子是王爷亲生。」

    怀舟眼神一凛,「除了你,还有谁知晓此事?」

    牛必成伸出三根指头,「除了小的,只有三个,费子峰、肖桂友和龙海,均是当年随王爷南下的侍卫。王爷迎娶阴夫人后,给费子峰、肖桂友和小的各安排了官职,又给了一笔银子,打发小的们离京。肖桂友和费子峰眼下就在振武军中效力,至于龙海,小的就不知了,尚在江南时他便因老母病重辞了侍卫一职回老家去了,小的再没见过。」

    怀舟至此再无疑虑,只听得浑身冰凉,半晌说不出话。

    牛必成说了这半日,早已口干舌燥,倒杯茶水咕噜噜灌下肚,一抹嘴,见怀舟木呆呆坐着,只道这小王爷太过震惊一时无措,不由催道:「小王爷,褚妃娘娘可还在清莲观圈着呢,您早些拿定主意,娘娘便早一日出来,小的也别无所求,不过想官复原职,只要您跟兵部说上一声,小的立刻便去宗人府作证……」

    他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人影一晃,心口便是一凉,低头一看,方才入鞘的腰刀竟被抽了出来,刀刃直入自己胸膛,外面只露出一截刀柄。

    这一下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牛必成连个「啊」字也未及叫出便身子一仰,直直向后摔倒地上,顷刻没了气息。

    第二十五章 最新更新:20100319 20:00:00

    不知过了多久,灯花爆了几爆,怀舟幽幽回神,望了眼已然僵直的尸首,这才起身拔出牛必成胸前腰刀,又将蜡烛往床上一扔,点着了帐子,待了片刻,见火渐渐燃成一片,推门出屋,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怀舟骤然得知当年真相,震惊得无以复加,心中更憋了股愤懑之气,偏又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以往虽怨父亲待自己凉薄,到底仍存了敬爱之心,今夜却自牛必成口中得知父亲种种卑劣之举,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又是痛楚又是难堪,惊怒之下一气奔回府中,径直来到后院祠堂。

    祠堂中供奉着雍祁钧并慕紫菀灵位,此刻已是三更,屋中空无一人,只在供桌前点着一盏长明灯。

    怀舟木然站立,望着父亲灵位,一时只觉荒唐可笑,谁能想到天下共仰的抗燕名将、堂堂亲王,竟会骗取□,又将外姓之子认作亲生,说出去,顿时英名扫地。

    他甫知真相,心绪大乱,性情狂悖不若平时,指着雍祁钧牌位便是一通狂笑,笑够了,目光一转间望见并排而立的慕紫菀灵位,顿时又发起呆来。

    怀舟并未见过这位慕妃生前样貌,只自小从母亲口中得知其人,便以为是狐媚过人之辈,今日方知并非如此,不由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能令父亲如此倾心,不惜背信弃义毁伦乱常也要迎娶入门。想到此处,不由又想起怀风,登时便通晓了父亲当初那一番欲罢不能的无可奈何,默立半晌,冲父亲灵位惨然一笑,「你明知她是朋友之妻,却想方设法哄骗到手,我明知他是兄弟,偏忍不住行那背德之事,你我一般的无耻卑鄙,倒真是亲父子无疑。」

    他这样痴痴颠颠待到后半夜,终于平静下来,慢慢走出祠堂,仍旧回房与怀风同榻共眠,只是哪里睡得着,这一宿只睁着眼,细细描绘怀风睡颜,快天亮时,见弟弟睡得安稳,终于按捺不住,轻轻亲亲怀风唇瓣,心中暗道:「真兄弟如何,假的又怎样,这一生一世,你都是我弟弟,我自当护你周全。」

    翌日,怀舟又往武家祠走了一趟,见巷子头起几家均遭了火烧个干净,仍不放心,叫过里正询问。

    那里正见他衣饰华贵,不敢怠慢,禀道:「昨夜巷里走水,几户人家烧个精光。」

    「可有死伤?」

    「只死了第二家的一个,火头便是从他家起的,那厮素爱喝酒,想是醉了后不曾留心火烛,这才烧起来,幸亏时辰尚不算晚,别家还未睡下,逃得及时,没甚损伤。」

    怀舟听完,一颗心终于落回肚里,转身去了褚府,见到褚廷仁,只说牛必成失火死了,人证既失,这官司便是打到御前也说不分明。

    褚廷仁原就优柔寡断,一听人死了便没了主意,怀舟便道不若再寻其他法子救母亲出来,劝慰几句,就此将这事搁置下来。

    怀舟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若揭了出来,怀风便难逃假冒皇孙之罪,纵非他之过,为着皇家颜面,恐也难逃一死。他自知实是父母一番作为对怀风母子不起,不免又是歉疚又是害怕,生恐事宜不密,这弟弟原就因兄弟□生了疏远他的心思,若是知晓实情,怕再留他不住,于是打定主意隐瞒到底。只是这样一来势必不能帮母亲脱罪放她出来,又觉愧疚,一想及清莲观内日子凄苦,心内隐隐作痛,便想方设法贿买了宗人府禁卫,暗中照拂。

    东宫含元殿里,丝竹盈耳舞影婆娑,十余名美人蹁跹来去,端的是美不胜收,便连最老成的东宫官也禁不住欣然赏看。

    怀舟于歌舞并无兴趣,倒是江南新供上来的桂花陈酿颇合口味,连尽了几杯,惹得太子怀乾侧目,「我叫你来看美人,你倒尽顾着喝酒,亏你也是堂堂皇孙,恁般不解风情。」

    怀舟扬唇轻笑,「我是武人,不爱这绵软脂粉,你若叫他们奏一阕破阵子演一出剑舞,我兴许还能看上两眼。」

    说着又饮一杯,执壶笑问:「堂堂太子不去监查国事,却关起门来纵乐,便不怕有那嘴碎的在皇上那儿嚼舌头?」

    怀乾笑得狡狯,「这舞曲是乐府新排,预备七日后宫里中秋夜宴上呈演的,礼官怕有甚不妥之处,请我先行过目,实是再要紧不过的正事,何来纵乐之说。再说,我那日要去净慧寺为太后祈福,做完法事怕得半夜才能回宫,当夜是看不着了,便是先睹为快亦不为过,又有谁敢说些什么。」

    提起太后,怀舟神色一凛,「听说太后近日凤体违和,可是真的?」

    怀乾亦敛了笑容,「太后上了年纪,身子大不如前,入秋时便着凉生了一病,断断续续总未痊愈,一时好些一时坏些,太医院的医官吱吱唔唔不肯明说,不过看样子像不大好。」

    两人面面相觑,俱是心下一沉。

    静默片刻,怀乾突地省起一事,问道:「最近怎么没见怀风进宫玩耍?今早我去仁寿宫请安,太后念叨起他,甚是想念,你回去叫怀风常来仁寿宫陪太后说说话。」

    怀舟眼角一跳,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尴尬,随即点头,「我明日便叫他进宫来。」

    两人这般说着话,一支舞已演到浓艳之处,轻纱翻飞间尽是桃花人面,怀乾收起沉思,指着殿中美人笑道:「这里面颇有几个色艺过人的,你看了半天,可有哪个中意的,说出来,中秋过后我叫人送到你府上。你孝期将满,提前收几个在府中也使得的。」

    怀舟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必。」

    怀乾上下打量他,神情中带了几分戏谑,「母后说你挑剔,十来个名门闺秀均相不中,我还道她夸大其词,今日才信了,这等绝色都入不了你眼的话,那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如你心意,我琢磨着,你必是要寻个天仙方才称意,要么便是心有所属,如何,我猜的可对?」

    怀舟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眼底深处掠过三分温柔七分酸楚。

    从东宫出来,怀舟径直回府,临近院门,见门口没人守着,便知怀风不在屋里,叫过下人一问,说是二爷在花园练剑,脚步一转便去了后院。

    安王府的花园自然非寻常府邸可比,大且不说,奇花异草碧塘美木样样是难得一见的景致,此刻晚风轻送,卷来淡淡花香,衬着天高云淡晚霞舒卷,颇是赏心悦目。

    怀舟慢慢踱进园里,绕过通幽曲径,已能听见脚步腾挪之声,心底漾出一抹柔情,不由加快步伐,少顷之后便见着了池塘边空地上正执剑起舞的身影。

    怀风执一柄三尺青锋正舞得全神贯注,一招一式间轻盈流转曲尽精妙。

    这一套剑法名唤拈雪,原是神兵谷主哥舒仲离退隐后所创的得意之作,以轻灵机巧奇诡莫测见长,招式中大多使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极少需用内力御使,于怀风而言实是再合用不过,怀舟初回府时便传授与他习练,不过两载已是尽得剑意精髓,几式杀招更是妙到巅毫,便是哥舒仲离亲至,也要赞一声青出于蓝。

    怀舟走到一旁驻足静观,蓦地用上一股骄傲,脸上便带出些许快慰之意。

    「王爷!」

    受命看守怀风的史淳玉和程云也是武功好手,见怀风一套剑法使得圆转如意,均看的心旷神怡入了迷,待怀舟走到身后方才警觉,才一出声便让怀舟摆手止住,两人心领神会,悄然退出园子去。

    怀风因心绪不畅,这大半年鲜少习练武功,近些时日才见缓和,今儿个便重新捡起剑法苦练,使完一套拈雪剑,接着便是一套快活十三式。

    这快活十三式剑如其名,取的是个洒脱意境,剑势开阖大气,与怀风现下心境颇不相符,使起来便带了几许滞涩,怀舟看了几式,摇一摇头,忍不住出言指点。

    「这一招剑尖需再上提两分。」

    「这一剑去势需缓一些。」

    两人一个说一个练,恍惚便似回到往日兄弟和睦之时,怀舟一阵怔忡,随即心口泛上丝丝甜蜜,语声严厉间夹杂了一缕几不可辨的温柔。

    这剑法最后一式名唤曲涧飞虹,剑刃如长虹划落九天,应是带着势不可挽的决绝之意直刺敌人心口。怀风一招使出,剑尖直奔怀舟而来,转瞬袭到身前。

    怀舟负手站着,一动不动,便连眼也不眨,眼见利刃加身,仍是傲然静立微笑凝视,目光中尽是纵容宠溺。

    怀风先还提着一口气,恨不能捅他一个窟窿,临到关头瞥见哥哥神色,心尖便是一颤,手腕一抖,剑尖偏过怀舟胸口向右划落,锋刃堪勘擦过腰际,一条犀角腰带应声落地。

    「这一招使得不好,本是直刺,怎么成了斜劈,是忘了招式吗?」

    于方才一瞬泄出的杀气仿若不见,怀舟眉峰一挑,淡淡调笑。

    怀风嘴唇紧抿,也不辩解,倔强地站着,一双眼睛却不敢去看哥哥,长长浓睫垂下,遮住了幽黑瞳仁。

    怀舟见不得他这样一副委屈样子,一时忘情去抚他面颊,怀风不料他在屋外还这般肆无忌惮,脸色一白,摔了剑转身便走。

    待他走得远了,怀舟弯腰拾起地上宝剑,微微一笑。

    他知怀风深怀怨愤,却也笃定这弟弟不忍当真伤了自己,这其中情思颇可玩味,不由恍然出神,一时悲喜难辨。

    第二十六章 最新更新:20100322 18:35:00

    皇家的中秋夜宴历来是同一番景致,无非是后宫妃嫔并一众皇子公主打扮得堂皇锦簇依位次列席,看一番歌舞行一行酒令,了无新意,且今年太后病重不能露面,没人纵容一干小辈,在景帝面前便更形拘谨,连奉旨说个笑话都加着小心。

    怀风看着便觉气闷,百无聊赖下一杯接一杯的纵饮。

    怀舟看出他心思,摁住了酒壶,「莫要喝醉了,仔细君前失仪。」

    怀风迟疑须臾,放下了杯子。他这样听话,怀舟看了颇是心疼,见时辰尚早,道:「太后想是还未歇下,你嫌这里无趣,不如去仁寿宫陪太后说说话,宴席散了我去接你。」

    怀风想一想,轻嗯一声,悄然退出殿去。

    又过个多时辰,皇后与景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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