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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而立(36)

    他在心里暗暗盘算:今儿无论如何也得把事情办妥当了,好不容易得了赌仙后裔的鼎力相助,眼见胜利在望了,不能让区区一只血帕子成了拦路虎,就是去偷去抢,也得弄到这所谓的童男血。
    想着血帕子是何公子提出来的,他做为赌仙后裔一定有什么好办法,马郎中便眼巴巴地瞅着何青青,以期待她再给些什么高见。
    被马郎中一双炙热期待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何青青终是按捺不住了。
    她急切地说:马前辈,您一直盯着我干嘛?方法晚辈都告诉你了,主意也给你出了,你得自个想办法去筹备啊!
    又想着马郎中这么盯着自己,是不是打算就地取材从她这儿放点血,而且他本人就是个郎中,这割肉放血的活儿他熟门熟路啊!
    忙做无辜状朝一旁躲了躲,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连声推脱道:再再说了,我我又不是童男,您就别从我这儿打主意了。
    这话倒是不假。
    接着,马郎中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柳烟寒。
    马郎中。
    柳烟寒。
    方才一直静默不语的柳烟寒,终于感受到了一道热切而期待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怔怔地抬起头,正好迎上了马郎中投过来的热情视线。
    嗯哼她尴尬不已地清了清嗓子,想着如何能委婉而不失礼数地拒绝他人。
    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虽是荒唐又难为情。
    可最终只得将何青青先前说的话,又照本宣科地搬了出来:这个这个马前辈,您就别看我了,我也不是。
    马郎中三分郁闷,七分惋惜地瞅了瞅眼前这两位年轻公子哥。
    心里暗想:呸,还指望着你俩是洁身自好的大好青年,谁知道一个个年纪轻轻地就就
    在这俩人身上一下子没了指望,他瞬间蔫了下来。
    这时候,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刚才一直躲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六儿。
    马郎中。
    何青青。
    柳烟寒。
    感受到了大家齐刷刷的目光注视,六儿磕磕巴巴道:干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马郎中那双浑黄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他开口问:六儿!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打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是师父收养了我,所以根本就不记得生辰为何时何日,只记得先前师娘说,我被抱养回来的时候也就不满一岁的样子,如今在师父身边已经过了十载有三,估摸着
    六儿说着,掰开指头认真算了算。
    估摸着,今年十四岁了吧!
    哦真快啊!都十四了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听了六儿所述,马郎中一边感慨时间流逝,一边语重心长的说着。
    你跟了师父这些年,虽说过得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可好赖是有吃有穿,从未亏待过你,师父含辛茹苦养育了你这些年,你看师父如今用得上你了,你是不是应当义不容辞地担当下来啊?
    冠冕堂皇的话尽数被马郎中抛了出来,就等着六儿这孩子自觉就范呢!
    马郎中对自家小徒弟是笑得一脸鸡贼。
    六儿一脸茫然。
    怯生生地瞅了自家师父一脸期望的表情,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合着师父说了这么一大段的开场白,又是问年龄、又是回首过往、尽数养育之恩,就是等着他自告奋勇地大出血呗。
    可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挨刀子流血的,怕痛怕伤乃是人之常情,六儿就是再想为马郎中尽一份力,心里也不免打退堂鼓。
    他不敢对上马郎中的眼神,眼神左右游移,一会儿瞅瞅何青青,一会儿又看看柳烟寒,大家都对他投来一股子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踟蹰着没有开口说话,垂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反复纠结着。
    看着自家徒弟这幅犹豫不决、贪生怕死的窝囊样儿,一点都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决断杀伐的果敢利索劲儿。
    马郎中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皱起眉头有些愠怒地抱怨:你小子也太没良心了,师父养了你这么久,如今为师有难处需要帮助,你都不敢挺身而出,鼎力相助,也太让人伤心了
    说着还用拳头擂着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就差掩面而泣了。
    哎呦你说说我马某人怎么这么倒霉啊!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徒儿,今日只是要你出一点点血。
    说着还掐起小指甲盖比了比,以示这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且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就帮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你都这么不情不愿,等往后师父老得走不动道了,你还不得把我扔山上去喂豺狼虎豹的哇!
    话是越说越离谱、情绪是越说越悲伤,不自禁地一双老眼还泛起了一丝泪花。
    如此看上去,马郎中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抛弃的老父亲一般凄惨悲凉。
    见师父这么数落自己,六儿按捺不住地为自己辩白。
    师父您这是说得哪儿话?六儿是师父师娘养大的,你们的恩情我自当没齿难忘,虽不敢自诩是个大孝之人,可我就是再没良心,也绝不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
    听着六儿这番表忠心的话,柳烟寒同何青青对视一眼,她俩没想到,这孩子比她们想象当中要品行端正得多。
    长时间跟着马郎中这等嗜赌如命、且缺德无良的师父,难为孩子还没长歪了。
    你小子现在话倒是说得好听,谁知道将来日子长了又是怎么回事儿,唉,马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
    忧心忡忡地说:且不说那些没影儿的事,反正眼下师父正是用得着你的时候,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吧!
    话都被马郎中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六儿也是无可奈何,心里虽然很害怕,可在师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动辄还给你哭鼻子抹眼泪的情况下。
    他虽是心中胆怯,也不得不壮着小胆儿,磕磕巴巴地说:师师父,您就别数落徒儿了,我我帮帮你还不成吗?
    他打小就怕血,跟师娘去集市上买菜的时候,见鱼贩子条鱼都能吓得半死。
    如今要生生拉自己一刀,想来全身就是一阵恶寒,说帮师父这一把,他是下了好大一番心理斗争,硬着头皮才答应下来的。
    话说完了,想着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又接着说:不不过,师父,帮你归帮你,只不过不过
    见六儿这幅吞吞吐吐、不痛不快的模样,以为他又要反悔。
    马郎中一拍桌子,呵斥道:你这小子怎么娘们唧唧的,刚才答应的话,转眼就要反悔了,放屁都没你这么快的。
    不是不是,六儿面露难色道:是是我自己
    寻思着他这副一脸难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一般。
    马郎中一拍大腿,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痛心疾首地抬手指着六儿的面门,破口大骂道:好好啊!难不成你小子已经不是童男了?
    啊!说着也不听六儿解释,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小子成天怎么不知道学学好,就知道和镇上一帮游手好闲的孩子鬼混,你才多大啊?十四啊!你你就
    那些龌龊之事马郎中羞于启口,他顿了顿说: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那帮孩子去烟花巷里鬼混去了,说
    一边骂着,一边手下毫不留情,揪得六儿是东倒西歪,哇哇乱叫。
    哎呦哎呦师父饶命,徒儿不敢徒儿不敢
    六儿连声讨饶,还朝何、柳二人求助:何公子、柳公子,你们快救救我啊!
    前辈,有话好好说,别为难六儿了。实在看不过眼去的柳烟寒出手阻止了马郎中。
    她把马郎中拉开,又将六儿护在身后说:你这非打即骂的也不是事儿啊,看把孩子吓唬的。
    说着疼惜地抚了抚身后惊若木鸡少年的脑袋。
    柳公子,你让开,丑话我先说了,马某人管教徒弟,还轮不到旁人插手。
    马郎中气急败坏地指着躲在柳烟寒身后的六儿,呵斥道:你给我滚出来,有本事别躲着。
    小小年纪不学好,行那等腌臜之事,看我不打死你,指着六儿又是一顿臭骂。
    第五十章 见血晕
    最见不得自家师父这幅不分青红皂白的样子,自己好像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混混。
    六儿心里是又委屈又难过。
    况且还当着何公子、柳公子两个外人的面,他觉得丢死人了,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师父再这么不着边际地胡言乱语下去。
    他鼓起勇气从柳烟寒身后跳了出来,憋了一大口气喊着:师父,你够了
    平时,六儿是个看起来傻呵呵的愣小子,对师父速来是毕恭毕敬,说话都不敢大喘气,生怕忤逆了师长。
    今天嚎这一嗓子,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喊得是惊天动地,把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正在破口大骂的马郎中,显然也吃了一惊,一时间呆在了原地。
    六儿眼眶一红,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委屈地说:徒儿,没有做那些不知礼义廉耻的事,我没嫖,我没师父你想得那么不堪
    我我他翕了翕鼻翼、喉头滚动了一下,哽咽着说。
    刚才不是有意不帮师父,只是只是我晕血罢了,可徒儿的事情师父从来都不记得罢了。
    说完,他固执地偏过头去,不再正眼看马郎中,活像个耍小性的小毛孩。
    只当他是胆小怕痛,这情况倒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一直在旁看着这对儿师徒打嘴仗的何青青,有意逗弄这个半大毛头小子。
    笑说::哎呦原来杏林前辈疮疖圣手的徒弟,竟是个怕血的胆小鬼啊!
    谁让这倒霉孩子先前说话做事太不留情面,昨儿马氏医馆门前害得自己吃了一通闭门羹,何家人可是记仇得很,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找补回来。
    于是故意继续火上浇油,揶揄着:哎我说小毛头,你师父可是个郎中,你居然晕血,你平时都是怎么修习医术的,怕不是每天都在混日子吧!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被人这么讥讽了,自然是羞愤难耐。
    他红着眼眶、咬紧腮帮子、又气又恼地回怼道:关你屁事,我我就是天生怕血怎么了?
    说着抬手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红着脸喊道:你们要笑就笑吧,反正我也没指望以后能习医救人,我在自家师父心里都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混子,外人怎么看我,我才不在乎呢?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得很,我压根就不是行医的那块材料。
    说罢,整个人陷入了一团阴郁之中,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见这傻孩子在何青青牙尖嘴利的摧残下,整个人萎靡不振起来。
    柳烟寒打了个噤声:嘘
    偷偷对何青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让人太难堪了。
    何青青不甚在意地努了努嘴,便闭口不言。
    六儿啊!柳烟寒好声好气喊了一声,见孩子还是一副消沉失落的样子,继续轻声细语地劝慰。
    何公子他快人快语,其实没有恶意的,就是和你开个玩笑,随意调侃两句罢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又拍了拍六儿的肩头以示鼓励。
    再说了,怕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并没有任何人嘲笑你啊!
    世上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大家都在努力克服不是吗?
    虽然怕血,可你却一直跟在马前辈身边习医,你已经很厉害了,可不能为了这点小问题就妄自菲薄,懂吗?
    说罢,对六儿露出一脸和煦而温和的笑容,期望能给他一点信心。
    听了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六儿抬眸对上柳烟寒,露出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可就是别扭着不肯开口说话。
    得知方才这孩子吞吞吐吐的原由,马郎中一下尴尬了。
    他垂下头,喃喃自语道:哦原是这样啊
    他无力地攥起方才还要揍人的拳头,怔怔地呆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气氛一下凝固起来。
    你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看这事儿闹得。他干巴巴地开口说。
    早说、晚说有区别吗?反正我在师父眼里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六儿依然带着情绪,固执地偏过头去不看他。
    这个六儿啊!马郎中搓着双手,面露难色地说。
    你看今日师父确实有难处,需要你出手帮忙,为师知道你晕血,这么要求你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师父也没有办法,你体谅体谅师父的难处,行吗?好徒弟?
    六儿依旧别扭着不搭理他。
    见孩子这么不给自己面子,马郎中为难地朝何青青、柳烟寒求助:两位公子,你看这事闹得,两位见笑了啊!
    他稍作思忖,继续追问何青青:何公子,小徒怕血,这童男血一时半刻难求,你看除了这血帕子还有别的法子吗?
    何青青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颦起眉头,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这下子是彻底没辙了,马郎中腆着老脸,继续对自家闹别扭的小徒弟软磨硬泡。
    好徒弟啊!你听到何公子的话了吗?师父不是有意为难你、也不是不体恤你啊!
    为师真的是没办法了,为师不甘心,我就是想把咱家这几年输出去的田地、老宅子都赢回来而已,怎么?你舍得袖手旁观不拉你师父一把吗?
    听了这话,六儿眸子闪了闪。
    那可是咱们家的老宅子啊!你忘了吗?从小你可是和师父、师娘、师公一道在哪儿生活过的,那时候咱们一家人每天开医馆、治病患,生活过得多开心啊!
    听到马郎中说到此处,六儿神情松动了一些,回过身怔怔地望着自己师父,翕动了一下嘴角,像是有满腹话语却又无从说起。
    师父已经答应何公子、柳公子了,今天这是最后一票买卖,在何公子的帮助下赢回咱们以前输掉的东西,为师就再也不赌了,你你就帮师父这最后一把!成吗?为师的好徒弟!这次算师父求你的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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