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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帝都异事录 作者:香小陌

    第16节

    枉自聪明一世,坐享绝代风华,他才不会作茧自缚。

    他也不认为,一个跟他只不过露水姻缘的平凡男子,值得他舍弃繁华富贵与灵界神职与之苟合。那天骑在九头凤上中了迷药,就是偶然没把持住,一时意乱情迷,事后就后悔了,以后不会再犯,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楚晗呆怔说不出话,漫漫寒凉冬夜,兜头一盆冷水,心凉一大片。

    他都顾不上指挥使最后一刻明显的口是心非拒不承认私情。

    房千岁也有一瞬间沉默不言,平生第一次咬住下唇生生避开他的视线。

    楚晗明白,指挥使说的那些显然是真的。小千岁在灵界修炼许多岁月,道行八百年,一方霸主,怎会不懂他们族群所要世代遵守的戒律天条?一定心里早就有数。

    所以小千岁一直对他徘徊不近,不愿与他逾距亲密,总隔着一层,太亲热了就逃跑。

    所以小千岁一直设法离开凡间,临走跳下大桥一刹那用那种眼神看他,吻住手背生离死别似的,就是打算有去无回。

    所以小千岁说会回来找他,多半是一句善意谎言,不愿当面令他失望,结果他竟然厚着脸皮自己追过来了。

    所以他喜欢的人甚至没有主动吻他。小白龙在他压上去舔耳朵求爱时对他说,“不行”,“不能”。

    楚晗心里突然难过,很快就能找到承鹤,原本是一件欢喜的事,却突然感到前路一片迷茫。

    一场犯戒的迷局,好像一下子困住四个人,都不知何去何从。

    ……

    指挥使大人难得唠这么多废话,也是几日来忧郁苦恼,身心疲惫,一股脑终于倾诉出来。这人酒意上头,眼皮一沉,扑进楚晗怀里就要睡去。

    房千岁暴露愠怒红光,在凤飞鸾一双凤眼迷离散漫时,突然从后面连衣领带头发一把薅起那人,翻过来!

    凤飞鸾沉重的眼皮勉强睁开一线,看到的就是廖无涯一张大脸压上来像要强吻他。

    房千岁在将要碰到嘴唇时头一偏,当然不会吻下去,水藻长发毫不客气糊对方一脸。他背后下手,二指戳了凤飞鸾后颈大穴。

    指挥使眉头微皱,哽了一下,身躯绵软倒在地上。

    房千岁迅速从地上拽起楚公子:“这人内力深厚,我点他穴道顶多撑两个时辰,醒来就会想明白。我们快离开!”

    楚晗:“……嗯。”

    楚公子刚才被某人又抱又摸得,房千岁也是余怒未消,顺手抄起那条镇尺,扒开指挥使大人的裤子,毫不留情插了美男的后庭。

    楚晗:“……”

    那柄镇尺是整块紫水晶调的,半透明很坚硬,凤飞鸾昏迷中遭遇如此粗暴的侵犯,臀部很不舒服地痉挛几下。

    看那凌厉的眼光,小白龙惦记爆指挥使的菊花也想很久了,一准儿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房千岁抱起指挥使,刚放到床榻上裹好棉被,外面就有人叩门报奏。

    此时凌晨,天快亮了。院内一溜小跑脚步杂乱。紫茄子等人仓皇来报,说城外有叛军作乱。

    房大人面色如常把衣襟一敛,一头黑发仍然散开,目光含水唇色嫣红,就是一副被临幸过刚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的慵懒模样:“吵什么?”

    紫茄子报,反贼,澹台反贼率兵就集结永定门外护城河对岸,叫嚣着准备攻打神都南大门了!

    “指挥使大人药劲未消,还睡着,别吵醒他。”房大人一撩长发:“我兄弟二人正好领兵,前去灭了那个反贼澹台。”

    来的正好。房千岁这是就坡下驴,本来就准备撤退,找个好借口赶紧跑。

    临走还不忘从桌案上拿走了调动骁铁营的令牌。

    凌晨顶着天空一丝鱼白,两位乔装的人物沿着黄瓦红墙的墙根,快闪而过。

    房千岁一路下意识紧攥楚晗手腕不撒手,低声道:“凤飞鸾喝高了一番心事听起来不假。沈公子跑了,已经不在指挥使府里,不然那妖孽昨晚也没心思翻咱俩的牌。”

    楚晗:“嗯。”

    房千岁又说:“沈公子既然是披了铜皮铁衣还活着,八成是被做成个假铜人,混在那些真铜人金刚力士中间。这人只要不算太笨,这会儿一定是猫在哪条街坊的骁铁营里,伺机混出城去。我们去找,应该能找到他。”

    楚晗:“……嗯。”

    房千岁:“所谓攻城的反贼,可能就是小九他们,混出城了,在城外接应。我们正好一起混出去!”

    “嗯。”楚晗被动地被牵着走。三爷神机妙算都安排好了,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

    房千岁:“……”

    房千岁突然停步,回头瞪着他,用力一推,将他撞向朱红色墙根下。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都是眼眶发红。

    小千岁眼瞳殷红含着委屈。

    想要解释,却不知怎么说,好像也不需要说什么了。一肩背负着全部压力,又不能说出来,结果一不留神被那位指挥使掀了底。

    房千岁两肘压在他头侧。楚晗没防备的,房千岁整个人猛地罩上来,裹住他,捉住他的嘴,狠狠地吻了他。

    “你……嗯……”

    楚晗一瞬间模模糊糊想,他那些愚蠢的腹诽和心理活动,其实都被对方听到了吧。小房同学估摸也忍他很久了。

    两人原本就不应当、也不可能在一起。

    房千岁胸膛里都振出一层欲说还休的荡漾和涟漪,呼吸急促,手法粗暴而怨怒。

    像是报复,也像是要绝自己的后路。

    清晨墙壁寒凉,瓦檐微雪。两人紧紧抱着,瞳膜上充斥对方的影子,鼻息纠缠,热烈地、粗暴地亲吻,都想要确认、都觉着自己委屈。楚晗后背都磨得疼了,因为对方把他压在墙上发泄似的碾他,揉他的脸。还是不够,他们不由自主就张开嘴,对这事无师自通,觉着应该是这样吻的。一条滑腻的舌探入楚晗的嘴,尝到了那股温暖的人肉气息,随即无法控制地进入更深,想要更多,追逐着他口中的温热甜美,灵活如一条长蛇,霸道得像要从喉咙口吸出他的魂魄……

    楚晗整个人都抖了,瞬间的自责心软,又心疼。他眼前是化了妆的廖大人,但早已自动过滤那层蛇皮面具,就是他钟情的人。抱他的那副胸膛真真实实是三殿下,四周萦绕的都是这人的水汽。他从未感到眼前人如此动人,心魂激荡。他也伸出舌,两人唇舌纵情纠缠,喉头烧灼出的,都是各自欲求不得渴望已久的温暖。

    ……

    吻得天昏地暗,抵在墙边互相抚摸,再不走就要被人发现。

    楚晗不舍勉强地推开对方,体贴地低声道:“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了。”

    房千岁呼吸凌乱,也低声说:“你不准生我的气。”

    两人忍不住又捉住嘴唇,温柔地互相吸吮,无比留恋这样交汇出的气息味道。冬日清晨,宫墙之外,山巅现出一轮红日,又将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第八话幻情峪】

    第五十四章 青铜战争

    大战来临,血色天光。神都上空五彩神鸟凌厉地凄鸣,叫响战斗的号角。

    大群鬼车瞪着殷红色吊眼,在卫兵集结的城楼墙头盘旋,嘶叫。

    神都城内调动起骁铁营的大批青铜甲士。那些铜人迈着沉重步伐趟过御道长街,向南城方向集结。

    青铜甲士依据武力值划分阵营。初出炼炉的铜人,叫做“力士”,力大气粗,一般是拎根儿长矛在各个衙门口的门前站岗。在营中被调教操练过三五年能打能杀的铜人,就叫做“金刚”,负责环城驻扎守卫。再往上,那些在深牢大狱或者各处捉拿镇压灵兽的铜人,是青铜“灵甲兵”,额上贴了灵符,拥有无穷神力,就属于二代升级开挂版本。楚晗当初在大理佛幢内看到的、与小千岁搏斗的很厉害的铜人,就是这类灵甲兵。

    楚大人和房大人怀揣指挥使令牌,驾驭英招,很容易就调集了青铜金刚部队,呼应着其他队伍沿街而过,向着永定门方向来了。

    他俩的心思当然不在守城打仗。

    城里到处是守卫的铜人,城楼上也是铜人兵,上哪去找沈公子?

    楚晗对房三爷说:“承鹤既然是活人,就应当有活人味道。你能闻出来,哪个铜人冒人肉气?”

    房三爷摇头:“刚才从骁铁营带队出来,我就闻了一遍,都是铜臭气,哪有人肉气息?”

    向着城防进发的整齐的青铜大军,都是铜头铁甲模样。那些甲士个个都套着沉重的大头盔,五官模糊,千人一面,完全看不出哪个长得像沈公子。周围都是鬼卫校官,鬼车在空中盘旋,耳目众多,也不方便让各小分队来个点名报数,一二三四,问有没有名字叫沈承鹤的?

    楚晗凭借目力拼命扒着看,放眼望去,觉着哪个都不像鹤鹤。铜人们都长太丑了,肢体蠢笨五大三粗,他家大鹤鹤有这么难看吗,好歹也是身高腿长眉目俊朗一个帅哥。

    再慢慢扒拉找人已经来不及。

    大批铜人涌上墙头,或者涌上护城河边,准备开仗。

    南面城廓的护城河两侧旌旗飘飘,号角震天,双方兵马都在震天动地嚎叫。

    楚晗从城墙上望下看去,惊讶地发现,河对面那支所谓的叛军队伍,也是阵营齐整,相当威猛,看起来跟神都的青铜大军没什么两样。

    对岸攻城的也是一拨青铜人,有身躯庞大的魔域犀角兽压阵,拖着沉重的投石战车。人头马英招在阵地上颇有威仪地行走,挥洒英武强壮的双翼。

    楚晗望着漫山遍野的青铜大军,喃喃道:“太壮观了……这能是九殿下率领的‘叛军’?”

    房三爷实话实话道:“我家小王八应当没这个本事。”

    即便有领兵为帅的能力,恐怕一时之间也召集不到这么多人马呼应。然而叛军阵营里,真真实实打出【澹台】的旗号。正中方阵聚集着许多灵兽英招。这又怎么回事?

    叛军阵营里一只犀角兽站起来,操纵投石器,一个巨大的石块抛向空中。

    房三爷眼明手快搂过楚公子,护在身后,往城楼柱子后面躲。房上鬼车急停转弯闪避,那个大石块削着永定门城楼就过去了,直接砸塌一片琉璃瓦,瓦砾坍塌四溅!

    一场铜人大战就这样触发。

    神狩界的青铜人打仗,与古时传统的攻城战役大同小异,伎俩都差不多。双方一上来都试图以声势降服对手,互相抛掷大石块各显声威。

    哗啦啦,一大堆石块抛向叛军阵营,砸趴一大片铜人,断胳膊断腿。

    哗啦啦,又一大堆石块,被投石器抛回来。好像还就是刚扔下去的那些玩意儿,又被抛上城楼。城墙雉堞纷纷坍塌,砸出缺口。有些铜人被砸断脖子。

    第一波巨石阵攻击过后,第二波开始互射箭阵。

    楚晗发现,铜人甲士的箭与普通羽箭不同,箭头金属闪烁卓然的光芒。他们称其为“射灵箭”,可以同时抵御铜人和灵兽的。一时间城上城下羽箭如蝗,你来我往,天上飘的都是箭。大鸟鬼车们吓得掉头就跑,躲避往来的箭阵。

    这批箭阵过去,第三波是不是就要架云梯攻城了?

    楚晗既不是心甘情愿指挥手下对付澹台叛军,可也不愿看到叛军毁坏眼下这座完整的神都城墙。内心深处,他是两拨都不愿打。他对这座城有特殊情怀。哪怕并不是现世中存在的、他生活过的帝都,这座镜像复制品却又更像他心目中那座古老的城市,所应有的模样。他千万个不愿意让神都毁坏在攻城略地的战火中,让繁华仙境般的神界陷入连绵争端。

    楚晗站在城楼上观战,忍不住说:“怎样能挡住叛军攻上来?”

    “他们好像要架桥过河,护城河也挡不住了!”

    房千岁低声道:“只能让护城河涨水,让他们架不起这个桥。”

    让护城河平白涨水?这事儿只有咱家千岁能办到了。

    房千岁骑了廖大人的灵兽英招,瞬间从门楼子上腾空而起。

    他一挥袖子挡掉飞上来的几道射灵箭,宝蓝色袍子罩住胯下神骏,驾着英招冲向城外河道。

    守城的和城下的两拨人都没看清楚。房大人投河姿势太帅,“唰”一下就趟下去了。河道翻起一股巨浪,雪白浪花向两旁涌去。只有楚晗清楚地知道,那是小房子又使出某一路的水系大招。片刻之间护城河水猛涨。城头乌云密布,山雨欲来,汹涌的水波向着城外地阵就去了。

    房千岁驾着英招破浪而出,展翼飞上墙头。

    英招如有神助,也是因为换了个比较牛掰的新主人。坐骑都借了主人的威风,气势就与之前驮着草包廖无涯不可同日而语。这头英招三蹄攒在一起立于城楼一块高台之上,另一条前蹄颇有威仪的抬起,抖开鬃毛发出一声啸叫,灵光四射。

    气场帅呆了。

    城外叛军一下子被逼退好几里地。

    有些来不及退却的铜人,被大水卷走,估摸从京城一路做极限漂流到白洋淀去了。

    守城鬼卫们也从来没见过,某位廖大人能有如此神武天威的表现。一准是在指挥使后宫被窝里吃春药吃多了,今天开外挂了。

    然而大水只延缓了敌方片刻的进攻。不一会儿,叛军又想出难缠的新招数。

    对岸敌军开始使用火攻!

    如蝗的射灵箭攻向城楼,带着引燃的火药棉絮。火能克金,城上许多铜人中箭乱跑。

    随后,那些犀角兽又开始往投石器上装火轮,掷上城墙,这是要烧城?

    英招被火逼得撤回城楼内,房千岁用袖子挡住烟火,气得大骂,“混账小王八,谁忒么让你放火!”

    城墙上有些地方冒起黑色烟柱。原先就被石块砸出缺口的那些部位,成为城廓上容易被叛军突破的薄弱地方。敌阵的巨兽就要架云梯准备攻城了。

    “不能让他们攻城!”楚晗心里急。

    “这些铜人甲士里,说不定就有承鹤,也不知道这人混在哪个校尉率领的小分队里!”楚晗吼道。

    右安门城墙附近某个缺口上,两拨铜人短兵相接,攀在墙上掐成一团,鬼车在天上助阵。

    房千岁极为怕火,抱住楚晗躲在城楼内,仍然被浓烟熏得涕泗横流。这人双眼红肿简直像在哭,看起来挺可怜。

    楚晗拿毛巾打湿水给小千岁捂着。

    他牵挂承鹤,又心疼小房子:“你快走吧,找个门洞躲一躲!我留在这里,或许还能找到承鹤。”

    楚晗其实担心如果叛军攻上城楼,会伤及混在本方部队里的沈公子。短兵相接难保不伤及无辜。

    房千岁盯着远处冒烟的城墙缺口,混战成一团的铜人阵,突然说:“姓沈那小子,怎么会跑去那种地方冒死御敌。”

    小千岁又说:“楚晗,如果你是沈公子,你现在会怎么做?你往哪跑?”

    楚晗:“……什么意思?”

    房千岁道:“沈公子只要脑子没进水,就不会上城楼守城御敌。这小子一贯胆儿怂,又贪生怕死,见风就倒,这时候断然是拼命往后躲,往别处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小房同学每次提到沈公子,必然毫不留情地狠狠黑一把,一股很瞧不上眼的情敌口吻。

    可是小千岁对沈公子的若干字总结,相当精辟。果然局外人看得清,让楚晗一下子醒悟。“贪生怕死胆儿很怂顺风倒”的承鹤,肯定不是冲杀上阵,而是掉头跑路。这小子多惜命啊。

    房千岁十分笃定地说:“咱们不用管城墙上掐架的那些敢死队,就往后方顺着找,看哪个铜人倒退着跑路,临阵脱逃,或者直接向敌人磕头求降,八成就是你要找的人。”

    楚晗:“……有理。”

    他们两人冒着纷飞的烟火,沿着城墙往远离缺口战局的方向跑去,追逐逃兵。

    满眼人太多了。

    这么找太慢。

    而且只是他们单向地寻找沈公子,那个大笸箩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同伴们早已追随他过到神界,到处也在找他。

    楚晗瞄一眼天上盘旋的鬼车:“……让那几只鸟帮我召唤承鹤回来。”

    他吩咐房三爷:“抓几只鬼车下来,要活的!”

    他随手扯下墙头几幅战旗,铺在地上。他就跪在地上,用炭笔在那些旗子上写下许多醒目大字……

    一会儿工夫,城墙上数只鬼车腾空而起,重新放飞。

    城上城下人纷纷抬眼,困惑地发现那几只鬼车脚爪上扯着大旗。每幅旗帜上都写了两行看不太明白的字。

    【承天驾鹤降灵域,六神菊花速回家。】

    仓促之间,楚公子只能想出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暗语,让承鹤一看就知道,他来找他了。那个从小玩儿到大的典故,天知,地知,他二人知,再没别人知道了。

    城下有人向鬼车射箭。一支灵箭引燃了写满字的大旗。

    楚晗在漫天飞舞的火星中一把扯掉蛇皮面具,什么秋水湘妃泪痕妆的,全部揭掉,露出本来面目,也不顾会否暴露他身份。

    他趴在城墙一处雉堞后面,伸脖子往下看。

    这道城墙下面,也有几个铜人。其中一个铜人,打翻了另一个,粗暴地踩着同伴脑袋,就要往城上爬。

    那个铜人顶着沉甸甸的大头盔,粗手笨脚地踩着缺口往上爬,一抬头,视线恰好也对上楚晗。

    楚晗:“……”

    铜人:“……”

    铜人仰天再次看看燃烧起来的“六神菊花”大旗,突然向楚晗疯狂招手。

    楚晗都不敢相信,看铜脸也认不出这人谁啊,那一刹那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也向对方挥挥,摸摸哒?

    墙缝里长出几丛荒草野花,在风中摇摆。那个笨笨的铜人吃力地攀到一半,灵机一动,摘了一朵在寒霜中已经枯萎的野菊花,实在没处摆,顺手就插自己头盔顶上了,然后对楚晗狠狠竖了一根中指。

    楚晗眼眶一下子湿润,语不成声,大叫着喊身后的人:“那个铜人,那个铜人!!!……”

    “那个头盔上插菊花的铜人一定是鹤鹤!快把他捞上来啊!!!!!!!”

    房千岁来不及骑上灵兽座驾,跃出雉堞,飞身而下。

    房千岁一把抓住攀在城墙外沿上那个铜人,就一手抓着铜人腰上的铜带扣,将人拦腰生生提了起来。他另只手粗暴地楔入墙缝,撑住两人的重量。

    炙热纷飞的烟火中,房大人的头发散开,风中飘扬,提着那个大铜人一步一步攀上墙头。

    第五十五章 六神菊花

    叛军正在攻城,外墙上一片混乱,敌方我方都有,已经分不清谁是哪一拨的铜人。

    他们完全暴露在攻城炮火中,城下向这边发射灵箭。房千岁头一偏,一支带着火棉的箭簇楔入墙缝,只有几寸之距。许多火箭持续向房千岁射过来,但他没有撒手,仍牢牢抓着手里救下的铜人,半道丢下去就要把人摔死了。

    楚晗在城头被火熏得眼球疼痛。他拼命伸出手,距离太远够不到那两人。

    铜人大头朝下地坠着,还牢牢抱住房三爷的腿,恐惧地嚎叫“救命哇老子真的好害怕啊”。

    一支火箭在半空中被什么东西“砰”得击中,改变方向,坠落下去。

    楚晗惊异地看到,又一支火箭在几乎要射向小千岁的刹那,被看不见的武器精准击落,就在毫厘之间,惊心动魄。

    房三爷也注意到了,扭头看向遍地的铜山火海。烟尘太大,看不清,没找见是谁发的招。

    楚晗猛然醒悟,超远距离射中灵箭改变方向的,只有狙击子弹了。

    有人在暗处开枪支援他们。看这彪悍枪法,楚晗觉着就是老七同志。但他完全看不见对方猫在哪里打枪,只猜测他的同伴一定在附近。

    房千岁最后一步迈上墙头,顺势将手里沉甸甸一个活人掷到城内。

    铜人重重摔在台阶上,砸碎几块青石板,嗷得嚎叫:“卧槽姓房的,你丫他妈的轻点儿摔老子!”

    楚晗:“……”

    这时候都顾不上这铜头铁脸的蠢货嘴里骂些什么,骂天骂地骂他八辈祖宗楚晗都不会介意。他被烟熏火燎得,又因为过分激动,眼睛通红肿胀,特别想哭。

    房千岁跟着从墙头跃下,掸了掸手上衣服上的灰土。

    铜人回头瞧见孑然而立斜眼瞄他的房千岁,突然回过味儿来,又唔哩哇啦改口:“不不不,房大爷,千岁爷爷,老子骂的不是你,老子可不敢招惹你!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你下了降头,掉到阴间地府十八层地狱了!忒么吓死老子了啊呜呜呜呜……”

    房千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吓死了还不闭嘴安静些?喊得太大声也会掉黑洞里,你不知道吗?”

    铜人果然乖乖闭嘴不喊了。

    楚晗与房千岁这时仍然是锦袍鬼卫打扮,蛇皮揭掉后都露出真脸。

    他扑上去把铜人脑袋上那个沉重累赘的头盔拿掉,满脖子烟灰、黑头土脸的沈少爷,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沈公子还战战兢兢坐在地上,不敢认眼前人,瞪着楚晗,眼角处涌出大颗大颗泪珠。

    楚晗长发垂肩,白脸上染着烟尘,上前抱住沈公子的头。

    隔世重逢,经历这许多磨难,他眼泪就流下来。

    沈承鹤“哇”一声嚎啕大哭,嗷嗷地,声嘶力竭地,可委屈了。他抱着他的晗宝贝儿,终于遇见上辈子的亲人,抱定楚晗再不敢撒手,鼻涕眼泪都蹭到楚晗怀里。

    房千岁在一旁默默围观,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换个地方再哭,这里都是鬼卫和铜人。”

    攻城大战进入狼藉残局,看样子不打到天黑也不会休战。西山山脉被城头的火焰映出一片红光。

    房千岁领着他们溜下台阶转进门洞,悄悄离开城防区域,临阵溜号了。

    叛军是从南面打过来,南面城廓被围,显然是出不去了,只能往北面走。他们仍然取道进城时走的西便门,趁乱混出了城。三人骑乘两匹英招。楚晗身后坐着沈公子。沈承鹤死死抱他的腰不放,恨不得把他腰带解开,直接俩人捆一起才踏实。

    他们不确定九殿下那三人在哪里,是否就混迹在攻城叛军里。但那时远射开枪援手他们的,分明像是老七。

    楚晗说:“我们不去找找小九他们?也许还在城里?”

    房千岁说:“不用担心小九。他换了衣服遮了脸,早就带老七老八离开廖府,现在应该混出城了。我找地方把你们藏起来,再去找他。”

    “小王八身上咸腥味儿重得很,十里地开外都闻得到他。”

    怕楚晗担心,房千岁补充道。

    楚晗哼了一句:“你家九爷是揣了一筐龙腥草在身上吗。”

    房千岁:“小王八不用揣那个药草。他自带一身腥气。”

    楚晗:“小九才多大一个孩子,他有那个?”

    明知楚公子是故意揶揄往事,房千岁抿住嘴角的表情:“你怎么知道那小孩就没有?他花花肠子也多着,不是个省油灯。”

    楚晗:“昆明湖下面那只很俊的小母龙么?”

    房千岁不屑道:“不止那个!还有青海湖里一条四百多岁的母煌鱼,比他年纪还大。他跟人家玩儿得很好,以前每年都要约水下相会。”

    楚晗忍不住乐:“姐弟恋,有出息。”

    沈承鹤不停插嘴:“九爷是谁?他有哪个?”

    “什么腥草?”

    “那是什么东西?”

    楚晗与小千岁皆笑而不语,当然不能告诉外人,龙腥草的典故有何深刻内涵。

    “喂,你们俩,别总把话说一半成不成啊?这后边儿好歹还坐个大活人!”沈公子受不了冷落。

    房三爷骑在人头马上,横了沈公子一眼,眼神就是说:你个卵球再叫唤一句,老子让你滚下坐骑,自己腿儿着跑路。

    沈公子靠在楚晗背上黏糊着。这就是趁着发小还没嫁,再吃一记豆腐。楚晗身上自带发电发热功能,抱着真暖啊……

    英招跑出几里地,沈承鹤又开始嘟嘟囔囔:“哎呦,老子不能骑马,老子菊花疼死了啊~~”

    楚晗哭笑不得:“你菊花又怎么了,谁给你灌六神了?”

    “六神?六神都算轻的!”沈承鹤暴躁地骂:“你以为那个大魔头能像你对老子这么温柔,这么会体贴人!”

    楚晗他们已知沈公子就是被指挥使大人做成假铜人,掳进翊阳宫,后来又发生什么,就是天知地知那二人知的一段狗血宫闱秘史了。

    楚晗试探问:“指挥使大人欺负你了?”

    沈承鹤撅着嘴,委屈着:“可变态了,丫就只差直接往老子菊花里灌壮阳丹幻情散那些玩意儿。老子倘若再不跑,就要七窍流血被他搞死!”

    楚晗又问:“他当初为什么偏要把你从北镇抚司救走,没有扔进炼炉?”

    沈承鹤:“呃……看老子长得太帅了,没见过我这么英俊帅气的。”

    房千岁冷笑道:“那个魔头喜好龙阳,说不准真心看上你。你要是也动心了,就下马回去找他,别跟着我们走。”

    房爷巴不得姓沈的花心大萝卜赶紧滚蛋!找指挥使风流快活去吧,你二人才是绝配,别来招惹楚晗,休想与本殿下抢娘娘。

    沈承鹤一听嚷道:“我没打算回去跟他!……老子伺候不动那个美人儿,喂不饱他,哪天不是累死在他炕上,就是吃假药邪药的吃死我!”

    楚晗暗里想要确认的是,鹤鹤,你当真色胆包天跟指挥使大人滚床单了?!

    你真的勾搭凤飞鸾没把持住?将来万一被人发现追究,或者那个魔头自己后悔了,想要抓你灭口,到时你怎么办?

    惹是生非的小鹤鹤,趁着有口活气,快跑路回人间找爹妈吧。

    沈公子自己也心虚耳热,他过到灵界确实没有白来,逍遥快活了一场。

    他只要一闭眼再一睁眼,眼前拂不去的,就是那个裹着月白色亵衣、身躯健美肤色如玉绝色艳丽的美男,驾着九头凤,像天神降临在他面前。他这会儿胯下骑的是英招,一颠一颠,脑里回忆的却是那时跨在九头凤上,迎风在云端荡漾交合的“一二一二”节奏。

    他都没脸跟发小招认,他一个纯爷们儿被大美男操了,六神菊花没保住,清白已经没了。

    而且操得还特爽,连着干了好几趟,头顶苍天,酣畅淋漓。

    他更没脸提的是,从北镇抚司脱险之后,他被关在深宅大院后堂一个小房间里。蒙面美男又来过一次,还是不情愿露脸给他看,伪装成个五品黑衣校官逗弄他。那骄傲男子找各种借口威逼利诱,又仿佛很享受听他唠叨,最后命他乖乖趴下撅了屁股……

    一夜七次郎啊,沈公子饶是青春健壮的身躯也受不了,再多熬一天就要精尽人亡。

    所以他才跑了,穿着铜盔甲混在门卫队伍里混出去。好歹也是个做爷的,终究还是不愿被掳为禁脔,不甘心在对方胯下忍辱偷生。

    鬼卫头子确实美貌,但凡眼睛没瞎的,难免动几分猥琐心思。可惜那人性情霸道,下手凶残,绝非良善之辈。沈公子这会儿再见到竹马发小。楚晗抱住他的头安慰他给他擦眼泪,顿时让他醒悟还是旧人最好,温存善良体贴,抱着舒服暖心。娶妻当娶贤啊。

    一路上人烟愈发稀少,四周渐渐呈现草原荒漠景色。

    他们是出城往北,以灵兽英招堪比高铁动车的时速,估摸现在已经跑到包头了。草原上偶尔有人面黄羊群落迁徙而过。天边白云悠悠,远山苍茫。

    房千岁带他们向北而不是向南,也是因为自家帮派本部在北面,离自己地盘更近些。

    日头落下,草原晚间愈发寒冷。房千岁从放牧黄羊的某三蹄灵兽那里借了一间蒙古包,当晚歇息。

    沈公子趴在毛毯上,裤子褪到膝盖,有一声没一声地哼哧,喊菊花疼。

    楚晗也是心里略有愧疚,一时心软可怜这人,动手帮沈公子清洗疗伤。可怜的沈大少爷,屁股都快开花了,这回是彻底瞒不住,一朵小雏菊变成了残菊,带血在风中凋零。

    楚晗:“……你幸亏跑了,跑得对。”

    “你嫌弃我了!”沈承鹤委屈含恨地,偷瞟一眼那边坐的某人,低声问楚晗:“姓房的难道是小雏?丫能是雏菊吗?就没被人捅过?”

    楚晗哭笑不得:“有胆你自己去问他?”

    沈承鹤:“老子没胆。”

    楚晗问小房同学:“三殿下,你那几罐金疮药,换肤露,生肌霜,借用一下?”

    房千岁歪着头淡淡一笑,麻溜儿起身过来,顺势就把一整罐金疮药往沈公子裸着的后菊花里一倒,再顺手从怀里哪摸出一把龙腥草,往残菊里一插,拢了个奔放的插花造型。

    房三殿下一头长发轻轻挽在脑后,梳成长辫,也是洒脱出尘的英俊模样,傲慢地扭脸走人。

    沈承鹤捂着腚大叫“卧槽姓房的你就这样,你就是嫉妒老子”……

    入夜,沈公子没有了青铜铠甲,不住喊冷,在毯子下抖如筛糠。

    “我给你衣服,我不怕冷。”楚晗刚要把自己衣服脱下,房千岁一声不吭起身脱掉官服,劈头盖脸丢给沈公子,罩到沈公子头上。

    沈承鹤脱险后终于放松,还纵欲过度疲累交加,迅速打起震天的呼噜。房千岁坐到蒙古包角落里,把毛毯往头上一罩,再盘腿一坐,小孩儿似的把自己一裹。

    楚晗说:“你冷吗。”

    房千岁闭目养神:“不冷。”

    楚晗:“……不然,我给你焐焐手?”

    房千岁冷哼一句:“不用,你给他焐手吧,甭管我。”

    楚晗要是再听不出来就傻掉了,小房同学这是跟他甩尾巴尥蹶子呢。这头骄傲的孽畜每回不开心,就是使坏阴招插了别人,这一路,是第几回下黑手了?

    他在幽幽灯火下四肢着地潜行,爬过去,笑着一把扑倒蒙毯打坐的妖龙。

    房千岁故意绷着脸,低声道:“你干什么?”

    楚晗说:“我冷,不想一个人睡。”

    ……

    他俩裹在一条毯子下。楚晗身上自带暖炉,房千岁早就迷恋这个温暖怀抱无法自拔,用力往楚晗怀里钻了钻,头深深埋进去。

    就连凤飞鸾那个冷酷魔头都发现了这个秘密,凡间活人身上是暖的,尝过就撒不开手,小白龙也早就贪恋上这个怀抱……男人都有占有欲,再洒脱的人也难免吃味。楚公子抱着他睡而没有抱那个大笸箩,这七酸八醋的心情总算得到安抚。

    黑暗中四目相对,房千岁突然问:“你寻找沈公子下落这么尽心竭力。你心里,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楚晗不假思索:“救他是责任本分。你和他不一样,怎么比?”

    房千岁问:“如果是我丢了,你也这样找吗?”

    楚晗反击道:“你能丢么?你是那个战斗渣吗,需要我们一群这么高端的救援队过来捞你?”

    房千岁认真地问:“我说如果,我这会儿真的掉到哪个界去了,遇到危险回不来,你会怎样?你管这个沈公子,还是管我死活?”

    “别问这种假设性没意义的问题。”楚晗毫不留情喷道:“女孩谈对象才这么胡搅蛮缠,三殿下,你是个母的啊?你这就基本等同于问我,我爸我爹承鹤和你,四个人一起掉水里了,我先救哪个?……幸亏你会水的淹不死你,答案是不救你,让你救其他三个,甭再问了!”

    房千岁微微撅嘴,娘娘如此残暴,没讨到糖吃不开心。

    楚晗有意回避这种问题。

    他掌心缓缓发热,暖着小千岁潮湿寒凉的手脚,让怀中人天生冷血的身躯也染上他的温度。

    他甚至很矛盾,潜意识里希望时间不要溜得这么快。找到七八九那三人之后,几位同伴断然不会滞留这里,就要回去凡间界了……自己到那时是走是留?只是一瞬间的犹豫挣扎,就像要割他的心,挖他的肉。

    小千岁如果丢了,找不到了,回不来了,他不得急疯了急傻了,不得一头撞破界墙次元壁上天入地追随对方?在他心里,沈公子与小千岁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平生挚友,一个是平生挚爱,哪个都不能放手。

    第五十六章 美人追兵

    凌晨天刚蒙蒙亮,他们离开草原一路奔往附近山区,寻找隐蔽地带,以及可能从北面前来汇合的“白山教”部众。

    北方天寒地冻,房三爷用羊毛围巾蒙住头脸和脖子,坐骑之上抵挡风沙。荒漠地带没有大湖水源,皮囊里的饮水都要省喝俭用。楚晗知道昨晚没泡上热水澡可委屈小千岁了,这人一定很不舒服,急需一近芳泽。

    他们来到一片避风的山岗上,树丛间,周围景致又有变化。这里植被茂盛造型奇绝,树木像是被来自地心深处与苍穹之上两种引力交互牵引,枝干扭着弯儿的盘旋生长,扭得比较纠结,最终像蛟龙之躯拧着刺向天空。林间枝繁叶茂,完全不像历练寒冬。

    “神界风光真美啊……老子都有点儿舍不得走。”沈公子喃喃道。

    “那就不要走了。”楚晗说。

    “别!”沈公子抖一激灵:“这地方也就是个观光景点,老子看两天新鲜就够,这里风俗我不太适应!不留!”

    沈承鹤从身后把脖子伸过来,端详楚少爷清冷的表情:“嗳,其实是你舍不得走吧?”

    楚晗懒得搭理:“没有。”

    沈承鹤压低声音:“楚晗,宝贝儿,听亲哥哥一句话,别犯傻。”

    “那小白龙全家上下,还不知都是什么妖物,你别就这么对人家掏心掏肺一厢情愿着就贴上去。等到了东三省,人家那疙瘩地盘上,可就不是你说了算!万一碰上个脾气暴虐家长作风的老龙王公公,再来个百般刁难虐待媳妇的龙母婆婆,还有七七八八个大伯子小叔子,一大家子合伙就欺负你一人儿,到时候你就傻眼了我告儿你……”

    楚晗打断这厮:“扯够了?扯完了自觉把嘴缝上。”

    沈承鹤就是没完没了:“嗳老子最有经验了,你还别现在逞能!找老公啊,就得找从小就认识的,一家子知根知底儿……”

    楚晗心里正烦这件事,特憋屈,怒道:“你又想穿越大黑洞了?能闭嘴吗。”

    沈公子脑后恍惚一阵阴风。

    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撩,卧槽还挺疼。

    他下意识就以为,房三儿又扇他后脑勺呢。地宫里就扇过他一次,他每次只要悄悄说姓房的坏话,那个争风吃醋睚眦必报的妖龙一定出手打击报复,一点儿都不大气不厚道。

    “房……”

    他回头,瞳膜大脸上罩过来的就是一副巨大的飞展而下的双翼,和一对刚猛凌厉的爪子。

    偷袭毫无声息降临。

    “啊!!!鸟鸟鸟鸟大怪鸟!!!!!!”

    沈承鹤遇险大叫。

    楚晗是坐在沈公子前面,这时也回头,大惊。他机敏地一把将同伴拽开,躲过一劫。

    这一爪子假若挠上,能掀开沈承鹤英俊帅气的后脑壳,抓出他的脑瓤子来。沈承鹤吓得往后狠命一仰,仰出一个后90度直角,老腰都快撅折了。好歹平时也是做攻的,柔韧度显然不成,腰下去就掰不回来,哗得直接折下坐骑。

    大鸟第一下扑杀未成,爪子撩下来再抓楚公子。

    鸟爪尖利带钩,勾住楚晗衣服腰带一把就提起来。楚晗登时双脚离地飞上了天。

    鬼卫指挥使是驾九头凤的,但是飞扑下来抓他们的,不是那只五彩富丽的凤鸟,是另一头翼幅宽阔、嘴脸剽悍的灵鸟。这头巨鸟遍身青灰,羽毛刚硬没有一丝柔软旖旎色泽,喙爪都像用钢筋铁骨锻打出的。楚晗被大翅膀一扇,脸和脖子迅速就被金属质感的羽毛划出血痕,撞断林间一层一层树枝。

    小房殿下其实就在背后十几米开外。

    房千岁在那一瞬间已经从坐骑上腾身而起,扑向那只袭人的大鸟。他也没料到这只鸟在林间盘旋飞翔轻功如此诡异,悄无声息,同时逃过他和楚晗两人的警觉。

    鸟背上隐藏的人突然现身,一脚蹬向房千岁。

    房千岁连避都不避,打架风格从来是以硬碰硬,你狠老子一定比你更狠。他直接一腿扫过去,以脚对脚。鸟背上的人闪身像一道黑影横着飞出去,腰身柔韧地绕树而过,又飞回来,再一掌袭来。房千岁空中往后一翻,双腿绞杀对方出招的手腕,顺势返身回来再给一掌。

    眼花缭乱,底下人完全看不清招数,只见树顶一层层落叶飞旋,击碎的叶片倾盆而下。

    动手掐架的两人,都惊异于对方高妙的轻功。

    房千岁被这厮缠上腾不开手,厉声问:“你是谁。”

    黑影荡上一条长枝,稳住身形,原来也是个身穿香麻色飞鱼服的鬼卫。鬼卫挂在枝头诡笑一声:“鄙姓叶。”

    这人身形瘦削,面容妖异,官袍穿戴、帽徽玉带都与澹台敬亭极为相似,看来是同一官阶档次的大官。

    房千岁了悟:“乘云驾雾,身轻如燕……你才是真正的南镇抚使。”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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