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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如炽 作者:风烟幻

    湖。以探子回报的兵力来看,大概是公良飞郇在这湖的一处堤口上动了什麽心思。

    而这处天然的堤口正好朝向著玉涛山内沅西旧军驻扎的地方,也是灵虚观所在的方向。

    山上的玉涛湖若是决堤,後果不可设想,这南峡府邸恐怕顷刻之间便会被洪流冲过,一切都再也保全不住。

    也就是说,公良飞郇这一次是根本不再给他们留下任何的余地,而是要彻底铲除沅西旧部。

    想到这里,濮阳历渊真是气急败坏,即便想力挽狂澜也是无济於事。他们的兵力在对持之中已经损耗了大部分,若不是上次用薛承远换回了几名得力的部下,如今可能连多一月都难以坚持下去。

    这心中本就无法化解的恼怒被多日後公良飞郇一纸书信激怒到了极点。

    信中公良飞郇直言要让濮阳历渊在三日内撤出玉涛山,离开沅西,向南行进,否则就会水淹这腹地,让他们全部兵卒都没有活命的可能。

    而在这封心中,对薛承远这个人,毫无提及。

    濮阳历渊将那书信撕扯的粉碎,一拳砸在桌台上。

    若不是薛承远半途出现,这公良飞郇早已丧命黄泉了,哪轮得到今日他在这里如此要挟自己?!

    薛承远一心为他,到最後却换来了生死不相顾的结局?!这就是那个人心中所谓的爱麽?

    濮阳历渊冷笑,三日,三日的时间,处理这腹地之内的所有兵卒,真的可能麽?

    一夜无眠,濮阳历渊辗转反侧的思索著,思索著他时候还能再有什麽别的选择。

    而答案是,没有。

    真的再也没有了,若是想活命,想让自己手下的兵卒活命,他不能不屈从公良飞郇的要求,必须从这灵虚观中撤离,将沅西全部拱手相让。

    但他真的应该就这麽走麽?对那人没有丝毫惩罚?!他做不到!

    薛承远便成了唯一的筹码。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相信的爱情而付出代价。

    “叔父。”

    这日晌午,小厮引领著薛承远来见过濮阳历渊。这段日子他们很少碰面,薛承远自从回来之後,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屋子里静读医书。

    本就是个沈静的性子,加上当日和公良飞郇分别时心中也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薛承远在观里更是沈默寡言了。

    “明日,这里的人都要离开了。”

    濮阳历渊坐在厅堂正中,对著前来的薛承元开门见山的道。

    薛承远确实未料想他会这麽说,但这情绪也很快就平复了。

    “这是公良飞郇的逼迫,而我们没有的选择”濮阳历渊顿了顿,沈声说道:“他决定用与玉涛湖的湖水淹没这南峡腹地,也包括这灵虚观。”

    薛承远叹了口气,或许这场战争也确实该有个了结了,只是他不知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完结。

    “但你不能走”濮阳历渊说著,看著薛承远的语气突然变了。

    其实无论叔父做出了怎样的安排,薛承远根本已经不会再去的抵抗了。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他最珍视的只有三样。

    第一,是他的家庭,而他们现在在郢庭无忧。

    第二,是他的自由,濮阳历渊轻易就剥夺了他的所有自由。

    第三,是他的爱情,也残酷的被摧毁了。

    他如今与死无异,还有什麽牵挂?

    “叔父是想牺牲承远的这条性命来惩罚公良飞郇?”薛承远面色冷然,微微一笑的问道。

    “不错,你说的对”濮阳历渊一站而起,向他走来:“这也是你所相信的爱情带给你的回报。”

    “在利用了你之後,没有人会关心你的死活。你不过成为了他建立功勋途中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既然承远自己的选择,承远甘愿付出代价。”薛承远点头一笑,说的也有几分哀凉。

    过去的这段日子,若是说他心中没有期盼公良飞郇来这灵虚观,那一定是假的。

    但这种期望,他自知也很渺茫。

    本想,或许他的存在能够缓和公良飞郇和叔父之间势不两立的敌对,但现在看来,这战场之上的争夺真的容不下半点感情和虚妄的猜想。

    公良飞郇最终选择对决的方式,竟是这麽符合他自己傲然的性格。

    “叔父您会离开,对麽?”

    薛承远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始终无法冷酷的面对这个曾经抚育过他成长的人。

    濮阳历渊没有回答。他不知该怎麽向薛承远回答,只是淡淡苦笑了笑。

    “事到如今,承远只有一个疑问。”

    薛承远知道今日不问,怕是今生也再没有机会开口询问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麽。”

    濮阳历渊看了看这孩子和那人如出一辙的长相,道:“若是能让你今生安心,那我会告诉你,你的父王不是被我毒毙的。”

    “是吗?”薛承远望著他,从一个漂泊无依的少年到如今,心中所有蓄积的感情似乎都终於找到一个释放的地方。

    “我又何必欺骗你?”濮阳历渊踱著步子,叙叙的道:“我知道这件事这麽多年来你心中一直放不下,总认为那日是我用药毒毙了你的父王。但这世间的真相往往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只能说自己问心无愧,至於你父王的选择,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你想知道为什麽吗?……”

    薛承远听到此,却摇头止住,“既然叔父已给出了答案,承远愿意相信叔父所言。”

    在这世界上,能够信任的人太少了。但叔父是不是真的曾欺骗过他?在薛承远记忆中,他确实不曾察觉过。年少气盛的时候,按照自己的推理而将一些事情强加在他人身上,是否真的正确?这真需要时间来检验。

    “留你在这里,你不反抗?”濮阳历渊见薛承远这般坦然,反问道。

    “在叔父的眼里,被自己相爱的人所背叛,本就与死无异,不是麽?”

    “是。”

    “那承远甘愿留下”薛承远长呵了一口气,自知天命的淡声说道。

    作家的话:

    这个月的更文任务完成!最近要忙一些自己的事情,大概十二月中旬之前不会再更文,再更的时候会争取尽快将此文完结。多谢大家的体谅和支持,多谢票票和礼物!

    月华如炽 73 (美强生子)

    第七十三章

    濮阳历渊看他神色坚定,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对爱情的信念曾是如此强烈,一股子劲扎进了自己对爱的想法和判断之中,是那麽自信那麽有著执念。

    但蹉跎岁月最终给了濮阳历渊一种他不可预知,却理所应当的答案。

    “您真的不想知道你父王因什麽而死?”濮阳历渊想到此次一别,可能今生和薛承远也再无相见之日,倒不如将多年隐去的实情托盘而出,也算是给这孩子一个交代。

    薛承远带著倦意的冷冷笑了笑,道:“这麽多年过去了,承远早已没有当初那份求得真相的心了。”说道这里薛承远想到了自己的出身,和多年漂泊的不得已,又道:“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千古年来历朝历代同室操戈难道还上演的少麽?”

    “你父王是为保护你而死的。”

    就在薛承远话音刚落的时候,濮阳历渊这样对他说道。

    薛承远眼睫一眨,霎时红了眼眶,喉中酸痛到了点,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其实当年事发的时候他早就有过这样的预感,但薛承远还是一直在努力逃避著这样的猜想。他宁愿相信他的父王是权利争斗的祭品,也不愿接过这样沈重和无法偿还的牺牲。这绝非儿子应有的孝义。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愿望。从你诞生的一刻起,这是他对你的誓言。”濮阳历渊望著如今的俊朗青年,感概颇深,“你的父王,他很爱你。”

    薛承远强忍著眼中的泪水,却发觉在这一刻根本已是枉然。

    莹莹泪水之中,薛承远仿若看到了父王毒毙之前的那一夜,在王府的书房里,父王威武的身影就在站他身旁,和他比肩而立。

    “远儿……”

    濮阳历铉看著自己的长子越发出息了,无论是学识还是医术都精进不少,心中自然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和自豪。

    “父王。”

    薛承远恭敬的道。虽说今夜不知为何父王将自己叫了来,但长久在山中学医的薛承远也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见过父王了,很是惦念著京城里的家人。

    近来这邡宁城中事端频发并不太平,皇宫之内更是风云暗涌,皇上已是垂老之年,却因未立太子,嗣位之争这些年来一直从未停歇。沅西元帝看来是希望将手中皇权维持到自己咽下最後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几个子嗣之间血雨腥风般的争斗和彼此打压。

    身为嫡出第二子的濮阳历铉自然无法挣脱这权利漩涡,按照实力和多年的筹谋他也未尝不可夺得天下,来日称帝实现自己一生的抱负。可是终究天不遂人愿,几月之前,京城突然开始有了关於他的长子,也就是濮阳承远身世的流言。

    这流言很快就传到了宫中,元帝听闻勃然大怒,嫡系皇室宗脉里居然混杂著血脉不明的後代,简直是荒唐透顶!

    可多年来,元帝却偏偏特别宠爱濮阳历渊,加上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又多要倚重濮阳历渊的医术绝学为他诊治,再者无论濮阳历铉还是濮阳历渊都是自己的爱子,这件事确实不可贸然定夺,於是下令查询实据。

    就在两人围著父皇苦苦周旋,企图将压住这件事以保住濮阳承远一条性命的时候,元帝突然身中风疾,卧病不起,朝中也顿时党派纷争乱成了一团。

    在兵力上濮阳历铉对比大哥濮阳历钧并无优势,但在沅西民意上显然濮阳历铉更胜一筹。但最终让濮阳历铉功亏一篑的还是在朝堂上,有人终於拿出了濮阳承远出生时候的确凿证据,能够证明他并非薛王妃所出,因而这皇室血统也足以被人怀疑。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扯出了关乎沅西一国命运的一件传国之宝。这件东西按照元帝的意图先交予日後能够保持中立,手无兵权的皇子掌管,以制衡多方,来日再交予登基的新帝。

    濮阳历钧早知这二弟和这本应保持中立的三弟走的太过亲密,对这件事极为担忧和不满,生怕有朝一日即便得了这皇位却缺失了这份珍宝,自己的位置也坐不安稳,因此决定趁父皇未死之时先下手为强。

    濮阳历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纸文书将深山之中的儿子招回了身边。

    或许以他这麽多年在权利中心沈浮的经历,早已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麽样的命运结局。但对他的儿子,他心存爱怜,心存愧疚。在这世间,他最不愿意看到他的儿子因为自己的自私和过错受到牵连和伤害。

    “有些日子没见了,又长高了”濮阳历铉抿唇一笑,双手抚住了薛承远的肩膀。

    眼望这个儿子,他五官眉目中隐隐透出一股超然於凡世的气魄和风骨,尤其是那深邃而有定力的目光,更是让濮阳历铉看的欣慰。

    相比邡宁之中那些个整天骄奢淫逸的皇室子弟,这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孩子。

    “父王,您叫我回来,有什麽事?”小小少年还是难掩心中的担忧。京城中发生了什麽,他也是隐约有所耳闻。

    月华如炽 74 (美强生子)

    第七十四章

    “父王就是想见见你”濮阳历铉看著他,答的沈然。

    这句话倒是说的薛承远有些不好意思了,羞涩的脸上微微泛红。

    “孩儿最近读了很多新的书籍,医术也有些长进……”薛承远看著父王的眸子,徐徐的开口道来。

    “好,是父王好儿子,真是长大了。”濮阳历铉还是盯著儿子看,不住的点头,又道:“这些年送你去灵虚观,远儿可还喜欢?”

    “喜欢”薛承远点头,答的十分坦然。他确实喜欢道观里清静无争的生活,那是一个能够安心学到知识,让人有所感悟的地方。

    濮阳历铉又问道:“那皇叔呢?你可喜欢?”

    “喜欢。虽然他对我严厉了一些,但无论起居还是进学上,他都很悉心的照顾和指引著我。”

    濮阳历铉听後轻轻点头,叹了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情理之中?”薛承远有些困惑。叔父对他好,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父王的表情却让人很难琢磨。

    “对,情理之中。”濮阳历铉又肯定了一遍,接著双手握住薛承远的手臂,道:“远儿,你知道你为什麽叫远吗?”

    “父王请讲。”

    “因为在父王心中有两个遗憾”濮阳历铉特别珍惜这样一个夜晚,因为在等一个能如此和他儿子静静相处的夜晚,或许要到来世了。

    薛承远不再发问,只是望著他的父王,听他想说什麽。

    “父王想远离这里,但终其一生,父王知道自己做不到”濮阳历铉自嘲的苦笑道,长叹了一口气又道:“父王有一个心爱的人,想和他一生相守直到永远,不顾及任何他人的眼光和评判,父王也做不到。”

    “父王是不是很没用?”说完,濮阳历铉甚至觉得有些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

    薛承远能够体察到父王心中无奈,但至於这缘由和真实的感受,确实是他的年龄所不能知晓和领会的。

    “父王,您也许有自己的难处”长这麽大薛承远还是第一次看到父王如此袒露心扉。

    “是麽?”濮阳历铉摩挲著他脸庞,想起第一次在道观里抱著他小小身躯一刹那,沈声道:“答应父王,有朝一日,你要为父王做到。”

    “父王?!”薛承远不知他的父王今日是怎麽了,总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

    濮阳历铉审视著儿子许久,终於走到宽大的书桌前拿起一个细秀的石筒。那筒子很精致,外面还包裹一层镂空的金丝,在灯火下散发著烁烁光泽。

    “远儿,你长大了,父王将这个物件托付给你。”

    濮阳历铉说著,将它递到了薛承远的手中,沈沈的按住。

    “这是?”薛承远知道这物件一定非同寻常,但为什麽父王要挑在这个时候给他?

    “这石筒内装的是一本书。”

    薛承远在脑中搜刮著与之相连的线索,但毫无头绪。

    “知道它的用途对你而言并非幸事,但它绝对不能所托非人”濮阳历铉说的异常坚决,带著一个亲王与生俱来的果敢和决断,道:“这个皇城之中,没有人配得到它。因而父王将它交给你了,好好保管它。”

    薛承远平生第一次被托付了这样不同寻常的使命,隐隐约约心中除了不安还同时袭来了巨大的惶恐,他总觉得或许有什麽非常不好的事情会很快发生。

    就在他迟疑发问的一刹那,窗外的天空突然骤亮的划过的了一条带著银色莹亮的痕迹,将薛承远的目光牵引到了窗外。

    濮阳历铉此时眼中的余光也看到了,转过身来。

    “是流星。”

    沈默了片刻,濮阳历铉低低的吟道。

    “父王……”

    薛承远见父王的神色落寞,带著几许凄凉的笑意,心中很是不安。

    “远儿,你看窗外的浩瀚星空,美吗?”濮阳历铉执起长袖,望著漫天星辰,突然朗声问道。

    “很美。”

    濮阳历铉悠然远去的目光清亮如水,笑叹道:“这人世间的每一个人死後,都会化为星辰存於天际。”

    “……是麽?”薛承远懵懂的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璀璨的星空,随後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石筒,那是父王对他托付。

    “上天会铭记我们每个人都曾来到过这世上,匆匆一世,别留太多遗憾……”

    “父王,你怎麽了?”薛承远见父王如此感慨,不由问道。

    “没什麽”濮阳历铉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对薛承远道:“最近这京城里的事很繁杂,你叔父一直在宫中为皇上诊病。”

    “嗯”薛承远点头应道,他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濮阳历渊了,想必是皇宫之中有些变故。

    看著父王的神色,薛承远更加肯定了这样一种猜测。

    但接下来的话,却是薛承远不曾料到的。

    “如果这京城里发生了什麽事,父王会安排一些手下迅速带你离开沅西。”

    “父王?!”薛承远心中一惊,濮阳历铉不像是开玩笑。

    “离开这里之後,你可以一路前去古潍湖恩州,沅西人在那里的势力较为薄弱,或者就去乾徽。”濮阳历铉心思缜密,说的很快。

    薛承远虽然也记的快,但对於这种突发的变故,身为一个少年他确实心中没有准备。

    “你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承远”濮阳历铉忽然声调变得哽咽了,他一直克制自己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的脆弱,可是今时今日想到可能的天人永别,又怎能不感伤?

    “父王!”薛承远一步就端跪在了地上,紧抱了父王。

    “好孩子,此生做个当世名医,也未必不是你的福分,父王永远会为你骄傲”濮阳历铉紧紧搂住了薛承远。

    那怀抱之中的温暖似乎迄今仍长存在薛承远的记忆之中,不曾散去……

    月华如炽 75 (美强生子)

    第七十五章

    “这究竟……是为什麽?”薛承远痛斥道。

    一转眼这麽些年过去了,怎样才能剥开层层往事去寻得真相?

    濮阳历渊倒是不再避讳,回道:“因为你的血统。”

    “血统?!”薛承远通红的双眼微微一怔。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他自然应当是父王和母妃的长子,这些年来所受到的追捕和迫害也全因为自己作为一个世子的出身,血统会有什麽问题?

    濮阳历渊点到为止,也不再想多说,毕竟多年过去了,如今让他认了薛承远才是真正的不现实。反正自己早已习惯在这个孩子生命中,以叔父和师傅的名义存在著,这也未尝不好。

    “皇叔,告诉我!”倒是薛承远此刻再也抵挡不住内心中的伤痛和困惑,一把拽住了濮阳历渊的袖袍,苦苦探求道。

    濮阳历渊侧过头看著他,不言不语,就只是这麽静静的端详他。

    “我……不是父王的儿子?”薛承远道出了心中最不愿直面的猜测。

    濮阳历渊忽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既然父王当初都愿意为保护自己而死,那麽他必定是父王的亲生骨肉,如果是这样……

    “母妃,她并非我的生身之母?”薛承远又一次追问道。

    这一下濮阳历渊不再否决,只是轻叹一声,移开了薛承远手中的袖袍,向前踱步而去。

    二十多年了,薛承远从未想过自己的母妃竟不是生身之母,以至於当年换了姓氏还特意选薛姓以表孝道。即便是父王宠幸了其它女眷生下了自己,对於一名嫡系的亲王而言,这也罪不至死,大不了自己最多算是个庶出的世子。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生母身份的背後一定隐含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件事足以祸连整个父王和整个家族,所以才有了当年的那一幕惨剧和之後不曾间断的追捕。

    “皇叔,您真的无意告诉我真相?”

    “很多事早已尘埃落定,死不能复生”濮阳历渊沈声叹了句。

    想到接下来要退出这玉涛山,之後的或是被俘或是向南前行,他也永远要离开这片生活多年的土地了。今生是否还能和这孩子再次相逢,实在是命中自有定数。

    “你的生母并非沅西人,而是越希部的後人。沅西建朝之初曾立下法则,沅西皇室与越希族百代而不得通婚繁衍,你的父王因犯了国法家规,而这件事最终祸及你的性命。

    祖宗立下的规矩薛承远早有耳闻,虽说只是一山相隔,长久以来玉涛山南北两面的民族却是势不两立,多年之前的一场大仗後沅西获胜而越希部从此衰败。

    他的生母怎麽竟会是越希人?薛承远突然回想起那一夜,在书房之内父王对自己说过的那段话。

    “皇叔,我的生母是否还在世?”薛承远真的从未怀疑过自己并非父王和母妃的亲生骨肉,今日近日听到这番话,心中震撼真的不言而喻。

    濮阳历渊望著面前的孩子,苦涩不堪,自己今生能够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世麽?

    “她死了。”

    沈默了片刻,濮阳历渊终於看著薛承远的双眼,给出了答案。

    薛承远全身紧绷神经瞬时松懈了下来,颓然的靠在了座椅上,半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的出生竟最终成为了夺去父王生命的理由,这怎能让薛承远不痛苦。更何况这麽多年以来,他对母妃一直恭孝有加,虽说母妃对他和弟妹的态度总有些不同,但薛承远根本从未多想过,只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和弟妹二人在年龄上有著差距罢了。

    “她真的已经死了?”薛承远轻问道,心中的自责和遗憾几乎能将自己的撕裂。

    “是。”

    “既然这件事早已隐没在时间里,封尘而去,皇叔又是如何知道这般多的细节?”就在薛承远觉得万分痛苦的一刻,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公良飞郇的那段相爱相处的时光,脑中一个念头随之闪过。

    “你的父王是与我最亲近的兄长,否则他又怎会在当年将刚刚十岁的你交予我抚育?”濮阳历渊答的平静而合理,看不出有一丝心绪的波动,“因而,他的事情,我自然知晓。”

    “那麽,父王并非是被人毒毙,而是……自尽,对麽?”薛承远站起了身子,一步步的走向了濮阳历渊。

    他从来都知道当年毒毙父王的毒药是出自这叔父之手,只是当年他一直以为叔父有夺位之心。如今想来,竟然是叔父成全父王的意愿。

    “没错。”

    “而那毒药,是你亲手给的父王?”薛承远问的颤抖。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幕,迄今他都不能忘记那种巨大的恐惧和无助。

    “是”濮阳历渊毫不回避,答的坦然:“这是他的誓言。”

    薛承远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性格,可就在这个冰冷如寒铁的叔父面前,薛承远真的有种对著他嘶吼将他撕裂的冲动。

    “他是你的兄长,你怎麽可以如此冷酷,你究竟有没有顾及过兄弟之情……?!”

    濮阳历渊望著狠狠质问自己的孩子,展了展眉宇,漠然的冷声道:“早就对你说过,我这个人,没有感情。”

    作家的话:

    祝福大家圣诞快乐,新年快乐,烟幻恢复日更了呦!为咱加油吧!

    月华如炽 76 (美强生子)

    第七十六章

    细雨纷纷之中,公良飞郇独自站在长廊上,望著南面雾雨缭绕的玉涛山,深沈而带著几许怅然的目光透出公良飞郇的心中此刻并不轻松。

    长久的对持终於能用一场决战分出胜负,定下结局。但和薛承远之间的这段感情,一向果敢而富有决断的公良飞郇,却真不知如何处置。

    薛承远自然有他的立场,这一点公良飞郇自知不能勉强,而自己的立场却也无可更改,他有的国家,肩上有他的义务和责任,在万军之前他没有办法逃避。

    时下他已经收到线报,玉涛山中濮阳历渊的残众兵士在有步骤的向南撤离,但薛承远是否会选择他们一起离开,公良飞郇却真的毫不知晓。

    如果离开,一旦这部人马撤向玉涛山边境之南的越希属地,那麽今生今世他和薛承远是否还有再见的可能?如果薛承远并未选择离开,那麽一旦玉涛湖决堤……,公良飞郇霎时打住了这个念头,他不敢再往下去想了。

    水攻的策略其实并非要对沅西旧部赶尽杀绝,而是意在借助天时地利迅速结束这场长久的拉锯。说句实话,公良飞郇不愿再在这沅西境内虚耗生命了,尤其是在经历了断骨之後,公良飞郇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速战速决才是时下最理智的决定。

    “将军,今日的山峡之中的战情奏报已经送来了。”

    身後响起了丛明成的声音,公良飞郇微微回过神,伸手接了过来。

    “他们确实在持续向南撤离,通向冲蝶谷的关卡”丛明成如实汇报道,转而又问道:“将军,您真的无意派兵拦截这些残余部众麽?”

    这几日公良飞郇的对於沅西人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丛明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又跟随公良飞郇南征北战了多年,自然对公良飞郇的心思拿捏较为清楚。

    他知道这态度的渐渐转变,多还是出於公良飞郇对於薛承远的不忍,否则就凭借濮阳历渊那番作为,按著公良飞郇的脾气,一旦俘获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了也在情理之中。

    公良飞郇速阅一通手中的奏报,抬起头又望著远处的玉涛山皱眉不语。

    明日就是溃坝的时间了,而薛承远到底做出了怎样的抉择?三日为限,溃坝之前若是他手下的人马不能将灵虚观清查,致使有人遗漏,那麽随著玉涛湖的决堤,足以在顷刻之间夺去这些人的性命。

    丛明成看的出公良飞郇心思深重,又道:“将军,您若是还有什麽顾虑请务必尽快定夺,明日午时一旦隋将军按照您的意思炸开堤坝使得玉涛湖决堤,那就什麽都晚了。”

    “本将只关心一个人的死活”公良飞郇又沈默了良久,将奏报递回给了丛明成。

    征战多年,公良飞郇知道战场之上不是能徇私情的地方,但他对薛承远的感情和关注就是如此缠绕在心间,根本挥之不去。

    “将军在乎的是薛大人”丛明成顺势干脆点明了。

    公良飞郇听闻深叹了口气,当日千里追他就是为了万一两军交战能保他安稳以防不测,可那人却偏偏不领情。

    “有没有查出薛承远是否一同从灵虚观里撤了出来?”公良飞郇终於收住了目光,转身向屋内走去。

    “回将军,探子回报的并未如此详细,玉涛山内,现在就连我们的人都已经尽往高地势的地方而去,毕竟离明日午时只有不到一日的时间了。”

    丛明成说的是实话,这公良飞郇心中自然清楚。只是对於薛承远,公良飞郇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因为给自己治伤和在天云为臣而背叛了叔父和家族,又因为放走了囚徒而背叛了自己和国家。这种处境即便对於一个普通人都难以自处,更何况是薛承远这种清高而又有铮铮风骨的一代名医。他真的会随著沅西残余的部众撤向玉涛山南面的越希部麽?而濮阳历渊真的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公良飞郇,让他不用沈浸在追悔和自责之中麽?

    公良飞郇的体力一直还没有恢复,近来身子也总是十分的不舒爽,决堤攻克玉涛山的事情便交予隋行谦全权执行。但今日,公良飞郇越想越不妥当,他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前去。

    “将军,您这是要……?!”丛明成看公良飞郇伸手抽出架上的长弓,掂上了紫色战袍,快步上前问道。

    “去玉涛山,决堤之前,本将要亲自清查灵虚观”公良飞郇沈声说道,大步向外走去。他心意已定,无论如何都要在水淹灵虚观之前,确定薛承远已经真的离开。

    “将军!请您一定要三思而行!”丛明成听的心惊。公良飞郇是这沅西属地的最高统帅,万一期间有什麽闪失,他该如何回去对皇上交代。

    这都什麽时候了,离玉涛湖决堤的时间不过一日之内,一路向前挺近玉涛山搜查灵虚观是一件多麽繁杂事情,根本不是一人能够力所能及。更何况现在阴雨连绵,山道之内万一有什麽塌崩更是瞬时能要了人性命的事。公良飞郇就是再惦记薛承远,也不能在这样的时候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丛明成跟随著公良飞郇身旁一路劝说,公良飞郇面色不改,心意坚决。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做这件事,将会终身悔恨。

    薛承远不会求援於他,但这并不表示在这场博弈之中公良飞郇会是真正的胜者。如果薛承远真的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命丧黄泉,即便是收复了沅西,建立了无上的功勋,公良飞郇却明白自己余生将与死尸无异。

    当生死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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